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总是那么相同的情形。夜里,树林中,寻找笛瑞儿。他身体的声音潜伏在我身后的某个角落。树枝折断的声音。树叶噼啪作响。风在我耳边回旋,我禁不住迎风流泪。而胃里的疼痛——急剧,滴血,尖锐。真实。
  我的噩梦让我对睡眠感到恐惧。
  我用三个手指掐着剃刀刀片的一端,然后拿了一只新的蜡烛,在蜡烛的柱面刻上了D.O.E.S四个字母,每一下刻痕和刀片的每一次拉动都让蓝色的蜡屑随之滑落,象闪亮的细小的雪花。
  它们是笛瑞儿名字的缩略字母。然而,笛瑞儿却毫不知情。她正在她的日记上飞笔疾书,和每一个夜晚一样,坐在床上,和我在咫尺之间。
  完成了字母S的最后一个拐弯,我把剃刀放在一边,从抽屉里拽出一支鼠尾草。它已经干透了—灰色的叶子枯萎,蜷曲着—现在烧掉它,正是时候。我用一根细绳把鼠尾草缠了缠,这样烧起来就不会有那么大的烟,也就少些麻烦。然后,我把它放到床边的橘红色的陶罐里。
  “要睡觉啦?” 笛瑞儿问。
  “马上。”我拧开了一瓶橄榄油的瓶盖,在手指上滴了几滴橄榄油。
  她点点头,哈欠着,盖上羽毛笔尖的笔帽,合上日记本。“拜托啦,别把咱们寝室烧着了,我明天历史课上还有重要的发言呢。”
  “那才更应该把它烧了。”我开玩笑说。
  笛瑞儿和我成为室友已经有两年多了,所以她早已习惯了我的“仪式”。
  她翻身转到她自己那一边,把被子拽到了下巴颏。“别熬太晚了,你明天不是还有法语考试吗?”
  “谢了,老妈。”
  我看着她闭上眼睛。嘴角,前额的肌肉都放松下来。这场景真是太让人难过了:即便是在午夜之后,没有了任何化妆的痕迹,没有一丁点儿的掩饰,头发随便地在橡皮筋里打了个结,她看上去仍是那么完美——有棱角的面颊;粉红的,噘着的嘴唇;翻卷的,金色的头发;猫咪一样的眼睛和上翘的,乌黑的睫毛。难怪希尔克莱斯特学校的所有的男生都想追她,难怪每一个女生都憎恨她——难怪,查德和她分手了三次,每次都又回头找她。
  我用蘸了油的手指碰触到蜡烛的顶端。“向天,”我轻声说。然后我又摸到蜡烛的底,“向地。”我用手指蘸了更多的油,手指从蜡烛的中间,沿着蜡烛向上,触到了顶端,再回到中央。然后向下,小心地把刻着字母的一面对着自己,笛瑞儿是看不见它们的。
  “一次把它都浸湿了不是更简单吗?” 笛瑞儿问。她的眼睛睁开了,看着我。
  我逆时针转动蜡烛,用手掌挡住字母,继续用同样的方式润湿蜡烛表面。“可能吧,但那样会把不同的能量混淆在一起。”
  “那是,”她说,翻了个身。“我真无知。”
  当蜡烛全部涂好了油,我点燃了一只长长的木质火柴,把它放在了我奶奶去世前留给我的银烛台上。这是我最喜欢的烛台,因为是奶奶的,因为它象个盘子,在底座边上环绕着蜿蜒的手柄。
  我闭上眼睛,集中精力默想着窗外的那轮弯月:让鼠尾草和刻了字的蜡烛来帮助我吧,在这个月光清朗的晚上,把我的噩梦赶走。我点燃了鼠尾草枝,看着它烧着了;叶子蜷曲起来,在橘黄色的火焰里舞蹈,变黑,消失;我祈祷,但愿我的噩梦也如此消失。
  鼠尾草只剩下了灰烬。我把陶罐拿到屋角的水池,灌上水,看着一缕青烟打着漩升腾到天花板。
  我回到床上,把蜡烛放到床头柜上,刻着笛瑞儿名字缩写的一面面向我。然后从抽屉里抓出一支钢笔,在手掌上画了一个大写字母G,代表奶奶。[G是英文奶奶grandmother的第一个字母,译者注] 希望今夜我能梦见她,希望今夜我只梦见她。
  我钻进被子,看着蜡烛把刻的字母烧掉。笛瑞儿名字的第一个字母,“D”已经只剩下一半了。
  然后,我闭上眼睛,拥着自己入睡了。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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