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华日军坂垣师团于1937年9月20日侵占灵丘县城,从9月23日起开始了有计划的大屠杀,头两天杀害县城居民600余人。同时,侵犯灵丘附近四乡之敌,也到处杀人放火。在一个月之内,灵丘被杀群众达1200余人,制造了惨暴至极的灵丘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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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7月7日,日寇发动的卢沟桥事变的枪声,很快传到了灵丘。阎锡山委派的县长、政府官员和他们的军队,一枪未打就弃城南逃。灵丘县城有钱的人家,也带着家口,携带金银细软逃之夭夭。只有多数穷苦农民,丢不下家里的盆盆罐罐,无处可逃,就是跑出去,也因为无吃无喝无住处,不得不回来。有的逃到亲友家躲起来,三天两头地跑回来看看,穷家难舍啊!绝大部分居民都留在灵丘城乡。
当时,广灵到灵丘必经之地的要隘——义泉岭,有阎锡山刘奉宾部把守,许多人认为日本人一下到不了灵丘,还可以看看再说,他们哪里知道,驻守义泉岭的阎锡山部队,见到日军就一触即溃,有的连日军的枪声也没有听到,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9月20日下午,日军坂垣师团川原旅团畅行无阻地侵入灵丘城。这是一支南侵日军的先遣部队。由于他们急于南进平型关,把抓到的青壮年男子,给他们背运物资,把妇女抓起来给他们做饭,开头几天还没有大批杀人,一些逃出去的人,有许多又返回县城。
谁知这是日寇的缓兵之计。9月23日,由三浦敏事率领的日本第二十一旅团接防,便把城门紧闭,只准老百姓进城,不准出城。一清早,日军便分批沿门逐户大搜捕。凡是男人都要抓起来,连小孩也不放过,全部驱赶到集中点。全城集中点有三处,一处是城内东北角大云寺后的大马场,一处是北城墙下的奶奶庙外的大菜园,另一处是城内西北角财神庙、老君庙的空场上。有人预料这不是好事,总想找机会躲藏逃跑,但都被鬼子当场打死。住在南城门口开店的王进福,当他闯出城门南逃的时候,被打死在清水河边;一个姓马的住店客人,藏在厕所被发现遭鬼子用刺刀挑死。
一批一批群众被逼到集中点。日军已经在这三个地方运入了大批草绳和铁锨。人们已经看清这是敌人有密谋的大屠杀,但是已经来不及逃跑了。成群鬼子兵逼着一部分青壮年铲土挖坑,把其他群众用草绳捆起来。整整一个上午,他们挖了许多深达丈余、宽达10余丈的大坑。原来自己挖的坑正是自己的坟墓。大坑挖完了,敌人机枪就开火了,把挖坑的群众统统打死,然后把被捆的群众,逼到坑边,一个一个用刺刀挑死推下坑去。
在大马场,被鬼子枪杀和挑死者达300余人,其中有刘廷干、刘汉英兄弟4人,有刘来德兄弟3人和他们的两个孩子。在奶奶庙,被敌屠杀的有200多人,其中有李海一家4口,有郝登之一家3口。在财神庙、老君庙前,被杀者有袁耀国、武忠、刘廷雨等100余人。三个场地遭日军集体屠戮者达600余人。
这一天,被敌人零星杀害者也不少。城外魁见帽铺的刘玉珠、聂永耀进城找人,被鬼子抓住,绑在东街的树上用刺刀挑死。日军把抓捕的妇女也集中起来,强行剥光衣服,连裹脚布也强行撕掉,浑身上下一丝不挂,一面抽打,一面强迫她们裸体扭摆,然后这群野兽将她们集体强奸、轮奸。许多妇女当时即与鬼子撕打在一起,有的和敌人拼命,当场被杀死者10余人。
日军继续四处搜捕,把抓到的居民带到这个杀人场来,进行所谓杀人比赛和杀人表演。他们把抓到的人,按个子大小,分别绑成几伙,强令跪倒,由日本兵挥动大刀分批砍杀。有的人头被砍下滚在地上,有的人头还连在脖子上,有的未被砍死倒在血泊里挣扎。如果持刀的日本兵把几个被绑群众的头都能分别一刀砍下,便会受到围观日本官兵的称赞,并发出疯狂的笑声;如果持刀的日本兵一刀连一个人也杀不死,便会受到日本军官的叽哩呱啦的喊骂,围观的日本兵也发出一阵阵喊叫和嘲笑。有的还把抓到的群众强置在凳子上,一个个地砍杀。有时,把抓到的群众当作练刺刀的“活靶”,一伙日本兵这个一刀,那个一刀,乱挑乱刺。城内有个姓丁的,被敌人刺了17刀,遍体刀伤,血肉模糊。当场敌人以为他死了,到半夜他又苏醒过来,爬回家藏起来,不久灵丘解放,把他救活。以后,为了永远不忘此深仇大恨,“十七刀”成了这个人的名字。侵华日军就是这样野蛮残暴地屠杀我国无辜的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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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入灵丘的日军,在县城进行有计划大屠杀的同时,还在灵丘各地制造屠杀惨案。仅在灵丘东河南、小寨村、关沟村、唐之洼4村,日本强盗就屠杀无辜百姓200余人。
东河南是灵丘第一大镇。9月23日,驻东河南的日本兵开始对村民大肆屠杀。他们沿街抓人,把抓捕的人统统驱赶到村西五道庙巷内杀死。敌人杀人手段很多,有的开枪打死,有的用刺刀挑死,有的战刀砍杀。有个叫刘大成的中年农民,被两个鬼子架起双臂,由另一个鬼子用一根炉条硬从他的后脑颈部沿脊锥活活钉死,死后尸体长时直立不倒。第一天被惨杀者30余人。第二天又进行了更大规模的屠杀,在村内逐户搜查,在村外四处寻找。从村里搜出70多名老弱妇孺,都被赶到五道庙巷惨杀。在村外,有7人在马家河附近收割庄稼,其中有中野窝村宋启瑶弟兄2人,都被开枪打死。古路河村一个老人到东河南卖柴,身背柴捆,手提一团豆渣饼作干粮,被日本兵抓捕推倒刺死。只有东河南村的卢昌是个留日学生,23日上街和日本军官用日语对话,他家才免遭搜杀,然而第二天他又上街,也被抓捕赶到五道庙巷杀死。两天东河南村惨遭杀害的群众达100余人。
9月23日,小寨村的村民有的已经上地,有的还在家里,鬼子一进村就分成几路,在村内挨门逐户搜杀,在村外散开四面搜山。鬼子兵进入村西的李梦壁、李文生、张同堂几家土屋。李梦壁一家见鬼子杀气腾腾闯进家来,妻子、儿子一家3口吓得抱成一团。鬼子一刺刀捅进李梦壁儿子的臀部,血如泉涌,他痛得娘呀爹呀乱叫,李梦壁夫妇连忙用身子挡住儿子,鬼子又用刺刀把他们夫妻捅倒,3人仍紧紧地抱在一起,鬼子兵挥刀乱劈,一家3口人的下肢全被劈断,死在血泊里。章江林母子3人在邓家岭树湾收割庄稼,孙正老俩口和孙金贵与儿子两人都在木瓜沟收庄稼,被搜山敌人全部开枪打死。杨子荣父子在邓家岭收割庄稼时,被日本兵逼到村边的河沟,这个一刀,那个一刀,被练了刺杀。浑源县一个老汉来小寨贩果子,也被鬼子枪杀在果树下。只有一个人幸免于难,他是住村口沙圪瘩的张本祥老汉。一个日本兵闯进他家,对准老汉举枪就刺,张老汉是个拧铁丝灯笼的手艺人,手上有功,见鬼子刺来,不闪不躲,伸手就把刺刀从枪上拧下来,鬼于慌忙开枪,子弹从张老汉身侧飞过,老汉手拿刺刀就向鬼子猛扑猛刺,吓得鬼子呀呀直叫,掉头逃跑。张老汉探头见村外河槽日本兵很多,他考虑跑不出去,赶忙钻进窖子里。不一会儿,那个鬼子带着一群日本兵进院搜捕,发现窖子,就向里射击,投手榴弹,后又投入干柴放火烟熏,不想张本祥老汉早用刺刀掏通邻居另一个窑堂,安全逃脱。第二天,敌人继续杀人放火。李石头娘儿两个藏在房子莜麦秸堆里。日本兵搜遍全村再找不到一个人,便放起火来,200多间房子全被烧毁,李石头娘儿俩双双被烧死。两天小寨村被杀乡亲30余人。
关沟和唐之洼两村被杀者也有几十人。敌人在关沟四处搜杀,藏在村附近露明沟的20多个乡亲全被搜出来,多是老弱妇孺,面对这些孕妇、病人、孩子和女人,鬼子也不放过,一会儿用刺刀挑一个,一会儿用大刀劈一个,一会几又用枪打一个。有一个王良树,他的四肢全被卸掉,日本兵看着这些重伤未死者疼痛挣扎的样子,发出疯狂狞笑。在唐之洼,日本兵见人就杀。该村8个农民在地里收割庄稼,也被日本兵无缘无故地枪杀了。村民武连云听到惨叫声,扒上墙向南张望,看到乡亲被杀的惨状,惊得浑身发抖,血往上涌,当时口吐鲜血而死。本村宋培奔向出事地点,看着血肉模糊的一具具尸体,大叫一声昏了过去,不久也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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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5日,震惊中外的平型关大战,取得了歼灭坂垣师团的伟大胜利后,日军把屠杀老百姓作为报复,驻守灵丘城的日军,每天在城内逐户搜捕,城内除留下少数为他们服务的男人外,大部分都杀了。他们又出城到城关的魁见、沙咀、沙坡、城道坡、东关、西关等街道院落逐户搜杀。在街上,在许多院落到处都有惨遭杀害的群众尸体。在沙坡,聂尧的15岁的侄儿听到日军搜捕,赶紧往窖里藏,被敌人在墙外发现瞄了靶子,打死在窖口边。鬼子进院后,往窖里扔了几个手榴弹后离开。聂尧的嫂子在柴垛里藏着,看到儿子被打死,跑出柴垛抱起儿子放声痛哭,敌人闻声返回,又把聂尧嫂子开枪打死。杜锦绣一家在城西福田村藏着,这天他和儿子杜四回家取东西,正遇上从聂尧院出来的日军,杜锦绣被敌人用刺刀挑死在家里,杜四跳窗而出,赤手空拳和日军展开搏斗。日军用刺刀刺他,他用双手把敌人的刺刀狠命攥住,奋力夺枪,十个指头都被割断了,鲜血淋淋,仍不放手。杜四踢倒一个鬼子,当他冲出院子往大庙后逃奔时,被追赶的日军开枪打死。在魁见,马元祥被敌人抓住,被绑在东城门外的树上,当活靶子刺死。在东关日军刀劈了乔国栋,并抓住几个妇女强行奸污。有个叫张金娥的妇女奋力和日军撕打,大骂敌人,狠狠地咬敌人,被用刺刀挑出了肠肚,开了膛。在城内和城关陆续被屠杀的群众又有400余人。
10月14日下午,日本兵又到西关搜捕群众,群众向县城西南的东福田方向逃奔。日军发现后尾随追出。东福田位于东河南岸的坡梁上,离县城仅三里,这里山沟纵横,直通到太白山下。城关群众为了免遭敌人的杀害经常躲避到这些山沟里。群众边跑边喊叫,日军边追边打枪,东福田村的村民听到枪声喊声也都呐喊着四散躲藏。东福田村邓来运的女人,抱着行李往土梁上跑,被迫赶的日军一枪打死。郭小马探头张望被发现打死。孩子女人们毕竟跑得慢,很快被日军追上。她们慌不择路跑进了村西的姚涧沟。这是一条绝路,只有进口,没有出路,三面是陡峭的土崖的憋死老牛沟。一大伙孩子老人被日军堵在沟内。日军把住沟口,把妇女、孩子当作活靶子,一个一个瞄准射击。县城西关李太恒的闺女,已快临产,被敌人开枪打穿了肚子,将要出世的婴儿从母体里流出。李太恒的闺女死前疼痛地挣扎抽搐,日本兵走到她跟前用刺刀在面部乱挑乱刺,脸面被挑的血肉模糊。西关一个妇女带着一个小女孩也跑到这条沟里,这个妇女被打死后,不懂事的孩子还爬在她身上喊叫着:“娘、娘,回家吧!”也被打死在她娘身旁。邓乐的母亲跑到沟边和日军拼命,她拾起石头砸敌人,被日军刺倒,把胳膊砍下。跑进沟里的54人,除刘桂莲的母亲跌到水旋坑被其他尸体压住未被打死外,其余53人全部死亡。其中有西关36人,东福田17人。
在县城内活着的妇女,不堪日本兵逐日折磨,有的妇女悬梁自尽,有的投井而亡,有部分妇女晚上由大云寺和尚广显帮助,从城墙上攀绳逃出城外。日本兵发现留下的妇女越来越少,就到处搜查,从大云寺佛像后搜出一团大绳后,日军就把广显和尚浇上汽油活活烧死。有的妇女从城墙上攀绳逃跑时,被城墙上的日本哨兵发现而被开枪打死,有的跌下城墙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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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丘城乡的大屠杀,正是农历八月份,天气还很暖和,惨遭杀害的尸体都腐烂了,到处散发着死尸的腥臭。10月23日,我八路军115师687团和杨成武独立团,终于把侵占灵丘的日军赶走了。在外逃难的群众陆续返回家园,在幸存者的指点下,回来的家人在城东北部的大云寺后面(现县机械厂),找到一坑又一坑亲人的尸体,在奶奶庙下的十亩大菜园里(现县医院),又找到一坑坑尸体;在城西北角财神庙、老君庙后(现县招待所),也找到一坑坑尸体。在东城门外的树上,在西城门外的沙坡、城道坡的房院内外,在北城墙外,在县城南的南河边,到处是亲人的鲜血,到处是亲人的尸体。人们从上千具尸体中辨认寻找着自己的亲人,有的嚎陶大哭,有的泣不成声,有的痛不欲生。当扒开掩埋亲人的土坑,亲人的尸体大部分已经腐烂了,面目全非,从面容上都根本无法辨认了。
丁仰轩(原任大同市司法局局长,现已离休)回忆当时的惨状说:“日寇侵占灵丘城那天,我还在城内,第二天我和我姐夫背了点面准备出城,被日本鬼子抓住,强迫我们往东河南背送东西。从东河南返回,我从作新村沿北坡跑到弋坡村,我姐夫又回了县城,我父亲叫丁树,原来躲在弋坡村,我娘俩在城里看门子。9月20日,日寇侵占灵丘城以后,听说没杀人,我父亲回城探风声,进了城出不来,被集体惨杀在城内。我的亲人被杀害了三、四个,我姐夫也被杀害了。敌人被赶走后,我们寻找父亲的尸体,在北城墙下扒去薄薄的土层,全是一坑一坑的死人。因为是秋天,已经被打死一个月了,根本辨认不清了,只好从衣服上认,我们辨认出一个上衣象我父亲的,就抬着装殓了。家里买不起棺材,那时死的人太多,也无处去买棺材,就把我父亲装殓在堂箱里。后来又看另一个死人穿的鞋,像我父亲,便把前一个尸体倒出来,装殓了后一个。”
沙坡村妇女刘桂莲说:我是城关沙坡人,日寇进城前逃到东福田村。八路军把鬼子打跑后,我和我姨姨寻找我姨父和姨兄小圪旦的尸体。我姨姨住在后面,就是现在的县医院,当时是个菜园子,就是日本人的一个杀人场,园里一坑一坑尽是死人。从面目上认不清了,从衣服上认了一个象我姨兄的装殓了。从东城外树上找到了被杀害的我姨父马元祥的尸体。
在南城壕,几只狗拉着啃一具尸体。当时这具尸体被杀死的时间不长,从死者白发苍苍的面貌上辨认出是乔森爷爷的尸体。除去头,身上的肉几乎被狗啃光了。
绝户人家的尸体,由返回城的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和八路军115师的干部、战士帮助掩埋了。当时大家愤怒发誓:尸山血海满城愁,家家户户泪长流,满腔怒火胸中烧,不灭鬼子誓不休。
(海志宽、韩世英、李清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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