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针织套衫从头上脱下来,迅速地穿上背心,提醒自己我还是有男朋友的,我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此时我还有许多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背心很长垂到我大腿的上半部,闻起来有他的味道,像椰子油和柠檬草熏香。胳膊下面的腋窝处有很大空隙,露出了两侧的胸罩。我把背心塞进氨纶裤里,转过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的头发又长又黑,金棕色的眼睛,削瘦的面颊。那件背心紧贴着我的胸口和臀部使我的肤色看上去浅了许多,几乎是奶油色的。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站在那堆裤子和 T恤之间,穿着他的衣服,在他的房间里,这种情形下,我感觉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了。
“好了,”我说,几乎渴望他能看我,看到现在的我。但他只是脱下衬衫也换上了背心。
我转向其它地方,感觉一股热气沿着我的脊椎向下移动,想着查德曾经也让我有过这种感觉,但现在,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好了,”他说。“一切准备就绪。”那件背心轻松地包围着他的胸膛,他的胳膊上臂露在外面,能看出皮肤下面的肌肉块像小球一样。我也允许他看着我,我在想他是怎样看我呢,对于他来说我看起来是什么样子——一个朋友,一个有男朋友的女孩,一个他尚未解开的谜。
“让我们开始吧,”他盯着我的眼睛说,语气里透着尊重。他从那块围布中央拿起一个陶瓷罐,把它递给我。一种橄榄绿色的粉末在里面,像彩色面粉一样,但是闻起来却更像干草。“你以前用过指甲花染料么?”
我摇摇头。
“它对于人体绘画简直是完美。”他往小罐里倒了几滴液体。“雨水,”他解释道。然后,又加了几汤勺速溶咖啡,挤了几滴柠檬汁,加入尤加利树油,蜂蜜,小豆蔻还有一小根肉桂棒。
他用一根木制汤勺把它们搅拌到一起,然后把小罐放在热金属板上。“几分钟就好,”他说。“这么把它加热是为了加深颜色。”
他一边搅拌小罐里的东西,我一边向里面看,看着那种液体吞没了绿色的粉末。这些材料混在一起就像做蛋糕时由面粉鸡蛋混成的糊状物一样,它把所有的材料都变成了深棕色。“它看起来好像可以吃了,”我说。
“那就是说它们已经好了。”他握着小罐的把手放到一个陶瓷盘子上。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我问,似乎这一切还不明显。
“首先,”他说,“我们需要集中精神在我们已经知道的那些危险上,然后我们需要问自己我们希望知道什么。”
“我们希望知道什么那部分很明显么,”我说。
“真是这样么?”他接着用木勺搅拌那些染料,然后伸一根手指到里面。“刚刚好。”
“当然很明显,”我说,又回到主题上。“我希望知道是谁把这些东西送来的,是谁正在看着我,在我身上究竟会发生些什么事?”
“我打赌有一些问题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他举起食指,指尖上是棕色的染料,用它涂画刚刚好。“你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什么?”我问,向后侧了侧身。
“如果我们要建立信任,就必须在彼此身上画些东西,我们需要用身体向对方表示出我们所知道的事情,我们希望知道的事情…我们必须容易受彼此影响。”
“你在开玩笑,是么?什么时候在另一个人身上画东西就会使他容易受其它事情影响?”
我的回答看起来令雅格布很失望,他的样子让我感觉自己真是个极其令人讨厌的人。有时我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出问题了。我也曾经让安波和卓尔和我一起做些希奇古怪的拼图活动。另外,难道不是我那天埋了个马铃薯到地里?难道不是我做了个蜡人,把它放到枕头底下睡了一晚?那为什么我会对这件事有问题呢?
雅格布用他浑浊的手指在手掌中央画了个螺旋形的东西——一共五层向手腕方向延伸。
我也把手指伸进油彩画了个螺旋形和他的搭配。我向他探开手掌表示和平。“我们可以开始了么?”我问。
雅格布犹豫一下然后用他的手掌盖住我的。从他手里传来的热量立刻进入我的双手。“只有一条规则,”他说。
“是什么?”
“指甲花染料会着色很长时间,所以你必须确定你要画的意象——要有目的。”
“我明白。”
我用放下橡皮筋扎起的头发,接着几分钟我们沿着彼此的胳膊向上画,画到彼此脖子后面,然后拉着背心画在对方背上。我在他前臂上画的活扣;字母m在脖子后与肩膀相连的地方;那句我‘正看着你’画在左双头肌;那扇我噩梦中出现的,已经风化了的灰色的地下室的门画在他后背,就在腰的上方。
雅格布也在我身上画着。当雅格布分开我的头发时,我能感到一些线和螺旋状的图形在我的肩膀和脖子后面形成。三角形和方格形的标记被画在胳膊底下,痒得我几乎跳起来。我想是否他能看见我的胸罩,是否他注意到了我现在已经满面通红。
雅格布把我转过来,我们面对着面,他向前走近一步举起手指要画。我们现在距离很近,我的额头能感到他呼出的热气。雅格布深深地注视着我,我几乎想说个笑话来缓解一下我们之间紧张氛围。我感觉自己在吞口水,我的下唇在颤抖,距离他的嘴唇只有几英寸。他放低手指停在我背心右侧的带子上。他看看我,确定我一切正常,然后沿着我的锁骨画了个什么东西,就在脖子下方一直画到另一侧肩膀。刚开始我还试着分析它究竟是什么,后来就找不到那几条线的轨迹了。
“你准备好接着做拼图了么?”雅格布问。“你还信任我么?”
“你呢?”我问。
雅格布距离我更近些,依然看着我,看到我的眼睛里。他的呼吸很温暖闻起来像肉桂棒和蜂蜜——像这种油彩。“难道你真的一定要问么?”
我轻轻摇头,我们的鼻尖贴在一起。我闭上眼睛,额头轻轻地靠着他的,雅格布的双手沿着我赤裸的胳膊向下滑;我也一样,手指在他裸露的脖子处移动,我们闻着彼此皮肤上油彩的味道,感受着指尖粘粘的油彩。
雅格布停了一下把我的头发从肩膀上移开。他看着我,我闭上双眼,感觉他的嘴唇盖住了我的,一瞬间好像有百万根小针在扎我的皮肤。他的吻像舌头上温暖的蜂蜜和磨卡咖啡,只会比它们更好,是一种我从未品尝过的味道。
我用双臂完全搂住他,感觉他的肩膀突出在背心外,修得整齐的头发在裸露的脖子处。我睁开眼睛透过他的肩膀向他身后看,那支白色的蜡烛就竖立在他床边,我突然感到有种冲动——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我是说,那种感觉——感觉我的心在胸腔里摇曳,似乎它变得不能再大了,感觉想钻进他的皮肤,呼吸他的呼吸。
感觉我现在可以放弃任何东西,只为能点燃那支白色的蜡烛。
“你在想我所想的事情么?”他问。
“我想是的,”我说。
这时门突然被撞开了,打断了这一刻,也切割开我们的拥抱。
我吓了一跳。
是脱彼斯。
“你们在这干什么呢?”他问,左眼抽动着看我们。
“这是我的室友,”雅格布解释说,他向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脱彼斯说,“我可不是想有意打断任何令人惊骇的事。就是想来拿我的东西。”他看看房间,从地板上拣起一顶棒球帽,戴在头上。“那我究竟打断了什么呢?确切些?”
“你和他住在一起?”我转向雅格布问。
“也许我应该离开,”脱彼斯说。“我可不想插在任何事情中间尤其是…比较黏糊的。”
“不,”我说,“我才是应该离开的人。”
“这么快?”脱彼斯问。“为什么?查德在等你么?”
“别走,”雅格布说。
我真不敢相信发生的事情。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脱彼斯看见的那幅图画。这时,注意到雅格布在我前面画了什么。
“我必须走。”我抓起针织套衫,在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无法阻止我之前子弹一样冲出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