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母亲通过电话后,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学习了近两个小时。我试图说服自己神经细胞的结构——比如轴突,树状突,和其它那些——是此刻最能令人集中精神的兴奋材料。但是我依然等待着查德打电话过来。因为已经过了九点钟,而今天我还没有和他说过话,我在想是否他还在生气。但即使是,那也不是什么理由。他知道近来我一直生活在巨大的压力下——而他认为那是受伤的后遗症。所以,为什么他不能仅仅把怨恨抛开,像其他好朋友那样给我打个电话?
我给他的房间打过两次电话都没人接。九点十五我最后又打了一次,他还是不在。我决定出去走走。九点十九分,我把那串水晶石塞进口袋,背包里装满拼读用的材料,步入夜色中。我想我现在真正需要的是净化了的能量和一些明确的答案,要想找到这两样东西除了出去,走进冰冷的月光中,也没有其它更好的地方了——尤其是目前我在锅炉房的祭坛已经无法再吸引我。
操场的四周环绕着几英亩的树林,所以想找个理想的地方并不难。除了去年发生的那件事,我依然爱这个树林,尤其是在夜晚,在月亮和闪烁的星光下,整个夜晚的气氛都可以帮助我集中精力,帮助我重新和自然界的能量联系起来,慢慢将事情理出头绪。
借着小手电筒微弱的光线指引,我走过宿舍楼的一侧,穿过草坪,踏上那条小路,每当有学生想喝酒时就从这里进入树林。我转向左侧,找到一块安静的地方——树丛深得足够把我藏起来,可又不至于影响我抬头看天上突起的上弦月,还有一天就是满月了,月亮的形状已经近乎完美——令人感觉如此惊异,我几乎不能相信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么久了。
我坐在一小片草地上,尽力吸入月亮的能量,把它吞下去,让月光渗入我的皮肤。几分钟安静地过去了,我从口袋中拿出那串水晶石,把它放在面前的空地上。这块水晶刚好被人掉在我自习室的门口,这不可能仅仅是个巧合。我知道一定是有人故意把它留给我的,只是我需要尽快弄清楚那个人是谁,而不至于太迟。
我推开手电筒,找了一块平坦石头,开始把背包中拼读用的东西往外倒。我准备了一副剪刀,从头发开始,脸颊两侧的头发比较长,我剪下足足有四英寸,然后把剩下的头发在脑袋上打成一个结,防止我的卷发起不必要的毛边。我手中的那缕头发看起来很奇怪,似乎不是我的一样,那么不真实。我把它放在金属搅拌碗里,通常我外出做拼读时总会带着这个碗。然后我在上面倒了几滴丁香油——这种原本浅黄色的液体在如此一片黑暗之中变成了深胡桃色。接下来是我的指甲,我用一副很平常的指甲剪把指甲剪下来,碎片全部掉到金属碗里。然后我又滴了几滴丁香油,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那种厚重的气味。
我摸摸自己刚才剪过的那块头发,虽然剪的时候我很小心,但我仍然能感觉到是哪段头发不见了,就在耳朵下面。希望剩下的头发能够长,让我把它系在脑后。如果不行,只能让它和其它头发混在一起了。我低下头看看指甲,都被我剪突了,有两个指头甚至开始流血。我把它们塞进嘴里。吸净血液,然后把手指插入搅拌碗里。我用手指,把头发,骨头与丁香油混在一起。希望混合物的能量能够提高我的自我心里意识。“皮肤、血、油和骨头,”我低声说。“哦,月亮,我恳求您,让真相显现出来吧。”
我拿出一个土豆,这是今早餐厅女服务员送给我的,接着我从背包中拿出一支黑色圆珠笔。我用圆珠笔在生土豆上刻下我的问题:我会遵守诺言么?我的诺言会是什么?
我把土豆放进碗里,将剩下的丁香油洒在上面,大约有两勺左右。我在混合物里旋转土豆,确保它完全被浸湿,被刻上的那些字填充了我的精神。
我搅拌了一会,然后在地面铺开一张巨大的蜡纸,将混合在一起的东西倒在上面,刻着问题的那一面对着月亮;我又在上面撒了些土,形成字母m形;然后用蜡纸将它们卷起来,用一个结实的橡皮筋绑住封口。
“献给您,月亮,我自己——我的身体,我的骨头——与爱和精神捆绑在一起,请求您帮助我看得更清楚些,增强我的自然意识。”
我用勺子,在眼前这片空地上挖了个大约六英寸深的土坑,手指感觉隐隐有些疼痛,因为这个季节泥土都几乎被冻住了。我把礼物放进去,盖上土,然后将那串水晶石放在上面。
“保佑我,”我抬头望着月亮轻声说。
拼读完成,我感觉自己焕然一新,似乎突然更加清醒了,也更加和自然溶为一体。我用胳膊肘支撑着斜倚在地上,注意到旁边有一棵松树。我喜欢松针——喜欢它们那种特别的气味;当我把它们滚动在指间时那种光滑,清脆的质地;还有它们具有保护和趋散消极力量的能力。我从地上拣起几支松树枝,为了以后用。突然我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沙沙声,距离我只几码远。
我把树枝,还有那些拼读用的东西塞进背包,顺手抓起水晶石。也可能是些孩子们睡前在找地方开狂欢酒会。我等了几秒钟,希望听见更多声音,但什么也没再听到。我关上手电筒,站起身。这时听见划火柴的劈啪响声,好像有人要开篝火晚会。
我重新打开手电筒,但是放低光束,向传出声音的地方走近几步。我能看见不远处明亮的橘红色火焰,小火星劈啪的在风中跳动。但是没有听到其它声音。没有说话声,也没有笑声,更没有啤酒罐开启的声音或者啤酒瓶被打碎的声音。
我手里握着水晶石,又向那团篝火走近几步,现在距离已经很近了。我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坐在一块半开阔地上,周围布置着石块。他身体的左半部分被火光照得很清晰。他把手伸进挎包中,开始在胳膊弯下面找寻什么东西。他站起身,将那些东西撒在火堆周围,我认为是些石块。我集中注意力数着他到底放下多少个石块,是否标志了八个方位,从北到西,但我不能确定。他的身子向前倾斜,用一根小棍拨了拨篝火,接着从挎包侧面口袋里拿出个东西,是个广口瓶。他上下摇晃了几次,然后把瓶子举起来在眼前看看,里面是一种棕色,粉面状的物体,好像海滩的沙土,火光在上面投下刺眼的光芒。他打开瓶口,从另外一个更小的容器里倒进去些东西,是一种液体。他从地面拣起棵树枝将它们搅拌在一起,又把手指伸进去,沾了点,将这些混合物沿着脸颊涂上去,又涂了些在脖子后面。
这整幅画面令我感到非常惊奇,因为就在我身边,有另外的一个人在举行某种月光仪式。并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是这个星球上唯一做这种事情的人,只是因为除了我的祖母还有电视上演的那些假扮的巫师,我从未真正看到过哪个人做这样的事情。然而,除了身体中感觉奇异那一部分,还有另外一部分感觉很好奇…甚至是有些抱着希望,而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轻轻握着水晶石,感觉它在我的手中是那么温暖,我几乎无法停下身体发出的颤抖。
虽然我很好奇,希望能更多地观察他,可我突然感觉有些愧疚,似乎我正在侵犯他那片神圣的领地,而月光正看着我做这一切。我向后退一步,用手电筒的光束指引着自己向外走。面前有一堆树丛,我吸了口气,裹紧衣服,希望能悄悄穿过去而不发出任何声音。但是,我刚走到第两步,就听见一声清脆、响亮的断裂声。我停下脚步,低头一看,地面上有一根又长又干的树枝,断成两节,我那条仿冒的多克马丁牛仔裤正压在树枝的碎片上。
我的心开始砰砰跳,我想他一定也听到了。我关上手电筒竭力秉住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