■ 王建华

　　《今古传奇·故事版》2004年第07期　　

　　沃瑟芬是个不幸的姑娘。两年前，年仅二十岁的她，承受了母亲突遭车祸身亡的沉重打击。如今，父亲又被医生无情地诊断为癌症晚期，躺在病榻上行将就木。此刻，父亲气促声弱，用尽全力断断续续地对沃瑟芬说：“孩子，我要走了，也许你母亲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你并非我女儿，而是一个试管婴儿……”话未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此时，沃瑟芬愣着纹丝不动，父亲的离世对她是第二次打击，但远远没有他临死前说的话对她的震撼大。秉性倔强的沃瑟芬震惊之余，发誓要找到自己真正的父亲。欧洲许多国家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开始秘密进行试管婴儿试验，并付诸实施。现在算来，这些陆续“问世”的孩子已经开始步入成年，沃瑟芬是其中之一。

　　沃瑟芬料理完父亲的丧事，就开始实施她的计划。她知道自己出生在巴黎市中心的凯伦特医院，而且出生前的接种、试管培育等一系列过程，都是在这家医院完成的。在凯伦特医院南侧，有一家名为“茶花女”的咖啡馆，她经过几天的观察，摸清柯尔丹丝每天中午12点到1点，都要来咖啡馆小憩。柯尔丹丝是谁？沃瑟芬查得当年完成试管接种和培育的医师名叫罗瓦埃德，已经退休，并不知去向。但他当年的助手还在医院工作，并已升任护士长，就是柯尔丹丝。四十多岁的柯尔丹丝由于保养得好，看上去很年轻。连着几天，一位美丽的年轻姑娘独自坐在她对面喝咖啡，引起了柯尔丹丝的好感，她们很快成了朋友。但是，沃瑟芬没有急于将自己的意图透露给柯尔丹丝，她只是竭力使自己和柯尔丹丝的关系越来越密切，经常去柯尔丹丝家玩，有时顺便去医院，在她办公室里呆上一会儿。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在柯尔丹丝办公室里，沃瑟芬看到二十多年前，关于自己出生的详细档案。她飞快地将主要情况强记在脑海中：供精者是个二十八岁的年轻人，名叫欧尼温斯，是巴黎飞机场的搬运工，资料上还有他的住址和电话号码。

　　“沃瑟芬，你怎么啦？”柯尔丹丝发现沃瑟芬脸上表情复杂，觉得奇怪。

　　沃瑟芬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借故告辞。回到家中，沃瑟芬才发现记住的电话号码只有六位，而巴黎的电话早已升至八位。她按升号位再打过去，却无人接听。于是，她急忙开车找过去。一个老太太告诉她，欧尼温斯十年前就搬到飞机场附近去了。第二天，沃瑟芬又开车去新的地址寻访，得知欧尼温斯在二十多年中搬了四五次家。更令沃瑟芬惊诧的是，欧尼温斯最近一次搬家后，地址竟是在距离沃瑟芬家十几米的地方，确切地说欧尼温斯现在是她的邻居！

　　她开始注意起这户人家，每天早晨，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开车出去，傍晚，又开车回来。他的妻子很漂亮，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可爱的女儿。

　　“你就是欧尼温斯？”一天黄昏，当他从车库里出来时，沃瑟芬上前问。

　　“对，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虽然毗邻而居，但大家都像陌路人。

　　沃瑟芬没有做声，仔细地端详着欧尼温斯。“怎么啦？小姐，有什么事吗？”中年男子又问了一句。

　　沃瑟芬仍然怔怔地看着他，竭力想从他脸上发现一些自己熟悉的东西，却没能如愿。她感到失落，转身疾步回到家中，很快查到欧尼温斯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他妻子。沃瑟芬说要找欧尼温斯，他妻子愣了一下，将话筒交给欧尼温斯。

　　“喂，欧尼温斯先生，我想问你，二十二年前，你曾经为凯伦特医院提供过做试管婴儿的精子，是吗？”沃瑟芬的声音有些发颤。

　　“胡说，胡说。”欧尼温斯“啪”地扔下电话。

　　沃瑟芬的心一下子凉了，她感到自己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如此孤立无援，一种窒息的感觉袭上心头。

　　欧尼温斯不愿意提起这段往事，那时，他年轻，经济来源少，为了钱，他卖过自己的精子，并且院方答应为他终生保密。后来，他结婚生子，有了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不愿意再提起此事，甚至连他的妻子也不知道。难怪他一听见这个话题就矢口否认。

　　柯尔丹丝有幸结交了这样一个朋友，正感欣慰时，忽然发现沃瑟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来玩了。她打电话要沃瑟芬来“茶花女”咖啡馆闲聊。正在寂寞和苦闷中挣扎的沃瑟芬如约来到咖啡馆，她觉得现在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应该将所有的情况告诉柯尔丹丝，或许还能得到她的帮助。于是，她将事情和盘托出。

　　“对不起，柯尔丹丝女士，我得告诉你关于我的……”万万没有料到，当柯尔丹丝听完沃瑟芬的一番话后，脸上顿时露出紧张神色，像有什么难言之隐，她端咖啡的手在轻微地颤抖，一双蓝色的眼睛里闪动着泪花，嘴角抽搐了几下，想说什么，终于没有启齿。这次会面就这样在冷冰冰的告别声中结束了。

　　一个多月后，依然没有摆脱苦恼的沃瑟芬，突然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要她在周末下午三点钟，去巴黎南郊的露天酒吧参加聚会。沃瑟芬感到疑惑，正想问个明白时，对方挂了电话。

　　周末来临，沃瑟芬决定践约。她开车到那儿时已经快三点了，露天酒吧不是很大，她惊异地发现，来参加聚会的人全是和她年龄相仿的年轻人，男男女女，约摸有五十人左右。刚坐下不久，她惊骇地看到来参加聚会的年轻人竟然面容都有些相似。她倒抽了一口凉气，正惊悸之际，忽然，一个老人出现在聚会的人群中，只见他西装革履，眼睛中露出异常的光芒。沃瑟芬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位老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各位年轻人，也许你们还不认识我，我叫罗瓦埃德，今天，是我把你们召集到这里的，大家也许还不知道，这是一次全世界罕见的壮举，你们应该感到骄傲。当然，我更应该为此自豪，因为，二十多年前，是我的精子，将你们送到这个美丽的世界上，感谢我吧，年轻人，来，为我们的会面干杯。”老人激动地说着，所有的年轻人都惊呆了。

　　“别这样，年轻人，别紧张，别沮丧，你们应该觉得幸运，我也许是最后见你们一面了，我将带着极大的满足，离开这个世界，希望你们自信而勇敢地生活下去。”罗瓦埃德说着，竟流出了眼泪。

　　二十多年前，罗瓦埃德在凯伦特医院供职，他早年毕业于巴黎医科大学生命科学专业，聪明好学，成绩优秀。遗憾的是，他是一个有着畸形心理的人。才学超人，仪表堂堂的他，吸引了许多年轻女性，其中最为痴情的当数年轻美貌的柯尔丹丝。柯尔丹丝爱他，几乎要发疯。可是，罗瓦埃德对她不冷不热，有一次晚上值夜班，正巧柯尔丹丝和罗瓦埃德在一起，热情奔放的柯尔丹丝见机会难得，在医生休息室内自己解开了衣衫，紧紧搂着罗瓦埃德，想将自己的处女权无偿地交给他。面对诱惑，不想罗瓦埃德不但不心动，反而说了一番让柯尔丹丝吃惊不已的话。他说：“柯尔丹丝小姐，穿好衣服，我不会成全你的，在性的问题上，和许多男人不同的是，我追求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我已经决定用我的精子，培育出五十个年轻人，他们今后将和我一样出色，这就是我要的结果。然后，我会带着最大的满足和骄傲，结束生命旅程，离开这个世界……”

　　失望和惊愕的柯尔丹丝，对罗瓦埃德的话始料不及，只能沮丧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可是，她对罗瓦埃德的痴情却始终深深地埋在心底。当她听了沃瑟芬的一番话，知道内情的她显然异常紧张和慌乱，她知道沃瑟芬降临人世的真正供精者是罗瓦埃德，而不是档案中记载的欧尼温斯。试管婴儿在临接种之前，都被罗瓦埃德换成了他自己的精液，如此炮制，一共出现了五十个全是由罗瓦埃德的精子配成的试管婴儿。而柯尔丹丝和罗瓦埃德本人都知道这是违法的……

　　第二天，《巴黎日报》头版头条，刊发了著名医师罗瓦埃德自杀身亡的消息，正像他预先安排的那样，在见到五十位年轻人后，他畸形的心理得到了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