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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大胆啊!”宋玉昆向陈卅挪挪身子,“说说你的想法,我想听听你的理由。”

  “理由?”陈卅“嗤”了一声说道,“告诉你们,我陈大胆活到现在,看人从没走过眼。你们觉得他是废物,可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宝贝!”

  “狗屁宝贝!”郑东贵左右瞧瞧,想找把椅子拍在陈卅头上。“他如果成了宝贝,那我们是不是都该上吊去?行啦!啥也别说,吃散伙饭吧!”

  “郑二杆子!你要不服咱就比试,行还是不行那要看事实,对不?”

  “话是这么说……可是大胆啊!你真有把握赢了郑副军长?”宋先生心里也没底儿,陈卅的某些行为不仅前无古人,而且还是后无来者。

  “说啥都没用,就说该怎么比!只要划下道儿,我接着就是。”陈卅从怀中掏出一块现大洋拍在桌子上,“我先押一块!”

  “太少!”郑东贵死死盯住那枚银光闪闪的物件,咽了口唾沫。

  “两块!”

  “六块打底儿!”

  “就这么定了!你说赌什么?”

  “就赌谁先撂倒谁!”

  “好,怕了你就是小妈养地!”陈卅不甘示弱,红着眼睛从口袋中又掏出了五块大洋。

  宋先生无话可说。他摇着头不知该怎么教育这对儿军中高级赌徒。

  陈卅和郑东贵,一个走正门一个跳窗户,表示了二人互不妥协势不两立的决心。

  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宋玉昆觉得后槽牙一阵疼似一阵。如果这世上真有灵魂存在,宋玉昆希望马克思的在天之灵,能够为他指点迷津,告诉他该如何转变一个兵痞和一个土匪的意识形态。

  郑东贵觉得自己是赢定了,他挑选出块头最大,也最能打的手下——外号“江大个子”的江永作为种子选手。他甚至当着众兄弟的面儿许下了诺言:那唾手可得的六块大洋就当作酒钱,大家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军长,有没有小娘们?”他手下最瘦也最好色的张宝库,怪声怪气地问道。

  “小娘们没有,母驴一头你要不要?”郑东贵没好气地骂道。

  众兄弟笑成了一团,张宝库红着脸,找了块犄角旮旯自己蹲着去了……

  “我可告诉你们!咱们和胡子最大的不同就是不祸害娘们。从今往后谁要是犯了这一条,我就把谁那玩意切下来下酒!都他妈听明白没有?”

  “是!”众人立正回答。

  第一天过去了,陈卅领着汤二瘭子躲在屋里有吃有喝,一点儿都没有大战来临之前那种紧迫感。

  “这小子跟我玩什么把戏?”郑东贵感觉有点奇怪。不但他奇怪,就连宋玉昆也在苦苦思索:陈卅到底想干什么?

  “军长!您不用担心,陈胡子耍不出什么花样。咱不是有宋先生作保吗?”江永劝道。

  “我担心了吗?你哪只眼睛瞧我在担心?”郑东贵四平八稳地说道,“我这是在思考,思考你明白不?”

  “不明白……”

  “不明白就一边明白去,别他妈烦我!”郑东贵背起双手,替代了院子里那头母驴,绕着磨盘转了一圈又一圈……

  第二天过去……

  “军长,陈胡子正在给那傻子捶腰捏腿呢!”外号叫“长腿”的孙建德跑过来打小报告。

  “捶腰捏腿?”郑东贵挠挠后脑勺,“妈个巴子的,陈胡子咋当起使唤丫头来啦?他到底要跟我玩什么把戏?”郑东贵想着想着,从衣兜里掏出块狗皮膏药,在蜡烛上烤了烤,顺手贴在油光光的脑门上……重复昨天的动作,绕着石磨继续转圈……

  第三天。对于一宿没睡的郑东贵来说,解脱的时刻总算是到来了。一早起来,他把炖了一宿的老母鸡,外加一大海碗的二米饭,赔着小心,亲自端到江永的面前。“兄弟,那六块大洋可就全靠你啦!不蒸馒头,咱可要‘蒸’口气呀!”郑东贵是彻底下了血本。

  “军长,您就放心吧!对付那个傻子,我一只手就能把他送出二里地去!”江永显得信心十足。他扯下鸡腿大嚼大咽,自顾自吃得满嘴流油,也没说让一让垂涎欲滴的郑东贵,害得郑东贵绕着石磨,眼睛时不时瞥向那满地的鸡骨头。“妈个巴子的,也不说给我留个鸡爪子……”郑东贵“咕咚咕咚”咽着口水,真想一脚踹死这个没有眼力的江大个子。

  汤二瘭子的小日子,过得真叫舒坦。被四个人用八仙桌抬着送到郑东贵的住处,陈卅还在一旁替他扇着蒲扇。

  一脸憨态的他,从陈卅手中接过核桃仁,就着黄稠的鼻涕,一把一把向嘴里扔……据陈卅所说,这核桃仁可以补脑。

  “现在补脑?”宋先生心想,“他小时候干吗去了?”

  “郑二杆子!赶快出来!还比不比啦?要不,老子先洗洗睡一觉?”陈卅扯开嗓门一阵狂喊。

  “来啦!”郑东贵慌忙丢下手中的鸡骨头,顾不得擦去嘴角的荤油,风风火火跑出了院子。“喊啥?叫魂哪?”

  陈卅收起蒲扇,向周围围观的百姓做了个罗圈揖:“父老乡亲们!欢迎大家过来捧场。是输是赢不论,我陈大胆先给大家鞠躬啦!”

  “这小子又要冒啥坏水?”郑东贵不安地瞧了瞧宋先生。

  宋玉昆眉头紧锁。在他看来,陈卅这副表情分明是成竹在胸。“难道他……真有这么大的把握吗?”

  老百姓可不管谁胜谁负,他们只想看热闹。全村人坐在谷场的东面,陈卅等人则毫不客气占据了西侧。几个光着屁股的小孩爬上谷场的白杨树,颤颤巍巍的小鸡子逗得陈卅“呵呵”直乐。

  “是不是可以开始了?”作为裁判的宋玉昆,及时打断“浮想联翩”的陈卅。

  “好吧!”陈卅点点头,从小孩下半身收回目光。

  “父老乡亲们!各位兄弟姐妹们!今天这场比赛是由‘抗日常胜军’的江永,对汤杖子村的汤……汤……汤什么来着?”宋玉昆回头问道。

  “汤二瘭子!”陈卅大声回答。

  “我是问官名。”

  “官名?”陈卅挠挠头,扭头向八仙桌上的汤二瘭子问道,“瘭子,你大号叫啥?”

  “呵呵……叫瘭子。”汤二瘭子伸手蹭了蹭“过河”的黄鼻涕。

  “就叫他瘭子吧!”陈卅无可奈何地摊摊手。

  “对角汤……瘭子……”宋玉昆吧嗒吧嗒嘴,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是味儿。“下面,我先强调一下比赛规则:本着和睦的原则,大家竞技点到为止。只要一方先倒地便是输了。现在就请……”

  “等等!”陈卅大手一挥,打断了宋玉昆的宣讲,“宋先生,我咋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呢?”

  “陈大胆!你啥意思?”郑东贵急了,“我咋就没觉得有啥问题呢?你到底想比还是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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