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恩·纳斯托姆下了飞机,然后乘着手扶(式)电梯径直下到了莫哈维中心。到达中心上面的某一层后,他换乘升降电梯来到了中层。他着装很随便,背着一个很大但很轻的背包,包里装着个人物件和一套换洗的衣服。他走出电梯踏上了离他最近的大街的人行道。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嘛。”他自言自语地说。大街干净平坦,机器人们正在进行日常工作。因为机器人一见到人类有危险就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工作去救他们,所以工作能做到这份儿上,也实属不易了。在韦恩周围,机器人和人正在做买卖,看起来也很正常。
“对不起,能帮我一下吗?”他叫住了一个开小型货车的机器人。
“您有什么事儿?”机器人突然停了下来。
“请给我联系上莫哈维中心市长。我是韦恩·纳斯托姆。市长要见我。我想知道哪儿能找到他?”
“没问题,纳斯托姆博士。”但机器人马上便皱起了眉头,“我通过无线电波向他发出了信号。他一般都会马上应答的,可至今还没有反应。现在我马上通过地下城计算机向他发出信息。”
韦恩点了点头。他站在一边等着,感到越来越好奇。
“计算机已同意接收信息并通过播叫联系。如果您想传递信息,我将为您服务。”机器人说。
“请告诉他,我已到达莫哈维中心并将在他指定的地点同他见面。”韦恩说。
“信息已经传出去了。”机器人说。
“你能用车把我送到市长办公室吗?”
“没问题。请过来坐在后座上,然后系上安全带。”
韦恩照机器人说的做了。他坐在车里一言不发。随着车往前开,他往四周看着,看到的仍是运转正常的地下城的方方面面,因此,要不是市长曾向他打进电话说情况十分紧急,他才不会因同市长一时失去联系而着急着慌呢。车到了市长办公室,韦恩跳下车然后送机器人上了路。看到市长办公室的门紧闭着,韦恩很吃惊。他推了推门,然后敲了几下。最后,他试着转了转球形门把手,他本以为把手被锁住了,可相反,把手被他转动了。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这儿也都一切正常啊。”他四下扫视了一圈儿。机器人市长的办公室里一般不会有太多的东西。在办公桌的对面有两把椅子,以便来这儿赴约的人(能)有个坐的地方。一个为客人准备的饮料托盘嵌在墙里。要是没有这个托盘和那两把椅子,屋子里便只有一张办公桌以及一把同桌子配套的办公椅了。韦恩随手关上房门,围着办公桌转了一圈儿,然后在办公椅上坐了下来。
他拉开抽屉,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看来办公桌只是个摆设。市长其实也用不着计算机终端,因为他体内就有一个。韦恩瞧见了墙上那个市长用来做屏蔽通讯的塞孔,可人对着它是一点儿用都没有。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的通讯设备,理由很简单,这些设备市长体内是应有尽有。“这儿没有我想要的东西。”韦恩站起身来离开了办公室,并随手关上了房门。他在大街上又叫住了一个机器人。机器人正在把一个手握式检查工具放到墙上。“请把保安机器人给我叫来。”韦恩发出指令。
“遵命,”机器人说,“您受到威胁了吗?”
“目前还没有,”韦恩说,“我只是想和任意一个保安队长随便聊一聊。”然后他自报了身份。
“很好。”机器人发完信号后又接着去忙他的工作了。
不到一分钟后,一个机器人开着一辆小警车飞快驶来。
“您是纳斯托姆博士吧?我是R·霍雷肖,莫哈维中心这一地段的保安队长。”他说着从车上轻轻跳了下来。
“很高兴见到你。你熟悉我的名字吗?”
“是的。我刚刚通过可视档案和您的声波纹查明了您的身份。很荣幸见到您。我能帮什么忙呢?”
“你能帮我找到市长吗?”
“您的意思是用无线电(通讯)联系吗?”
“没错儿。刚才我让另外一个机器人试过了,但市长没收到信号。”
“我现在正在和地下城计算机联系,我看到您发出的信息已经被存档了。但市长还未访问这条信息。”
“请你再试一次吧。”
“是的,先生。我正试着同他取得联系。”
“唉,没有反应吗?”
“嗯,还没有反应。”
“我想用一下进入地下城计算机系统的终端。”
霍雷肖犹豫了一下说,“您没有使用终端的特权,先生。”
“按规定是不成。”韦恩赞同地说,“谁是你的顶头上司?”
“我直接向市长汇报工作。”
“啊!那现在你有选择余地了。我现在的问题是,我认为市长遇到了非同一般的困难。他不能正常工作来管理地下城了。那莫哈维中心的每一个人都将给你们带来‘机器人一号法令’的任务,为避免类似事情的发生,我要求你给我一次机会。作为莫哈维中心和六位机器人市长的设计者,我有最佳的机会来帮助它们。”
霍雷肖静静看了一眼韦恩,虽只是一刹那,但让韦恩瞧见了。霍雷肖点了点头,“纳斯托姆博士,我让你给说服了。我打算让您用我警车里的计算机终端。可是,我请求您把最后的结果告诉我。”
韦恩知道,作为保安队长,霍雷肖做事小心翼翼地,因为他的程序就是这么设定的。因此,同他争论无异于浪费时间。所以他同意了霍雷肖的请求。
“我现在正输入您的声波纹。”霍雷肖说。他转身拍了拍警车的前排座,然后走开了。
韦恩坐到了乘客座一侧。计算机终端就在他面前的控制台上。
“请显示一下市长现在的活动情况。”韦恩对计算机终端说。
“没有发现市长有什么活动。”终端答道。
“简直是疯了。”韦恩轻声说,“请显示下列各系统的标准监视器:发电和电力储备,水资源的利用以及通风设备中的空气混合物。”
各种监视器出现在(他面前的)屏幕上。地下城各层都很正常,而且是相当正常。
“请显示过去六小时内的能源利用曲线图。”
水资源的利用在曲线上开始是较高的,但持续时间很短。
“请显示档案上市长最近的活动。”
屏幕显示:
“同保安队长R·霍雷肖联系。地点:羚羊谷大街。”“同保安队长R·兰蒂姆联系。地点:波航研究所。”
韦恩突然意识到霍雷肖还向他隐瞒着一些信息。他清了屏,然后回到了霍雷肖那儿。他还没来得及张口,霍雷肖就先让他吃了一惊。
“有一个找市长的紧急电话打进了地下城计算机。”霍雷肖说,“机器人市长监督委员会正在召开电话会议。”
“电话打给你了吗?”
“当市长不在时,他们就让保安队长接电话,所以我就接了。他们是为市长求援的,我就告诉他们您在这儿呢,因此他们想同您谈谈。”
“我真希望你没告诉他们我在这儿,”韦恩闷闷不乐地说,“我在不在这儿和你无关,和他们更无关。”
霍雷肖没有注意到韦恩说话时的语气,所以他接着说,“您的便携式终端不具备全息摄像功能,但我能替您把电话接进来,可以吗?”
“行。”韦恩低声说,他感到心怦怦直跳,“让我们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计算机屏幕被分成了四部分,委员会四位科学家的头像出现在屏幕上。他们的眼睛都盯着韦恩的脸。一番寒暄之后,他们开始谈正事。
“纳斯托姆博士,您在那儿有何贵干呢?”雷德菲尔德博士问道。
她是个又高又瘦白肤金发碧眼的女人。“过去一小时内您见到过市长吗?”
“没有。”韦恩生气地吼道。“我来这儿看看我的科研成果近况如何。这难道是个罪过吗?”
“博士,先消消气儿。”波斯特教授说。他皱了皱眉。他那卷曲的黑发和尖尖的黑胡子看上去咄咄逼人。“我们有共同的立场啊。”
“不,我们的立场并不相同。”韦恩坚定地说,“我来这儿是来工作,而你们则想对我的工作说三道四,品头论足,恐怕你们这样做还为时过早吧,我看还是把它留给我来做吧。”
“您知道,我们不能对机器人市长放手不管的。”金博士说。她是个个子不高,但长得挺漂亮的美籍华人。“我们有义务来评价整个机器人市长系统,或许您该知道,纳斯托姆博士,其他五个机器人市长已在昨天或前天不能工作了。”
“你说什么?”韦恩吃惊地看着金说。
“他们已进入了闭合循环。”哈纳博士一语道破天机。他的口音表明了他是个印度北部的土著人。“他们的功能已同普通机器人没什么两样了。”
“很显然,”雷德菲尔德博士说,“莫哈维中心市长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我们希望能在他同遭厄运之前和他取得联系。看起来我们的行动太迟了点儿,但我们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他。”
“与此同时,我们将不得不派新的机器人去接管莫哈维中心。”波斯特教授说。
韦恩盯着他们的脸,一时竟无话可说。最后,他摇了摇头说,“不,不,这不可能。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我们今天早上往您的办公室打了好几次电话,”雷德菲尔德博士说,“您一定早就离开那儿了。”
“不。”韦恩把身子向屏幕倾去。“不!第一个机器人出故障时,你们就该通知我。那样的话,我早就使他们完好如初了。”
“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派新的机器人去各个城市,以使它们正常运转。”波斯特教授平静地说。
“您别忘了,我们只是出于礼貌才同您联系的,因为我们委员会并不直接向您汇报工作。”金博士说。
“你们想毁了我的研究成果吗?”韦思指着金的脸责问她说,“你们不想让我插手这件事儿。”
“我们想了解一下机器人市长到底有什么功能,”哈纳博士说,“这个研究项目一开始,您就签字表示同意了。现在,就目前形势——”
韦恩用拳头“砰”地一声锤在中断键上。终端屏幕又回到了正常显示状态。韦恩气急败坏地跳出了车,正好落在霍雷肖面前,霍雷肖则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市长在哪儿?”韦恩问霍雷肖。
“我不知道。”
“据‘机器人二号法令’,我命令你回答我所有的问题,不准撒谎!我再问你一遍,市长在哪儿?”
“我真不知道他在哪儿。’”霍雷肖小心翼翼地说。
韦恩瞪了他一眼,自己慢慢镇静了下来。他知道除非“机器人一号法令”使霍雷肖不得不撒谎,否则他不可能在这件事上不说实话。
“告诉我,是否‘机器人一号法令’在影响你的判断和。反应能力,使你不能遵守‘机器人二号法令’。”
“不,纳斯托姆博士,没有的事儿。”
韦恩又考虑了一番,如果“机器人一号法令”下的任务相当紧迫的话,霍雷肖仍有可能在撒谎。“市长失踪后不久你曾和他联系过。他当时有没有遇到‘机器人一号法令’规定的任务?”
“在某种程度上说,他遇到了。”
韦恩的火儿渐渐消了。和反复无常、不可信赖的人类打交道,使他经常受挫。但受三条法令束缚的机器人是坦率的、诚实的、可信的。“那么,他也许是感觉到了‘机器人一号法令’规定下的某种间接任务。”
“是的,先生。”
“他遇没遇到‘机器人三号法令’规定的任务?”
“遇到了,纳斯托姆博士。”
“哈。”韦恩笑着点了点头。“那么就是说,他为自救而失踪了,对不对?”
“对。”
“那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一
韦恩苦笑了一下:“纳斯托姆博士只会研制傻瓜机器人。”
“先生,此话怎讲……”
“唉,只是私下说笑罢了。市长非常小心,所以没给你留下任何我们能顺藤摸瓜的信息。”
“一点都不错。”
“霍雷肖,我要使你相信我想帮助市长。目前来看,他是唯一能工作的机器人市长了。你知道在其他五位机器人市长身上会发生什么事吗?”
“他们将由于自身的缺陷而被科学家们检查。”
“对!完全正确。但这些科学家们只是想找个理由来摧毁所有机器人市长——从而也许会摧毁我的事业。我不会受到身体上的伤害,但我毕生的工作却发发可危了。那意味着我一生的心血都将付之东流——我将变得一无所有。你能体会到这给我带来的伤害吗?”
“我知道您的事业对您来说至关重要。可是,机器人市长们的不足之处也必须得加以弥补啊。否则的话,他们可能会出人意料地忽视自己的义务而伤害他们控制下的任何人(类)。”
“当然啦,当然得弥补他们的不足之处。但是,霍雷肖,我和委员会的目的不同之处便在于,他们想把机器人市长们肢解,捣出体内零件,让他们变得体无完肤、支离破碎。”
“我想机器人专家会把他们修好,使他们恢复工作能力,继续为人类服务的。”
“霍雷肖,你不了解他们!”韦恩尽量使自己不要再灰心丧气、担心忧虑。因为要想使机器人改变它们的想法需要的是镇定、清楚的思维。
“委员会的目的不是为了修理改造机器人而是为了写报告。他们每一个人都得写有关机器人市长的报告。然后将做出如下结论:其一,我们不应该相信机器人市长能照顾人类;其二,我们应该将机器人市长弃之不用。这样的话,我在同行中就将名誉扫地。你能明白我说的话吗?”
“能明白。但他们为什么不改进机器人市长从而使他们按计划重新投入使用呢?”
“嗅,霍雷肖。我爱机器人。你们是那么有理性。他们之所以不那么做的原因便是:他们妒嫉我的成就,妒嫉我挣那么多的钱。他们不像你那样有理性。或许你已在自己的工作中发现了我们人类的这一缺陷。”
“嗯。是的,我注意到了。”
“霍雷肖,我想救六位机器人市长。如果我能见到莫哈维中心市长,我就能展开救援工作了。我能找出他的设计缺陷,然后加以改正。然后我就可以向委员会证明,他已被修好了。”
“如果委员会对您恨之入骨,他们还能让您继续干下去吗?”
“到那时,他们就不敢阻止我把其他五位机器人市长也修好了。但如果找不到莫哈维中心市长并修好他的话,那委员会将摧毁我的研究成果。我想救他们。”
“我知道您和委员会有什么不同了,先生。”
“那么就请帮我保护莫哈维中心市长。把你知道的事情统统告诉我,并把我带到你所知道的,他最后呆的地方。”
“好吧,纳斯托姆博士,让我们启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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