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袭击发生如此之突然来看,托勒猜出纪律防线一直都守在这里,等着天亮后开始血腥的屠戮。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叛军n]还躺在营地里沉睡。狄哈根人那带点苦涩味道的烈性液体让他们感到昏昏欲睡,在与朋友分享快乐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危险正在逼近。不过,袭击还是打破了他们的沉睡——对于士兵来说,这样的事情无疑是一场灾难。
第一声爆炸就让叛军们全都站了起来。他们拿起手中的武器便奔向在回屋顶下发出闷闷回声的大火,叛军们意识到如果他们不能赢,这便是他们最后的战斗。他们以异常的勇猛投入了这次战斗,顽强地击退了纪律防线的进攻。
当意识到速战速决的希望在叛军的猛烈反击下蒸发掉的时候,纪律防线便撤退下去,在墓地山形成一个包围圈并驻扎下来。
特伍德站在一堆武器面前,对他的人发布着命令。瑟杰克和科佩特在他的身边转来转去,组织着武器装备的撤离。“怎么了?”托勒跑过来问。
“我们得想办法进入鲍波的隧道。”瑟杰克说,爆炸所带起的泥块和碎石在烟雾中向他们身边洒落下来。
“我们不能那么做,”托勒说。“太远了。除了死树和荒凉的土地外,从这里到那个地方之间没有任何遮掩。”
“托勒!”特伍德吼道。“帮帮忙,把路让开。我们得走,我们不能呆在这里了。”
“伤员怎么办?”托勒问。
特伍德看着托勒,随后,将视线转移到别处,说:“我们把他们带走——当然。”
下面的几个小时在死亡的梦露和嘶嘶燃烧的大火中度过。叛军——狄哈根和哈伊根人像驯服的动物一般背着重负——随着全体撤退,他们的出口被泰纳斯和罗曼的射手所掌握中。纪律防线意识到胜利在手,便加紧了进攻,他们想把叛军打散。
隔离。双方的伤亡都很惨重。
托勒一直都在伊琳娜身边,帮她照料伤员,鼓舞着他们那低落的士气,一米一米地,向着安全的鲍波隧道移动。每一米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一个士兵倒下去,不仅仅意味着他们失去了一个士兵——也意味着失去了他身上背着的辎重。
特伍德在这次战斗中表现了他超人的指挥和战略才能。他指挥着他们前进,射手以猛烈的火力在后面掩护。这样,纪律防线不但无法往前移动,也无法从中切断他们。
火球在吱吱爆响着的空气中炸裂。狄哈根人还没有离开营地,战斗就打响了,他们毫无选择地参加了战斗。他们原本计划在拂晓离开,由托勒带着踏上去费瑞亚的路。
柯伦·伯哥乃伊诅咒着,咬着牙。纪律防线夺走了他永远离开圆屋顶的机会,这让他怒火中烧。但在愤怒中,他仍然有条不紊地执行着把他的人带到安全地方的任务。
现在看来,他们只有进入鲍波隧道了。
两公里多的路程他们走了四十分钟。托勒在第一批进入隧道的那群人之中。他看见了被干枯的灌木掩盖着的土堤上有一条陷口,那就是隧道口。他冲在前面钻了进去,里面黑暗而阴冷,散发着潮湿而腐烂的气息。
他飞快地向四周打量了一眼,便冲了出来。这时,纪律防线已经了解了叛军的意图,重新向他们展开攻击。武器的尖啸声像愤怒的咆哮一般,弥漫了四面八方。
罗曼和泰纳斯的射手疲惫地从山上撤下来,直奔碎石场,据守在那里,掩护着他们的同志迅速向着安全的地方转移。
托勒在隧道里帮着照看了一会儿伤员,随后又走出来帮着哈伊根人背装备和物资,罗曼人已经在隧道口形成了半个圆圈掩护他们。托勒站在圆圈中,指挥并催促背着辎重挣扎的人们。
托勒看见一个泰纳斯人踉跄着倒了下去,恰好这时科佩特出现在裂日处,趁那人还没有着地,他抓起那人的武器就猛烈地开起火来。
纪律防线集中火力向人数不断减少的防御者们发起了猛烈的进攻。托勒的全身已经被汗水打湿,他累得喘着粗气,身上的肌肉颤动着,但还是在隧道口前后奔跑,时而卸下负重者身上的担子,时而把他们身上重的东西拿下来背在肩上。
在热力武器嗖嗖的啸叫声中,托勒听见了纪律防线向防御者冲来时所发出的呼喊声。他转过身,看见他们像黑色的浪涛一般向这边拥来,手里的武器闪着灼人的白光。
防御者们一字排开,掩护着叛军的撤退。托勒刚弯下腰去照看一个倒下去的狄哈根人,就听一个罗曼射手尖叫一声,向后倒了下去,他的武器在地面上发出连续的撞击声,托勒把狄哈根人提起来,又冲向正在地上抽搐的罗曼人,他身边那灼热的武器已经哑了下来。
罗曼人受了重伤,脖子的一边是一条干枯了的红色伤痕,肩膀上的肉已经全部烧焦,露出被烟熏黑的锁骨。托勒刚向那个人弯下身子,就听到了劈劈啪啪的爆炸声,他赶紧平卧在地上,空气在他的头上颤栗。
浓烈的臭氧和人体烧焦后所发出的甜腥气让他感到一阵晕眩。他看见罗曼人的武器在地上冒着烟,便滚了过去,弯腰把武器捡了起来,对准正在拥来的纪律防线,手按在了点压盘上。
武器在他的手中震动,爆炸声震耳欲聋,他的眼前是一片灼目的火光。
托勒一次又一次地开火,却瞄不准目标——他的唯一目的就是让纪律防线不要把他当成是一个轻易可以打中的靶子——但他还是肚子朝上倒在了崎岖不平的地面。
泰纳斯和罗曼人冲到了他的面前,伤员们的哭声和着爆炸声在他的耳边回荡,弥漫着灼热的金属和烧焦了人肉气味的空气中,他几乎要窒息了。
他又一次来到了隧道口。他觉得自己的左手被什么东西拖着,这才发现自己仍然抓着那个受伤的罗曼人胳膊,把已经失去知觉的士兵拖了回来。
烟雾在他的眼前弥漫,他觉得自己的右手在隐隐作疼,发现抓着灼热武器的右手已经被烧焦了。他把枪放下,不相信地打量着自己的手。没有痛苦的感觉,但他的手掌分明被烤焦了,手指被烧得血肉淋漓。
爆炸声在他的身边响起,一股热浪从他身边掠过。战场已经变得晦暗不明,他的头嗡嗡响。托勒咬着牙,向着隧道爬去,他的手里仍然抓着那士兵的身体,他要把他也拖进去。
他终于到了隧道,把士兵也拖了进来。人们从他的身边跑过。他听见特伍德大声喊着要求增援。随后,阳光摇曳起来,隧道也在旋转。他伸出胳膊,想要抓住点什么……
“对不起,贝斯洛,如果我觉得这件事不重要,也就不会向你提出请求了。我们需要你。”
贝斯洛在黯淡的星光下阴沉着脸,说:“你怎么能在需要我的时候就来说‘请,我们需要你’,嗯?要是不需要我的时候,你们会说‘住口吧,贝斯洛’,‘一边去,贝斯洛’。这回你们又需要我了吧?我想,你们又用得着我了。”
杨丹的眼睛闪了一下:“这样的倒霉事不会再发生了,先生!你不止一次同我说过这话。现在,机会来了,我们要回到回屋顶去搭救托勒,我要你去。”
“你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到东正教堂去散步似的,但我们去赴的可不是礼拜。”
“那你去吗?”
“我可没那么说。你们为什么会需要我呢?你说过费瑞人派了整整一个飞行编队。”
“是的,他们还要派飞船。但他们只是在万一我们需要带人出来的时候,给我们提供一些支持。我们现在的人力还是有点缺乏。”
“我听着你们缺的可不少。”
“贝斯洛,不要再耍孩子脾气。你会去的,会的。”
“是的,你总是喜欢做出一副大人物的姿态——做出慈悲上帝的姿态。可我得到的却是命令、愤怒,还有腐烂。”
‘腐烂了的是我的眼睛!什么东西也无法穿透你那自我膨胀的心灵。你的眼睛永远都盯着眼前的利益,你永远也无法理解什么叫伟大的心灵。“杨丹恼怒地眨了眨眼睛。”你就是这样的人,贝斯洛。我给了你一个做体面事的机会,但你却把它扔回到我的脸上,我早就该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她说完,脚步重重地离开了他,贝斯洛在后面喊着:“不要急着伤害我的感情。”
“你根本就没有!”杨丹消失在后面的一个帐篷里。
贝斯洛向周围看着,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也有点不知所措。可能整个营地的人都听到了我们的争吵,他想。现在,他们一定都以为我是一个懦夫了。他钻进自己的帐篷,躺在了睡垫上。
“并不是因为我害怕。不是……真的不是。真正的原因是我现在有了萨塔拉,我的生命有了希望。我是说,在我得到真正的生活之前我是不想死去的。”
这就叫做自私吗?如果这就叫自私,那可就不妙了。托勒自作主张回到圆屋顶,他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他抓住了他的机会。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所有的人都得把自己投入到他的事业之中去,就为了杨丹如此地激动吗?他离开的时候,杨丹可不是这么关心他。
但事情发生了变化,心灵是可以改变的。
杨丹的心已经变了,他想。假如萨塔拉以为我是一个懦夫,她的心也会变吗?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如果他一直呆在后面,萨塔拉会瞧不起他吗?如果他去了,她会把他当成英雄吗?贝斯洛躺在睡垫上,心烦意乱,他想,这都是你的错,托勒!你为什么就不能留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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