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虹 译
丹尼的新女友劳瑞对科学没什么兴趣,她正忙于学习商务管理方面的电脑知识。但她长得漂亮,而且把大部分空余时间泡在丹尼的实验室里,愉快地听他解释他从事的研究工作。
这一回他的实验室里塞满了青蛙。
“这个品种来自南美洲,而塑料板条箱里的那个品种是从肯尼亚来的。”他那单薄的身体转向一个湿漉漉的大号玻璃箱,“这些是从乔治安那的一个湖里找到的,它们落进了一艘打鱼船中。人们总在干旱的地方或城市的人行道上遭遇青蛙雨,或许湖泊上方也会下青蛙雨,但在湖上捕到的青蛙可能是从湖里蹦到船上的,所以我信不过这一批。”
劳瑞严肃地观察每一只青蛙,努力想找出一些令人兴奋的区别。只有三种颜色的青蛙:深棕色,绿色带斑点儿,略带桃红的棕褐色,它们都有金黄色的大眼睛。“呱——呱——呱。”一只大个儿青蛙叫着。
“可它们看上去都挺普通!”她失望了,“它们的样子一点都不特别。”她从他的玻璃匣子里拣出最大的一只棕褐色的青蛙,吻了它一下,但它一点变化都没有。它瞪着大眼看着她,咽喉部一喷一吐的,“瑞——呱——呱。”
她将它放归原处。“瑞——呱——呱。”她学着说。
丹尼很热切地解释:“它们的特殊之处在于,它们不是任何一种树蛙、沙漠蟾蜍、毒蛙,或任何一种有趣的品种。人们送来的蛙雨里的青蛙,不管是在哪儿下的,都只有三种类型。”
“你是从哪儿弄来这些青蛙的?”她敲敲玻璃匣的一侧。大部分青蛙从她手指敲击处跳开,落进水里,而有的则向她的手指扑过来,于是鼻子撞上了玻璃壁。
“噢喔!”她对着其中一只撞了鼻子的青蛙同情地说,“那肯定很疼。”
丹尼很高兴她能对这个感兴趣。“整个收藏——”他挥手指向遍屋盛满青蛙的玻璃匣,“是由查里斯福特基金会提供给我的。人们总是把在城市人行道或屋顶上捡到的青蛙送到我这儿来。基金会给我提供了经费研究这个课题——蛙雨里下的青蛙。”
“提供经费?”她用崇拜的眼光望着他。科学家似乎有一种本事,可以从他们最古怪的设想里生出钱来。“他们想让你做什么?”
“就是研究研究它们的基因。我把数据输入了大学里分辨基因密码的机器,至今只有一般的RINA PEPENSES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没有突破性的进展。”他热心地靠向她的肩头,指点给她看,“那一种是在亚利桑那州的沙漠上找到的。看看标签上的日期,它们是本周刚寄到的。”
劳瑞迷惑不解:“亚利桑那?沙漠里是没有青蛙的,对吧?它们长在水里。”
丹尼很兴奋:“它们不是生长在沙漠里的,它们是从天而降,像雨点一样掉下来的。青蛙雨。《圣经》上都提到过埃及下青蛙雨的事儿。亚利桑那的沙漠里下青蛙雨的时候,离那儿最近的水坑都在10英里或20英里之外,所以这事很受人关注,当地人保留了一些青蛙供研究使用。于是我就有机会得到这些样本了。”
她感到愤慨:“你以为我相信天上会掉青蛙么?你在糊弄我。它们是怎么到天上去的呢?”
“喏,看看这个,”他把一本厚厚的大书塞到她手中,“这是一本关于天降蛙雨的报告集。”丹尼指着照片上的一只浑身皱皮的蟾蜍,“问我那只蟾蜍是从哪儿来的。”
她乖乖地问:“它是从哪儿来的?”她计算了一下靠青蛙雨发展一项新旅游经济的可能性。丹尼能预知青蛙雨的发生么?
“它是在一块煤里找到的,那意味着它有十亿年的历史了,也许更长久。也许所有的青蛙和蟾蜍都是从青蛙雨里来的,也许是青蛙雨而不是肺鱼带来了最早的陆地生命。青蛙有十亿年岁数了。”
她看着她吻过的大个儿青蛙。“它们看上去可没这么老。”她考虑着将一只上百万岁的青蛙送去展览。会有人愿买入场券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自己的火气,然后望着她苗条的身段——这总算可以起到安抚的作用。“我不是说这些青蛙,我是指所有青蛙的祖先。或许我们都是从它们进化而来的。我的观点是,一些外星的太空卫星被送入地球轨道,为给地球植入原始生命,它们克隆青蛙卵,培育出蝌蚪,然后,自地球冷却、大洋凝缩之后,有史以来的第一场青蛙雨降临了。当我将所有蛙雨按它们发生的日期先后在地图上绘出,它们正好连成一条环绕地球的轨道。以此为线索,我可以定下一个观察点,寻找外星卫星在绕地轨道上的位置,并摄下它们投放青蛙的实况照片。”他高高兴兴地说开了,“哈!上CNN新闻和《科学》的封面!”
“为什么外星人要向我们扔青蛙呢?”劳瑞问,“这是一种入侵么?”
“冷静,劳瑞。青蛙不会伤害我们,它们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们。它们太小了,它们所能做的一切不过是跳来跳去,游泳,产卵和吃虫子。它们的个体生命不足以长到可以让它们建立文明或发动战争的地步。”丹尼开始一轮向玻璃匣里扔白色蠕虫的游戏。青蛙的舌头喷射而出,猛地把蠕虫吞进嘴里,动作之快,就像那些害虫是突然消失了一样。
“它们中有些是成年雄蛙。叫‘呱——呱’的绿蛙和“瑞——呱——呱’、‘瑞——呱——呱’的大个儿都是在唱歌以吸引雌性。它们只要一年时间就从蝌蚪变成蛙了。”
劳瑞点点头:“这才是它们真正的问题所在。过早有过度的性生活,不仅使生长停滞,还转移了学习注意力。”
玻璃匣里那只棕褐色的大个儿青蛙仍然凝视着她,以一种深沉的音乐般的声音叫着:“瑞——呱——呱,瑞——呱——呱。”
“你不该吻它的,”丹尼说,“来吻我吧。”
“除非亲自试上一试,不然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些迷信的说法准不准。它并没有变成个王子。”劳瑞说,“不过他才一岁大,它没准儿该变成一个漂亮的小王子,还裹着尿布片儿……所以幸好传说没有成真。”
“可它已经是成蛙了,”丹尼靠近她,“我也是个成年男人。我乐于和你亲热。吻我。也许我会变成个王子。”
“也许你会变成一只青蛙。”她吻了他,但他的绿色棒球帽挺碍事儿。他把帽舌掉了个头,叉起腿,重试了一次。
那只大青蛙叫着:“瑞——呱——呱,瑞——呱——呱。”它叫着跳向他们的方向,结果鼻子又撞上了玻璃。
“它可不怎么聪明,”劳瑞说,“没有哪种来自外星太空飞船的入侵者会这么小这么笨,那它们谁都没法儿征服。也许它们是被作为外太空入侵者派到地球来的,可这里的环境特别容易激发它们的性欲,以至于它们变成了这种‘成蛙’而不是继续长大。”
“如果把甲状腺放到水里,蝌蚪会在很小的时候就变为成蛙的形态。那些极小的雌蛙甚至也能产卵。”丹尼看着劳瑞,半心半意地说。
“那不是我指的那种成长。正好相反,我的意思是——你能否给它们什么东西使它们不至于那样早就性成熟,从而可以一直不停地生长、变大呢?”
“哦。”丹尼看着那只大个儿棕褐色的青蛙。他在自己的电脑上查询了一些医疗资料,寻找关于弱智、早熟、侏儒症的参考资料。他坐下来,阅读屏幕上的信息。“垂体荷尔蒙,垂体荷尔蒙分泌过低。”他说,“我可以用一些青蛙来实验,使用垂体荷尔蒙来增加其成长速度并延迟性成熟。我要记下这个想法,作为另一项课题,而他们会给我更多的钱,赞助费。你知道么?青蛙的遗传DNA种类比人类的还多。我可以认为,那意味着它们有更多的可能态,不仅仅是蝌蚪和成蛙。”
他通宵都在查阅资料,打字,那晚上他没有和劳瑞约会。第二天晚上,接下来的两周也没有,白天或晚上都没有。于是她生气了,MBA毕业后,她志愿去了和平组织,为墨西哥的一个社会进步团体管帐目。工作很简单,闲暇时她便找个海滩,让学生们教她玩帆板。
在一个美丽的海滨饭店酒吧里,她邂逅了英俊的饭店老板。她于是搬到饭店去住了几年,和平组织的工作结束后她一直住在那儿,为他管帐。白天享受水上运动,晚上和那个英俊男人跳舞、做爱。她的头发被阳光漂成一种明亮的淡金色,浅褐色的皮肤晒得更黑了。
当那个英俊男人娶了一个她母亲挑中的女孩,劳瑞面带神秘微笑,接受了他的道歉。她收拾了行李,洗掉饭店电脑中所有帐目的记录,并把一切相关书面文件在碎纸机里切个粉碎,然后搭飞机回到加州。
她查出丹尼在青蛙研究领域又捞了个博士学位,现在拥有一间更大的实验室和一些雇员,而最妙的一桩是他依然未婚。她来到丹尼的实验室,毫无疑问,她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美丽。
“亲爱的,我从墨西哥州回来了。”她向着那个背朝她的男人说,那人穿着丹尼最心爱的T恤,头上戴着绿帽子。
那人转过身,站起来。他个儿很高。他的脸非常宽,褐棕色的皮肤闪闪发亮。他的双眼非常大,是金黄色的;他的嘴几乎从左耳根一直咧到右耳根。
他有着惊人的魅力。
“我从来没有忘记你,”他用一种深沉的音乐般的声音说,“再吻我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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