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亮得使牛顿立时闭上眼睛整整一分钟!然后他冒险地张开一点眼缝,并眨了几下,让那些涌出来的眼泪流去,再慢慢回过头来看一下那黎明。
他只能忍受几秒钟,又被迫闭上眼睛。倒不是他受不了那耀眼的炫光,而是拉玛第一次披露的庐山真面目太令人敬畏了。牛顿明知他将看到些什么,然而那景象还是使他晕眩。他把安全带紧系梯杠,仍闭着眼睛,作了几次深呼吸,然后拨开无线电。他希望他的声音是沉着的,有权威的。他呼唤道:“船长在讲话。每个人都好吗?”
他逐个地点名并得到每个人的回答——虽然有些是带着颤抖的声音,他很快地恢复了自信。每个人都安全,也都期待着他的领导。他睁开眼睛,回头面对着拉玛。
他的第一个印象是一片蓝色。那充满整个天空的光辉,和阳光明显不同,也许是某种电弧光。牛顿想到,那么拉玛的太阳的温度一定比我们的高得多。天文学家们对此一定会感兴趣。
现在直谷的神秘作用也清楚了。它们是6个庞大的条形灯罩,即6个拉玛的太阳,对称地三等份地分布在整个内表面,各自形成一个扇形光束通过轴心照射对面远方的地面。牛顿在想,它们是否能够轮流开关,造成光明与黑暗的循环,抑或只有永恒的白天?
对那些耀眼的亮条瞪得太多又使他感到眼睛发痛,能借此闭上一会儿反而使他能好好想一想。直到现在他才算是从那突然的视觉休克中恢复过来,使他自己注意到那更为严重得多的问题。
是谁,或者是什么东西,接通了拉玛的光源开关的?
通过各种最灵敏的测试之后,人们一直认为这个世界是无生命的。但现在发生的事却不能解释为自然力的作用。这儿也许没有生命,但仍可能存在着意识;机器人是能够在漫长的沉睡后醒过来的。也许这次光的爆发并没有预先编入程序,而是坏了的机器在一个新太阳的热力作用下的最后一次痉挛式的反应,然后很快又会消逝于静止之中,而这一次将是永久的了。
然而牛顿并不相信这种简单的解释。七巧板般的谜,已经一块一块地凑起来了,虽然还有许多块没有找到,譬如,一点也没有用过或者磨损过的痕迹,一切是那么新,好像刚造好的一样。
这种想法倒没有引起恐惧,反而使牛顿感到兴奋。这里可以发现的东西将远比他们敢于希望得到的还要多得多。他想,倒要看看拉玛委员会听到这消息时会怎么样。
他首先得建立某种参考坐标。他正在注视着任何人所从未见过的最大的闭环空间,他必须心中有个地图,以便确定自己的位置。
在无力的情况下,“上”和“下”可以任凭选择,但有些选择对心理是危险的。
最安全的办法是把自己想象在一个巨型的碗的中央,四周是16千米宽、50千米高的环形墙壁。这种想象的优点是从哪儿也掉不下去,但却有严重的缺陷。
他尽可能把那些分散的城镇和色彩缤纷的地域,看成是牢牢地固定在筒形耸立的墙壁上。头上穹顶倒悬着的复杂构筑物,也并不比地球上某些大音乐厅里的大吊灯更令人不放心。现在,心理上所难以接受的,是圆柱海。
它就在那儿,离此20千米,在半空环绕整个洋的圆柱海,无可怀疑是水。鲜艳的蓝色,剩余的冰块,在海里闪烁着。一道垂直的海面绕成一个完整的圆环,可真是一种使人不安的现象。过了一会儿,他不得不寻求其他的坐标来取代这一个。
他把心里的方位转个九十度。那高墙立即变成一条长隧道,两头都有端盖。“下面”就是他刚爬上来的梯子,这样他终于适应了建造这个地方的建筑师们的视觉了。
这样他就攀附在一块高达16千米、凹弧形悬崖的面上,悬崖上半部的拱一直伸入并消失在现在说来是“天”的地方。在他的下面,先是那500米的爬梯,接着是长长的阶梯,开始很陡,越走越平缓,逐渐平坦得和远远的平原相接。头两三千米他还能辨认那些阶梯,再往下就好像变成一条带子了。
牛顿曾经在喜马拉雅山上空飞行过一次,当时曾为它产生一种敬畏的心情。他提醒自己,那阶梯和喜马拉雅山一样高,但这种对比,现在也毫无意义了。
而另外的两架阶梯,贝塔和伽玛,它们从头顶一直弯向天空,则更是没法相比的了。他甚至要设法忘掉它们。
另一种内心的景象是他极力要避免的。在这种景象里,周围又是垂直的墙,但这次他不是在它的底部而是在顶部,就像一个杂技演员攀附在硕大无比的马戏棚的顶处,而下面的“地”则远在50千米之下。每当他进入这个内心的参考坐标时,总会不
自觉地拼命地抓住爬梯的横杠。他看了一下他的宇航表,他只不过停了两分钟。待恢复到正常的心理坐标后,他慢慢地爬完最后100米的梯子。进入密闭气舱时,他再一次回头环视拉玛的内部。
才过了几分钟,那儿已发生了变化,雾已从海上升起。那些鬼幻似的白雾柱,在开头的几百米时,随着拉玛的自转方向倾斜,而且随着气流的上升,超越的速度使得它们化成一片急促的漩涡湍流。这圆柱形的世界的贸易风在它的天空中形成了。如果说,人们对拉玛的气候变化一无所知的话,那么,现在它的第一次飓风即将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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