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托伊切夫为我们读解完后,我和海伦坐在那里,沉默了几分钟。
终于,海伦开口了,“肯定是同一次旅行。”
斯托伊切夫转向她,“我相信是的。奇里尔教友的修士们运送的是弗拉德·特彼斯的遗体这意味着——除了被土耳其杀害的那两个成员之外——他们安全抵达了保加利亚的一座修道院。斯维帝·格奥尔吉——它在哪儿呢?”
在所有压在我心头的疑团中,这是我最想问的一个。
斯托伊切夫以手抚额,“要是我知道就好了。”他喃喃道,“没人知道。”他悲哀地看着我们,“如果土耳其人有理由仇恨或害怕这座修道院,那么它很可能已被完全毁掉。我一度想找出斯维帝·格奥尔吉的地点。”
他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我的朋友安吉洛夫去世后,我有一段时间努力继续他的研究。我想过,也许斯特凡给了撒迦利亚一个错误的名称。我想,像弗拉德·特彼斯这么重要的人物的遗骨如果曾葬在那个地区,当地至少应该有相关的传说。战前,我想过要去斯纳戈夫,看看在那里能了解到什么——”
“如果您去的话,您可能会遇到罗西,或至少那个考古学家杰奥尔杰斯库,”我嚷道。
“也许吧,”他奇怪地笑道,“如果我和罗西果真在那里相遇,也许我们在为时不太晚之前就能汇合我们各自所了解到的情况。”
我不知道他说的之前是指在保加利亚发生的革命之前,还是在他被流放之前。但我不想问。
没过一会儿,他却解释道,“你们看,我是非常突然地停下我的调查研究。那天,我从巴赫科沃地区回来,满脑子是去罗马尼亚的计划。我回到索菲亚的家时,却看到一幅可怕的情景。”他又停下来,闭上眼睛,“我努力不去想那一天。我得先告诉你们,我有一个小公寓在伦斯卡亚·斯特纳附近。我出门买东西,我那些关于巴赫科沃和其他修道院的文章和书都放在桌上。回来时,我发现有人翻过我所有的东西,把书从书架上扯下来,还搜查了我的橱柜。在桌上,我那些文章上面有一缕血迹。你们知道墨水——污痕——书页是怎样——”他打住了,锐利的目光看着我们,“桌子中央放着一本我从来没见过的书——”
突然,他站起来,拖着脚又走进另一间屋子。我们听到他走来走去,挪动书本。
我本应该去帮他一把,可我却坐在那里,无助地看着海伦。海伦似乎也僵在那里了。
过了一会儿,斯托伊切夫胳膊下夹着一本大对开本回来了。他把书放到我们前面,我们看着他用一双苍老的手缓缓翻着书页,无言地向我们展示许多的空白页和书页中央的大图案。
这里的龙看上去要小一些,因为书页较大,在它周围留下较大的空白,但那肯定是同样的木刻画,连细小的污迹都和休·詹姆斯的那幅一模一样,还有一处污迹。
在发黄的页边,龙爪的附近。斯托伊切夫指着它,但某种情感——厌恶、恐惧——过于强烈,以至于他一下忘了用英语说话,“Krv,”他说,“血。”
我弯腰近看。那褐色的污斑清清楚楚是手指印
“我的天。”我想起了我那只可怜的猫,还有罗西的朋友赫奇斯,“当时还有别人在房间里吗?您看到这个时怎么办?”
“房间里没有别人,”他低声说道,“门是锁上的。我回来时还锁着。我进到屋里,看到这个可怕的样子。我叫来警察,他们到处搜查,至少——你们怎么说?——他们分析了那鲜血的样本,作了比较,很快就发现是谁的血型。”
“谁的?”海伦倾身向前。
“斯托伊切夫声音压得更低,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冒出了汗水,“是我的,”他说。
“可是——”
“不,当然不。我当时不在那里。可警方认为我布置了整个现常有一样东西不吻合,就是手指印。他们说,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指印—指纹太过稀少。”
“然后您就中断了调查?”我猜道。
斯托伊切夫无奈地耸起他那瘦瘦的肩膀,“这是我惟一没有进行下去的研究。其实哪怕出了这事,我也可以继续下去的,可是有了这个。”他慢吞吞地翻开对开本的第二页,“这个,”他重复道。
在那一页上,我们看到一个单词。
海伦读出声来,“斯托伊切夫,”她低语道,“您在上面发现了自己的名字。真可怕。”
“是的,我自己的名字。可墨水和书法却是中世纪的。我一直遗憾自己在这件事上是个胆小鬼,但我确实害怕了。”
“您害怕是很正常的,”我对这位老学者说,“不过我们希望对罗西教授来说,不算太迟。”
他在椅子里挺直了身子,“是的,如果我们能想办法找到斯维帝·格奥尔吉。首先,我们必须到里拉去看奇里尔修士写的另外的信。我想让你们和里拉的一个人聊聊,不过他也许帮不上什么忙。”
斯托伊切夫看上去还想说什么,但就在此时,楼梯上响起有力的脚步声。我抓起对开本,冲进隔壁房间,把它尽可能安全地藏到一个箱子后面,又回到斯托伊切夫和海伦身边。
这时,拉诺夫正好推开了书房的门。
“啊,”他说,“一次历史学会议。教授,您错过了自己的聚会。”
他毫无顾忌地翻看桌上的书本和文章,最后拿起那本旧期刊,里面登有斯托伊切夫部分念给我们听的撒迦利亚《纪事》,“你们关心的就是这个吧?”他朝我们微笑,“也许我也该读读,受点教育。对于中世纪的保加利亚,我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呐。我以为您那位搅乱人心的外甥女对我很感兴趣,其实不然。在您那花园最漂亮的一角,我向她发出郑重邀请,可她怎么也不答应。”
斯托伊切夫气红了脸,似乎要开口说话。不过令我惊讶的是,海伦救了他,“别用你那官僚主义的脏手去碰那个姑娘,”她盯着拉诺夫,说道,“你来这里是骚扰我们,而不是她。”
这时,斯托伊切夫已经恢复常态,“如果您能安排这些客人去里拉,那对他们的研究将是一个极大的帮助,”他平静地对拉诺夫说。
“里拉?”拉诺夫手里掂着那本期刊,“很好。我们又将进行一次旅行,也许在后天。”
“我们明天去可以吗?”我的语气尽量显得随便。
“这么说您很急了?”拉诺夫扬了扬眉毛,“这么高的要求,需要花时间作安排的。”
斯托伊切夫点点头,“我们会耐心等待的。”
他向海伦伸出一只虚弱的手,海伦帮助他站起来,“扶着我,我们去庆贺一下这个教学的节日吧。”
其他的客人开始聚集到葡萄架下,没过几分钟,一些听众跳起来,手风琴又开始了演奏。琴手甩着头发蓬乱的脑袋,张嘴唱出一首歌。
“他在唱什么呢?”为掩饰自己的激动,我故意问斯托伊切夫。
“这是一首老歌,很老——我想,凡在土耳其人奴役巴尔干人民的地方,都有这样的歌曲,”斯托伊切夫严肃地说,“在保加利亚民歌中,我们有许许多多这样的歌曲,内容不一,不过都是号召人们起来反抗所受到的奴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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