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双强 译
一、柯克船长
柯克将军正在非洲美丽的古老城市休假旅行,突然他感到大脑中植入的微型收发报机启动了。
他闭上眼睛,看到星际舰队的三艘克林冈巡洋舰用鱼雷攻击一个直径为几十亿公里的云团,只见云团喷出一团绿火把军舰立刻化为乌有。
柯克立即穿越地中海,前往直布罗陀的星际舰队通讯站。在这里他收到了海军中将西安娜的全息图像。
中将告诉柯克,司令部决定派他曾指挥过的“企业号”星际飞船去拦截这个云体,任命的船长是德克尔上校。
柯克火速赶到旧金山星际舰队总部,要求重返飞船如以前一样担任船长。他和司令官野仓交谈了12分钟,终于打动了野仓的心。野仓对柯克说:“如果你深信你是最合适的船长,那么你就去吧,去当船长。”
柯克高兴地赶到修理场。“企业号”在这儿已进行了18个月的重新设计和改装工作。轮机长见到柯克,又惊又喜。他让柯克走进吊舱,环绕整个飞船运行,以便让柯克看到飞船的每个部位。接着,柯克走进船舱进行逐一检查。
柯克在轮机间见到德克尔上校。他说:“我很抱歉,我将取代您担任‘企业号’船长,您将作为副船长留在船上……暂时降为中校。”
德克尔十分吃惊:“可以说明原因吗?”
柯克点点头说:“我有经验而且熟悉情况”。
德克尔愤怒地离开了。柯克感到不满,他不是对德克尔反应不满,而是对自己处理这件事的方式不满。
突然,一位技术人员冲向控制台,喊道:“运输车上有人。”
负责运输车的贾妮思感到恐怖,运送的两个船员应该早已到达,为什么运输车上还有人?是控制系统失灵了吗?她本能地启动紧急动力开关,但是未能奏效。
柯克连忙赶过来,迅速对主控制器进行急性检查。当他伸手去按扩大图像助动器时,却发现它的位置已经挪动了。
等他找到扩大图像控制器,推到紧急位置时,只见运输车上两名船员的全息图像在令人可怕地变形,五脏流到躯体外面……然后他们消失了。运输车舱空空如也。
船员们感到忧虑,这艘飞船还有什么别的系统可能失灵吗?
柯克将全体船员召集到船舱中娱乐甲板上,打开了观察器,只见云体正在接近地球亚空间前哨站。这个云团是由奇怪的发光彩色图形构成的,直径是地球到太阳距离的82倍。
突然,云体中出现一股针尖样的绿色强光射向前哨站。随着一声轰响,前哨站成为一团燃烧的大火和碎片。
“关掉观察器,”柯克镇静地说,“40分钟后飞船起飞。解散!”
目睹了前哨站的毁灭后,有31名船员要求返回星际舰队,柯克只好将他们遣送回去。令他欣慰的是,导航员伊丽娅和医生麦科伊此时赶到了。麦科伊是他多年的老朋友,作为医生,他的权力仅次于船长,在特定情况下,他有权解除船长的职务。
柯克为了使自己舒服一下,坐在船长的座椅之中,等待着“完全作好准备”信号的出现。
“船坞控制台报告,准备就绪!长官。”尤乌拉少校说。
“船舵准备就绪,长官。”亚洲人萨卢说。
“萨卢先生,开动起飞推进器。”柯克下达了起飞的命令。
德克尔的目光朝着坐在船长椅子上的柯克望去,他奇怪地感到自己未能当上船长并不象预想中的那么痛苦。
“请观察器显示起飞的角度。”柯克下达了命令。他想看一看起飞时的景象。
飞船的背后是旧金山古老的轨道船坞的全景,美丽壮观,令人惊叹。但是船坞在迅速地变小。随后,地球也在迅速地变小。
“观察器对准前方。”柯克又下达了命令。
观察器迅速地转动过来,显出繁星密布的太空。柯克全身放松地坐在椅子上,眼睛寻找着熟悉的星球图像。
木星很快飞来了,越来越大,它的光环看上去就象是人工制造出来的一样。
“我已经把飞船牵引力飞行的标绘图通知了木星。”德克尔向柯克报告。
柯克点头表示认可。到目前为止,德克尔作为副船长兼任科学官完成职责的情况非常令人满意。
“船长!”德克尔叫道,“假定我们全速飞行,航速达到牵引力飞行7,那么20:06我们将与入侵云体迎头相撞。”
“我证实,科学官的计算正确。”伊丽娅说。
“已经作好进入正常牵引力飞行程序的准备工作。”德克尔说。
柯克正打算转身对舵手下令。但是德克尔话没说完,他继续说:“船长!我建议再作一次燃料平衡方面的模拟试验。”
“德克尔先生,截住入侵云体的唯一目的是争取时间,搞清入侵者意图。”柯克语气严厉的回答后下令道:“机房注意,准备进行牵引力飞行。”
二、进入云体
萨卢慢慢增加飞行速度,不停喊着:“牵引力速度0.7,0.8,0.9……”
“时控表出现异样……”德克尔喊道。
“船长,飞船进入牵引速度1。”萨卢说。
“德克尔先生……”柯克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主观察器上,超时空的星星和光线突然旋转成一股涡流。
柯克大声对萨卢喊道:“出现螺旋洞!减速!退回到推进速度!”
导航员伊丽娅报告道:“船长,一个不明小物体和我们一起被拉进螺旋洞。12……之内……发生碰……撞”
“准备电炮!”柯克下令道。
“停止执行这条命令。”德克尔边说边跑到控制台前,按动了光子鱼雷的电钮。
“企业号”飞船吐出巨大的光能火球,击中小行星。此时,离两者相撞的时间不到2秒。
柯克问道:“德克尔先生,你为什么否定我下达的发射电炮命令呢?”
德克尔神态镇静地回答:“长官,在反物质不平衡状态下,电炮能源会自动切断。”
柯克对自己指挥不当感到懊悔。他感激地对德克尔说:“您做得很对。您拯救了飞船。”
伊丽娅报告说:“船长,联邦的一艘远程往返飞船要求和我们对接。”
两艘飞船对拉后,联邦飞船里走一位身穿深黑色大袍,高个子,深陷的眼窝,火一样眼睛的人。
他自我介绍道:“我叫斯波克,前来担任科学官职务。”说完后,走到科学官的位置旁,十分自如地在电脑上进行计算。
“船长,我在星际舰队指挥室里已注意到飞机引擎不正常,刚才计算结果证明了这一点,我将尽快找到原因。”斯波克平静地说。
柯克松了一口气完完全全地放心了。斯波克有能力使飞船迅速恢复牵引力飞行。
斯波克检查了全部数据资料,调整了燃料混合方程式,飞船平稳地达到了牵引力飞行1速度。
“船长,前面发现云体。”伊丽娅报告说。
“船长,我们正被云体扫描。”斯波克说。
柯克打开扩音器,说道:“全体注意,我们正被云体扫描,任何人都不许采取行动。”
“正前方,一团火光直奔而来。”电脑发出警报声音。这是一团很小的绿色光能,直扑飞船。
“采取回避飞行动作!”柯克下令道。
“机房,准备好紧急动力。”德克尔喊道。
飞船迅速地达到了牵引力9的速度,然而绿光仍毫不吃力追赶着。
突然,绿光击中了飞船,并把它卷了起来。然后闪光分成几股,沿着飞船的电路线散开去。有两股余火进入飞船,击中了两名船员。
绿光消失了。轮机长斯科特呼叫道:“我们的能源储量只剩下30%了。”柯克心里明白,飞船将无法抵抗绿光的第二次攻击。
一直在闭目冥思的斯波克睁开眼睛,费力转过身来对柯克说:“船长,我感到迷惑。云体一直在跟我们联系,我们为什么不回答呢?”
斯波克返回工作台,迅速地敲击电钮,将自己头脑中记录下来的电讯号输进电脑程序中,以寻求答案。
“前方又出现火光。”电脑的警报声又响了。
“20秒钟后绿火到达。”伊丽娅报告说。柯克叫道:“斯波克,要人帮你忙吗?”
“不用,我已测出云体电讯波长为100多万兆周,请将我们标准语言的友好信号做成他们一样的兆周。”斯波克回答。
“还有10秒。”伊丽娅说。
柯克按下了电钮传送讯号。
“还有5秒。”伊丽娅清楚地说。
这股滚动的绿色闪光撞上了飞船,光芒耀眼。但是它没有攻击飞船,正当绿光充满整个观察器时,突然无影无踪了。
大家松了一口气。斯波克平静地说:“看来对方已收到和理解了我们的友好信息。”
“还有1分钟到达云体边界。”伊丽娅说。
“保持正前方航向。”柯克下达命令。
云体的边缘磷光闪闪,看上去象一种巨大的北极光在闪耀。飞船穿行在云体内各种彩色光帘之中。
柯克吃惊地发现,越靠近云体的中心,云层越是明显地变薄。最后他们穿越一个明亮的小地区,进入一个较大地区内,见到一个巨大的扁平状的飞船。
“斯波克先生,”柯克说,“我们将冒险使用传感器,开始低功率的表面扫描。”
扫描器开动了。突然,驾驶台上的一切东西遭一道耀眼光芒的攻击。
柯克看到一团2米高,0.5米宽暗紫红色混合物飘游在驾驶台上。
“它是等离子能组成的探测器。”斯波克说。
探测器伸出它的触角,在飞船的控制线路里贪婪地吮吸着各种情况。
升降机门突然开了,两位保卫人员走进来。
“不要使用武器!”柯克命令道。但已经迟了,一位已举起电枪的保卫人员被一团绿光卷走,另一位保卫人员小心翼翼把枪插回枪套。
当触角伸向科学台综合控制器时,德克尔关上电脑,但不起作用,斯波克用双手猛砸电脑架,将整个工作台面砸得粉碎。
触角将斯波克扫倒在地,一股针尖细绿光向斯波克袭来,伊丽娅冲上去挡住了绿光。一声爆炸,一道白光,探测器和伊丽娅都消失了。
三、返航
这时,一股巨大的牵引力将飞船吸入云体巨大飞船的船舱内。
“入侵者警报……”电脑报警了。飞船透明门外站着伊亚娅。柯克打开门,伊丽娅走进来,问道:“你是……柯……克……装置吗?”
“我是‘企业号’船长柯克!”柯克回答道。
“维尔杰为我编制程序是探测和记录寄生在‘企业号’上的碳基装置的正常活动。”伊丽娅说。
“柯克,这是一架机器。”医生麦科伊指着伊丽娅说,“它说的碳基是指人类。”
柯克厉声问道:“伊丽娅中尉在什么地方?”
“那个装置不再运转了,她的外形已给了我。”探测器回答道。“维尔杰为什么将船径直开往太阳系的第三个星球?”柯克追问道。
“维尔杰去寻找创造者,并同它溶为一体。”探测器回答说。
德克尔陪伴着探测器在“企业号”飞船内进行探测。
“企业号”飞船四号密封舱的门轻轻打开,斯波克身穿航天服,消失在黑暗之中。
斯波克打开发报机开关。他知道,自己行进的每个信息都会在“企业号”飞船科学官控制台上自动记录下来。
斯波克穿过一道又一道迷宫似的通道,撞到一堵异乎寻常的具有生命的水晶墙上。他坐下来,试图把自己的意识同维尔杰的意识闪光融合在一起。
维尔杰震惊地发现,创造者所在星球也是这些碳基装置所生活的星球。他还发现,它存在的目的就是这次旅行,将收集到的情报交给创造者。交出情报后他还有存在的理由吗?这部大机器陷入自身的忧虑和烦恼之中。
正当柯克穿上宇航服,去寻找斯波克时,德克尔报告说:“斯波克正在被打发回来。”
柯克追问道:“这情报从哪里得来的?”
“通过维尔杰的伊丽娅探测器得到的。”德克尔回答说。
柯克赶到医务室,只见输送回来的斯波克正睁着双眼躺在病床上。突然斯波克大笑起来,他握住柯克的手,费力地说:“维尔杰是一部有生命的机器,但与……没有……没有什么不同。”
麦科伊医生转向柯克,说:“柯克,我想他是要说,我们自己也是一些有生命的机器,蛋白质机器。”
柯克点了点头,又问:“斯波克,你和维尔杰的思想融合后,觉得他怎么样?”
“维尔杰需要的不是知识,而是感情。他尽管博学,这样有力量,但他的理智却不及一个孩子。”
“船长,星际舰队电报,云体与地球轨道只有7分钟的距离。”萨卢报告道。
柯克带着斯波克回到驾驶室,德克尔正等着他们。探测器一声不响地站在他身边,没有半点象伊丽娅。
突然,荧光屏上影像歪扭了,出现一道道黑线。“维尔杰在向创造者发信号。”探测器说,“他说,‘我已来到,我把所有可以学会的知识都学会了。’”
维尔杰用二进制代码连续播放了两遍,但是地球上创造者没有回答。这时他发射出一团又一团绿色火光。
柯克疾步到探测器前问:“这是干什么?”
“消灭这个星球上的寄生物。”探测器说。
“船长,地球上一切防御手段都失灵了。”德克尔报告说,“星际舰队的讯号也越来越弱了。”
“船长,29分钟后整个星球将爆炸。”一直在进行计算的斯波克说。
柯克别无选择,他对探测器说:“我们知道创造者为什么不回答。我们必须见到维尔杰。”
维尔杰没有办法,只好要探测器带着柯克、斯波克、德克尔到自己面前。
当柯克等人朝这个复杂机器望去时,全都惊呆了。眼前只是一个伤痕累累的航天探测器,上面字迹依稀可辨。
美国航空航天局航行者6号
关于这个航天器的事,柯克、斯波克、德克尔都十分了解。它是进入连续时区的第一个人造物体,只是不明白后来它为什么突然消失。
柯克迅速走到伊丽娅探测器跟前说:“维尔杰,现在创造者将回答你的问题。”他按动了三重记录器,用二进制代码传送回答密码。但是维尔杰自己毁掉了“航行者”收发报机天线。
德克尔从柯克手中抢过三重记录器,放进航行者六号舱口内,接通收发两用机。
突然,周围闪现出五光十色的光圈。德克尔和伊丽娅步入光圈,身形在不断增大,面容极其安详。过了一会儿,光圈成为他们的一部分,而他们巨大身形则开始成为维尔杰一部分。
柯克抓住斯波克说:“快走!”等他们回到飞船,坐在驾驶台前最后望了一眼那超脱宇宙的奇景时,深切地感受了一个新的生命诞生所带来的震撼。
美丽的蓝白两色球体在飞船后面逐渐消失。柯克按动了返航的信号灯。
四、考察地球
没有一个人能想起他们这个部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次长途跋涉的。那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他们原来的家园,眼下只不过是一个朦朦胧胧的梦。许多年来,沙恩和他的族人穿过丘陵起伏,湖光如镜的原野,一直在逃跑着;现在,前面又横着连绵的山峦。这个夏天他们一定要翻过这些山峦到南方去,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来自极地的白色恐怖在身后追逐着他们,把大地碾为尘土,使空气凝成固体,现在离他们只有不到一天的路程了。沙恩揣想冰河大概无法攀上前面的大山,因而在他的心中不禁有一线希望油然而生。或许,这些大山会成为一道屏障,就连那无情的寒冰也无法越过。这样,他和他的族人就有可能在传说中的南方找到栖身之地了。
他们费了几个星期才到一条整个部族的人畜都能通过的山路。仲夏来临时,他们已经在一个寂寥的山谷中宿营。那里空气稀薄,从未有人见过如此灿烂的星星。当夏天慢慢离去时,沙恩带着他的两个儿子到前面去探路。他们爬了三天,这三个晚上都在冰冷的岩石上草草露宿。第四天早晨,前面只见一片缓坡;上面有一个圆锥形的石堆,那是几世纪前的旅行者用灰色石块垒成的路碑。
沙恩向那个小小的石堆走去,两个儿子跟在他后面,他感到不寒而慄。在这存亡攸关的时刻,大家都缄默不语。再过片刻,他们就会知道他们的希望是否全部落空了。
山脉如同一堵墙壁,朝着东西两侧蜿蜒伸展开去,仿佛要环抱山下的土地;在那无边无际绵亘起伏的平原上,一条大河穿流而过。这是片肥沃富饶的土地,沙恩的族人可以在这儿耕耘播种了,至少在收获前不必再匆匆逃走。
接着,沙恩又抬头向南看去,这时他明白一切希望都已破灭。在那里,在大地的边沿闪烁着炫目的死亡之光,那是他过去在北方常常看到的。他知道,这是地平线以下的冰反射出来的。
前面没有路了。在他们逃亡着的这些年代里,南来的冰河也一直在朝着他们迎过来,不久,这两堵移动着的冰墙就会把他们统统挤得粉碎。
南方的冰河经过一代人以后才到达山脚。在那最后一个夏天,沙恩的儿子们把这个部族的圣物带到那孤伶伶地俯瞰着平原的石堆前。过去在地平线下闪光的冰,现在几乎就在他们脚下,到了春天,它们就会冲击这道山屏。
如今已没有人懂得这些圣物是什么东西。它们来自遥远的过去,任何一个活着的人都无法了解。它们的来由已经消失在缭绕着黄金时代的迷雾中。它们是怎样终于落到这个流浪的部族手中,是永远说不清楚的,因为这是一个无法追忆的文明的故事。
这些可怜的遗物一度是由于某种明显的理由被珍藏起来,如今它们已经成为圣物,尽管它们的意义早已失传。那些古书上的字在多少世纪前就已褪色了,虽然许多字迹都还能念出来——如果有人来念的话。但是,已经有多少代人,谁也不曾用过七位对数表、世界地图和西比留斯第七交响乐总谱——从扉页来看,它是北京朱洪逵父子公司在2021年印刷的。
古书被虔敬地放在专为它们修的小地窟中。随后又放进去一堆零碎杂乱的东西:一些黄白金币,一个破了的远距摄影机的镜头,一只表,一盏日光灯,一只话筒,一个电动剃刀,几只微型电子管——这是那伟大的文明之潮永远退落之后遗留下来的垃圾。这一切都被细心地收藏在它们最后的归宿地。后来又增加了三件,它们是人们最不理解、因而也最为神圣的。
第一件是一片形状奇特的金属片,呈现出灼热的颜色。在所有这些过去的标志当中,它是最令人悲伤的。因为它说明了人类最伟大的成就,以及人类原来可能有的前途。它的红木座上有一个带题词的银盘:
太空船右翼喷射器辅助引爆装置
“晨星号”,地球——月球,公元1985年
其次是古代科学的另一奇迹:一个透明的塑料球,其中嵌有一些奇形怪状的金属片。它的中心是一只微型综合无线电元件盒,四周围绕着一些能沿着整个波谱改变它的辐射频率的变换屏。只要其中的放射性物质还有效,这个球体就是一个微型全向无线电发射器。这样的球,人类总共只制造了几个,是为标明小行星轨道而设计的永久性信标。但人类从未到达过小行星,这些信标也就从未使用过。
最后一件是一只扁平的圆盒,非常扁,封得严严实实,摇起来嘎嘎作响。据这个部族的传说,如果打开它,灾难便会接踵而至。没有人知道,里面装的是将近一千年前的一件伟大的艺术品。
两人把这些东西放好,又将石头滚回原处,就慢慢地下山了。即使在末日来临的时候,人类对于未来也仍然抱有一些幻想,仍然力图为后代留下一些东西。
那个冬天,巨大的冰浪开始了第一次攻击。它从南北两方冲撞山麓。山脚的小丘在最初的冲击下粉碎了,被冰河压成粉末。可大山却稳稳地站着。夏天来到时,冰暂时退却了。
冬去,冬又来,战斗就这样继续着。崖坍山崩,岩石冲撞,坚冰迸裂,一阵阵轰轰声惊天动地。人类的战争从未如此凶猛,从未如此彻底地将地球吞噬。直至最后,汹涌的冰浪终究未能彻底地征服这条山脉;它平息了,缓缓地沿着山脉两侧退去,虽然山谷和通道仍被冰河牢牢地冻成一片。战斗陷入了僵局:冰河这一次遇到劲敌了。
但,冰河的退败已经太晚,丝毫无补于人类。
多少个世纪过去了,随后发生的事情,是宇宙中每个世界的历史上至少必然要发生一次的,无论那个世界有多么遥远和孤单。
五千年以后,金星的宇宙飞船姗姗来迟,但飞船上的人并不知道这一点。当飞船远在百万英里之外时,望远镜就观测到那件由坚冰织就的尸衣——它使地球在空中光芒四射,仅次于太阳。在炫目的冰原上,这里那里散布着黑色的污点,显示出几乎全被冰层所覆盖的山峦。此外别无他物。起伏的海洋、平原和森林、沙漠和湖泊——昔日人类世界的一切,都已被寒冰封死;也许是万劫不复了。
太空船驶近地球,进入离地面不到一千英里的轨道。它环绕这颗行星飞行了五天。五天里摄像机拍摄了剩留下来的一切可以拍摄的东西,一百架仪器收集了可供金星上的科学家研究许多年的情报。太空船不打算着陆,因为看来那没有什么意义。但是,第六天情形变了。一个调到最大限度的全景监视仪,探测到那个有五千年历史的信标所发射的微弱信号。这些世纪以来,它一直在发射着信号虽然随着放射性中心逐渐损耗,信号不断地减弱了。
监视仪跟踪到了信标的频率。控制室里响起报信的铃声。
片刻之后,金星人的飞船便离开原来的轨道斜着飞向地球——飞向仍旧傲然耸立在冰原之上的一座山峦,飞向经历了漫长的岁月而几乎仍然如旧的圆锥形灰色石堆。
一度把金星掩藏起来的云雾现在已完全消散,空中万里无云,强烈的巨大日轮光焰四射。不论引起太阳辐射变化的是什么力量,它至少毁灭了一个文明,又缔造了另一个文明。将近五千年前,半野蛮的金星人第一次看见太阳和星星。地球上的科学开始于天文,在金星上也是如此。在这个人类从未曾见过的温暖而富饶的世界上,进步快得不可思议。
也许金星人是幸运的。他们根本没有经历过束缚人类达一千年之久的黑暗时代。他们也没有在化学和机械领域走过漫长的弯路,而是直接掌握了更重要的放射物理学的原理。在人类从金字塔过渡到喷气推进宇宙飞船那么长的时间内,金星人已从发展农业进步到发现反引力——这是人类未曾了解到的最高奥秘。
在一直维持着这颗年轻行星绝大多数生物的温暖的海洋中,微波懒洋洋地拍击着海边的沙滩。这片大陆是如此年幼,连沙粒都非常粗糙,海洋还没来得及把它们磨光。海里有许多科学家,他们半浸在水中,漂亮的两栖身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最有智慧的金星人都从各个岛屿聚集到这块海滩来。他们还不清楚将听到什么报告,只知道是关于第三个世界以及冰期之前栖息在那里的神秘的种族的。
历史学家站在岸上,因为他想使用的机器需要防水;他身旁,一件大机器吸引着同事们好奇的眼光。一组透镜从机器中凸出来,对着十二码外的白色屏幕;显然,这机器与光学有关。
历史学家开始讲话。他扼要地告诉大家关于第三行星和它的神秘人类的点滴发现。他谈到几世纪的研究毫无结果,地球上的文字一个单词也没有破译出来。曾经有一个技术能力极高的种族生活在那个行星上,在山峦上的圆锥形石堆里发现的几片机器碎片至少证明了这一点。
“我们不明白这个如此发达的文明为什么会终结。几乎可以肯定,他们的知识足够度过冰期。他们的毁灭,一定有我们所不知道的其他原因。有人甚至设想,我们史前时期所特有的种族冲突,在第三行星上可能持续到科技时代到来以后。有些哲学家坚持认为,机械知识并不一定意味着高度文明。从理论上说,一个拥有机械力量、飞行器以至无线电的社会,仍然能发生战争。这种概念与我们的想法格格不入,但我们必须承认这是可能的。它确实足以说明这个已消失的种族灭绝的原因。
“过去人们一定认为,我们对曾经生活在第三行星上的生物的形体会永远一无所知。许多世纪以来,我们的艺术家一直在描绘那个已经灭亡的世界的某些历史场景,让各种希奇古怪的生物在其中生活。但这些臆造的生物都或多或少与我们自己相似。尽管经常有人指出,不能因为我们是两栖的,就认为各种有智能的生命也是两栖的。现在,这个在历史上最令人困惑的问题已经有了解答。经过五百年的研究,我们终于发现了在第三行星上占统治地位的生命的准确形象的性格。”
在场的科学家发出一阵惊讶的低语。有一会儿功夫,有些科学家甚至惊奇到没入海洋寻求抚慰,所有的金星人在紧张时刻都常常这样做。历史学家等待着,直到同事们在他们不太喜欢的空气中重新露面。历史学家自己在这个环境中倒很安然自得,这要感谢那些不断喷洒在他身上的小飞沫,由于它们,他可以在陆地上呆许多个钟头而不必回到海洋中去。
激动的感情慢慢平静下来了,演讲者继续讲下去。
“我们在第三行星上所发现的最令人迷惑的物体之一,是一个扁平的金属容器。那里面装着一条很长的透明塑料带,它的边缘有孔,紧紧地缠在一根圆轴上。这条透明带乍一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但经新式亚电子显微镜检查后,我们发现并非如此。我们的眼睛是看不见什么的,但在适当的照射下,这条带的表面极清晰地显示出成千上万个微型图象。我们认为,这是用某种化学方法在带上印就的。经过漫长的岁月,这些图象已经模糊了。
“这些图象显然是记录了第三行星上的文明达到顶峰时期的真情实况。各个图象是互相关联的,两幅相连的图象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那上面生物的动作的细节略有不同。这种记录的意思显而易见:就是要将这些图片迅速地连续地映射出来,以便使人产生一种连续动作的错觉。为此,我们已制造了一部放映机。我这里还有一套这种连环图象的准确的复制品。
“你们就要看到的景象,将把大家带回几千年以前,回到我们那个姐妹行星的盛世。它们将显示出一个非常复杂的文明社会。其中的许多活动,我们只能有模模糊糊的了解。看样子,那行星上的生活是充满活力的,激烈的。但大部分图象会使你们莫明其妙。
“显然,曾有若干不同的种族生活在第三行星上,但它们都不是两栖的。这对我们的自豪感不啻是一种打击,但这个结论不可避免。主要的生命形态似乎是一种双臂两足动物,它直立行走,用某种有伸缩性的材料遮盖身体,这大概是为了御寒。甚至在冰期之前,那个行星的气温就比我们这个世界低得多。
“我不想让你们久等了。现在就请看看我所说的记录。”
放映机射出一道耀眼的光,发出一阵柔和的呼呼声,屏幕上出现了几百个奇怪的生物,跳动着走来走去。画面围绕着其中一个生物展开了,科学家们可以看出历史学家的描述是正确的。那个生物有两只眼睛,相距很近,但面部其余部分的轮廓却不很清楚。他的头部下方有一个不断开合的孔,可能是用来呼吸的。
这个奇特的生物卷进一系列奇异的冒险,科学家们看得入了迷。他与另一个只有少许区别的生物之间发生了难以想象的暴力冲突。看起来它们似乎都会送命——但是不然;当冲突结束时,双方看来都毫无损伤。接着,他驾驶着有非凡运动能力的四轮机器疾驰过很长的路程,最后在一个城市里停下来了;那城市到处飞奔着速度惊人的运载工具。其中两部机器迎面相撞,撞得粉身碎骨,谁看了也不奇怪。
那以后的事情就更错综复杂了。显然,需要许多年的时间才能分析和理解图象中的那一切。再有一点也很清楚,这记录是一件艺术品,它是按一定的风格编写的,而不是如实地重现第三行星上的实际生活。
这一系列图象放映终了时,屏幕上最后是一片动乱,一直为观众集中注意的那位主角陷入某种巨大的、令人无法理解的灾难之中。映象缩为一个圆圈,集中到它的头部。最后的镜头是它的面容的特写,显然表现出某种强烈的情感,是悲,是挑衅,是听天由命还是其他别的情感,却无从揣测。
映象消失了,接着有某种文字在屏幕上出现了片刻,然后全部终了。
有好几分钟,除了海浪拍打沙岸的低鸣,一切悄寂无声。科学家们由于诧异而目瞪口呆。地球的文明一瞥全然打乱了他们的思想。然后,人们三五成群,开始谈话。说话声起初较低,而当由于交谈他们所看见的一切的含义比较清楚起来时,他们就开始大声谈论。这时,历史学家叫大家注意,重新开始讲演。
他说,“为了理解记录中一切可以理解的东西,我们正在拟定一个庞大的形容计划,正在为所有参与这项研究的人复制成千份拷贝。你们自然了解这要涉及多少问题。心理学家尤其会遇到艰巨的工作。但我毫不怀疑我们一定会成功。再过一代人之后,谁能说我们对这个奇妙的种族一无所知呢?在大家散去之前,让我们再看看我们的远亲。他们的智慧也许超过我们,但遗留下来的东西却如此之少。”
图象又一次映射到屏幕上,但这一次却一动不动,因为放映机停了下来。科学家们带着类似于敬畏的心情,凝视那来自昔日的静止的形象。而那个小小的两足生物也睇视着他们,一付脾气不好,傲慢不逊的典型表情。
在余下的永恒岁月中,它将成为人类的象征。金星上的心理学家将分析它的行为,观察它的每一动作,直到能够把它的思想想象出来。关于它,还要成千上万本地著书立论,想出复杂的原理来解释它的行为。但这一切努力,这一切研究都将于事无补。
也许,屏幕上那孤傲的形象是在恶意地嘲笑这些科学家,嘲笑他们开始漫长而徒劳的搜索。它的秘密将和宇宙同存,因为没人能读懂地球的业已失传的语言。在未来的岁月中,那最后几个字将在屏幕上闪现几百次,但没有人能猜透它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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