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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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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的军营万籁俱寂。 许三多看自己的手掌,手掌完好无损。 那天做了不知道多少个回环。手不会再伤着了,手上的茧子厚得图钉扎不透。班长说这茧是枪、战车、军营里所有一切磨出来的,叫做兵茧。有这茧的叫做老兵。 他的幻觉中的欢呼声忽然响起,那来自许三多两年前的某个时候。 没人的时候忽然明白我以前是什么,被连队宠坏的孩子。现在才真的没人宠了,老兵没人宠。 许三多站在院里的车道边,微笑。微笑的对象是从车道上驶过的战车部队,那支纵队显然是去靶场或者演习场,车上的人荷枪实弹,伍六一、甘小宁,许多原七连的兵都在其中。 伍六一看见许三多便别过了头,甘小宁傻乐。 许三多也傻乐。 当战车驶走时,许三多脸上的笑容也退了下来,那纯粹是机械的反应,许三多真实的表情是没有表情,作为一个主要是看守空房的人来说也不需要什么表情。 一天又一天。白天很好过,学了东西就总会用得上。 许三多现在已经成为了杂务兵,简称杂兵。看守房屋、打扫、维护设备、官面的借用、私下里的帮个忙,一切可能用上的地方。江山世代有人出,一个季度不到,三五三的人很快忘了杂兵以前曾经是个尖子。他抽屉里已经有一摞这样不明情况的兄弟单位写给他连长的感谢信。 晚上。难受的是晚上。不管你有没作为,不管你学了多少,到了该休息的时候,全都一样。 每天晚上的许三多都在疯狂地洗着衣服,每天!还能要求一个没人管理的小单身汉怎么做? 现在许三多被借用干的事情是一帮学生的军训。 乱七八糟一通枪响,基本全飞,靶子周围的石头块没少遭罪。铁面班长铁了脸看着,不生气也不失望,倒像是理所应当:“下一组准备。” 他身后是许三多,接了枪,翻过来,半分解,查弹膛,动作利落之极。 这短暂的瞬间刚才的射击者们已经围了过来,一帮子军训学生,打出刚才那样的成绩确实理所当然。 学生:“班长,你真会耍酷。” 许三多:“我不是班长。代理的,撤了。” 学生嘿嘿地笑:“见了士兵叫班长,见了班长叫连长。懂不?” 许三多也只好机械地笑笑。显然,他比那位铁面更受欢迎,休息间隙便是七嘴八舌。 学生:“干吗不是你教我们?” 许三多:“我来帮忙的,尽量不耽误他们正常训练。” 学生:“你不训练吗?” 许三多:“也练。” 学生:“你比他强吧?” 许三多:“我不行。” 学生:“我跟他打赌你是新兵。” 许三多:“是来不久。” 学生从身边捡起一本书,冲许三多挥挥:“这是你的?”那是一本笛福的《鲁滨逊飘流记》。 许三多:“嗯。” “你是在看还是拿它垫屁股?” “看,”许三多有点心痛,把书接过来,“小心点,图书馆借的。” 学生有点奇怪:“你看什么?” 许三多把书抹平,一边抹一边由衷地说:“他真行,他一个人活。” 那次许三多几乎交了几个朋友——军训的学生。他们说一个月的军训太过漫长,让许三多帮忙找点书看。三五三团的团书馆也许不能叫“馆”,也就那么不过三十来架的书,但对许三多来说,这确实是个图书馆。 一天军训结束,几个鬼祟家伙在一个背人的角落里站下,许三多非常宝贝地从包里掏出一摞书,都是旧得不像话的陈书。 许三多:“小心点。不让借这么多,我说好话才……” 学生们看起来很失望:“就这么些?好旧啊。版本不行,这什么字体呀?看得我犯眼病。你看这纸张,嘿嘿。” 许三多诧然:“不会吧?” 学生:“你们图书馆多少存书呀?怎么连《悲惨世界》也借出来了?” 许三多:“两万多册。” 学生:“那哪儿是图书馆呀?我们学校六十多万册都不敢叫馆。难怪你从A看到Z呢,吓着我了。” 许三多很自惭形秽:“原来你们都看过?” 学生:“哪有那时间浪费?看看序完了。雨果太啰嗦,托尔斯泰更话,有MARGARETWERS、TRACYHICHMAN吗?VERNOSVINGE?J.K也行。” 许三多张口结舌,佩服到五体投地:“没有……我书看得少……” 于是被学生们拍了拍肩膀,像对一个跟班小弟:“等着吧,等回去我寄给你。让你知道什么叫书!把旧货收起来吧。给你能叫书的书。” 于是许三多诚惶诚恐地把书收将起来,他甚至忘了羞愧,只觉得高兴:“那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用不了多久,学生们就要走了,大巴车停着,车上的学生和车下的兵你拍我打,一片哭声。 铁面班长在哭,许三多在哭,跟许三多熟络的学生也在哭。许三多被学生们拍打和搓揉。 学生:“我一定一定把书寄给你!等着啊!我们会来看你!” 许三多哭,哭得不知羞耻。 哭的时候车驶开了,载走哭声一片。 许三多抹掉了眼泪,发现铁面班长红着眼圈看着他。 铁面班长:“走了。” 许三多:“嗯。” 铁面班长:“你哭什么?许三多。” 许三多诧然:“他们……在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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