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正确认识我国古代集中识字的经验

作者:房义斌




  2001年颁布的全日制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实验稿)用了约1000字的篇幅对“识字与写字”目标进行了详细的分解和阐述,“识字”一词在“课标”中出现了24次。几年来语文界围绕“识字”话题发表的学术论文也有上千篇。笔者认为,目前语文理论界关于小学识字问题的认识还存在着一些误区。
  识字和集中识字不是一回事。简单的识字活动可以追溯到文字产生时;而高质高效的集中识字活动是母语教育历史发展的产物。在我国,集中识字的实践和探索可以追溯到春秋时期(当时“六书”识字法是主流)的《弟子职》;《弟子职》4字一句(仅末句6字),押韵上口,已有集中识字特点。公元前40年前后《急就篇》的诞生标志着古人关于集中识字的探索已相当成熟了。集中识字法的不断改进和完善大大提高了我国母语学习的质量和效率,为我国古文化繁荣奠定了扎实的基础,当正确认识。
  
  一、识字是母语学习的手段而非目标
  
  在文明社会的初期,识字或许是母语学习最重要的内容和目标,这是前人不情愿但只能如此的事情!从殷周时期直到清末近3000年里,识字都不是母语学习的主体内容和目标。母语学习的本质和终极目标不是识字,而是为了通过阅读思考来获取经典文化(大面积地阅读非经典文化就难以实现文化发展的质的连续性)里的学问和智慧,是为了培养人独立思考的精神和习惯,是为了实现民族文化基因的传承和改造。人们早就发现,不管是在生活中还是在学术活动中,多识几个字根本算不上什么智慧。多认几个生僻字和多识一些常用字到底哪一类更算是有学问一些,是很难、也是不值得深究的问题。将识字当作母语学习的长期目标是最原始的母语学习活动,是不情愿、不得已且只能如此的事情。今天我们如若依然将识字作为母语学习的长期目标,这是母语教育的悲哀。今天某些人还在提倡“六书”识字法,这是对母语识字历史的漠视,是母语识字历史的大倒退。不仔细反思前人为何费尽心思、绞尽脑汁花1000多年的时间来思考、实验、研究、发明集中识字法,就不能领会前人母语学习效益观的精神实质和良苦用心,也难以走出“少、慢、差、费”的沼泽地。历史证明,自从《急就篇》(尤其是“三、百、千”)等一批较先进的识字读本出现以来,我们的国学才真正意义上步入繁荣,形成一座座文化高峰,名家大师日渐增多。这与集中识字法的发明和改进是分不开的。
  遗憾的是,后来者并未完全领会《急就篇》和“三、百、千”编撰意图而随意增补的现象不少,但大多被母语识字的历史——否定了。《急就篇》2016字,后汉时增为2144字。后来演变成“三、百、千”(约2700字),字数并未大幅度增加,这是为什么?《急就篇》“姓氏名字”部分400余字,而《百家姓》用“去名去字添姓”的办法依然保持400多字的规模,几乎没扩充,这又是为什么?后来的《皇明千家姓》、《千姓编》、《千家姓文》为什么会流传不广?新编《三字经》、《三千字文》、《五千字文》、《万字文》等又为什么不能普及?今天的识字工作者应多反思、追问出若干个为什么,否则就很难准确把握古人集中识字的思想精髓。否定和抛弃集中识字2000多年的积累,拟用100年白手起家构建一套新的高质量识字体系,我们应对其难度和复杂程度有清醒的认识和充分的思想准备。
  今天的小学识字教育缺乏古人那样的效益观和紧迫感,识字目标不够明确。把识字当作母语教育的长期目标是很有问题的。做个最简单的设想:假如识字本身就很有价值,古人为什么还会花1000多年的时间去探索发明集中识字法?古将识字问题尽量在一年上下给解决掉,这岂不是母语教育的巨大浪费?一年上下集中识字2000左右和9年识字3500个,到底哪种做法更合算?识字该不该成为母语学习的目标?识字到底要干什么?古代集中识字的目标是什么?今天的识字目标又是什么?应该是什么?我们应慎重地反思这些问题。
  “三、百、千”里多处是国学门,语言上又接近即将背诵的“四书五经”,随意启其一便可登堂入室。张志公先生说:“从前十岁上下的孩子就能念的古文,今天拿到高中来教,学生们还觉得念着吃力,我想,原因就在于,从前的孩子念过三字头、四字头的东西,有底子,而今天的中学生没有。”在古代,“三、百、千”本身不是目标,其直接目标就是启动“四书五经”的研读,也就是说“三、百、千”是为“四书五经”的研读搭台的。因而古代母语学习在识字上停留的时间很短(约一年)。打个比方:“三、百、千”只是撑杆跳中的杆;熟读“三、百、千”只是摸到了杆而已,至于跳多高全看对“四书五经”的研读和积累的厚实程度。而今人识字的直接目标仿佛是泛生活化,至于是为了研读哪些文章,阅读目标并不明确(教材选文随意性大就是例证)。
  《书言故事》、《白眉故事》、《日记故事》、《千家诗》等语言精练,篇幅短小,故事性强,易于记诵。这些作为“三、百、千”向“四书五经”过渡的读物至少有两个作用:巩固旧字,补充新字;巩固阅读,拓宽视野,增强母语学习的兴趣。最重要的是一代代的儿童养成了背诵积累的好习惯,从而使丰厚的民族文化积累于不知不觉间在孩童时期就完成了。今人所谓的古代学童背诵文化经典很苦、精神上饱受折磨的说法与母语教育的历史事实不符。朱光潜先生回忆说:“私塾的读书程序是先背诵后讲解。在‘开讲’时,我能了解的很少,可是熟读成诵,一句一句地在舌头上滚将下去,还拉一点腔调,在儿童时却是一件乐事。这早年读经的教育我也曾跟着旁人咒骂过,平心而论,其中也不完全无道理。我现在所记的书大半还是儿时背诵过的,当时虽不甚了了,现在回忆起来,不断地有新领悟,其中意味确是深长。”(《从我怎样学国文说起》)
  
  二、识字、阅读融为一体
  
  在母语学习实践中,有两大规律不可忽视:一是儿童身心发展的规律;一是母语自身内在的特点和规律。漠视任何一个规律,母语教育都会蒙受巨大的损失。关于第一个规律,清代学者陆世仪总结的很好:“凡人有记性、有悟性。自十五以前,物欲未染,知识未开,少悟性。自十五以后,知识即开,物欲渐染,则多悟性少记性。”由这就是说,15岁以前是人的记忆力培育与开发的黄金时期。前人正是认识到儿童期是人记忆的黄金时代和经典文化背诵在母语学习中不菲的价值,才把它强调到令我们震惊继而愤怒万分的程度(入学之初的6年里扎扎实实地背诵“四书五经”)。背诵“四书五经”就必须认识一定数量的常用字;“四书五经”对儿童来说深奥难懂,还要做一些阅读铺垫。于是前人在识字问题上煞费苦心、绞尽脑汁。最终摸索出一些经验:母语学习是以语言立入的精神,是为了在阅读中获得学问和智慧,培养独立思考的精神和习惯,实现民族文化基因的传承和改造,而不是简单的识字。在母语学习中,古人承认识字“重要”,但“重要”的含义是:必不可少,绕不开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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