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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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张弭家

  《今古传奇·故事版》2004年第09期  

  海州城来了个年轻的绸缎商,名叫方世贵。此人风流倜傥,出手阔绰,但对谈生意好像并无兴趣,整天泡酒馆、逛青楼,向人打探海州近来的传闻逸事。

  您还别说,海州城最近还真出了件大事:来海州督办盐务的锦衣卫总管田尔耕,差点让人杀了。那天,田尔耕正在“揽月楼”喝酒,有一个人举着一只水晶杯,来到楼下,说要把东海宝物献给田大人。田尔耕看那水晶杯看得两眼发热,忙叫那人呈上来。身边的四大护卫对来人仔细地搜身,没发现任何暗器,放他过去。那人就要挨到田尔耕跟前,突然,趴在桌下的一条狗猛地蹿出,瞪着两只血红的眼冲那水晶杯嗥叫,接着腾空而起。水晶杯被撞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同时滚出一把三寸利刃来。就在来人愣神儿的当口,听到破碎声的四大护卫飞身而起,四把长剑转出四团雪花,那人便成了肉酱。

  这天,一个卖瓷盆的中年汉子找到方世贵,死活要方世贵买下,口口声声说这瓷盆大有用处。方世贵接过瓷盆一看,做工极为粗糙,但他还是爽朗地一笑,掏出二两银子扔给汉子,顺手把瓷盆送给店小二,起身走了。汉子望着方世贵的背影摇摇头,用那二两银子从店小二手里换回了瓷盆。

  傍晚时分,妓院“醉红娘”里灯光摇曳,浪语不断。田尔耕在四大护卫的簇拥下来会花魁“粉蝶梦”,那条叫“龙狼虎豹”的狗紧贴着田尔耕的脚跟,闷声不响地迈着步子,一双狗眼半睁半闭,时不时地四下瞟着。田尔耕正跟粉蝶梦在温柔乡中缠绵时,“龙狼虎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竖起耳朵,悄无声息地拱开门溜了出去。原来在几米开外的走廊尽头,有一只小母狗摇着尾巴,搔首弄姿。“龙狼虎豹”迟疑一下,凑了过去,想跟主人一样寻个乐子。

  那会儿,一个蒙面人一阵风似的从走廊另一头旋过来,向田尔耕的房间钻去,恰在此时,忽听小母狗惨烈地嗥叫起来,接着就见“龙狼虎豹”嘴上鲜血淋淋,箭一般冲到门前,把那人撞了个趔趄。它是嗅到了铁器味,果断地咬死小母狗,疾奔而回。四大护卫闻声赶来时,那人已翻过走廊纵身跳楼,落到妓院墙外,但见小巷两头闪动着火把,吵嚷声一片,是田尔耕的亲兵卫队在盘查小巷里的行人,挨着个儿搜身。蒙面人刚混入一群行人中,“龙狼虎豹”和四大护卫就追了上来,那条狗恶狠狠地扑向人群。

  原来,蒙面人正是方世贵,此时他袖里藏着短刀,自知无法躲过“龙狼虎豹”的鼻子,就横下心,打算与它一搏。他正要亮出刀来,突然,一个人挡在他面前,小声而急促地说:“壮士,快把刀给我,包你没事!”方世贵定睛一瞧,他怀里抱着个瓷盆,这不是白天要他买这东西的那个人吗?来不及多想,方世贵赶紧把刀递给他。“当”的一声,刀子落进了瓷盆,随后,“龙狼虎豹”的两只前爪扑到了方世贵身上。“带刀子的是刺客!”四大护卫嚷着用长剑抵住了方世贵的喉咙,但“龙狼虎豹”只在方世贵身上嗅了一下,忽地掉过头扑向抱瓷盆的人。四大护卫见了瓷盆,猛然想起上次藏着利器的水晶杯,四把剑一齐向瓷盆剁去。瓷盆在那人的怀里被剁得四分五裂,碎片洒落一地。四大护卫借着火把找了半天,没找到任何东西。“龙狼虎豹”对着碎片闻了闻,蹲到一旁挠痒痒去了。

  被放行的方世贵同卖瓷盆的人,赶紧来到城西郊的松树林中,互道了身世。原来,方世贵是江湖中人,后投奔主张改良救国的东林党,化装成商人,身负除掉田尔耕的重任。可惜的是,一个兄弟先他在“揽月楼”行刺田尔耕时不幸身亡。卖瓷盆的人唏嘘一声,说他父亲也是被田尔耕所杀,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他要用手中的瓷器藏刀杀了那贼!

  方世贵问:“好汉愿意与我联手杀田尔耕吗?”那人果断地点点头,但也请方世贵答应他一个条件,帮他找到那张遗失的东林党组织联络图,作为给东林党人的见面礼。方世贵怔了一下,说:“我知道联络图的下落,杀掉田尔耕后即交给仁兄。”于是,两人击掌为誓,约定明晚趁田尔耕在“揽月楼”宴请海州官员及商贾名流时下手。

  第二天晚上,四大护卫牵着“龙狼虎豹”在门口检查。方世贵带着名贵锦缎到来时,见卖瓷盆的人扮成瓷器商,捧着个精美的细瓷花瓶也来了。方世贵悄悄把匕首递给卖瓷盆的人,那人把匕首塞进细瓷花瓶,附在方世贵耳边小声说:“不出半个时辰,这刀就要现形,到时方壮士就用它……”

  果然,“龙狼虎豹”把那花瓶嗅了个遍,没发现任何疑点,方世贵顺利地被人带进楼里。

  酒菜都已上齐,田尔耕却迟迟不肯露面。卖瓷盆的人抱着花瓶,紧盯着方世贵,方世贵明白他的意思,掀开衣襟,露了下掖在怀中的一卷纸,显然是联络图,那人一见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一个身穿官服的人在四大护卫的簇拥下进入宴会厅,来宾们挤上前去,争相献礼。卖瓷盆的人边挤边向方世贵使眼色,示意他伸手到花瓶内取刀。方世贵左手托着两匹锦缎作遮掩,右手快速伸进花瓶。他用力一抓,抓了个空,转下手再抓,感觉花瓶内空空如也,同时他感到右臂被钳住了,不能从花瓶内抽出来。

  “哈哈!”方世贵耳边响起令人心颤的狞笑,他回头一看,正是卖瓷盆的人死死地掐着他。待他从花瓶内抽出手来时,四大护卫的剑已毒蛇般刺向他的喉咙。卖瓷盆的人一把从他怀里抢过那卷纸,又从自己脸上扯下面具,露出一张可怕的脸:“反贼,你做梦都想不到,我就是你要杀的田尔耕。你还想在花瓶里找刀?它早就化没影儿了,现形一说只是骗你的鬼话。”方世贵的脑子“嗡”地一下,差点儿昏了过去。

  原来,田尔耕这次海州之行的真正目的,是要获得东林党海州组织的联络图。前不久,东林党内出了叛徒,阉党摧毁了其基层组织,但组织的联络图却找不到。那个叛徒原是一个老瓷匠的学徒,知道老瓷匠有两件能让铁器隐形的瓷器,也就是那瓷盆和细瓷花瓶。他叛逃前杀了老瓷匠,偷走这两件神奇瓷器,给阉党做见面礼。田尔耕来海州以督办盐务为名,一方面大肆搜刮钱财,一方面暗中搜寻东林党的联络图。

  田尔耕平时酷爱化装戏弄人,他化过装后不但四大护卫认不出来,就连嗅觉灵敏的“龙狼虎豹”也会被他改变的体味蒙蔽。近来他乔装成各种身份的人暗中观察,发现方世贵形迹可疑,先用瓷盆纠缠,确定其杀手身份后,施展瓷盆魔力,将其从四大护卫的围捕中解救出来,骗取信任,诱使方世贵带来联络图自投罗网。

  此时的“揽月楼”一片哗然,来宾们个个神情慌张。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田尔耕就混在他们中间,而四大护卫簇拥着的只是个替身。田尔耕一手提着瓷瓶,一手抖着那卷纸,得意忘形,狂笑道:“小小的东林党,田某不日就要把你们斩尽杀绝,哈哈———”再看方世贵,他好像一下子吓呆了,两眼直勾勾的。忽然,他挥拳朝自己的胸膛用力捶去,像是羞愧得要自裁一样。这一拳使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猛地从田尔耕手中抢过瓷瓶,对着瓶胆吐着鲜血。

  就在田尔耕一愣神的工夫,那盛了鲜血的瓷瓶一下子变了形状,犹如被烧化了,成了一摊清水,而清水中赫然躺着一件刺眼的东西———匕首。一道白光闪过,谁也没来得及看清匕首是怎样到方世贵手中,又怎样刺进田尔耕小腹的。只见田尔耕的两眼瞪得比牛眼还大,眼珠都要迸出来了。他死时的那张脸扭曲得可怕。

  方世贵此时也是奄奄一息,他震碎了自己的五脏六腑,苍白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他轻蔑地瞅一眼田尔耕的尸首,艰难地说出最后一句话:“蠢货,他得到的只是一张白纸,其实联络图就在他手里,刻在瓷瓶内……”

  但是,在瓷瓶中消失的匕首怎么又重现了呢?方世贵真的上了田尔耕的当吗?其实,一切都在方世贵的预料之中。那个叛徒只知道两件瓷器有隐形功能,却不知怎样使隐去的东西重现出来。老瓷匠是用来自东瀛火山口的火山灰,加进自己的血液烧制成两件瓷器的。瓷器在洒上人的鲜血之后会重新现形,同时也会化成清水。当时老瓷匠没把这一秘诀传授给任何人。他受东林党海州组织委托,把组织联络图暗刻在瓷瓶上。叛徒对他下毒手后,他并没有立刻死去,而是向随后赶来的方世贵讲出了瓷瓶的秘密,要方世贵赶快毁掉瓷瓶,以防有朝一日被阉党辨认出来。

  方世贵在行动之前作了周密的筹划,他掌握田尔耕有乔装打扮戏弄对手的癖好,估计他在得到神奇瓷器后,会变本加厉地利用。方世贵扮成绸缎商来到海州,故意泄露刺杀田尔耕的意图,让田尔耕暗中盯上自己,再装做中了田尔耕的圈套,将计就计,一步步诱使田尔耕拿出刻有联络图的瓷瓶,最后一箭双雕,利用瓷瓶的神奇杀死田尔耕的同时,也毁掉了瓷瓶……

故事——有一种向上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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