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2期
反思语文教学中的“离经叛道”现象
作者:陈丛耘
我们不能不去关注语言生活中的“离经叛道”现象:
教师考学生,让学生填空:“鲁迅是______人。”答案五花八门:“鲁迅是中国人”,“鲁迅是浙江人”,“鲁迅是绍兴人”,“鲁迅是男人”,“鲁迅是死人”。到底哪个是标准答案?老师也说不清了。
教师让学生用“难过、如果、天真、十分、从容”造句,学生造出的句子令人惊讶:“我家门前的小水沟难过”,“罐头不如果汁好吃”,“今天真热,是游泳的好日子”,“妹妹的数学只考了十分,真丢脸”,“我做事情,都是从容易的做起”。教师没有交代它们是短语还是词,也没有交代是什么词性,学生造出这样的句子也不能算错。
教师让学生默写成语“默默无闻”、“依依不舍”、“天长地久”、“莫失良机”,学生写出了下列广告用语:默默无蚊(推销蚊香)、衣衣不舍(推销时装)、天长地酒(推销酒类)、莫失良鸡(推销炸鸡)。显然,由于广告看多了,学生信广告,懒得查词典。
虽说“例不十,不成律”,但是,这足以说明在语文教学过程中,学生确实会出现“离经叛道”的现象。由此引发我们对此现象的思考。
二、 对“离经叛道”现象的分析
言语是对语言的运用,言语必须符合语言结构规则,同时又允许出现偏离,这种偏离有正负之分,正偏离是言语创新,负偏离便是语病。言语创新是积极的,语病是消极的,言语对语言规则的正负偏离从本质上来讲是言语创新和语病之间的矛盾。
“零度”是常规,就是一般常规规范的形式,中性的不带有任何修辞色彩的形式。偏离是指说话人对已有的、人们掌握的语言常规进行改变,从而打破接受者头脑中已建立起来的对常规型的一种期待。文学作品中有许多非常规的句子,但这些非常规的句子是作者有意为之的艺术佳句,艺术佳句是对语言的正偏离,语病存在于语言的负偏离中。艺术语言与语法病句在形式结构上具有相似性,但人们可以通过思维基础、表达模式、表达效果、语体风格去辨析。对于艺术语言,我们要用心灵去解读,而不能从字面上来理解;而对于语法病句,我们要用理性的目光去审视,就会发现语病所在。
偏离包括大偏离和小偏离,大偏离指明显地改变了交际效果的偏离,小偏离指不引起交际效果的大的改变的可容忍的偏离。“因为劳资纠纷,美国最大的‘灰狗’长途汽车公司6300名司机今天举行全国罢工”。这样一个“有语病”的句子,却有一半以上的被调查者表示能接受。原因有文化背景的干扰,但句子的句式本身没有问题,使得语病更为隐蔽。
研究“离经叛道”要考虑到以下因素:
一是人们的容错能力。大多数语病的存在不影响人们对语句的理解,这是因为人们在长期的语言实践中,养成了一种对语言的容错能力。正如肖贤彬所说:“人们并不是消极被动地接受语言信息的,而是在日常积淀的知识、经验和语言规范所营造的心理定势的驱动下,通过对某些局部的偶然不合乎语言规则的话语进行必要的整饰和再创造,补足某些缺损的语义信息和语言成分来主动接受语言信息的”。人们凭借这种容错能力,可以透过错误的语句理解作者想要表达的本意。
二是语义激活。研究表明,先出现的一个词可以激活紧随其后的与之语义相关的词语,这时这个先出现的词可以被称作“先锋词”,而这一激活过程则称作“先锋激活”。那些在语言结构上经常同时出现的语言单位在语义上具有很强的联系,在人们的认知过程中经常被作为一个整体经历着连续不断的固化过程。语言单位一旦在人们的头脑中固化,那么它就可能作为一个整体得到激活,即使它的某一部分是以一种偏离的形式出现的,其余的组成成分也可以激活整个认知单位。人们对语言的理解首先是对语义的认知,人们总是自动地将语言单位的意义与它所出现的上下文语境相整合,凭借对病句的上下文乃至全文的理解,读者还可以根据自己的知识积累,来获得说话人想要表达的本来意思。由于人们经常调动自己的语义消解能力,能大概理解语句的原意。
三是句子的合格性因素。一个合格句的形成是许许多多的语言规范对之制约的结果,所有的语言规范都能得到满足的句子才是我们语言学中的句子,违反这一因素的语病是指从句子表面通过与语法规范的对比就可以发现的错误,包括两类:一是句法上的语病造成不准确甚至相反的理解;另一类是不影响句子的理解甚至能提高表达效果的偏离。
四是语义的情理性因素。违反语义因素的语病是句子成分之间超出了语义选择限制。也分为两类:违反情理性要求的同时造成理解失当的语病;虽违反情理因素却达到特殊效果的偏离。
五是语用的有效性因素。违反这一因素的表现是说话人言语交际中使用了语言符号正确的句子,但不自觉地违反了人际规范、社会规约,或者不合时间、空间,不看对象等,这种性质的语病就是语用上的语病。
六是句子正误的终极标准。语用是句子正误的终极标准,句法上的语病和语义上的语病并不一定全部是错误的,只有语用上的语病才是我们研究的对象。我们的研究对象是在语用中消极地背离规范标准产生的语病,包括三个部分:一是违反语用规范的句法上的语病,二是违反语用规范的语义上的语病,三是违反语用规范的常规句子。语言的发展中有这样一种情形,即曾经被判为不规范的语句得到越来越广泛的使用,如20世纪50年代就受到批评的“恢复疲劳”、“打扫卫生”等等。又如:“泡桐是我国生长最快的用材树种之一”。有文章分析:“此句属于典型的不合逻辑的病句。既然是‘最快’,就不会是‘之一’,因为‘最’是副词,表示某种属性超过所有同类的人或事物。”但这种用法现在已经非常普遍。
七是规范与不规范的相对性。规范与不规范是相对而言的,他们处于变化之中,尤其是那些中间状态表现得更加明显,这种变化可用下图表示:
A C D E F B
A是规范的一端,B是不规范的一端,C—F处于变化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可能进入A系统,也有可能进入B系统。我们确定某些语言现象是否规范时不能全从语言学家总结的规律或一般的逻辑事理去衡量,语言是动态的发展的,有发展就有变化,没有发展就会僵化,有许多变异可能代表语言发展的方向,不能一概否定;语言是客观的,不能用先验的“理想”去套;语言是复杂的,有些现象可能暂时解释不了,但不一定是错误的。新的现象的出现,往往是个别人或个别集团的人开始使用,最初肯定是不规范的。我们在研究汉语规范化时应注意从动态的角度,以灵活的观点去观察、判定语言现象。要把“合语法的句子”与“可接受的句子”区别开来。“可接受的句子”是个语感问题,而“合语法的句子”是一种理论推导的逻辑结果。
三、 对语文教学的思考
一是到底谁在培养谁?教师是培养学生的,但是,学生有时也可以培养教师。学生提出的问题,有时是“人人眼中有,人人心中无”的,有时是富有创造性的,有时是具有丰富想象力的,有时是幼稚无知的。问题是教师如何引导,如何保护学生的创造性和想象力,由此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学生也可以培养老师。
二是教师对语文现象要加以认真研究。从教学和科研的关系来说,教学是培养学生的,科研是培养教师的。讲到科研,很多教师有畏惧感,认为研究是学者的事儿。其实不然,复旦大学校长陈望道说,今天的饭没有煮熟,是火候不到,还是水放少了,可以思考一下,这就是研究。当然,这只是粗浅的研究。如果能用系统的理论和方法对语文现象进行研究,那就更好了。要研究教材,研究学生,要激发和保护学生的创新思维。要把语文现象放到社会文化中去研究。
三是因势利导,加强创新思维训练。学生出现“离经叛道”现象的时候,我们可以因势利导,加强创新思维训练。“交通安全周”期间,学生为某市交通部门写了这样的标语:“阁下驾驶汽车,时速不超过三十里,可以欣赏本市的美丽景色;超过六十里请到法庭作客;超过八十里,欢迎光临本市设备最新的医院;上了一百里,祝您安息吧!”《恶魔的辞典》对所有词条的解释全是“离经叛道”的,但充满着智慧,因此在词典史上独树一帜。
四是学会探究性学习。学习是从“未知”到“知”,从“不会”到“会”,从“没有”到“有”,从旧的“有”到新的“有”的过程。“未知”“不会”和“没有”,可能是所有人都“未知”,都“不会”,都“没有”。也可能是别人已经“已知”“已会”“已有”,只是我“未知”“不会”“没有”。长期以来学生所习惯的学习过程是通过教材、教师把别人“已知” “已会”“已有”的东西传授给自己,通常的做法是,在教师的训练下一步一步靠近现成的答案,或者干脆等教师把答案告诉自己之后,花功夫背下来;再就是跟着教师按设定的模式反复操练,逐步掌握由别人设计好的技能和方法。这样的接受性学习当然是需要的,但是,它产生的“被动性”,一定程度上的“强制性”和“简单重复性”等不利因素,也是需要加以改变的。
(责任编辑关燕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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