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拉克找到的那棵树是完美的:直径大约有三厘米,像箭一般的直。尽管还是棵幼树,但树干却很高也很强壮,枝叶繁茂。他用他的多功能刀子,将上面一些不协调的树枝削去,接着又在靠近树根的树干上削起来,很耐心地把一层又一层的树冠也削掉。这花去了他很长的时间,但将这一切都完成之后,他总算有了一支和他本人一样高的坚固梭缥。
接下来要做的事是使他的武器更尖利。他把树冠削成了加长的锥体形状——四个加固了的可以致敌于死命的三角形。做完之后,他开始将武器应用于实践,研究起它的平衡与飞行高度问题。他又进行了一番删削,算是解决了平衡问题。等他再次进行实践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投掷的准确距离是三十米。
自从几天之前听到一场激烈的搏斗之后,他既没再听见,也没有再看见任何巨兽出没的痕迹。但巨兽肯定存在并在森林中穿行的想法,让库拉克感到恐怖和紧张。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一回忆那令他五脏六腑都为之翻腾的搏斗声,恐怖记忆便提醒他在那可怕一刻惊心动魄的经历,每当这个时候,他就觉得巨兽总会发现他的。
接下来的几天,库拉克是在森林中游荡过来的,他尽可能地往远处走;但夜幕降临的时候,他还是要返回到他的隐蔽之处。他仍然在池边睡觉,并在里面游泳。
他一直都靠被他杀死的肥胖动物尸体度日,直到那肉开始腐烂为止。但那已经是好几天以前的事了,从那时到现在,再也没有动物光临池边喝水。他又饿了,急于要认真地实验一下他的武器。
森林中有着各种各样野生的生命——但不幸的是,它们中的大部分都住在树叶顶篷的上面,他的标枪对它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鸟儿们和小的动物看着他在远远的下面森林中的空隙间穿行。但是,并没有遭遇大一点的、缺乏警觉的动物。他看见过它们的踪迹,那是偶尔间的一瞥,他看着它们油亮的身体消失在灌木丛中。
当饥饿成为首要的问题后,他的潜行能力与之成正比地向前发展起来。到第三天,他在一条植物丛生的林隙间潜行,悄无声息,如同他正在寻找的动物。尽管他的许多人类知觉已经蜕化,但他仍然保持了警觉或者是动物的狡猾。尽管他既不知道也不再记得他前半生所发生的事情,但他潜在的对于森林中其他生命的刺激作出反应的能力却得到了加强。与记忆的丧失相伴而来的是他耐力的增强。他可以让自己一动不动地坐在一个地方,或者沿着一条小路一直走到尽头,既没有抱怨,也没有疲惫。
对于这一切他都不予理睬,意识的斑斑点点已经没有太多保留下来,他的生命被基本力量控制着:白天和黑夜、饿和渴。
他在森林中倘祥,既没想到他是谁,也没有想到他是从哪里来的,他所需要的就是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立即作出反应。他绝对不会想到比下一顿饭更远的事情。
运货车不再陪伴他进行这类搜寻,他嫌发动机所发出的嗡嗡声和从灌木丛中穿过时所造成的声音过于嘈杂。
此刻,他正蹲在一块苔癣覆盖的岩石上,从这里,他可以看见下面的一切。他坐在那里,梭镖松松地握在他的手中,等待着野物从下面经过。几个小时过去了,就在他正准备放弃守侯的时候,他听到了于树叶所发出的响声。他把一根藤垂到了岩石下小路的中央,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与此同时,库拉克警觉起来,将标枪紧紧地握在手中。他的身子前倾,将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脚上。籁籁的声音不断地响着,不仅仅是一个动物,而是很多。
就在这时,第一个动物出现在下面的草丛中。那家伙比他所希望的要小,长着一头细软的棕红色头发,四根纤细的腿支撑着它圆桶似的的身子,看起来一副力不能胜的样子。它那窄窄的头上长着一根长长的、半柔软的鼻子,鼻翼向着四处煽动,在静谧的林中小路上嗅着。一心想要把它杀掉的库拉克手中的标枪似乎马上就要飞出去了,可是本能的直觉又使他将它紧紧地抓在手中。等一等!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大家伙还在后面,等等。
他迟疑了一下,第一个动物就在他的迟疑中走了过去,边走边用它那滑软的鼻子在地面上唤着。可紧跟在它后面的另一只与它同类的动物又出现在库拉克的视野中,只是比前面的那个稍微大了一点。
库拉克又一次举起了梭缥。
不,那个声音又叫了起来。要耐心!大家伙还在后面,一会儿你就会明白的。
库拉克遵从着内心的命令,轻轻地把武器放了下来,等待着。更多的动物从下面的草丛走了过去,但没一个他看得上眼的。他等待着,又听到籁籁响声的时候,他作出全力以赴的样子。这一次,从他的注视中走过的动物走得很慢,身体明显比其他的同类笨重得多——向前走的时候,它的肚子几乎要贴到地面了。它的鼻子四处嗅着,挨个品尝着它所过之处的树枝。
是时候了!动手吧,你今晚要有一顿美餐了!库拉克的反应异常灵敏,握着梭缥的胳膊猛地将梭镖向后一拉,梭镖就飞了出去。他的牙关紧咬,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到肩膀上,向着目标刺了过去。
梭镖在空中飞驰,发出令人恐怖的尖啸声。动物躲闪了一下。它想跑,可它的身子却动不起来了——它厚厚的脖子被刺中,瘫倒在了地上。
它无力地挣扎了一下便气绝身亡了。库拉克跌跌撞撞地从岩石后面跑出来,直奔他的猎物。他激动得大声叫喊,颤抖着站到他的手工作品前。梭镖真的能飞出去了,而且它的头很尖,轻易就能够刺穿动物的皮和肌肉。他的瞄准技法也不错,动物这么快就死了。
好,你已经捕获了一只食叶动物,它的肉质鲜嫩。
他跪下去,正想把武器抽出,发现一个黑影沿着草丛向着他的左边走来。他转了个身,刚把梭镖抽回,那个庞大的像猫似的黑影就走了过来,在斑驳的光照耀下,它的皮毛在森林中闪烁着,金黄色的大眼睛严厉地注视着他。
库拉克拿标枪的手僵住了。不要动,他内心的声音提醒着他。在这只动物面前,你的标枪将毫无用处。什么也不要做。
猫类动物无声地拍动着它那巨大的爪子,向前走来,口鼻中不时发出吠叫声。
库拉克紧张而好奇地看着它,见它打了一个哈欠,露出粉色的舌头和两排三角形白而尖利的牙齿。
库拉克站起来,慢慢地向后退,握在手中的梭镖时刻准备着自卫。它却漠然地眨了眨眼睛,又打了一个哈欠,嗅着倒在地上的动物。
库拉克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它撕扯食叶动物,尽管他害怕它,但还是决定向他即将失去食物的命运挑战了,他不能让他费劲心机才得到的肉落入它的口。它抬起头来,向着他所在的方向咆哮,似乎想把他打发走,再慢慢地从后腿处将那死去动物的皮剥下来。
库拉克看着它不动声色地吞食着他的食物,一股怒气油然而生。他的手颤抖着,将梭镖紧紧地抓在手中,举过头顶,稳稳地落在了它的大脑袋上,啪的一声!黑色的巨兽翻了一个身,耳朵便耷拉下来。库拉克直直地站着,挑战似的。梭缥瞄准了近在飓尺的巨兽。它需要你的血,傻瓜。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嗡嗡响着。
库拉克的标枪在巨兽的脸上划过,但眨眼工夫,它就抬起爪子,把标枪打到了一边,但仍然因愤怒和恐惧而颤栗着的库拉克又一次举起了标枪。巨兽的肌肉在闪闪发亮的毛皮遮掩下颤栗着,金色的眼睛凶狠地眯了起来。
在漫长而又紧张的对峙中,双方相互注视着,谁也不肯退缩。令人恐怖的气息灌满了他的整个鼻孔,库拉克心中的那个声音好像在对他说,如果逃跑就必死无疑。
眼前这个为了争夺食物而向它挑战的动物也令猫类巨兽感到大惑不解。它不再紧张,坐了下来,警觉地看着眼前的人。这里来了新的——显然很弱小但在威胁面前却不逃跑的动物——它摇着它那大大的黑脑袋。
巨兽又开始吃起来,库拉克高举的梭镖放了下来,插在死了的动物脖子上。它看看猎物,又看看人,似乎在考虑着什么。接着,它又将爪子放在死去的动物身上,似乎是说,有足够的肉,你今天晚上不会饿着睡去了。
巨兽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那死去的动物身上,将一大块肉从它的身上剥下来,整个地吞了下去。库拉克蹲下去,等待着,也看着他所选择的食物在它的咀嚼中一点点地消失。终于,它站起来,在自己的嘴巴和鼻子上舔了舔,打了一个哈欠,向前走出几步,便懒懒地卧了下去,四肢伸开,睡着了。
库拉克轻轻向前走了几步,看着猫类巨兽给他剩下的东西:肋骨和脊柱上筋筋巴巴的肉和两个前腿之间的一部分肉。库拉克从破烂的衣袋中摸出刀子,开始将肉切成条状,慢慢嚼着仍然带着温热的肉。他边吃边不时打量着睡在不远处的巨兽,看它是不是醒来。但它的身体却有节奏地上下起伏着,显然在酣睡。于是,库拉克继续享用着他的美食。
他大口地吞食着带点甜味的肉,不久,森林中嗡嗡的声音便在他的耳边响起,他的头也重了。将最后的一块肉送人嘴中,库拉克离开支离破碎的动物尸体,蜷缩在旁边的灌木丛中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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