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临近目的地时赫勒说道,“包什山郊区,比斯皮提欧斯的手术室强多了。”
斯喀朝塔依尔寡妇的庄园按下了车头。“嗯,一点不错,你这一趟算是没有白跑,设施全是一流的,棒极了。”我指了指那座小型医院,一边心中暗想,可惜没法让你葬身于此。 “医生绝对是一流的, 他会精心照料你的。”我暗自笑了笑。“哦,到地方了,下车吧。”
普拉德戴着一副无菌手术面罩正站在医院门口,他手里拿了一把镊子,太阳照上去闪闪发光。
赫勒跳下车子,一边贪婪地吸进一口花香醉人的空气,一边伸展了一下四肢,然后穿过草坪向普拉德走了过去。我几乎按捺不住幸灾乐祸的心情:他已经上钩了!
在花开满枝的树下,我没有看到塔依尔寡妇,原来她正站在一处阴影里。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半张着嘴,眼睛溜圆,一只手压着前胸,仿佛呼吸很困难的样子。作女人太不幸了。我心里想,她已经为我患上了固恋症,那是一种富有阳刚之气的英俊男子对女人所产生的难以言传的吸引力,我真为自己有这样的魅力而感到内疚。然而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急步追上了赫勒。
“普拉德医生,”我介绍说,“这就是你的……病人。”我差点儿把“病人”说成“肥肉”。
我对年轻的普拉德·比特尔斯蒂芬德已经作过指点,然而他还是有些紧张。其实这也难怪,因为他觉得这次手术对他来说太重要了,假如出现一点差错,他的前途也就算完了。他点了点头,两只手不自觉地抽动着,领在前头匆匆向里面走去。
赫勒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好,好,全是最先进最新式的。”
“哦,如果你脱下衣服躺在这个手术台上,”年轻的普拉德医生说道,“我们这就可以开始了。”
“希望如此。”赫勒说,“船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们马上就要启航了,所以……”
他的安全及反间谍意识简直等于零,接下来他没准儿会把自己的身份及姓名告诉普拉德的。我及时制止了他。“还是快照医生说的做吧,那样也好快点儿完事。”
赫勒脱掉了衣服和鞋子,然后在手术台上躺了下来。
“啊,”年轻的普拉德医生说,“你的身体真是匀称极了,而且还非常壮实。”
我吃了一惊,赶快去看他眼里是不是有猥亵的神色,好在是并没有,他的态度是认真而端正的。然而不幸的是,他说的话并没有错,赫勒的确肌肉发达,身材匀称,天生一块运动健将的料。但我对医生对赫勒的美言颇感不悦。
“医生,”我说道,“我要你注意某些致命的识别标记,因这对我们这一行来说无疑是一种灾难。”
普拉德找来找去什么也没有发现,这个□□□蠢货正要照实说时,我毅然地指了指眉头的那一小块白疤。“这个必须要处理掉,”我不留余地地说,“要命的东西,像个刺眼的虱子!”
年轻的医生眯着眼找了好大一会儿,才总算发现了那块小小的疤点,然而他的话却吓我一跳:“愈合得很好嘛,要用放大……”
“什么?”我急忙挡住他下面的话。我的天,这家伙蠢到家了,我明明什么都告诉过他了。“那是严重的骨伤留下的,一支原始部落的石箭就差没有穿破脑壳了!”
普拉德眨了眨眼。“石箭?”接着,在这关键的时刻,他和赫勒竟然都蠢得大笑起来。赫勒把经过讲给他听,好像是说他们并没有和原始人发生冲突,他只是感到好奇,看到他们的栅栏仿佛悬空浮在地面两英尺以上,想知道是怎样建起来的。于是他便朝它走去,为了预防万一,他拔出了电击枪,然后就被一个小孩子拿石箭射中了。说实在的,我怎么也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我还相信,再对人讲时,他的故事肯定又会变成另一番景象。根本就无法自圆其说,要是手里有枪的话,他会轻而易举地首先打死那个小孩,显然他是在胡扯。
这无聊的一幕尚未结束,年轻的医生拿起一台带有透视板的仪器放到了赫勒头下,普拉德看了看屏幕,我也凑过去看了看,然而除了颅骨的轮廓,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年轻的医生说:“嗷,真该死!治疗过吗?”
赫勒耸了耸肩。“没怎么治疗,医生只在上面敷了块胶布,我们都觉得好笑。”
“哼,”年轻的普拉德医生说,“真应该把他送到医生监察委员会去!”他的语气十分严肃。
赫勒不再笑了。
年轻的医生用手指在疤痕上面戳了一下。“痛吗?”
“哎呀!”赫勒叫了一声。
“我就知道!”普拉德用紫笔在上面打了个标记,然后抽回身子关掉仪器,放在另一条凳子上。他转过身子对赫勒摇了摇头。“假如那个医生是个内行的话,他不该看不见我看到的情况!”
我目瞪口呆了,屏幕上根本什么也没有。
年轻的医生看上去很严肃。“亲爱的伙计,我本不想告诉你实情,但这会儿你倒用不着害怕了,遇到了我算是你走运。假如不是我及时发现,两年以后,蔓延性渗透综合症将会导致额前部脑叶的开裂,再发展下去,就会出现内部大脑保护膜化脓现象。”
这个愚蠢的医生究竟想干什么?
“嗨,”赫勒说,“那一套我弄不懂,你还是简单些好了。”
普拉德医生握住赫勒的手安慰地说:“我只能实话实说了,可别爬起来就跑,那支箭头还在里面!”
我终于明白了!哇,这位年轻的普拉德医生真不愧是精明的小伙子,难怪他同行中的前辈们不想有他这样的竞争对手!一个名副其实的骗人高手!实不亚于情报机构中的一流人物!
“快把它取出来,”赫勒说,“我可没时间让你慢慢地摆弄!我要去执行一次任务!”
年轻的医生说:“任务必须取消,格里斯长官,请报告上司任务执行人体检不合格。”
“为什么?”赫勒说着要坐起来。
普拉德说:“假如我让你通过体检而万一出现上述后果,任务肯定无法完成,那样检查委员会会吊销我的执照的。所以,你的体检我不能通过,你不能执行这次任务。”
谢天谢地,克拉克已经对他起了作用。赫勒开始急了。“你不明白!我一定要完成这次任务!”
普拉德只管收拾着器械。
“取出来需要多久?”赫勒问道。
普拉德耸耸肩膀。“不是什么大活儿,手术只需两个小时,另需四五个小时恢复麻醉。”
“啊,不行,”赫勒说,“我答应过……哦,我答应过不能处于被某些人……被某些人控制的状态。”
“啊,杰特罗,”我说,“你不相信朋友吗?”不过这一切我都想到了,我知道克拉克要是发现了赫勒被人全身麻醉,她一定会发疯的,她害怕真有人把他剁成碎片或进行催眠。这一切我全都想好了。
我从桌子上拿起一个事先放好的盒子递给赫勒。“这是安全防卫音像机,可以锁紧的,我把他交给你,你设上自己的密码,然后锁在自己的腕子上,除你本人外,谁也动不了手脚,它会一直开着的,直到你醒来,它会摄下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检查一下吧。”
他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情况。金属盒一旦锁上即完全封闭起来,只有他知道密码,能打开盒子取出胶卷。
赫勒叹了口气,有点不耐烦地说道:“戴到哪个手上?”
成功了!我成功了!但我依然镇定自若。“左手腕,医生要在右边操作。我们可以把你的手放在活动架上,这样就能把一切都录下来,然后你有空时再好好看一看。”我知道克拉克女伯爵是一定要看的。
他想了几个数字,暗暗记了下来,设置完毕后把金属盒戴到了左手腕上,然后把手放上活动架,调整到最佳拍摄角度。
音像机开始运转。我对普拉德说:“我有点恶心,有什么药吗?”
他递给我一片药。
医生拿出了刀子、镊子、探针等器具,赫勒很不耐烦地看着。
普拉德唠唠叨叨地说着些安慰的话:“生活中的小事往往是最麻烦的,你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块小小的石子儿能带来这么大的危害。”如此等等,没完没了。
最后普拉德推过来一台气体麻醉器对我说道:“能扶一下吗?”
“不行啊,”我说,“不知怎么回事,近来我一看到血就难受得要命。”
普拉德耸了耸肩,打开了氧气,又打开了睡气,然后把面罩放到赫勒脸上。赫勒开始吸气,不久刻度器上便显示出“失去知觉”的字样。
年轻的医生拿起了一把手术刀。
我突然叫道:“嗷,我的天,胃里难受死了!”
我径直冲出了屋子,一边大口地喘着粗气。
来到客厅,我呻吟着让喘气声渐渐变小,然后俯下身去拉了一下那根昨天拴好的细线,细线的另一端连着手术室里放音像机的活动架,只轻轻一拉,赫勒的手和腕子就会降到手术台水平线以下的位置,就像是他自己无意中动了一下手臂,如此一来,音像机就只能录下声音和手术台下半部的画面。
接着,我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一边让呻吟声渐渐停了下来。
我战胜了他!当然这样没有地球上精神病医生惯用的额前部脑叶切除手术来得痛快,他们把铁探针从眼睑下插入额前部脑叶,致使脑叶严重受伤,这样即便病人不会立即死亡,他也会变成一个植物人,三五年内任何疾病都会使其导致死亡,用它来解除精神病人的痛苦再实用不过了。然而克拉克女伯爵会发现的,想到这个厉害的女人我才没敢铤而走险。
人生的考验之一就是你无法满足自己全部的愿望,不过眼前所得到的也算是够了,只要视听监控器一装上去,我就能知道赫勒的一举一动并设法挟制他。现在他插翅难逃了,他已经完全掌握在我的手中。想到他对我所做的种种可怕的事情,我陷入了极度的狂喜之中,正义就要得到申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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