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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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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冰上学之前在一五八医院洗衣班,班长领回花红后,就让大家把挎包带来,每人装满满一挎包,欢欢喜喜口宿舍去了。那时,夏冰住的宿舍是十人一间的大房间,进门的左手边五张床,右手边五张床,对着门的是两张对在一起的三抽桌,开班务会的时候都各自坐在自己的床沿上,只有班长和两个男兵坐在桌子边上。分的花红果只能放在床底下,那样可以从表面上看内务卫生是可以的。吃得快的几天就没有了,有吃得慢的,也可能是舍不得一下子吃完,这样,开班务会的时候,就拿出来让大家吃。有男兵在大家就斯文了许多。洗衣班的两个男兵都是少数民族,一个是傣族,一个是哈尼族,汉话都说得不好。 于是就总是笑,女兵们就故意找他们说话,并且学着他们的语音说话,奇怪的是他们都有一口洁白得发亮的牙齿,当然脸都很黑,像非洲人。男兵成了洗衣班的“少数民族”,不过是两个能干的“少数民族”,每天只要有他们俩人在,洗衣房里就是欢歌笑语。平时他们俩是站得多干得少,当然是漂衣服的时候,因为洗衣池就那么大,那一年分到洗衣班的女兵又特别多,一到漂衣服的时候,女兵们就把水池子围得满满的,两个男兵就只有站着的份,他们站在那里眯笑着说话,女兵们竟干劲十足。班长可从来不给她们女兵笑脸,他总是虎着脸进女兵的宿舍,说起来班长只是一个比这帮女兵大一两岁的小伙子,可是女兵们都怕他,他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夏冰想到这儿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不知道班长现在还在医院吗?如果在他也是五年的老兵了。 这样想着,夏冰的脑袋里就清晰地出现了班长的模样,个儿不高,但身体各个部位的比例很协调,脸是那种男人很刚毅的脸,依稀有胡茬能看见。夏冰之所以能记起这些来,是因为女兵们曾经在一起议论过班长的胡茬。多数女兵喜欢有胡子的男人,那时班长是洗衣班女兵心里的一个真正的男人,她们可以和那两个少数民族男兵逗趣,她们决不和班长闹,她们在班长的面前竭力让自己更像一个女人。夏冰就坐在床上想了这么多,回到眼前一看,除了每人一张床外,还每人一个床头柜,一个三人合用的综合柜,夏冰就想,现在到底是干部了。 夏冰有些兴奋,可是看了看床上的王萍平仍然没有醒的意思,她觉得有一肚子话要说,她想用手指着窗户外面告诉王萍平“我当年……”她是爱一五八的,可是已经有许多人不爱一五八了,他们很想离开这个地方。夏冰不想,夏冰甚至想永远就在这里,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有一个爱自己的男人,有一个或者两个可爱的孩子,最好能找个医生做丈夫,那样多好。夏冰这样想是有缘由的,还在洗衣班当战士的时候,她就极羡慕一五八的一对夫妇,女的是检验科的,漂亮得不得了,有人说她是院花,男的是外科的,英俊魁梧又不失儒雅风度。那时夏冰就想,这两个人仿佛就是到一五八这个地老天荒的地方,来结这么一段地老天荒的情的。每次看着他们双双出入,夏冰都羡慕死了。 夏冰正在床上发着呆,就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噼噼啪啪一阵乱敲,夏冰就知道是谁了,她想除了隔壁的朱丽莎还会有谁,这家伙初到一个地方一定会激动的,本来就是一个爱激动的人。夏冰下了床,趿拉着鞋,一瘸一拐地朝门走去,她本想大吼一声的,又一想王萍平还在睡觉,就不吭声了。 夏冰一拉开门,一看不是什么朱丽莎,倒是平时文质彬彬的任歌,就嘟囔了一句; “就同居一夜,怎么就传染上了?”边说着边又一瘸一拐地向自己的床走去。 任歌自顾朝戴天娇的床走去,接着就脱鞋上了床,问了一句:“她呢?” “不知道,我一睁开眼睛就不见人影。”夏冰懒做地答道。 “嘿,怪了,一五八这个地方真是神了。” 夏冰看着任歌,一副不解的样子。 “朱丽莎也不在了,一大早就不见了,放着懒觉也不睡了。”任歌用双手抱着双膝坐在床上,她把下巴颏放在膝盖上,齐耳的短发从两边搭拉了下来,遮住了她的脸的大部。 “朱丽莎也起来了?”夏冰问道。夏冰这样问的时候,脑子里就想起了昨天来的路上的事,她在心里嘀咕着,朱丽莎决不是第一次到一五八来,可是她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我看朱丽莎也就三分钟热气,典型的喜新。昨天晚上都那么晚了,她居然要到外面走走,说是要看看一五八的夜景。真是神经病。”任歌还是把下巴额放在膝盖上,所以她一说话脑袋就像鸡叨食一样,一点一点的。 “她去了?”夏冰说道。 “去了。我看她劲头很大,就强忍着巨大的困,说是陪她一起去。还好她饶了我,不让我陪她。可是我又不放心了,谁知道一五八这里安不安全。大山沟里,没准还能遇到狼。我就说,还是我陪你去吧。她看我一副蔫不卿卿的样,硬没让我去。这家伙胆子够大的。” “那她什么时候口来的呢?”夏冰很关切地问道。 任歌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直着一双眼睛看着夏冰,夏冰扭了一下头,把脸扭到了另一侧,任歌只能看到她的脸的剪影,冲着太阳的这一半,白得厉害,连凸凹都看不出来了。任歌这时却想到了,就这样画一副素描挺有意思的,最起码给人一种现代派的感觉。这样顺着思维下来,任歌想到了她带来的那一盒素描笔,金星牌的。任歌突然特别特别想去摸摸她的笔,还有能染黑手的炭精条。夏冰在任歌的目光下,又把脸转了回来,她用眼睛看任歌,她奇怪任歌怎么没有回答她的话,那是她最想知道的。她看到了任歌那一双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尽管任歌的脸背光,几乎是黑色的,可是夏冰还是看到了任歌那闪闪发光的眼睛。 “我问你她回来没有?”夏冰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从朱丽莎报名到一五八,夏冰就觉得她与一五八一定有什么说不清的联系,在她的印象里,朱丽莎这样的人是根本不会自愿到一五八这种地方来的,城市的繁华似乎更能吸引她。 任歌似乎被她唤醒,直了直身子,说:“看你问的,怎么能不回来?当然回来了。” 夏冰的身子软了下来,就像一只吹胀的气球一下子瘪了。 “戴天娇呢?她去哪啦?”任歌边说边用目光扫射着她坐的那一张床。 “我不知道。她本来就不爱睡懒觉。” 任歌没有再问,把头转向后,看着窗外。 “哎,那是什么树?你知道吗?”夏冰说着从床上跳了下来,趿着鞋一瘸一拐地向戴天娇的床跑来。接着就脱鞋上了床。 任歌也爬到了窗户边,把双肘杵在窗台上,和夏冰身子挤着身子,头挤着头。 “是苹果树吧?”任歌冲着窗外的那一片绿色,喃喃地说道。 “看,老外了吧。”夏冰满脸得意,扭头看了一眼任歌,接着把头一甩,“不知道吧,好呵,总有任歌不知道的东西了……” “别卖关子了,快说吧。”任歌用一只胳膊肘杵了杵夏冰的胳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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