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脱下外套,轻轻地盖上他,遮住他的脸。
石盖太重,我们放不回去。
海伦捡起她的小手枪,尽管心绪波澜起伏,她还是细心作了检查,“图书馆,”她低声说,“我们必须马上找到它。刚才你听到了什么声音吗?”
我点点头,“我想是听见了,但搞不清从哪里来。”
我们站在那里,侧耳聆听,头顶上仍是寂静。
“外面肯定快黑了,”海伦喃喃道。
“我知道,”我说,“也许图书馆在教堂的另一部分,也许在地基那里。”
“它得完全隐蔽,很可能在地下,”海轮低声说,“否则早就让人知道了。再说,如果我爸爸在这个坟墓里——”
她没说完,不过在我第一眼看到罗西,第一次感到无比震惊时,这个问题就在折磨着我:德拉库拉在哪里?
海伦敏感的手已在摸索它周围的石块。突然,她发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保罗!”她轻声惊呼。
“这机关做得巧妙,铁手柄制成一种带角动物,嵌入其中,人在走下窄窄的石梯时,可以在身后把门拉上、关死。里面,我的烛光尽管微弱,却照出一间大屋子。我们相互依偎,侧耳细听,但屋里没有任何声响。
“这是图书馆吗?”我说,“这里什么也没有。”
我们静静地站着,听着,海伦的手枪在这更为明亮的光线下闪着光。
“看,保罗。”她空着的手指着什么,我看到了吸引她目光的东西。
“海伦,”我说,她却已经迈步上前。没过一会儿,我的光照到原先没照到的一张大石桌。我立刻看清了那不是桌子,而是一口石棺。附近还有一口。再看过去,我们看到了最大的石棺。棺侧刻有名字:德拉库拉。
就在这时,我们听到身后某处一阵骚动,杂乱的脚步,你拥我挤的身体,几乎淹没了石棺那头轻微的响动,干泥巴掉落的声音。我们同时跳向前,望进去——石棺没有盖板,像其他两个一样空空的,而那声音就在黑暗中某个地方,就像小动物顺着树根跑。
海伦朝黑暗中开了一枪,只听到土块和砾石的撞击声;我拿着蜡烛往前跑。
图书馆的尽头没有出口,只有几个树根从墓穴的顶上垂下来。后墙的壁龛也许放过圣像,我却看到裸露的石头上有一条黑色的黏液——血?从泥土渗进来的液体?
身后的门一下子打开了,我们陡然转身,我抓着海伦不拿枪的胳膊。
强烈的灯光,电筒光,匆匆的身影。他的阴影冲上来,淹没了我们:盖佐·约瑟夫。紧跟着他的是吓坏了的伊凡修士。他后面是一个五短三粗的官员,还有一个人,步履蹒跚。我现在明白了,他迟缓的步子时时延缓了他们的行动。这是斯托伊切夫。他蠕动嘴唇,似乎在感谢上帝,因为我们还活着。
“把枪放下,”拉诺夫对海伦说。
海伦顺从地让枪掉到地板上。我慢慢伸出手,搂住她。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我还没来得及制止海伦,她就冲着盖佐说道。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亲爱的?”他答道。我厌恶他的鲁莽。
“他在哪里?”拉诺夫吼道,目光从我身上转向海伦。
“他死了,”我说,“你们从地下室进来,应该看到他的。”
拉诺夫皱起眉头,“你在胡说什么?”
某种东西不再让我说下去。这是我从海伦那里学到的直觉。
“您指的是谁呢?”海伦冷冷地说。
盖佐把枪更准地对着海伦,“你知道我指的是谁,埃琳娜·罗西。德拉库拉在哪里?”
这个问题比较容易回答,我让海伦先说。
“显然他不在这里,”她的那种口吻最让人无可奈何,“你可以去检查那座坟墓。”
听了这话,小个子官员上前一步,似要开口说话。
“看着他们,”拉诺夫对盖佐说。
拉诺夫小心翼翼地穿过一张张桌子,四处张望,很明显,他从来没到过这里。黑衣官员一言不发地跟着他。
他们走到石棺跟前,拉诺夫把灯举高,枪也举高,小心地望进去。
“是空的,”他向盖佐抛来这么一句,转身去看两口小石棺,“这是什么?来,帮我一把。”
“没有,”过了一会儿,他说,“地下室的墓是空的,这个也一样。既然我们已经发现这里,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话让我琢磨了一会儿。地下室的墓是空的?我们刚才留在那里的罗西的遗体上哪儿去了?
拉诺夫转向斯托伊切夫,“给我们说说这地方。”
斯托伊切夫似乎在等着这个时刻,他举起灯,走到最近的桌旁,敲敲桌子,“我想这是橡木,”他缓缓说道,“就设计而言,可能是中世纪的。不过我不太了解家具。”
这时,拉诺夫手上的灯突然照到另一个地方。原来他一直举着灯东照西照,检查桌子。现在他的灯侧照在帽子压得低低的小个子黑衣官员的脸上,他正默默地站在德拉库拉空空的石棺旁。
我清楚地看到那不自然的胡子下清瘦的脸,还有眼中那熟悉的光芒。
“海伦!”我喊起来,“看!”
她也盯着他。
“什么?”盖佐立刻转向她。
“这个人——”海伦喘不过气来,“那里的那个人——他是——”
“他是个吸血鬼,”我干脆地说,“他从我们在美国的学校一直跟踪我们。”
我刚开口,那家伙马上开始逃窜。邪恶的图书管理员不见了,跑得那么快,我都无法肯定他是不是真的跑到了廊道还是直接在我们眼皮底下消失的。
拉诺夫追出门口,但马上又回来了。我们站在那里,瞪着他。他面色惨白,揪住撕破的外衣,指缝间已经流出一点血来。
过了很久,拉诺夫说话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声音颤抖。
盖佐摇摇头,“我的天,”他说,“他咬了你。”
他远离拉诺夫一步,“我和这小个子单独待过几次。他说他可以告诉我们在哪里能找到那些美国人,可他从没对我说他是——”
“来吧,”拉诺夫用枪驱赶我们,一手捂住受伤的肩膀,“你们什么忙都没帮上,我要你们尽快回到索菲亚,搭上飞机。算你们走运,我们没有得到批准让你们消失——这样会有麻烦。”
我在门口回头看了看那副气派的石棺,我发现有东西很不对劲儿:圣佩科的圣骨盒在基座上洞开。他们肯定用了某种工具,把我们打不开的地方打开了。下面的大理石盖板已经回位,没人动过似地盖着绣边布。
海伦茫然地瞟了我一眼。经过圣骨盒时,我朝里面瞥了一眼,看到几块骨头,一个磨光的头骨——都是当地那位殉道者的遗骸。
我和修士先下到地下室。
斯托伊切夫说:“那些——那些恶棍还在教堂里和树林里找你们。我们看到墓里的那个人——不是德拉库拉——我知道你们到过那里。于是我们关上它。等他们下来时,只打开圣骨盒。他们很生气,我以为他们要把那可怜的圣人的骨头扔出来。”
伊凡修士看上去够强壮,不过,体弱的斯托伊切夫的身体里一定蕴含着罕见的力量。
斯托伊切夫敏锐地看了我一眼,“可那个躺在下面墓里的人是谁呢,如果他不是——”
“是罗西教授,”我低声说。
拉诺夫正打开车门,命令我们进去。
斯托伊切夫富有表情地瞥了我一眼,“我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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