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鲸号”被裹在旋涡之中。涡流比先前更加凶猛狂暴,冲得潜艇极度地摇摆旋转。控制舱内一片混乱,人们被抛来抛去,刚一停下,还未站稳即又被抛了起来。混乱之中,伊丽莎白竭力保持镇定。她发出命令:“检查是否有损坏?”报务员报告说:“所有系统工作良好!”舵手发出警告:“玛莉博士……我正在竭力控制!我们又要被吸回去了!我们好象在往一个斜坡下滑去!”
“是旋涡!有什么东西使它扩大了。”伊丽莎白说,又问轮机手,能否加大马力。轮机手回答说:“……就要超过保险马力了。”伊丽莎白当机立断:“没有别的法子……加大马力! ”轮机手只好照办。
伊丽莎白用眼睛询问舵手朱穆,他正在竭力控制。
“有作用……但还不够!我们还是在下滑……”
“再加大马力!”伊丽莎白命令道。
“不行了,到了最大限度了。”轮机手说。
“嗯——嗯。”舵手插着头。
“这样下去,引擎支持不了多久!”轮机手说。
“那‘斜坡’……,我们横着走行不行?”伊丽莎白建议道。
“水下航向——好主意!”舵手赞许地点点头。随即,他开始操作。“……30度……40度……50度……引擎顶得住吗?”
轮机手看了看仪表板;“会顶得住的。”
终于,舵手说:“总算是顶住了。”大家随之松了一口气。
“现在只盼着那东西赶紧停下来,不然,没有海水,我们就回不去了。”
“麦克一定在采取措施……”伊丽莎白的话音里充满了忧虑,却又竭力使自己具有信心。
萨克绷着脸,巍然站立,俯视着麦克。
“滚回你爬出来的那口井里去,强盗。” ““我不是强盗。”麦克挣扎着爬起来。
“你跟那个人是一伙的,他是个强盗,你也是个强盗。
快滚蛋,否则我一怒之下,会把你杀死的!”
“那个人呢?莫尔顿往哪里?”他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浑身是土。
“我把他扔到那边去了。我叫他逃命。如果聪明的话,他就跑了,否则——”
“他很狡猾。但是,我不得不用他作向导。”
“够了!滚!”萨克不耐烦了,打断了他。
“我不能走,不达目的我不能走。”
“来偷!”
“来拯救我们的世界!”
“来偷! ”
“你把我们的世界带到了灾难的深渊,这是我来这儿的唯一理由。”麦克立定了,他的口气使萨克有些吃惊。
“我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你们的同类的事情。”萨克的语调不那么粗暴自信了。
“把我们的海洋抽干,这不算什么吗? 这是无害的吗? ”
“打什么哑谜!把我都弄糊涂了。”
“你们洗矿槽里的水,你认为是从什么地方搞来的?”
“从岩石里来的,从地下小溪里来的……”
“一般来说是这样。不知怎么回事,我们两个世界连接着。这水是我们的。没有它,我们活不了。”
“这是真的? 不是耍花招?”萨克竭力捉摸这个突然而又不可理解的情况,这对他来说是不容易的。
“这就是我来到你们世界的唯一理由。”
“我没有想到……这对我是个极大的悲痛。”
“那么帮帮我。我们一块儿制止水流。”
“对,这对我们两个人都有必要。”他说完,就朝洗矿槽走去……
“对我们两个?”
“水控制不住了。如果闸门不关上,洗矿槽会倒塌,我就采不成矿了。”他大步走去。在沙漠里穿行,麦克几乎跟不上他。
“采矿对您是重要的?”
“那是我的行当。”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吗?”
“别的人做别的事,我是采矿的,事情就是这样,我很满意。”
“金子开采以后,你们用它干什么?”
“它不是好东西。我们把它从地里挖出来,然后处理掉。”
麦克似乎有所领悟。
莫尔顿藏在一片岩石后面。他在这里受了不少罪,多少有点忧伤,但是当他提着他的行李袋,向麦克和萨克飞了一个吻表示分别时,他还是老样子,热情奔放。
“奸小子,麦克,继续分散那大个子的注意力吧。”他看看手里的袋子,自言自语道:“嘿,莫尔顿!你,你这个幸存者。我想……回到……旧金山,给那个可怜的小麦克敬一杯酒吧!”他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这时,贾志伟和伊丽莎自在通电话。
“伊丽沙白,你们呆的地方安全不安全?”
“我们好象站在旁边,看着大火烧着自己收割的谷物似的。烧不着我们,但肯定会饿死。”
“伊丽莎白……”
“贾志伟,谁的处境也不安全.所有的读出数值都证实了这一点。假定关闭速率——如果有办法关闭的话——能跟上增加速率,失掉的水所造成的影响也仍然是无法挽回的。”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我们没有时间了。如果你想知道初步的后果,那么,几个小时之内,你就会看到第一阵‘海潮’。”
“你在谈世界末日……”贾志伟倒抽了一口冷气。
“贾志伟,对当今世界的大部分而言,我现在说的完全是这个意思。”
他们都沉默了,似乎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了。
在另一个世界,萨克正在竭力转动闸轮。在水力的冲击下,洗矿槽不停地抖动。但他和麦克一样,也遇到了困难。
“正象我刚才说的那样,我们可以一块儿干的。”麦克过来了。
萨克点点头,两个人背靠着轮子,肌肉拧成疙瘩,跟巨大的水压搏斗。闸门吱吱地向下移动,一扣,两扣,快到第三扣的时候,不动了。阻力很大,萨克感到吃惊,滑倒在地。麦克差点从他身上翻个斤斗。他们互相扶起,麦克说:“有点问题,轮子结构可能出毛病了。”
巨人在支撑架下弯着腰,检查齿轮,然后往闸门下面看看。他发现了似地说:“一块大石头楔入闸门,使它出了槽。”
“能修吗? ”
“如果洗矿槽是干的,或许可以。但是奔流的水会把我的胳膊扯掉。”萨克摇摇头。
“我来试试。”麦克向闸门看了一眼,迅速做出决定。
“你的力气还没有我的一半大呢。”萨克皱着眉头嘟哝着。
“相信我吧,萨克。我能承受住压力和水流……至少能顶一会儿。”
萨克对他的建议考虑了片刻,送给他一件金属工具。这是他祝福的一种方式。
麦克手里拿着工具,攀上洗矿槽。他正好停在闸门后面,没法观察水流的情况。许多石头从他旁边飞溅而过。过了一会儿,麦克跳入看不见的水流。他在有水的狭窄槽道内侧,引起整个结构摇晃不止。水——在压力减少时又变得可见了——向外拥出。过了许久,还不见动静。萨克在一旁焦急地、关切地望着。
麦克向那块楔入的石头进攻——那是纯金的!它顽固地一动不动。过了好大一会儿,经过巨大的努力,麦克总算把它松动了。他从矿槽跳出来,气喘吁吁,向巨人胜利地笑了笑。
“——我已经把石头挪开了——但是,我把你给我的工具丢掉了。”
萨克高兴地在麦克背上拍了一下。“我的朋友,比起你刚完成的事情,丢掉工具算什么呢? ”他挥手指了指轮子。
“好。我认为我们现在可以试一试了。”
他们回到原处,开始挪动轮子。这一次,当他们共同用力时,轮子转动了……但还是只走了一两个扣就不动了。
巨人和他的新朋友惊慌地向上面看去,只见洗矿槽不祥地抖动着。如果继续下之,毫无疑间,它一定会散架的。萨克一把把麦克拉开。
“闸门还是没有进槽。矿槽就要塌了,赶紧避一避吧。
现在还行,你快离开这个世界吧。”
“我们必须把闸门放回槽内,才能转动轮子。”麦克说着又跳进水里。“还得你用力气。”
麦克出来后,和萨克一起,又用肩膀顶住闸门。它在一点一点地挪动,慢得要命……
“再使点劲……再……”
“我再也使不上劲了……”
“再推一点就行了。”
“那谁来转动轮子呢——使闸门本身不敢于突然折断,掉进水流——”
这时,莫尔顿意外地出现了:“你们现在要转动的是轮子,对吗?”
太少和萨克齐心协力,把闸门咔嚓—声推进槽内……
“动手吧,莫尔顿,动手干吧! ”麦克喊道。
莫尔顿走上去转动轮子。闸门向下移动……猛地一下关上了。急流停止,吼声平息,一片寂静。
三个人瘫倒在地上,精疲力竭,为他们自己的胜利感到惊讶。
“什么也不能依赖我,是吗? 甚至把你们扔下,我也是靠不住的。”莫尔顿说。
“你为什么要回来呢?”麦克问。
“我不愿意谈这些,但是,我认为我还是有良心的,或者是有点什么其它的东西。我走得越远,越感到不好受。”他转向萨克:“先生,你的这个世界是疯狂的,它损坏了人的自尊心。”
水平静下来了! “海鲸号”控制舱内,轮机手看看仪器。他向上面望望,感到十分惊讶,报告说;“流速……零……流出量……零。那里什么也没行,只有正常的海洋。”
“麦克成功了!”伊丽莎白兴奋地说。
“怎样干的?……改变得这么快……? ”舵手简直不敢相信。
“他会告诉我们的……”她心里突然充满了忧虑:“……如果他能从那里脱险的话……”
这种忧虑顿时使大家的喜悦蒙上一片乌云。
萨克离开麦克和莫尔顿,显然,他在矿槽下面发现了什么。
“出了什么事?”麦克问。
巨人回头瞧着他们……做了个鬼脸。“金子!一个崭新的矿脉,它直接在矿槽下面通过——看!”
“运气给某些人碰上了!”莫尔顿不胜羡慕地说。
“我采矿不用要水了——一把镐头就解决问题了!”萨克高兴地说。
“我们也没有必要越过您的土地了。”麦克说。
突然,萨克想起了什么,大叫一声:“井——!朋友们,你们必须回到井里去。——快!”他解释说:“既然水已经关住,跟外面所有的联系都将断绝。如果你们不迅速回到你们的世界,你们就会被迫永远留在这里!”
“我不想得罪你,老兄,在这儿呆着我可不愿意。你呢,麦克? ”
麦克以行动问答了他。他们一齐朝那口井奔去。
“你们还来得及。”萨克说。
“谢谢你,十分感谢。”麦克向萨丸仲出手。当巨人和麦克握手的时候,莫尔顿在一旁拿着绳子,催促说:“什么也比不上保持友好的国际关系,但我们还是逃脱这个地方吧!”
“祝你们众运!”萨克说完,转身走开了。
麦克从莫尔顿手里接过绳子,先下去了,莫尔顿立刻跟在他后面……突然,他象是想起了什么。
“等一等!”他说完就往回爬! 麦克大惑不解。
“莫尔顿,你上哪儿去? ”麦克担心地问。
莫尔顿不答话,匆匆爬出井口,在灌木丛中乱摸。
“金子!我几乎忘了金子!”他大声喊着。
“丢下它——没有时间了!”麦克大喊。
“我把它藏在树丛中了,只须一秒钟! ”他象那种挖洞的动物一样,在树丛中乱摸乱抓。他找不到他的袋子了。
“没在这儿!——应该在这儿呀——”他象演戏一样,对着那些灌木讲着:“好了,你们中间哪一个拿了? ”
“莫尔顿!”麦克焦急万分。
“等等!”莫尔顿终于发现了他的金子。“在这儿!我的金子!朋友,我马上就来了!”他冲过去,一把抓住那袋子。他得意处转过身去:“费了半天力气,总得有点利啊,是不是?”
突然,他不说话了,呆呆地站在那里,原来麦克和那口井都无影无踪了。
“麦克?!”莫尔顿恐怖地大叫。“等等!麦克——别把我丢在这几——”
萨克同情地瞧着他,眼眼里带者一种“我早就知道”的神情。
莫尔顿冲着萨克嚷道:“把它弄乔回来,你可以把它弄回来!”
“不行,十分抱歉。”萨克无可奈何。
莫尔顿完全绝望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萨克关切地说。
“我什么也没有了,甚至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没有人,没有文明,没有冰镇啤酒,没有——”他的神志有了些变化,“也没有税,没有法律,没有警察,没有便衣队,没有任何那样的东西。”
他一边看着巨人,一边伸手从潜水衣里掏出一付纸牌,脸上升始浮现出平静的笑容。
“我打赌,你不知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萨克以怀疑的目光扫了一眼纸牌。
“好,萨克,乡巴佬,这里有四种牌。方块,红心——”
麦克回到“海鲸号”拉制舱,伊丽莎白劈头便问:“那里发生了什么事,麦克?”
“你知道莫尔顿。我想这是你们打扑克牌时用的一个词。
他……把好牌拿的时间长了点儿。”
“他是不是……? ”
“死了? 不,他没有死,伊丽莎白。我估计到时候他在那儿会过得很舒服的。”
“——那儿? ”
“请原谅,你说什么?”
“麦克,‘那儿’是什么地方?我们的仪器显示出,在大旋涡的那一边有点东西。那是什么? 他是什么样的?”
“伊丽莎白,我找不到技术词汇和科学概念来说明它。
也许萨克可以。”
“谁?”
“可是,当然,没办法找到他了。”
正当伊丽莎白陷入闷葫芦里时,舵手朱穆来了:“有什么指示? ”
“带我们回家去吧,朱穆。”麦克说。
“全速前进。”舵手说。
“麦克……”伊丽莎白还想再问问麦克。但是,麦克拿出付纸牌来,捻成扇形,伸向她。
“抽一张牌,伊丽莎白,哪张都行。”麦克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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