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雷福德履新

 



  斯坦顿·巴雷抓住他那把巨大座椅的扶手,靠坐在椅背上,目光犀利地注视着巴克·威廉斯。
  “卡梅伦,”他开口道,“我实在没法指望你。那只午餐的纸袋是怎么回事?”
  “那不过是一块小甜饼。我饿了。”
  “我也总饿,”他吼道,“可我绝不会在镜头前吃东西!”
  “我想,或许没人看得见。”
  “现在你就知道了,有人看得见。如果卡帕斯亚和史蒂夫仍要让你坐在耶路撒冷签字仪式的主席台上,别再带午餐袋。”
  “那不过是一小块甜饼。”
  “小甜饼也不行!”
  在做了多年哈蒂·德拉姆的机长之后,雷福德坐在哈蒂那张宽大的大班桌对面,感觉如今似乎反倒成了她的下级。显然,他那种开门见山的谈话方式让哈蒂变得警觉起来。
  “雷福德,听着,”她说,“虽说你把我甩了,可我仍然喜欢你,对吧?我决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想方设法向我的上级打小报告,要在我的私人档案里添上一笔,这不是伤害我吗?”
  “那不过是个玩笑,已经被你看破了。”
  “这件事弄得我受了不少委屈。还有在达拉斯收到的那张便条,说什么新一代的‘空军一号’是一架757。”
  “同样是个玩笑,我对你说过了。”
  “这一点儿也不好玩,而且也太巧合了。”
  “那好,雷福德,如果你连一个小玩笑都受不了,今后我不开就是了。我原以为朋友之间,开个玩笑无伤大雅。”
  “得了,哈蒂,你以为我会吃你那一套?这不是你的做事风格。你从不会对朋友恶作剧,这不是你能干出的。”
  “那么,对不起了。”
  “光道个歉可不够。”
  “请原谅,除此而外,我不能答应你其他的要求。”
  在某种意义上,哈蒂·德拉姆是最能叫他悸动不安的人。雷福德深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哈蒂,我希望你能告诉我那些花和糖果是怎么回事。”
  其实哈蒂的为人最率直不过了。“花和糖果?”在因愧疚而停顿了片刻之后,她重复着。
  “别再耍花招了,”雷福德说,“你要接受这个事实——我知道是你干的,快告诉我为什么。”
  “我只是奉命行事,雷福德。”
  “这我就不明白了。我倒要问问,这位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为什么要送花和糖果给我的女儿——一个他未曾谋面的人?他是在追求她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不署上他的签名?”
  “他没追求你的女儿,雷福德!他只是看中了一个人。”
  “这是什么意思?这个人是谁,是我们认识的人吗?”
  哈蒂似乎在努力不使自己笑出声来。“可以这样说,咱们两个曾经有过风流韵事,而你并没有把这件事透露给报界,我们很感激你的这种做法——”
  “我可以和你做一笔交易。你别再用匿名的方式送东西给我的女儿,并告诉我你这样做的目的,我就会替你保守这段秘密,怎么样?”
  哈蒂把头向前倾了倾,显出一副密谋的神情。“好,”她说,“你问我是做何想,对吧?我告诉你,我实在不知道。正像我说的那样,我是奉命行事。不过,这个招数的确不错。”
  雷福德对她的话毫不怀疑。令他不解的是,尼古拉·卡帕斯亚竟然把心思用到这类琐事上。“继续说下去。”
  “他很希望你能做他的飞行员。”
  “嗯,”雷福德含糊地应了一声。
  “这么说,你答应啦?”
  “答应什么?我只是说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我还不敢肯定我会不会答应。他想让我做他的飞行员,然后就——”
  “但是,他知道你对目前的状况很满意。”
  “这又是你说的,我猜想。”
  “他想仅仅给你提供一个职位,未必能叫你动心;还要做一些手脚,把你原来的职位搞掉。”
  “他追求我的女儿,就能使我投向他的怀抱了吗?”
  “不,别说傻话了。我们原本猜想你发现不了追求的人是谁。”
  “我明白了。你们以为我会认为这个人就在芝加哥,于是,我就可能希望搬走,另找一份工作。”
  “说对了。”
  “可我还有很多不解之处,哈蒂。”
  “说出来。”
  “为什么有人追求我女儿,我就一定要搬走呢?她差不多二十一岁了,正是被人追求的时候。”
  “但是,我们在礼物上没有署名。这看起来有点儿危险,有点儿叫人猜不透。”
  “的确如此。”
  “这样,我们就达到了目的。”
  “哈蒂,你有没有考虑到,当你送给切丽那种精美的薄荷糖——那种糖只有纽约的霍尔曼·梅多斯商店出售时,我会对证的?”
  “嗯,”她沉吟了一会儿,“可能没有那么快。”
  “嗯,就算你们这一招奏效了:我认为我的女儿受到某个来路不明的人的追求。既然卡帕斯亚与总统的关系如此亲密,难道他不知道白宫已经打算让我去驾驶‘空军一号’?”
  “雷福德!正是他希望你接受这份职务。”
  雷福德颓然地靠坐在椅背上,吸了一口气。“哈蒂,凭着你对所有圣物的爱起誓,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从白宫和泛大陆航空公司得到的消息说,是卡帕斯亚让我到白宫任职的;未经见面,他就批准我驾机将联合国代表团送往以色列。卡帕斯亚希望我做他的飞行员,但他却先让我担任‘空军一号’的机长,这是怎么回事呢?”
  哈蒂的脸上现出一种宽容和屈尊俯就的笑容。“雷福德·斯蒂尔,”她用女教师的口气说,“你还弄不懂,是吗?你的确还不知道到底谁是尼古拉·卡帕斯亚。”
  雷福德惊愕了一会儿。他比她更了解尼古拉·卡帕斯亚到底是怎样一个人。问题是她才叫作对此毫无所知。“告诉我,”他说,“让我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哈蒂朝身后看了看,仿佛担心卡帕斯亚会突然出现。雷福德知道,在这个大理石地面的建筑里,没有人能悄悄走近而不引起回声的。“尼古拉不打算归还那架飞机。”
  “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我说的话。飞机已飞抵纽约,你今天就会见到的。正在给飞机喷漆。”
  “喷漆?”
  “你会看到的。”
  雷福德记得不久之前,这架飞机是在西雅图喷过漆后才交付使用的。为什么又要喷漆呢?
  “那么,怎么才能不归还飞机呢?”
  “他只要感谢总统的盛情——”
  “他昨天已经谢过了。我在电视里听到了。”
  “但是,他这次要更加明确地表示,他感谢总统的这份厚礼,而不是暂借。你首先受白宫的聘用,然后跟着飞机过来,而你的薪水仍算在总统的帐上。总统能怎么样呢,显出一副受骗上当的样子吗?说尼古拉在撒谎?他只能按照尼古拉的意图,表现得慷慨大方。这个主意不是很好吗?”
  “这是一种野蛮行径,是偷窃!我干吗要为这样的人工作呢?再说,你干吗要为他工作呢?”
  “只要他雇用我一天,我就要与他共事,并为他工作,雷福德。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我学到了太多的东西。这完全不属于偷窃行径。尼古拉说,美国一直在寻找支持联合国的方式,眼下这就是一种方式。你知道,世界就要进入大同,新的世界共同体需要一个大而统一的政府来领导。赠送这架飞机也可以表明,菲茨休总统是服从卡帕斯亚秘书长的领导的。”
  哈蒂像鹦鹉学舌一般这样说着。卡帕斯亚对她影响至深,如果说并未让她变得聪明,至少让她学会了信奉。
  “好啦,”雷福德说,“不论怎样,卡帕斯亚说服泛大陆航空公司和白宫,将我排在了选拔空军一号飞行员的名单的前列,又弄得我在家里坐立不安,于是就想到了搬家。我接受这份职位,他得到这架飞机,借而不还;我于是成了他的飞行员,但却要由美国政府支付我的工资。而这一切与卡帕斯亚最终成为全世界的领导人是联系在一起的。”
  哈蒂用绞在一起的两手托着下巴,胳膊肘支在写字台上。她扬起了头。“其实,这并不复杂,对吧?”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对他如此重要?”
  “他问我,与我在一起工作过的飞行员谁的技术最好。”
  “我得到你的推荐。”
  “是的。”
  “你没有告他,咱们两个之间还有一段婚外情?”
  “咱们有过吗?”
  “别介意。”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这个。而且,要想保住自己的饭碗,你也不会说的。”
  “但是,你却告诉他我是个基督徒。”
  “的确告诉他了,为什么不告诉他呢?你自己就把这个告诉给每一个人。而且,我认为他也是一名基督徒。”
  “尼古拉·卡帕斯亚?”
  “当然!至少他是按照基督教的信条行事的。他总是想到‘最大的善’,这是他经常用到的词语。就像这次赠飞机的事,他知道美国希望这样做,即使他们眼下还未想到。他们可能在一段时间内感到有些恼火,但是这符合整个世界的最大利益,他们最终会明白这一点,并为他们的行为感到高兴。他们给自己树立了慷慨大方的形象;卡帕斯亚是为了他们才这样做的。这就是基督徒行事的准则,对吧?”
  巴克一直在奋笔疾书。他将录音机放在饭店内的旅行包里,打算从《环球周刊》社回来之后先取录音机,然后去采访重建犹太人圣殿的倡导人之一马克·范伯格拉比。但是,当巴克走进饭店大厅时几乎与范伯格撞个满怀;拉比正拉着旅行箱准备离开。“对不起,朋友,我要提前动身了。我必须搭上早一班的飞机。跟我来。”
  巴克从一只口袋里掏出笔记本,从另一只口袋里掏出钢笔。“你对这个声明是怎么看的?”他开始了采访。
  “先声明一句:今天,我不过算个政治家。难道我相信上帝只是一个理念吗?不!我相信上帝是一个人格!我相信世界上所有的宗教都可以并肩携手,融为一体吗?不!或许永远不会。我的上帝是一位嫉妒心很强的神,他不能容忍有其他的神抵来分享他的荣耀。然而,我们是否可以相互宽容呢?这当然可以。
  “你也许会问,为什么我要声明我今天只是个政治家呢?为了重建犹太人的圣殿,我可以作出这种让步。只要不让我牺牲对亚伯拉罕、以撒、雅各的神的崇拜,我就可以宽容,可以和任何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合作。我不赞同他们的观点和他们的方法,不过,倘若他们能让我过得去,我也会让他们过得去。首要的一条是,要让圣殿在原来的旧址上重建起来。这项工作实际上如今已经开始动工了,我估计年内就可完工。”
  拉比推开饭店的大门,请看门人招来一辆出租车。“可是,先生,”巴克问,“如果新建的世界性统一宗教的领袖认为自己是一名天主教徒……”
  范伯格挥手打断了巴克的话。“啊,我们谁都知道,这个领袖就是马修斯;他还可能当选为下一任教皇!认为自己是一名天主教徒?他就是一名彻头彻尾的天主教徒!他认为耶稣是弥赛亚;我倒更相信卡帕斯亚就是弥赛亚!”
  “你真的这样认为?”
  “相信我,我的确是这样认为的。弥赛亚要给世界带来正义和永久的和平。看看卡帕斯亚在这几个星期内都做了什么!他符合弥赛亚所有的衡量标准吗?下星期一你就可以见分晓了。你知道我的同行齐翁·本—朱达拉比在……”
  “是的,我会看电视的。”巴克可以同不少人谈卡帕斯亚这个话题,而且他希望能够与本—朱达拉比当面谈一谈。他需要范伯格谈的是重建圣殿的故事,于是,他又重新提起这个话题。“重建圣殿的重要意义何在呢?”
  范伯格拉比向前跨了几步,又转过身,望着排成长龙的出租车,显然是在为时间担心。
  不过,尽管他并未朝巴克看,嘴里仍在继续解答巴克的问题。他给巴克上了短暂的一课,仿佛是在向一位异教徒讲授犹太教史。
  “大卫王希望为主建一座圣殿,”他说,“但是,上帝因为大卫在争战年间流血太多,因而让大卫的儿子所罗门王来建造这座圣殿。这座圣殿的意义极其重大。耶路撒冷是耶和华上帝赐下他的圣名,招他的选民前来敬拜自己的地方。耶和华上帝的荣光曾经显现在这座圣殿中;它已经成为上帝以他的巨手庇佑以色列民族的象征。这个信念在犹太人心目中是如此坚定,甚至认为即使他们背离了上帝,只要圣殿还在,耶路撒冷就是不可战胜的。”
  出租车开了过来,看门人将拉比的那只大旅行箱塞进车后的货箱。“付一下款,然后跟我一起去机场。”范伯格说。巴克笑了笑,掏出一张纸币塞到看门人手里。即使这一程的出租车费都由他来掏,这仍算一次廉价的采访。
  “肯尼迪国际机场,”范伯格对司机说。
  “有电话吗?”巴克问司机。
  司机将蜂窝式电话递过去。“要划卡。”
  巴克想给饭店打个电话,他请范伯格拿出饭店的账单,从上面查到电话号码。他把电话打给寄存处的服务员,通知他们说他的旅行包要多寄存一会儿。“先生,有人已经替你把包取走了。”
  “你说什么?”
  “有人已经替你把包取走了。”他说,“他是你的朋友,他负责把包交到你手里。”
  巴克大吃一惊。“你怎么竟让一个自称是我的朋友的人拿走我的包呢?”
  “先生,事情并不是像您想的那么糟糕。如果必要,我很快就可以找到这个人。他在每天晚上的新闻里都会露面。”
  “卡帕斯亚先生?”
  “就是他,先生,他手下的一个人,叫普兰克。他保证说,他一定会将旅行包交到你手里的。”
  巴克打过电话,范伯格拉比精神为之一振。“咱们再回到圣殿!”他这样喊了一声,司机立刻刹住车。“没跟你说话!”他说,“是我们两个在说话!”
  巴克猜想,这个人精力如此旺盛,大约还要另干一份工作才成。“看起来,你倒像个顶刮刮的网球手。”巴克说。
  “我的确是个顶刮刮的网球手。”范伯格得意地答道,“我是一名A—。你呢?”
  “洗手不干了。”
  “你还这么年轻!”
  “太忙了。”
  “决不会忙到没有锻练的时间。”说着,拉比朝自己那肥胖、坚实的肚子拍了拍。“啊,圣殿!”他又回到原来的话题。不久,车子就淹没在拥挤不堪的车流中;巴克一刻不停地在本子上记着。
  电话铃响了,哈蒂说了一声对不起,就拿起了听筒。此时,雷福德从背包里掏出《新约》和《诗篇》。《诗篇》中的许多章节他都会背;当内心浮现出对卡帕斯亚的恐惧时,为了转移注意力,他默诵起那些喜欢的章节。
  当他抬起头来,哈蒂已经放下了电话,用期待的目光望着他。“对不起。”他边说边合上《圣经》。
  “好了,”哈蒂说,“秘书长准备接见你。”
  司机向拉比保证说,决不会错过飞机的起飞时间,于是范伯格拉比又激动地谈起他们的话题。“圣殿和耶路撒冷城都被巴比伦王尼布甲尼撒拆毁。七年之后,根据王命又重新建造了耶路撒冷城和圣殿。在当时的祭司和所罗巴伯的指导下建造的这座圣殿,与所罗门王建造的圣殿相去甚远,以至于老年人见到它的殿基的时候,不禁流下辛酸的眼泪。
  “不过,这座圣殿一直为以色列人服务,直至受到希腊一罗马的统治者安提阿基斯的亵渎。约在公元前四十年,希律王拆毁旧殿,重新建造。这就是著名的希律圣殿。你知道它后来的结局如何。”
  “对不起,我不知道。”
  “作为一名宗教记者,你居然不知道希律圣殿的结局如何!”
  “我不过是临时顶替这一摊事,是个替补。”
  “替补?”
  巴克笑了。“你既是一名A—网球手,当然明白什么是替补。”
  “这是个足球术语,网球中用不到。你知道,我是不关心其他运动项目的。我来告诉你希律圣殿的结局。一位罗马元帅泰塔斯围团耶路撒冷城,虽说他已传下命令不准破坏圣殿,但是犹太人信不过这个异教徒。为了不让圣殿落入罗马人手中,他们一把火将它烧毁了。如今,在犹太人的圣殿遗址——圣殿山上,伊斯兰人建造起了他们的清真寺,名叫‘岩石殿’。”
  巴克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们是怎样说服穆斯林兄弟搬走岩石殿的呢?”
  “这就证明了卡帕斯亚的伟大之处。”范伯格说,“除了弥赛亚,谁能说服虔诚的穆斯林将岩石殿从旧址搬走呢?可是,你看,圣殿山,岩石殿,都在摩利亚山上;这里正是耶和华神为要试验亚伯拉罕的诚意,让亚伯拉罕将他的独生子以撒献为播祭的地方。”
  “那么,对于以色列人来说,重建的日子确是个了不起的日子。”
  “当然,了不起的日子!自从以色列复国以来,我们为重建圣殿募集了足够的资金。这项工程已经开始了,许多预制构件已经完成,不久就将运抵圣地。我在有生之年就可以一睹它的风采,而这次重建将比当年所罗门王建造的圣殿更加雄伟、壮观。”
  “咱们终于见面了!”尼古拉·卡帕斯亚说着立起身,绕过办公桌,握住了雷福德·斯蒂尔的手。“谢谢,德拉姆小姐。我们就坐在这儿。”
  哈蒂出了办公室,关上房门。尼古拉指了指会议桌前的一张椅子,与雷福德对面而坐。“这样一来,咱们的这个小圆圈就连起来了。”
  雷福德感到格外镇静。他曾请求布鲁斯为他祈祷;而且他的心中充满了《诗篇》给他的鼓舞。“什么?”
  “说来的确很有意思,这个世界真小。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坚信我们正在走向人类大同的原因。你相信吗,我是通过以色列的一位植物学家钱姆·罗森茨韦格认识你的?”
  “我当然知道这个名字。但是,我和他从未见过面。”
  “你们的确没见过。但是你们会见面的,如果今天在这里见不到,星期六在去以色列的飞机上也会见到的。他将我介绍给一位年轻的记者——这位记者曾经写过他的传记故事。记者遇到了你的助手德拉姆小姐——就是曾经在你的飞机上,并最终将她介绍给我。如今她成了我的助手,她又将你推荐给我。世界真小。”
  厄尔·哈利戴也曾说过这句话。厄尔得知哈蒂·德拉姆就是原泛大陆航空公司的雇员,曾经做过雷福德的助手,如今在卡帕斯亚手下工作,而卡帕斯亚又希望雷福德成为空军一号的飞行员的时候,偶发感慨,曾经说了这句话。雷福德没有响应卡帕斯亚的话,他不相信所有的这些都是巧合。并非世界真小;这一切只能是按照上帝的旨意发生的,所以雷福德如今坐在了卡帕斯亚的对面。这并非是他所希望或追求的,但他最终采取了顺从的态度。
  “你答应做‘空军一号’的飞行员了?”
  “没有,先生,这不是我所希望的。在白宫的要求下,我同意驾机将联合国代表团运往耶路撒冷,然后再决定是否接受这个职务。”
  “你不希望得到这份职务吗?”
  “不希望,先生。”
  “但是,你会乐意接受它的。”
  “我不过是尝试一下。”
  “斯蒂尔先生,我想作一个预言:如果你见到了这架飞机。亲身体验到它拥有的最先进的技术,你就决不想再驾驶其他的飞机了。”
  这很可能。不过,这并非主要原因,雷福德想,只有上帝让我干才成。
  “我还想给你透露个小秘密,目前还未公开。德拉姆小姐向我保证说,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一个说话算数的人,最近又迷上了宗教。”
  雷福德不想开口,只点了点头。
  “那么,在此事公开之前,我希望你能保守秘密。美国政府为了支持联合国的工作,已经将‘空军一号’供给我们使用。”
  “这在新闻中播过了,先生。”
  “当然,不过还有未公布的内容,那就是接着就将飞机送给我们——包括机组人员,由联合国专用。”
  “菲茨休总统这样做,的确够仗义。”
  “是的,够仗义。”卡帕斯亚说,“多么慷慨!”
  雷福德终于明白了卡帕斯亚何以竟如此迷人;不过,雷福德知道他在当面撒谎,因而便可轻而易举地抵御他的诱惑。
  “你什么时间返回芝加哥?”卡帕斯亚问。
  “还没有定。我现在听你的吩咐。不过,在星期六启程之前,我要回一趟家。”
  “我喜欢你这种直来直去的谈话方式。”卡帕斯亚说,“你现在听我的吩咐,很好。你当然明白,你应该接受这份职务。你会接受的——不过,这里可不是你的讲经台。”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联合国……它马上就要更名为‘世界共同体’……尤其是我,不偏向任何宗教或教派。”
  “我是一名基督徒。”雷福德说,“我做礼拜,读《圣经》。我不隐瞒我的信仰。”
  “但是,不要在工作中谈论它。”
  “如果你成为我的上司,并将这一条作为规定,我会强迫自己遵守它。”
  “只有这样,我们才可能相互理解。”卡帕斯亚说。
  “我明白。”
  “我很喜欢你,我也相信咱们能够在一起工作。”
  “我还不了解你,先生,但是我和任何人都能共事。”这话是怎么从嘴里冒出来的呢?雷福德几乎露出了笑容。如果他能和这个基督的敌人共事,还有什么人不能共事呢?
  当出租车终于抵达肯尼迪国际机场时,马克·范伯格拉比说:“我想,这一路你对我进行了采访,你不介意把这趟车费算到你的账上吧?”
  “当然。”巴克说,“只要你不用我们负担飞往以色列的机票,《环球周刊》的确很乐意出这一点儿车费。”
  “既然你提到……”拉比皱了皱眉说出半句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挥了一下手,从司机手中接过旅行箱,就匆匆地朝入口走去。
  卡帕斯亚揿了一下内部联络键。“德拉姆小姐,你安排好去机库的车了吗?”
  “是的,安排好了,先生。走后门。”
  “我们准备出发。”
  “保卫人员到了之后,我会揿铃给你的。”
  “谢谢。”尼古拉又转向雷福德,“我想让你看看飞机。”
  “当然,”雷福德答道,尽管此时他更乐意打道回府。可他为什么要听从卡帕斯亚的吩咐呢?
  “回饭店,先生?”
  “不。”巴克应了一声,“请开往联合国大厦。再让我用一下你的电话。”
  “要划……”
  “划卡才能用,我知道。”他给联合国总部史蒂夫·普兰克的办公室打了电话。“你取了我的包溜走,这是什么意思?”
  “只想帮你一个忙,老伙计。你在饭店吗?我给你送过去。”
  “我在饭店,不过,还是我过去吧。你真的是要帮我一个忙?”
  “是的。”
  “那好,我一个小时之内就会赶到。”
  “卡帕斯亚没在。”
  “我不是要去见他。我要去见你。”
  当德拉姆揪响了铃声,卡帕斯亚立起身。门开了,两名保卫人员陪同尼古拉和雷福德走过几道走廊,从运货电梯下至地下一层,来到停车处。一辆豪华轿车正等在那儿。司机跳下车,去为卡帕斯亚打开车门。雷福德到车的另一面,门已经打开了。
  雷福德感到奇怪的是,在办公室,卡帕斯亚并未向他提供饮料,到了车上却向他展示了一番,从威士忌、葡萄酒。啤酒,到各种软性饮料,应有尽有。雷福德要了一听可乐。
  “你不喝酒吗?”
  “现在不喝了。”
  “从前喝?”
  “喝得不多,不过,偶尔也失去理智。自从家人失踪之后,滴酒未沾。”
  “听到这个消息,我感到很沉痛。”
  “谢谢,不过,我已经慢慢习惯了。我很思念他们……”
  “当然。”
  “但我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
  “你们的宗教认为,这是由于基督将他的信徒带往了天国,对吧?”
  “是这样。”
  “我不想装出一副和你具有相同信仰的样子,不过,我尊重这种观念给你带来的安慰。”
  雷福德本想争执一番,但是他不知道见证——布鲁斯·巴恩斯是这么说的——对这个基督的敌人是否可取。
  “我也不喜欢。”卡帕斯亚呷着苏达水。
  “你为什么不让我给你送过去呢?”史蒂夫·普兰克问,“我本该给你送过去。”
  “我求你帮个忙。”
  “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巴克。你接受卡帕斯亚提供的职务,这样,在你的有生之年就用不着为什么事求人了。”
  “说一句实话,史蒂夫,我现在正在酝酿的故事太多了,甚至来不及动笔。”
  “为我们写出来吧。”
  “有些还没法动笔,如果你有办法,就帮我个忙。我想找个办法去见见哭墙的那两个人。”
  “尼古拉恨他们两个。他认为那两个是疯子。显然是两个疯子。”
  “这么说,我去采访他们,该不会令他不快吧?”
  “我想办法,看能不能帮上忙。他今天接见飞行员候选人。”
  “不用跟他说我来了。”
  到达肯尼迪国际机场的一座大型机库前,卡帕斯亚和雷福德下了轿车。卡帕斯亚向司机吩咐了一句:“告诉弗雷德里克,照通常程序给我们演示一番。”
  机库门开了,在聚光灯的明亮的灯光下,整个机身烟烟生辉。正对雷福德站立的这一面,漆着“空军一号”几个大字;可是,绕到另一面,他看到一群油漆工正爬在高高的脚手架上施工。徽章和署名被涂掉了;在原来的位置漆上了联合国的徽章和“世界共同体”几个字。在机名的位置上,油漆工正在漆上“世界共同体一号”几个大字的最后几笔。
  “还要多长时间就可以两面完工了?”卡帕斯亚向工头高声问道。
  “夜里十二点钟,两面的油漆就都干了!”工头回答说,“这一面要花六个小时,那一面干得要快些。星期六完全可以飞行了。”
  卡帕斯亚竖起大拇指以示赞扬,机库里的工人们都鼓起掌来。“我们要登上飞机看看。”卡帕斯亚小声吩咐道。几分钟之内,工人们就在后舱下搭起临时应急的舷梯,让他们登上这架崭新的飞机。雷福德驾驶过无数新飞机,但印象大都平平。他从未见过如此豪华的飞机。
  这架飞机可以说没有一处不功能齐全、式样豪华和漂亮非凡。
  后舱是设施完备的浴室。然后是召开记者招待会的大厅,宽阔得足够在这里举行晚会。这里的每一个座位上都有电话。调制解调器插孔、录相机和电视。飞机的中央是餐厅,这里设施齐全,还附设了休息间。
  餐厅前面就是总统的生活区和会议厅。里面有个房间专门安装了高水平的安全设施、监控设备、备用的交通工具,以及与全球任何一个角落联络的通讯设备。
  “驾驶舱的后面就是机组人员的活动区域,包括一间机长;的私人卧室。如果出差的时间较长,你用不着总待在飞机上。”卡帕斯亚说,“不过,要找到比这里更舒适的条件,的确不容易。”
  当巴克还在史蒂夫的办公室内时,哈蒂·德拉姆来通知史蒂夫说,卡帕斯亚要出去一会儿。“噢,威廉斯!”她喊道,“是你把我介绍给卡帕斯亚先生的,真不知该怎么感谢才好!”
  巴克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他不能说我很高兴帮了你一个忙。事实上,他感到这件事干得糟透了。他只点了点头。
  “你知道今天谁在这儿?”她问。
  他知道谁在这儿,但他没露底。“谁?”
  他意识到,他要对史蒂夫和哈蒂随时得持警惕,尤其是对卡帕斯亚。他一定不能让他们知道他如今与雷福德的关系多么“密切”;倘若能保守他与切丽相爱的秘密,那再好不过了。
  “雷福德·斯蒂尔。他是咱们两个相识那架飞机上的机长。”
  “我还记得。”巴克说。
  “你知道吗,他被选为‘空军一号’的飞行员了。”
  “这的确是个荣耀的事,是吧?”
  “他当之无愧。他是我曾经合作过的最好的飞行员。”
  同他们谈论这位他几乎还不十分熟悉的教友和兄弟,巴克不免感到有些尴尬。“一位好飞行员应该具备哪些品质呢?”巴克问。
  “平稳地起飞和降落;与旅客之间的良好的交流;还有,就是能够平等地对待机组人员,而不是将他们视为奴隶。”
  “的确很感人。”巴克说。
  “想看一看新飞机吗?”史蒂夫问。
  “我能看吗?”
  “在肯尼迪国际机场的一个附属机库。”
  “我刚从那儿回来。”
  “想回去看看吗?”
  巴克耸耸肩膀。“杂志社已经指派别人来写飞机、机长;不过,我当然喜欢看看。”
  “你可以乘坐它去以色列。”
  “不,我不能乘坐。”巴克说,“我的老板对此态度明确。”
  晚上,雷福德回到家,他知道切丽会说他情绪低沉。“布鲁斯取消了今晚的会议。”她说。
  “好,”雷福德说,“我累了。”
  “给我讲讲卡帕斯亚。”
  雷福德试着讲起下午的经历。但是,该讲什么呢?这个人是友善、迷人和平易近人的,要不是他当面撒谎,雷福德几乎怀疑他们是否误会了他。“不过,我们对这个人的本性可以说已经毋庸置疑了,对吧?”
  “对这一点我毫无疑惑。”切丽说,“不过,我还没见过他本人。”
  “既然你已经知道他的本性,那他就连一秒钟也骗不了你。”
  “我希望如此,”她说,“不过,连巴克都承认说他很能迷惑人。”
  “得到巴克的消息了吗?”
  “他会在纽约时间半夜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需要我晚睡一会儿叫醒你吗?”
  “不用。他还不知道我们是在同一时间吃那小甜饼的呢。我无论如何不会忘记告诉他的。”



《颠覆之神》(《末世迷踪》第二部)作者:[美] 蒂姆·莱希 杰里·詹金斯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Xinty665 免费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