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远器奇妙极了。白天的时候,阿夫塞用它观察过戴西特尔号的索具,发现老戴斯—卡图德正在前桅上端的那个小吊桶里舒服地打盹。他的工作本来是在那里瞭望——阿夫塞不知道到底瞭望什么,但克尼尔船长坚持认为一定得有个人白天黑夜地守在瞭望岗上。阿夫塞知道,有人抱怨克尼尔太沉迷于观察河水。不少船员认为,观察河水完全是浪费时间。卡图德显然是其中之一,所以他才利用这段安静的时间,在温暖的阳光下休息。阿夫塞很惊讶,待在那么高的桅杆上不断晃动,卡图德的胃居然能浑若无事。
阿夫塞还用望远器观察了太阳。他不该这样做。太阳闪耀着明亮和炽烈的光。从望远器里看,太阳的射线非常强烈,阿夫塞的眼睛被刺得很痛,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眼前始终飘浮着一团黑糊糊的残留影像。
白天的时候,可以观察的东西没多少。他用望远器看了浪头,波涛仿佛突然间靠得很近很近。另外,用望远器的另一端看东西,感觉也很奇怪,就像在从很远的地方看它们。“陆地”多山,平时从来看不了多远,所以这种遥远的感觉很稀奇。阿夫塞从来没有隔这么远距离观察另一个昆特格利欧恐龙。当然,即使用望远器另一端看自己的伙伴,阿夫塞也能分辨出他们谁是谁。迪博那圆胖的身材太特别了,克尼尔船长的断尾巴更显眼,一看就能分辨出来。
在远处的天空中,阿夫塞看到一只巨大的翼指鸟。它的翅膀说不定跟戴西特尔号差不多长,一片褐色,在空中飘飘荡荡。从望远器里看,它似乎永远都在滑翔,随着空气的流动上升或降落。阿夫塞怀疑这个大家伙是否一生都飘在空中,只有在捕捉鱼类和幼蛇时才从低空掠过水面。自由飞翔的翼指吸引了阿夫塞,他跟踪观察,直到它从视线中消失。
四个卫星像苍白的幽灵,出现在紫色的天空中。自天看到几颗星星并不奇怪。阿夫塞把望远器对准其中一个,但在阳光下,影像显得相当模糊。
耐心点。他告诉自己。夜晚总会到来的。
确实如此,夜晚很快降临了。紫色的太阳慢慢胀成一只肥胖的卵,缕缕云朵拂过其间。渐渐地,它滑下地平线。黑暗随即笼罩了天空,几颗星星开始闪烁。阿夫塞知道哪些是恒星,哪些是行星。他选中一颗位于玛塔尔克星座肩部的明亮的恒星。玛塔尔克星座的形状是一头角面。想当年,伟大的猎手鲁巴尔率领信徒们投入战斗时,胯下就是这种坐骑。
阿夫塞调整一下望远器的凉凉的管子,调好水晶焦距,对准恒星。让阿夫塞失望的是,望远器里的图像虽然比白天清晰些,但仍然看不清楚细节:只能看到一个黄白色的亮点。
他没有灰心,又把望远器的黄铜管子对准凯文佩尔。这是一颗行星,只是苍穹中的一个小点。肉眼看去,它和一般的恒星没有任何不同。
阿夫塞突然倒退了几步,几乎被自己的尾巴绊倒。他放下望远器,揉揉眼睛,然后继续观察。从目镜里望出去,这颗行星像一个圆盘——一个圆盘!毫无疑问,它是一个圆形的东西,一个固态的东西。这个新发现让他大吃一惊,意识到这颗星星还有许多他以前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他观察圆盘的左半部,发现三个小小的白斑,排成一条直线。右面另有两个斑点,其中一个非常模糊,阿夫塞不能确定它是否真的存在。
他把目光转向地平线附近,看了看太阳落下去的地方,然后用望远器对准另一颗行星——达文佩尔。
阿夫塞再次被他所看见的影像惊呆了:这颗行星居然呈白色的新月状!难道行星也和卫星一样有相位吗?简直不可思议。
剩下的惟一一颗能用肉眼看见的行星是布雷佩尔,它今晚又会是怎样一副面貌呢?
阿夫塞把望远器的放大倍数调到最高,对准它。这时,戴西特尔号突然一阵剧烈摇动,只听到船身被波浪击打的嘎吱声,桅帆被风吹动的噼啪声,以及水浪相互拍击的哗哗声。一会儿过后,船身恢复了平静,阿夫塞静下心来,开始观察布雷佩尔。眼前的景象简直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布雷佩尔两侧延伸出柄状的虚光,像一只双耳酒杯。
阿夫塞摇摇头。今晚见到的新鲜事太多,一时难以消化。只有一个想法在他脑海里越来越清晰,那就是:观星不能离开望远器。即使回到首都也一样,不管萨理德怎么说。是的,这世上有很多东西萨理德其实并不了解,阿夫塞也想像不出。但是,他下定决心要探索宇宙的秘密,不管这秘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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