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米德是汤普森夫妇收养的孩子。等他一懂事,父母就告诉了他。而且在很早的时候,他就猜到了真相:他是侯赛因从飞跃界带回来的,也不知道胡斯①·汤普森用什么办法瞒过了大家。当然,这件事政府是知道的,而且还帮忙掩盖。在父母还没有逼他学数学的那些年——那时,他以为父母都是真心爱他的——这对他来说是个快乐的小秘密。很多被父母宠爱的孩子都觉得自己特别与众不同,哈米德也不例外。知道自己是从飞跃界来的,自然让他更加坚信这一点。他暗地里做着美梦:他是飞跃界版的“被放逐的王子”;等他长大了,等下一艘飞跃界的飞船降落的时候……他就将启程出发,去响应命运的召唤。
【① 侯赛因的简称。】
八岁上大学似乎正说明了这种命运的必然性。尽管他的成绩比中等好不了多少,他的父母却始终对他充满信心……那一年是他童年的终结。不管父母怎么说,他并不是个天才。他们一直坚持,他同他们吵闹,流了无数眼泪。最后,妈妈离开了侯赛因·汤普森。直到那时,侯赛因才大发慈悲,让哈米德回到他该去的普通学校。他的家庭永远改变了。妈妈很少回家看望哈米德,就是回来,时间也很短,而且气氛总是非常紧张。但又过了五年,哈米德才真正开始恨他父亲。他无意中听到一番谈话,原来侯赛因早早地送他进学校,逼他学数学,折磨他,都是别人雇他干的。哈米德当面质问他,而老头子也没有否认。他试着“解释”,可那不过是些不知所云的咕哝……比谎言更糟糕……如果哈米德真是个王子,那也是一个遭人陷害的王子。
这些回忆都是老一套了,他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常想起这些事……但今晚有些新东西,非常讽刺,简直像魔法。这么多年……原来呱呱才是人家要找的小王子!
屋里有嘶嘶的声音。哈米德挣扎着想摆脱睡意,可梦里那种恐俱和迷惑的感觉还是残留着。他滚到床边,使劲睁开眼睛。窗户周围只有星光,呱呱呢?它已经不在窗纱前了。大概是又做噩梦了吧。呱呱难得做噩梦,可每次都会闹出老大动静。有一次,在一个冬夜里,它在梦里发出轰隆隆的雷声,把哈米德吓得够呛。呱呱的雷暴当然没真货那么大的威力,不过……
他瞅瞅地上的一堆毯子,那就是呱呱的窝。没错,它在,面对哈米德的方向。
“呱呱?没事的,宝贝儿。”
没有回应,屋里只有嘶嘶声,声音似乎比刚才更大了些。这不是呱呱弄出来的声音。有一阵子,哈米德的脑子好像停止工作了,就跟老鼠遇到蛇的时候差不多。然后他啪一声打开灯。屋里没人。声音是从数据机里传出来的,显示图像的屏幕却还是漆黑一片。真是疯了。
“呱呱?”他从没见过它这副样子。它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周围露出一圈眼白,前腿露在毯子外头,爪子伸着,爪尖在塑胶地板上弄出了深深的划痕,嘴角还淌着一串口水。
他起身朝它走过去。嘶嘶声变成了人的声音:“我要她。人类,我要她。我一定会得到她。”她,呱呱。
“你怎么弄到权限的?你干吗打扰我们?”这话很蠢,但至少可以让他清醒清醒:这种起床方式对大脑的正常运转可没什么好处。
“我是尖爪。”哈米德突然想起拉芙娜&尖爪的标志上的那个图形。尖爪。真是可爱毙了,“我们出了大价钱,一直很耐心。但那些都是过去式了。我要她。你们不过是些肉……肉猪,就算要把你们全干掉,我也一定要得到她。”
嘶嘶声现在已经基本消失了,但语音效果还是很差,就像出自一个廉价的电子合成器。这个尖爪的句法和口音跟拉芙娜如出一辙。要么他们根本就是一个人,要么就是在同一个地方学的英文。不过也有区别:拉芙娜听上去很生气,而尖爪则是彻底疯了。他的语调急躁不安,语速也一直很快,只在说“肉”字的时候结巴了一下。这声音泄露了他的意图,哈米德现在真正了解到他为什么想要他的宠物了:声音里带着一种饥渴,一种吞噬或者强暴的欲望。
哈米德的怒气战胜了他的恐惧:“你干吗不滚回老家去,你这个可笑的怪物!我们这儿有保护措施,不然你就不会来这一套虚张声势了——”
“虚张声势!虚张声斯丝肆——”最后这个词听着怪里怪气的,像是在狼吞虎咽的时候给噎住了。在哈米德身后,呱呱开始尖叫起来。过了一会儿,噪音低了下去,“我不是吓唬你。侯赛因·汤普森现在已经知道惹怒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如果你不把她交给我,你,还有你们所有人都得死。我看见一辆陆行车,就在你的……房子旁边。一小时之内,用这辆车带她往西走五十公里;否则,你会跟侯赛因·汤普森一个下场。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是不是虚张声势了。”说完这句话,尖爪先生的声音消失了。
他肯定是在虚张声势!要是他真的那么强,为什么不直接干掉那些游客,然后把呱呱抢走呢?说真的,他们这事儿干得可真蠢。一个星期以前,只要花言巧语一番,他们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不费吹灰之力。看起来,这些人从没想到过有人会违抗他们——要不然就是他们已经绝望到孤注一掷了。
哈米德转身向呱呱走去。他伸手抚摸着呱呱脖子上的毛,它往后一缩,针一般的爪尖抓破了哈米德睡衣的袖子。“呱呱!”
它放开了他的袖子,缩回到自己的那堆毯子里。它发出一种像口哨声似的噪音:有一次,它被一辆开得很快的三轮车撞了,哈米德那次也听过这种口哨。哈米德的父亲猜测说,这很可能就是呱啦啦本来的声音,就像是人类的呜咽或牙齿打颤的声音。他跪下来,喃喃地安慰它。这次它由着他抚摸自己的脖子。哈米德发现它尿床了。呱呱从小就知道用厕所,几乎跟哈米德同时学会。看来,不管尖爪先生的话是不是真的,呱呱被他吓坏了。爪先生还说他能杀死所有人呢。哈米德想起了那台安塞波。一部该死的电话,打的时候能让太阳变暗。
虚张声势还是疯狂?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数据机那儿,按下旅行团领队的号码。有时候,虫子晚上只接受邮件,不接电话;上帝保佑今晚不是这样。响铃模式变化了两次,接着出现了一幅云端与蓝天的全景图。你或许会以为这是中美上空的景象,不过只要向下看,就会发现云层盘旋着,颜色越来越暗,根本望不到头。其实这是在罗斯林马尔星上压强十巴的高度拍摄的。每次人类打进电话时就会出现这幅图;虫子无疑认为它可以安抚人类,同时这也显示出他的思乡之情。他的故乡罗斯林马尔是个直径三万千米、类似木星的星体。
云层翻卷了足有五秒钟。起来接电话,该死的!
图像消失了,哈米德眼前出现了一个人类——拉里·藤山!看见哈米德,懒虫拉里似乎一点儿也不吃惊。“你找对地方了,小子。我一直在虫子这儿。已经有些进展了。”
哈米德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拉里接着往下说道:“从午夜起,拉芙娜&尖爪就一直缠着虫子,又是许诺又是威胁;自从那个叫尖爪的家伙接手以来基本上就全是威胁了……对你爸爸的事,我们感到很抱歉,哈米德。我们早该想到——”
“什么?”
“你打电话来不是为这事儿吗?……噢,新闻上都播了。喏——”图像变成了东密歇根的一个农场,上空还盘旋着一架报道新闻的直升机。哈米德花了整整一秒钟才认出那些小山。这是玛盖特两千公里以东的汤普森农场附近。已经过了日出时分。摄像机摇晃着,始终对准一条小溪;播音员不住自吹自擂,说什么新闻在线甚至抢在搜救队之前到达现场。他们越过几个山头,眼前出现了……那些树上哪儿去了?地上有上千条黑线,全是倒下的树干,所有的树干都指向爆炸的中心。那个播音员继续喋喋不休:幸运的是陨石坠落在有湖的山谷里,还好爆炸只波及到一个农场。哈米德咽口唾沫。那个农场……是侯赛因·汤普森的:自从妈妈离开后,他们就搬到了那儿。爆炸中心满是升腾的水蒸汽——湖水只剩下这些蒸汽了。播音员向他的观众保证说,弹坑已经把农场的建筑物所在地彻底摧毁了。
新闻剪辑消失了。“这不是中美的核武器,但也不是天灾,”拉里说。“那东西是两个小时前拉芙娜&尖爪发射的。就在爆炸前几分钟,胡斯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什么‘尖爪’要来了;他非常害怕。你想看吗?我可以放给你看——”
“不!”哈米德似乎噎住了。接着,他用稍稍平静些的声音说了声,“不。”他从前多么爱他的父亲;知道真相之后,他又多么恨侯赛因·汤普森。现在他死了,哈米德也许永远无法理清自己对他的感情了,“尖爪刚给我打过电话,他说他杀了我——侯赛因。”哈米德把刚才的电话重放了一次,“无论如何,我得跟虫子谈谈。他能保护我吗?要是我拒绝他们,中美真会有危险吗?”
这次,拉里没有耸起肩膀,给他一个“你自己琢磨吧”的表情。“这儿都成一锅粥了。”他说,“虫虫简直晕头转向。他就在这儿附近,你等——”那片安宁的云又出现了。该死、该死、该死。背后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上他的后腰。是呱呱。黑白相间的脖子绕到他身侧,深色眼睛注视着他。“怎么了?”它轻声问。
哈米德觉得又想哭又想笑。呱呱还是战战兢兢的,不过至少已经能认出他来了。“你没事吧,宝贝儿?”呱啦啦蜷起身子,把头伸到哈米德的膝盖上。
数据机上的云散开了,拉里·藤山和虫子同时出现在屏幕上。当然,他们并不是在同一间屋子里——那样两个人都得完蛋。罗斯林马尔的驳船就像一个巨大的压力舱,里头的压力和大气成分只适合虫子——大约一千巴的氨气和氢气。船上有一个密闭舱室,是专门为人类准备的。画面上,虫子占据着最显著的位置;他背后的端体有一部分是透明的,那是人类专用舱室的窗户。拉里朝他挥挥手,哈米德忍不住笑了。瞧瞧,是谁给关在动物园里了。
“啊,汤普森先生。很高兴你打来电话。我们正面对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虫子的英文非常标准,声音是合成的,但他听上去像个再普通不过的中美男人,“当然,如果你能尽快把你的宠物卖给他们,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
“不行。”哈米德回答得很干脆,“反、反正,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没门儿。这可不是做生意。你听见他们是怎么威胁我的,你也看见他们是怎么对付我父亲的。”过去的六个月中,虫子都是他的大老板,他敬畏的对象,哈米德甚至没多少跟他说话的机会。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你总说旅行团领队的首要职责就是确保交易的任何一方都不会被另一方伤害。现在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呃,从技术上讲,我指的是你们中美人和我旅行团里的游客。我知道我能保证让他们守规矩……但我们现在才渐渐了解拉芙娜&尖爪,要我去对抗他们,这个,恐怕不太公道。”说着,这只上千公斤的虫子朝拉里跟前的窗户侧了侧身子。哈米德知道,在罗斯林马尔的重力下,虫子会被压成一只扁虫,他那些穗子似的触手也会一根根贴在地上。但这会儿,在一个G的重力下,他看起来活像个充得太胀的真丝枕头,上面还有红色的穗子作装饰,“拉里跟我说了斯卡德尔那个能在爬行界使用的‘安塞波’的事。我听说过这种东西,相当了不起,而且很难弄到手。只要一个就能支付这个旅行团的所有花销,还绰绰有余……哼,斯卡德尔还借口他的组织财政困难,求我让他搭便车呢……嗯,拉里一直在用这玩意儿查询关于呱啦啦的信息。”
拉里点点头。“你一走我就开始干了,那机器现在还在我的办公室里嗡嗡响呢。斯卡德尔说得没错,它联着罗斯林马尔的商用网,从那儿我可以联到寰宇文明网。呵呵,斯卡德尔在罗斯林马尔留下了一个不小的信用账户;为了帮他们测试这东西,我可花了不少通讯费,但愿斯卡德尔和奥特加别为账单的事生气。我把呱呱的样子形容了一番,然后要求深度查询。那儿的子网有上百万个,遍及整个飞跃界,这会儿正在飞跃界的数据库大查特查呢。我——”他顿了顿,脸上的热情减了一度,“呃,是虫虫,发现了一份描述,跟呱啦啦很像……”
“是的,而且情况非常令人不安,汤普森先生。”难怪游客们谁都没听说过呱啦啦。拉里收到的惟一比较可信的线索来自银河系的另一端,那是个飞跃界内的偏僻角落,与寰宇文明网只是偶尔有联系。他们同样没有见过呱啦啦的同类,但却听到过一些传闻。在他们星球之下一千光年的爬行界深处,传来过一些故事……故事的主人公与呱呱的特征相符。据说那个种族智力超群,很快就开发出了爬行界内速度最快的星际交通工具。他们向外殖民扩张,控制了大片空间,最终建立起一个由上万个世界组成的帝国。所有这些都是在无法进行超光速飞行的情况下完成的。但爪族——这个名字似乎也对得上——的帝国可不是凭兄弟般的友爱来维系的。种族灭绝是常有的事,他们还用相对动能弹摧毁了不少星球。爪族的科技是爬行界最发达的,也是最致命的。他们过去控制的地盘现在大都成了一片死寂。过了好几个世纪,他们的故事才被那些慢吞吞的飞般带出了爬行界。”
“等等,藤山教授说过,安塞波的带宽只有每秒十分之一比特.还不到十二个小时,你们怎么可能发现这么多?”
拉里露出一丝窘迫的表情。在哈米德的记忆里,这是破天荒头一遭。“我们用了斯卡德尔的人工智能系统。在我们跟罗斯林马尔的链接两头,它帮我们添补了很多内容。”
“啊哈!”
“别忘了,汤普森先生,在这根数据传输链条上,只有这里的第一环才需要数据压缩。寰宇文明网位于飞跃界,那儿的大多数链接,无论带宽还是数据完整性都相当不错。”
听上去的确满怀信心,但哈米德读过很多关于寰宇文明网的文章。对他来说,文明网几乎跟超光速飞行一样令人着迷。任何一个世界都不可能直接与其他所有世界相连。部分是由于通讯范围的限制,但主要还是因为涉及到的世界数量实在太大。同样的,这个网络也不是由哪一个“电话公司”维护的,就算有一万个电话公司也办不到。这些从银河系各个角落传来的消息很可能经过了五个或者十个中转系统。这些中转站多半也不是人类维护的,更别提银河系另一头给他们发信的那个种族了。打个比方,这就像用英语提出一个问题,然后一个既懂英语又懂西班牙语的人再用西班牙语把这个问题传给其他人,接着又有人把它翻译成德语。文明网的情况比这还要复杂上百万倍。再说,比起外头的有些种族来,连虫子都算跟人类挺相似的了。
哈米德把他的这些想法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还——还有,就算发信人说的确实是我们理解的这个意思,这仍然有可能是个谎言。瞧瞧本地那些历史学家是怎么描述理查三世和穆罕默德·罗斯就知道了。”
懒虫拉里又露出了他的蝌蚪式笑容。哈米德意识到,他们肯定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拉里说:“还有一个问题,虫虫,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呱呱的同类?从他们的描述看,爪族应该有类似手的器官。哈米德的呱啦啦身上可没那种东西。”
虫子紫色的穗子飞快地转了三圈。激动?不耐领?“他们的回复还没完全传过来,但我自己有一套理论。你知道,拉里,说到性学,我一直是个好学生。人家也许只是出于礼貌才称我为代表男性的‘他’,但我对‘性’这个问题一直非常着迷。对于无数的种族来说,这个因素都是地球人所谓‘推动地球旋转的动力’。”哈米德突然理解了吉莉·温博格成功的原因,“所以,我绝对称得上这方面的专家。我猜,爪族在性方面表现出极端的二态性。雄性的前肢很可能就是手,于是他们担当起了杀手的角色。相反,像呱呱这样的雌性则非常友善,而且智力低下。”
呱呱把眼睛从虫子身上移开,看着哈米德,喃喃地说:“当然,当然。”时机好极了,就好像在说这个满嘴胡说八道的乡巴佬到底是谁啊?
虫子没注意到这一幕。“这甚至可以解释雄性为什么会那么凶恶。回想一下汤普森先生同他的对话。这些生物似乎把他们自己一族的女性视为供自己使用的财产:很像是男性至上主义的终极形式。”哈米德一阵哆嗦。这倒提醒了他——他一直忘不了爪先生声音里的饥渴感。
“上面这番话,是你拒绝向我们提供保护的前奏吗?”
虫子沉默了大概十五秒钟。这段时间里,他的紫色穗子一直上下摇个不停。最后,他说:“恐怕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没把这些分析告诉游客们,他们只知道那些威胁和新闻里报道的事故。但无论如何,他们是游客,不是探险者。他们要求我拒绝接纳你。还有些人要求立刻离开你们的星球……这条线路安全吗,拉里?”
拉里回答道:“地下光纤,外加激光加密的链接。碰碰运气吧,虫虫。”
“好吧,汤普森先生,我能向你许诺的帮助不多。我可以停在你的城市上空;如果他们想直接搞绑架,我会试着阻止他们——除非我发现他们准备达不到目的就摧毁你的星球。我觉得他们不大可能那么干,但如果这种事儿真的发生了……这么说吧,面对以接近光速撞过来的小行星,就算是你,恐怕也不再会考虑自己的体面了。”
“我不能下来接你。那太引人注目了,我不能明目张胆地违背顾客的愿望。不过呢,”他又顿了顿,紫色穗子晃得更快了,“如果你,呃,出现在这儿上头,我会让你进我的驳船。就算有人看见,那也是既成事实了,这种情况下我肯定能说服我的顾客。如此一来,最糟的情况大概也不过是两手空空地提前离开中美罢了。”
“这、这真是太慷慨了。”慷慨得令人难以置信。大家都说虫子是个守信用的家伙——但做起买卖来可非常厉害。就连哈米德自己也承认,虫子没必要仅仅为了个好名声而帮他的忙。可现在,为了帮助他,虫子竟然愿意用这趟为期长达二十年的任务冒险。
“当然,如果真走到那一步,到了外头以后,我会要求你为我工作几年。我打赌,好好研究研究呱啦啦,取得的成果大概就足以弥补一切损失了。”
一天以前,哈米德还会对合同、保证什么的吹毛求疵一番。今天,唉,除此之外,惟一的选项就是拉芙娜&尖爪了……最后,拉里充当他们的证人,哈米德跟虫子定下了两年的契约和这期间的薪金标准。
现在,他和呱呱只需要设法往上爬个五千米就成。他已经想到一个办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