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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


  ※第二十二章 愤怒的中国人

  §彭德怀渡过鸭绿江

  彭德怀司令员从北京毛泽东那里带回志愿军入朝作战命令:

  邓洪韩解并告贺副司令:
  四个军及三个炮师决定按预定计划进入朝北作战,自19
  日晚,从安东和辑安线开始渡鸭绿江,为严守秘密,渡江部
  队每日黄昏开始至翌晨四时停止,五时以前隐蔽完毕,并须
  切实检查。为取得经验,第一晚(19日晚),准备渡两至三
  个师,第二晚再增加或减少,再行斟酌情况,余由高岗德怀
  面告。

  毛泽东
  10月 18日 21时

  鸭绿江流到辑安拉古哨,那里横江斩断一条高八十米灰白色拦江大坝。那是著名的中朝水丰发电站,从拦江大坝泻下的水流,像挂在天上的瀑布,可谓气势磅礴了。大坝两端是绿绿山峦,形成哨卡像嗓子眼那么狭窄,两边山的低崖又像伸出两根手指头掐住大坝两端,江水从天上泼下,然后翻花打滚,从拉古哨这个小村子门前流过,江水又清又绿,江南岸有漫山坡,在坡下是沙石滩,北岸是平川的沙石滩,到了夏天,两岸姑娘媳妇们都提着筐。顶着箩在岸边洗衣服。

  从打朝鲜战争一开始,美国飞机几乎天天在水电站上空飞行,不时在江南岸扔下炸弹。这座水电站是中朝共管,泻水部位在中国方面,发电部位在朝鲜,两岸高高铁塔像巨人似的伸出臂膀,牵着扯上长天的一根根粒粒的输电线,会上两岸的山,中间笔直的拦江大坝,加上那吼叫的流水声,好像整个这一段江就是竖琴,有风天发出嗡嗡响声。南岸由于有发电站,那里是个小市镇,北岸拉古哨是在修发电站之后才落成个沿江小村。

  罗鼎防空司令亲自带领高射炮师一个团由安东进驻在拉古哨了。罗鼎带着作战部长李明和团、营长在发电站侧翼采炮阵地,请当地一位老农当向导,他留着花白胡子,带顶狼皮帽子,帽耳朵卷着不放下来,警卫员问老人这阵戴大皮帽子早点吧:他笑笑说:“进山戴皮帽子才能镇住野兽。”罗鼎防空司令一出村在山坡上看见一块写着“为亿万人造福”的石碑问道:“老人家,这碑有何来历呀?”

  老人叹口气说:“这是人命!”

  沉默了一会儿说:“日本鬼子抓中朝两国劳工和抗日分子,建这发电站,整整逼死二十万人。你们跟我走,走到哪里,我一锹就能挖出一堆白骨头棒子。”他们走下山坡,老人站住脚,他把肩上铁锹插在这漫山白皑的雪地上,榛子棵上还挂着干脆的枯黄叶子,他说,这地还没有上冻,说着好像这把锹有千斤重,他用力地挑开雪层挖下去,咔哧一声黑黄色的土被挖开了,大家注视着,挑出的全是白花花的骨头棒子。老人连挪三个地方,挖出三堆白骨棒子,看得很清楚,当年这些被害死的劳工,就是扔在这漫山遍野的山沟里,年长日久埋上腐叶和尘土的。

  罗鼎摘下帽子,和他一同来的同志都默默摘下帽子致哀。

  鲍果站在后边,默默记着笔记。

  大家眼里含着泪水。罗鼎微微地皱着眉头,他想起抗日联军的战友,他踉杨靖宇从东边道经宽甸县打过仗呀。有不少同志牺牲在大山里。

  这时,江对岸远处天空传来飞机嗡嗡声,眨眼工夫,看见机群掠空而来,然后在发电站打着盘旋,又沿江往安东方向飞去了。挖着白骨的老人说:“美国鬼子打来,朝鲜就遭灾受罪了。飞机扔炸弹轰炸,南边的敢死队见北边人就杀,这几天不断地从辑安对面满浦和咱们下河口,跟过江很多朝鲜老百姓,太悲惨了,听他们说没有一家不被杀死几口人的。”老人手中端着铁锹,好像要对天上的飞机劈过去。

  罗鼎防空司令和团长们,都眨着愤怒的眼光,看着飞机在发电站上空打重地,他们在考虑高射炮阵地要设在哪几座山坡上,才会狠狠地揍下鬼子飞机来。鲍果手里拿着本子咬紧嘴唇在记笔记。

  罗鼎司令说:“我们把炮拉上山,射击火力面就开阔了,到那时候我们就狠狠地往下揍!”

  有个团长说:“这里挖下一尺土就是石头,构筑工事要费劲。”

  罗鼎说:“费多大劲,也要把大炮拉上山,想想这里埋着我们死难同胞和战友,我们在这里向敌机开炮,炮弹是带着仇恨上天的。”

  老人家抓住罗鼎的手说:“首长,我们可不能再叫鬼子杀过江呀!”老人说着从他那火辣辣眼里流出仇恨的泪水。

  罗鼎说:“老人家,咱们毛主席会下命令的,我们的志愿军要出国了,会把敌人挡住的。”

  罗鼎他们坐上卡车沿江边路往长甸河口驰去。在江边下河口遇见了彭总和邓华副司令、洪学智副司令、解沛然参谋长,他们是沿鸭绿江往长甸走,由安东到长甸河口、再到拉古哨、辑安等地查测志愿军过江的地点,在没封江之前要架设浮桥。

  长甸河口这段江水势平稳,因为从八十米高的栏江大坝上泻下的水,到这段较宽的江边上流得缓慢下来,两岸又都是沙滩,只要浮桥架离水面一米高就可使志毅军携带轻型武器过去了。过了江,就是一条子山,翻过了山,到朔州、龟城、云山这一带没有高山,大多是平原。

  彭总看着罗鼎和高射炮的团长们,他问道:“我们的高射炮太少了,你们要在发电站驻一个团吗?”他边问边抬头沿江看着无际天边,和那一座座高耸入云端的输电铁塔。

  洪学智副司令问道:“我们还要带过江两个炮团去,要保护铁路桥梁,不然军需品更难跟上去了。”

  彭总又问:“你们打得准吗?”

  罗鼎回话说:“我们原来使用的是日本高射炮、美国高射炮,是用肉眼直接瞄准,没有指挥仪器,最近才改装苏式高射炮,有瞄准仪器和指挥仪器了。”

  彭总问:“你们是陆军改装的?”

  “一部分是山炮连。”

  “打过飞机吗?”

  “在天津打掉过国民党飞机。”

  “苏式炮好用吗?”

  “比日式、美式好用。不过都是老炮,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罗鼎看着彭总说,“指挥仪器是很精密,操纵难些,要用数学计算,我们从乡下来的兵多,对这科学的仪器和炮不熟悉,有的炮手看填弹的避销机崭亮,还要用江黑细沙擦炮呢。”

  “这是农民擦地家锄头吗?”彭总大声笑着说,“最近不是来批青年学生吗?分配给你们多些,可要给我打下飞机来!”

  罗鼎应道:“是,这么办就好了。”

  彭总看鲍果手里拿着本子和笔问道:“你在给报纸写稿?”

  “报告首长,是的。”

  “你在写什么?”彭总问。

  “我在写拉古哨,我们在万人坑白骨堆上构筑高射炮阵地,让我们射上天的炮弹带着仇恨打掉空中强盗。”

  “空中强盗!要打掉这些强盗。”彭总又和罗鼎谈话,要调出一团高射炮保护就要架在长甸河口的浮桥,还要派出随军高射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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