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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只有今天,我才觉得你不像个胡子。”这个人回答道。

  “噢?”陈卅觉得很意外,他扭头向押解的战士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报告军长!他叫廖自涛。”

  “噢!廖自涛……”陈卅低头想了想问道,“你当逃兵是不是因为我这里不太像正规军?”

  “你既然知道还问什么?”廖自涛回答得不卑不亢。

  “这么说你想投国军是吗?”

  “是的,当兵就要当正牌,土匪胡子的兵老子不愿伺候!”

  “噢!这么说,你是打定主意要走喽?”

  “没错!”廖自涛摆出了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架势。

  “好吧!”陈卅说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很肯定地告诉你,你这辈子就别想走了。你不是想找正牌吗?从今天开始,我就要让你看看这里到底是不是正牌!我要让你自己去说出什么是正牌!来人!”

  “到!”

  “把他先给我关禁闭!记住了,不许饿着他!”

  “是!不过军长……咱们好像没有啥禁闭室啊?”

  “那就先找个空房子!”

  “是!”

  三个逃兵,杀、放、关三种不同的处理方式。处理结束后,陈卅站到队伍前问道:“处理这三个人的目的,是想告诉你们在救国军里需要什么样的兵!我知道有些人不服气,也好,谁要是不服气就请他站出来,都是自家兄弟,我陈卅还没到那种不让人说话的地步。有没有人想说话?”

  别说,还真有人想发言。队伍中有一个战士高声喊道:“军长!我不明白你为啥要处决向老三。”

  “向老三?你是说被砍头的那位?”

  “是!”

  “好!你问得好。”陈卅欣慰地点着头,“谁都有父母妻儿,不养那是不忠不孝,养家糊口不犯毛病。但是我为什么要杀他呢?原因就在于他该死,他把军队当成满足他个人欲望的本钱!我问问你们,不抽大烟能不能死?”

  “不能。”

  “大点声!”

  “不能!”

  “可是他不同,”陈卅指着向老三的尸体说道,“他逃跑的目的就是因为要抽那口大烟!啥叫养家糊口,全他妈是屁话!我差他的饷钱了吗?一个老兵,一个满手都是老茧的老兵!就因为一口累赘就敢藐视军纪,就敢擅自开小差!你们说,对这样的人,我难道还能手软吗?如果,他今天当着我的面实话实说,像那位姓赵的仁兄一样,我敢保证,他绝对死不了。可是他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却害得他掉了脑袋。军人是干什么的?难道是老百姓出钱养你们耍心眼子混差事的吗?我告诉你们一句话:军人,是这个国家生死存亡的最后一道屏障!是用血和肉来保护你们爹妈儿女性命的最后一道屏障!你们一旦穿上军装,那就不再是普通的人,那是压不弯捶不烂的一把钢刀!是用血来抒写你们荣誉的利剑!做了军人,就不能只对得起这身军装!”

  四百多人,全傻眼了。没有人相信这些话是出自一位胡子军长的口中。长时期以来,众人只注意到陈卅的嬉笑怒骂,却忽视了他对人生对军人孜孜不倦努力探求的一面。

  郑东贵忘情地张大嘴巴,任凭口水顺着嘴角一滴一滴地垂落。“这……这是我兄弟吗?他……他不会是脑子烧糊涂了吧?”

  “这还是陈大胆吗?”宋玉昆摘下眼镜,用力擦拭着,他想认认真真清清楚楚把这位胡子军长重新审视一番。

  要说触动,这些军官里面郭仲良的触动是最大的,他简直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陈卅,就是那位一张嘴满口粗话黑话的陈大胆。“他比我更像是职业军人,”郭仲良默默地想道,“至少我就说不出来这番话。他怎么突然变成这副模样?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陈卅没有理会众人表情,依旧背着手自顾自沉声说道“国难当头,老百姓能指望的,就是咱们这些当兵吃粮的男人。咱们是啥?咱们是他们的盼头,是他们的靠山!有咱们在,他们在小鬼子面前就能直起腰板做人!抗战打到现在,房子没了,咱们可以重盖;老婆没了,咱们可以再娶;可是国家没了,你们拍拍胸口问问自己:到那时你们该怎么办?你们究竟能是个——啥?”

  众人默然无语,纷纷陷入沉思。

  “陈大胆,”郭仲良心中暗道,“到今天为止,我算是彻底服了你。你小子这口才不去当政工干部,简直就是屈才。”

  “郑东贵!”陈卅喊道。

  “到!”

  “你的扣子为什么不系上?”

  “报告军长!我……我着急,忘了……”

  “如果打起仗来,你是不是一着急也把枪给忘了?”

  “报告军长!绝对不会!”

  “好!我记住你的话,你先把扣子系上!”陈卅指了指他的军服,“作为副军长,你的行为让我看不起你。既然你自己不长记性,那么好吧!我就来帮帮你。江永!”

  “到!”

  “你把副军长给我带进禁闭室好好反省反省。今后,有谁再敢藐视军容军纪,就不会像今天处罚得这么简单,都听明白没有?”

  “是!”

  “郭仲良在不在?”

  “到!”

  “从现在开始,部队的军容军纪由你负责,如果再出现类似的情况,我拿你是问!”

  “是!”

  陈卅用眼角余光扫视着队伍大声命令道,“现在马上整理你们的军容!”

  命令一下,战士们七手八脚开始拾掇起自己的衣衫,有的人还吐口唾沫抹了抹脸。

  “停!”陈卅一摆手,从排头到排尾重新检查一番后,点头说道,“你们解散后,回去好好照照镜子!以后该怎么穿衣戴帽,就参照你们现在这个标准。明白吗?”

  “是!”

  “好!听我命令:全体都有了,立正!”

  队伍站得异常整齐。

  “解散!”

  “当家的……”凤凰的酒窝若隐若现,浓情蜜意和崇拜在脸上表现得一览无遗。

  “当家的?”陈卅皱皱眉,挥手召唤过凤凰低声嘱咐道,“以后在别人面前不要这么叫我,要叫我军长。”

  “是!”凤凰歪头想了想突然笑道,“那要是没有外人的时候,我该怎么叫你?”

  “你就叫我……”陈卅叹口气,贴在凤凰耳边低声说道,“你还叫我当家的……”

  “嗯!”

  “嗯?你怎么还不走?”陈卅望着凤凰身后的赵富林,微笑着问道。

  “长官!”赵富林“扑通”一声跪下,攥住陈卅的衣摆恳求道,“我给您当兵您要不要?我以后再也不抽了,我要是再抽就是小妈养的!”说着,赵富林从腰里拽出烟枪,撅折狠狠摔在地上。

  “回答我,为什么要给我当兵?”陈卅冷冷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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