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镇、阳高战斗与大同失陷





  日本“中国驻屯军”在南口、居庸关地区遭到中国军队的坚强阻击,进展极为困难之际,为了华北会战进行顺利,日本参谋本部于8月21日决定再增派第16、第108和第109师团到中国;24日,又将原来预定开赴东北的第14师团也开赴华北(这4个师团均为两旅团制,其中第14、第16师团为常备师团,第108和第109师团为特设师团)。同日,日本内阁会议通过了增兵动员令。日本陆军大臣杉山元说明增兵的原因是:迅速、彻底地给中国以沉重打击,以便早日使国民政府屈服、早日结束战争。8月31日,日军“华北方面军”正式组成(日“华北方面军”战斗序列见附表3-2-1)。寺内寿一大将任司令官,下辖第1、第2两个军及直属部队,总计8个师团。连同关东军察哈尔派遣兵团的4个混成旅团及航空兵、炮兵等特种部队,侵入华北的日军共约37万人。“华北方面军”司令部组成后,于9月4日开始统帅日军作战,并作了方面军的作战部署:“方面军的目的在于以主力消灭保定、沧县的敌人,迅速进入易县、定兴、霸县、马厂附近准备攻击,同时以第5师团迅速进入蔚县附近,准备对保定平原的作战。”

  中国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部判断日军占领南口、张家口一线后的作战行动有两种可能:第一,以一部兵力从蔚县向广灵佯攻,主力沿平绥路西进,夺取大同,切断我军晋、绥联络线;第二,以一部兵力向天镇实施牵制攻击,主力向广灵进攻,截断我军雁门后路。日军的主攻方向究竟是指向大同还是广灵?难于决断,因此中国军队采取了一个机动的作战方针:“本军以利用山地歼灭敌人之目的,以主力配置于天镇、阳高、广灵、灵丘、平型关各地区,以一部控制于大同、浑源、应县附近、以策应各方之战斗,相机转移攻势。”如敌以主力进攻广灵时,在广灵地区的守军应固守待援,以总预备队主力应援该方面作战,位于东井集的部队向广灵敌侧背威胁,以使战斗成功;如敌以主力指向大同、进攻天镇时,天镇守军拼死待援,以大同附近之总预备队向天镇推进,位于浑源附近的兵力渡桑干河,向天镇右翼实施侧面攻击,牵制敌人,俟敌顿挫后,从天镇两翼夹击之。

  根据上述作战方针,第二战区部队部署如下:

  第13军汤恩伯所部第4、第89两师由于损失惨重,到安阳整补;其第94师开马黄峪,归卫立煌指挥。第68军刘汝明部在蔚县一带依山作战。第17军高桂滋部位于广灵布防,该军仍归汤恩伯指挥。

  晋绥军各部:

  1. 第6集团军第33军之独立第3旅布防灵丘,第73师布防广灵,第85师控制大营,第34军之第203旅布防东井集与浑源,第196旅控置应县,第71师控置岱岳,新编第2师控置砂河。

  2. 第7集团军第61军之第101师固守天镇,第200旅布防阳高,独立第7旅控制大同以东地区;第35军新编第6旅固守兴和,新编第5旅控制隆盛庄,第218旅固守集宁,第211旅控制归绥,独立第2旅和205旅控制大同、丰镇。

  3. 预备军第72师拟控制应县,第209旅控制怀仁以北地区,第215旅控制雁门一带,独立第1旅控制平型关一带,第66师控制太原附近;骑兵军主力在商都、尚义、化德等处布防,一部守大庙、百灵庙。

  4. 司令长官部行营进驻雁门关南之岭口。

  按照这一部署,在华北战线的左翼可以形成一个由商都、兴和、天镇、蔚县到涿县的半圆形防线。可是,正当由南口、张家口一线撤退下来的部队调整部署之际,日军第5师团不惜战斗减员,不顾军需补充困难,按照方面军“迅速进入蔚县附近,准备对保定平原的作战”的命令,于9月6日即向蔚县方面发起进攻。

  蔚县地区是第一、第二两战区部队作战的分界线和枢纽。原定在此防御的第68军刘汝明所部已奉命到津浦线方面,归于第1集团军,这里便形成了一个无兵防守的空隙地区,而预想已经从陕西关中地区出动东渡黄河的第8路军进入这一地区参战还为时尚早。于是,阎锡山以急电请求蒋介石派兵固守涞源,并要求第68军待第8路军到达接防以后再行转移归建。

  日军第5师团于9月6日,从宣化、新保安、怀来附近分3个纵队开始向花稍营(今化稍营)、西合营一线进攻。其左纵队步兵第11联队前进途中在桑园附近为河水、烂泥所阻,师团长即令其以一部留于该地掩护师团主力左侧,其余并入中央纵队前进。中央纵队第9旅团和右纵队第21旅团于9月9日进抵花稍营与西合营一线。尔后,第5师团长即令中央纵队第9旅团攻击广灵附近的中国守军阵地。右纵队第21旅团从阳原附近向广灵之西实施迂回。此时,在蔚县担任防御的第68军部未与进攻的日军接触,即于9月10日擅自撤退。汤恩伯立即令第17军高桂滋部从广灵派一个团跑步前往蔚县填防。该团于11日跑步到达距蔚县七八里时,日军骑兵第5联队已进入蔚县县城。同日,日军第9旅团第41联队进占涞源以北的伊家堡和同沟。至此,日军第5师团已完成了方面军所赋予的“迅速进入蔚县附近”的任务。

  保定行营主任徐永昌得知上述情况后,即令正在后撤的第68军暂留有力一部在水宿亘小四庄之线占领阵地,对桃花堡、西合营警戒;并令第3军曾万钟部派1个团自易县出发,赶往涞源布防。在广灵方面,汤恩伯将第84师配置于六棱山、火烧岭一带;第21师主力配置于豹峪、洗马庄一带,阻止日军进攻。

  日本关东军察哈尔派遣兵团在占领张家口以后即向天镇方面进攻。阎锡山判断日本关东军主力将分3路从兴和、天镇、东井集进攻大同,他决定诱敌进入大同东面的聚乐堡“国防阵地”地区,集结强大兵团于南翼的浑源、东井集间和北翼的绥东丰镇、兴和间,发动南北钳击,并以骑兵集团向张家口挺进,实施“大同会战”,于是命令第61军在西湾堡、天镇、阳高地区阻止敌人前进。第61军军长李服膺接到在天镇、阳高方面固守的任务后,立即在该地布防。

  9月3日,集结在永嘉堡的日军独立混成第15旅团一部,向位于砖窑村的第61军警戒阵地发动攻击,战至黄昏退去。4日,该旅团在30余架飞机和炮兵的支援下又向天镇城东的李家山、罗家山发动攻击。激战1日,形成对峙。6日,日本关东军向天镇守军发动全线攻击,攻占城东南的盘山。7日拂晓,守军除天镇城内第299团坚守城垣阻击敌人外,其余全被日军冲垮,向后撤退。

  8日晨7时,6架日机轰炸阳高。同时,日军分南、北两路向镇宏堡、聚乐堡一线追击。此日,日军除混成第15旅团占领镇宏堡外,其余主力向聚乐堡攻击,并令军预备队第11联队也加入战斗。10日,日军围攻阳高城。守城部队第414团受到严重伤亡,城被日军攻陷。第61军军长李服膺即率部(除仍在坚守天镇的第299团外)撤退至聚乐堡以南的瓜园村休整。

  防守天镇城的第299团曾在10日打退日军的两次进攻。11日,日军以飞机、大炮将天镇东北城角击毁。其步兵乘势猛冲,仍被守军击退。但是守军已连续苦战数日,城内粮弹均缺,遂突围。天镇城终被日军占领。在此情况下,阎锡山的“大同会战”计划已成泡影,便下令各部队向大同以南、桑干河南岸的山地转移。

  阎锡山在下令部队转移时,曾留1个旅在大同城附近依城野战,2个旅占领大同以西山地阻敌西进。这实际上是一个放弃大同的部署,所以日军独立混成第1旅团于9月13日未经战斗便进入晋北重镇大同。

  日军占领大同后,关东军的作战告一段落,接着部署攻占大同附近的地区。独立步兵第11联队于17日占丰镇,于24日占集宁。独立混成第1旅团于17日占领大同西南的尚希庄,于18日交防给混成第15旅团,尔后向绥远方面进攻。占领南壕堑的日军河村支队于9月19日占领兴和,接着向凉城方面进攻。24日,该支队在从右玉方面进攻的松井支队的协同下进占凉城。至此,察南、绥东和大同周围的晋北地区全部沦于敌手。

  三、 作 战 简 析

  平绥路东段的作战中,绝大多数的中国军队表现出英勇顽强的抗战精神,尤其是南口地区的争夺战更为突出。但经过半个多月的激烈战斗,南口、张家口等战略要地终于被日军攻占。中国军队的失利,有主、客观方面的因素。就作战指导方面而言,则主要原因有二:一是指挥不统一,难以协同作战;二是刘汝明指挥严重失当,贻误了战机。

  卢沟桥事变爆发后,中国统帅部对敌情的判断从总体上说是比较准确的。早在7月中下旬,即已开始全国性的抗战部署。对平绥路东段的作战部署,从7月下旬也已开始。蒋介石在南京还召见了汤恩伯,令其率部至南口地区布防。但平绥路东段地跨第一、第二两个战区和河北、察哈尔两省,参战部队又极为复杂,在这种情况下必须有一个权力高度集中的领导,实施统一的指挥,才能关照全局,掌握关节,正确、及时地指挥作战,使参战部队协调一致地行动,充分发挥整体力量,夺取战斗的胜利。但由于历史的原因,蒋介石不是从作战的需要出发来建立部队的指挥系统,而是更多地考虑派系和人事关系。7月31日,蒋介石致电傅作义,询问:“将来向冀察出击时,汤军等部可否由兄统率指挥,请兄密计之。”可8月1日蒋介石任命汤恩伯为第7集团军前敌总指挥,而汤对所辖部队并不明确。因此8月2日在张家口决定南口、张家口防御计划时,是汤和刘汝明及第84师师长高桂滋以协商方式解决的,并由汤请刘任副总指挥。8月3日蒋介石致程潜关于修正战斗序列的手令中说:“抽晋绥军3师至4师向冀、察两省进击。该路以傅作义为集团军总司令。一切以阎副委员长妥商决定。”可见这时傅作义的指挥权还在商讨之中。南口作战展开之后,蒋介石才要求傅作义“迅发所部,以复察北,以固张圉,一面援助汤军……勿使其孤军受危、南口失陷”。此后方明确傅作义为第7集团军总司令,刘汝明为副总司令。由此可见,第7集团军虽然名义上以傅作义为总司令,由他负责平绥路东段的作战,但实际上是3个指挥官各自指挥各自的部队、各自独当一面:汤恩伯负责河北南口地区的作战,刘汝明负责察哈尔张家口地区的作战,而傅作义则统率预备队。

  这样的指挥关系怎能保持密切的协同?如南口危急时,汤恩伯曾致电刘汝明,请将其驻在涿鹿、怀来的1个团向南口方向稍作移动,必要时请其增援,但刘汝明连电报也不回复。再如8月23日,第二战区派1个旅增援南口,汤恩伯令其派1个团接十八家防务,该团长竟托词拒绝,见南口危急,于25日返回山西。而且当平绥路东段激战之际,第一战区也并未按照大本营颁发的《国防作战指导计划》中规定的“为限制敌军之自由转移,兵力于平绥路及使我第二战区在平绥路方面作战之便利起见,应即派有力之一部近迫当面之敌,实行柔性之攻击,同时抽调在平汉路北端部队约三师归第二战区长官指挥,向怀来、万全之线以北转进”等任务执行。8月18日蒋介石曾电告刘峙:“南口危急……先使李默庵军星夜向南口西南方急进,夹击敌背,以解南口之危。”但刘部在由涿县北进途中遇到日军阻击和永定河水阻拦,即未能前进,致日军得以由镇边城迂回至第13军防御正面的后方。

  刘汝明拥兵自重,不顾大局,为保持其既得的察哈尔省地盘,曾数次阻止赴南口抗战的部队通过张家口。7月25日,第13军参谋长吴绍周至张家口洽谈南口防务问题,刘汝明说南口仅有日军骑兵骚扰,已被击退,日军没有大规模行动,并以未接中央命令为借口,不同意第13军过境去南口布防。7月31日,第13军副参谋长苟吉堂再去张家口联系过境问题,刘汝明又以“恐大军过境,日方借以启衅”为由,阻止第13军通过张家口。第13军被迫在西湾堡、永嘉堡下车等候。直至蒋介石派鹿钟麟做说服调解工作,刘汝明才答应第13军过境去南口抗战,但要求部队不得在张家口停留,不能在宣化设军部。当第13军被允许通过时,日军已开始轰炸平绥路,运输困难。至8月3日,第13军方有约3个团的兵力到达南口,耽误了近3天的防御准备时间。以后在南口告急时,刘汝明又拒绝由陕北米脂驰援的第86师过境,致使第86师不能参战。

  热河失陷,平津沦丧,察北落入日军之手,南口已三面受敌。守住张家口、解除后顾之忧,就成为坚守南口的必要条件。而守住张家口又必须占有张北、商都、尚义等外围屏障。中国统帅部和第一战区曾命令傅作义部和刘汝明部攻占各该地。预定8月13日夜同时发动袭击。当时日军在察北的兵力极为薄弱,主要是伪蒙军防守。傅作义部于14日占领了商都、尚义,全部完成了任务,而刘汝明则延迟一日方开始行动。当准备进攻张北时,刘汝明又中了伪蒙军李守信的缓兵之计,相信并同意他暂缓攻一日即反正的要求。而在此两天内,日军已调来大批援军,转取攻势。此时刘汝明仍不将其分驻于张家口以南的主力调至前线抗战,反而向傅作义请兵,以致傅不得不自率主力返援张家口。由于时机已误,南口方面既削弱了防御力量,张家口方面的反击又未能奏效,张家口终于在8月27日失陷。

  平绥路东段的作战虽然失败了,但也有其一定的积极意义。当时中国共产党中央机关报《解放》周刊发表短评说:“不管南口阵地事实上的失却,然而这一页光荣的战史,将永远与长城各口抗战、淞沪两次战役鼎足而三,长久活在每一个中华儿女的心中。”又说:“我们不否认南口的失守,对整个抗战战局是增加了一个困难,也不否认察绥咽喉的放弃,是增加了黄河下游各省的危险。然而,南口抗战的英勇,全国民众对南口抗战的后援与拥护的热烈气象,给了我们证明,不管多大的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中华民族绝不会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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