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里斯在原野中睁开了眼睛。
明亮的阳光暖暖的照耀在身上。除了一把剑,他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周围什么也没有。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并非是自己所熟悉的地方。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他立即清晰地回想起前一晚发生的事情。
他记得自己当时正好背对哥哥站着,他想起了自己因为急促的呼吸连下颌都感觉发热的。但然后呢?
仿佛经历一次巨大冲击,留下的只有一片混乱。波里斯觉得自己记忆中所负载的东西过于混乱,以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应该拒绝接受。
什么呢……好像看到了什么……
“波里斯,你醒了?”
他仿佛挨了当头一棒,慢慢将身体转了过去。他看见耶夫南拿着盛满水的瓢走进来。他简直不敢相信。
“……哥?”
耶夫南把瓢递给了还在发愣的弟弟,脸上露出微笑。
“对啊,除了我你还有其他的哥哥吗?”
波里斯没有喝水而是一直呆呆地望着哥哥,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两行泪水夺眶而出。看到这一情景耶夫南感到诧异极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当耶夫南过来用手摸他额头的时候,波里斯丢掉手中的水瓢紧紧抱住了哥哥。水弄湿了两个人的裤脚。
当耶夫南还没有来得及问为什么的时候,波里斯首先开了口。
“不是,哥哥……,我,我只是,只是很高兴……”
其实波里斯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激动。昨晚的事情中最重要的景象他连一个都想不起来。真是奇怪。其他的记忆都非常清晰,只有那一部分怎么也想不起来。
耶夫南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拍了拍波里斯的肩膀就将身体从他身边移开。耶夫南跪在地面上,把自己的视线和弟弟的眼睛保持水平之后轻轻抚摸他的双颊。
“小子,你好像被什么吓倒了。”
波里斯心情平复下来之后,两兄弟拿起瓢走向了泉水。水源离这里并不是很远。周围就像家乡隆哥尔德一样是一片广袤的原野。
泉眼不大,它被圆圆的石头围着,旁边还有可能是耶夫南拿掉的拴在瓢上的绳子。兄弟两个人喝了个够之后,将瓢重新拴在了绳子上。
“哥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是奎伦家族领地的一部分——赫塔高原。隆哥尔德离这里很远。你也没有听说过这里的名字吗?”
耶夫南仿佛做错了事情而露出尴尬的微笑。波里斯歪着头问道:
“我们一个晚上怎么能走这么远呢?”
耶夫南扬起胳膊指向泉水后方,那边有一批陌生的马。
一想到整晚都骑着那匹马过来,波里斯的脑子里又是一片混乱。在那么颠簸的马背上我都没有醒过来,难道我一直都在昏睡吗?怎么可能那么长时间都处于晕厥中呢?
接下来要问的是理所当然的。波里斯看到哥哥的表情如此明朗,又被周围那么平和的环境所环绕,根本就没有想过会有不好的答案而直接问道:
“爸爸在哪里?”
“啊……”
耶夫南虽然张着嘴,但没有能够很快回答。波里斯感觉有什么事情而疑惑地睁圆了眼睛,这时耶夫南才赶忙答道:
“啊,就是……他去了别的地方,和涂尔克执事,但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哪里。当时乱七八糟的,我们就那么逃走了。”
“那我们怎么找爸爸?”
耶夫南不假思索地答道:
“涂尔克执事到时候会用魔法联络我们的。”
波里斯一副明白过来的表情点了点头。
“那么这段时间我们得自己呆着吗?我们可以回家吗?还有,勃拉杜叔叔呢?”
“现在回家可能有点困难……”
耶夫南支吾着,波里斯好像非常清楚似的点了点头。在波里斯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充分了解到叔叔的厉害。那时叔叔一个人来找爸爸,用胳膊将在院子里玩耍的波里斯夹在腰间,然后站在水中前。当爸爸从楼上下来,叔叔就做出要把波里斯扔进井里的动作,并且还露出得意的笑容。
波里斯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把叔叔赶出家门。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在开玩笑,自己咯咯的笑起来,但是当黑黑的井水让他觉得可怕的时候,叔叔依然没有停止和他“开玩笑”,但依稀记得那时爸爸和叔叔谈着什么很深奥的话题。
“我们同去姑奶奶那里怎么样?”
耶夫南突然提出这样的建议,波里斯不由得很惊讶的眨巴着眼睛。如果说姑奶奶的话,应该只有一个人,但波里斯至今都没有见过这位姑奶奶。虽然是爸爸的姑姑,但对他而言是一个既陌生又很遥远的存在。好像和爸爸支持的政党不是一派。他们之间连书信往来都没有,哥哥真的和姑奶奶非常熟悉吗?
“贾妮娜……姑奶奶?”
“她应该在由三月议员派的史穆伦议员当市长的艾尔莫,虽然稍费些时日,但在一个月内应该可以到达。”
“但是姑奶奶会欢迎我们去吗?”
耶夫南疲惫地摇摇头,头发轮流碰到两肩,然后露出苦涩的微笑:
“其实这一点我也不能确定。但是在爸爸……找到我们之前我们没有可去的地方。姑奶奶所属的三月议员派和爸爸并非完全敌对……,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是哪里?”
耶夫南仿佛要说世界山最为困难的话,耷拉着肩膀说道:
“卡茨亚选侯”
“啊。”
波里斯也无言。虽然他还年幼,有很多东西不是非常明白,但他至少知道那是爸爸遵奉的最高者。耶夫南跟随爸爸去过几次,而波里斯从没有见过,但确定的是:他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况且他听到诸多不太好的事情,兄弟俩个在目前这种境况下去找他,肯定很难得到他的礼遇。
“哥哥……我们就像现在这样哪儿都不去行不行?”
耶夫南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才好,他从来没有想过弟弟会这样说。他反回波里斯:
“怎么了,觉得他们不会欢迎我们?”
“当然这也是一个问题……我只是觉得与其乞求不认识的人收留我们,不如我们像平民一样生活一段时间。而且,说不定不用多久爸爸会跟我们联络的,对不对?所以只是很短的时间,我们完全可以……”
耶夫南做出既犹豫又有点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着弟弟。如果能避而不答的话真想选择回避。
“波里斯,那种生活……,对于你和我,我们已经过惯了有仆人侍奉的日子,想要像平民一样生活可能有些困难。我带的钱并不多。因为你还小,所以不太明白,要过那种没有钱的平民生活是非常令人疲劳的事情。叔叔一但占领住宅,他就会因为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暂时还没有时间来追捕我们。但毕竟我们拿着冬雪神兵,他终究是不会放过我们的,而且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危险。”
波里斯虽然听着哥哥的话,但并没有那么深刻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有一个非常强大的哥哥,没有什么可怕的,再说,用不了多久,爸爸也会来与他们会合。
“我没关系,如果连这点都受不了,爸爸可能又要说我没有资格用贞奈曼家族的名字了。”
波里斯边说边露出灿烂的笑容。他想让哥哥安心,不想让自己成为哥哥的负担。
耶夫南只好说:
“反正不论我们去哪里都差不多,先找最近的村庄住下来,然后我们再慢慢考虑到底去什么地方吧!”
傍晚时分他们才找到村庄。
在路上兄弟两个人检查了一下他们身上所有的财物。当然,耶夫南所带的两件武器——冬雪神兵不在考虑范围之内。这是他们要守护的。然后耶夫南从衣袋里拿出逃离之前准备好的金币。在安诺玛瑞用的一百额索的金币十个左右,有它一半价值的一百哥伯伦金币三十个左右。用这些过一个月以上较富足的生活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最后还有一些可以当钱用的东西。因为他们是男孩子,所以他们没有多少值钱的装饰品。耶夫南有一个镶有宝石的手掌大小的镜子,那是妈妈的遗物。
波里斯什么也没有。从兜里掏出来的只有两块已干瘪的面包,那是因为没有吃晚饭而准备的。即使这样,兄弟俩个仍旧吃得非常开心,他们边走边吃走到了村庄。
他们的地理知识很少,所以也不知道村庄叫什么名字。其实这并不是很重要。波里斯仿佛要开始一次新的历险,心情有点兴奋。
村庄并不小。虽然他们是穿过原野而来,村庄入口有从远处绵延而至的一条路。他们没有向警卫说明自己的身份或家族名字就进去了。
他们而言至今所看的所谓繁华街道只有上集市而去过的隆哥尔德地区凯兹南。这里到处并不亚于它的繁华和喧闹,那里是人们居住的地方。
波里斯不想像个乡巴佬一样东张西望,但总是免不了环顾周围。
“请问这附近哪里有旅馆?”
按照行商的大妈的指点,他们找到一家旅馆,是一个有着高高阁楼的二层建筑。乘马或坐车而来的众多旅客拥挤在入口,经过那里进旅馆要费好大的力气。好在他们两个人同乘一匹马,非常简便。
“欢迎光临!”
波里斯被这洪亮的声音吓到,但那并不是冲着他们喊的,而是欢迎他们后面四、五个冒险家的。踏着凌乱的脚步,那些人穿过兄弟俩走近柜台,他们自己不停地说着一些话,定了两个房间。
“哥哥,房费会很贵吗?”
耶夫南觉得弟弟问得很可笑,但耶夫南自己都不知道。虽然曾经也出去旅行,但他们入住的旅馆向来都比这个要好,而且和下人在一起,所以从来没有去柜台结过账。贞奈曼家族是武士出身,所以有点鄙视直接接触钱财的事。
“请给我一个……房间。”
柜台服务生也没有说房间的价钱,便从挂满钥匙的墙上取下一把钥匙给了他们。耶夫南因为只有金币,所以有点犹豫不决。他对钱财的往来真的非常笨拙。
服务生用一种非常奇妙的眼神看着耶夫南的脸。耶夫南认为那个人是催问为什么还不快给钱。
“多少?”
服务生动了动嘴唇,露出非常暧昧的笑容,说“十额索”。耶夫南拿出了五十额索的哥伯伦金币。
“哟,年轻人带这么多钱。”
他们拿着服务生找的零钱转身要离开,这时服务生又对着他们的身后说:
“你们不用晚餐吗?还有明天的早餐?”
他们又拿出几个银币。当他们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服务员几乎用一种嘲笑的口吻问他们:
“要不要挑选一下菜单?”
在家里,他们一直吃仆人准备好的饭,不知道在这里到底要点些什么菜好。耶夫南努力控制情绪不让自己的脸涨红,答道:
“随便来点什么就可以了。”
“啊,你们是富人家中的少爷,所以我以为你们不会随便什么都吃的。”
柜台周围的服务员也开始在那里偷笑。其实没有什么可笑的。他们似乎是为了得意而笑出来的。
耶夫南有些愠怒,但忍住没有爆发出来,然后走到桌前。波里斯看到哥哥的脸,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认为还是先忍一忍比较好。
饭菜很快就出来了。但又发生了更为严重的事情。
“这点食物应该是足够了,是吧?”
和耶夫南差不多大的服务生拿出食物,用一种挖苦的语调说着,将两个大大的盘子放在了两个人的面前。波里斯看了一眼。
盘子里像粥或者汤之类的东西。但当波里斯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的时候,他不觉受到惊吓,便将椅子挪了挪向后退了一下。伴随着吃吃的声音,听到后面有几个人不停地嘻笑的声音。
耶夫南抬眼看了一眼盘子里面。十条、二十条……有手指大小的白色的虫子在水里面蠕动着,他恨不得把腹中所有东西都吐出来。
“喂,快点动筷子啊!我们上的是这里的特色菜,就算没有什么食欲也应该尝一点吧?”
“看来他们还不怎么饿。但现在这样的时节怎么能浪费食物呢?”
“小少爷好像不会吃啊,要不要我来喂您?”
波里斯抬头看见在旅馆闲聊的那些人全都在议论他们,一个个阴阳怪气的。他不太明白,他们做错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些人总跟他们过不去呢?难道有陈年老帐?他们当中好像也没有熟悉的人啊……
耶夫南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没有碰冬霜剑,用他那蓝眼睛怒视着周围一群人,有几个人看到耶夫南眼中的怒火稍有点畏缩,但大部分人还是一副并不以为然的表情。
耶夫南终于开口说话了:“有没有谁来教一教,这东西到底怎么吃?”
没有人出来回答。他接着说道:“就是直接往口中吃吧?”
寂静中有一个人说笑道:“可还没有饿到要吃别人东西的分,怎么办?”
那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所看到的东西,眨眼间自己被耶夫南抓到桌子跟前,他的下巴已经被按在桌子上。
“哎哟,怎么回事?”
耶夫南仍很平静地说:“想邀请你一同进餐,不用客气,请慢用。”
“啊……”
耶夫南用手压住那家伙的后颈,不让他的下巴离开桌面,然后拿起了勺子。周围一群人被眼前景象弄得惊呆了。耶夫南将勺子放进了有虫子蠕动的盘子当中。
“啊……不行……”
那家伙根本没有想到,眼前这个面庞俊俏和身材细长的青年,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他只不过用一只手压住了自己的脖子,但他怎么也无法起身。耶夫南不慌不忙盛了一勺送到他的嘴边。勺中有三条虫子。
“不,绕了我吧!我错了!对不起!”
勺子已碰到了喊出卑怯声音的那家伙的唇边。不管他如何滴着豆大汗珠咬紧牙关,但他的头始终都无法动弹。他看见那些虫子就在他的鼻子前舞动着。
“哥哥!”
在波里斯喊出的同一瞬间,耶夫南的手停住了。挤满旅馆大厅的客人不知在什么时候都变得哑口无言,唯独能听见耶夫南的声音。
“你要感谢我的心肠软,还没有硬到将那些虫子放进你的嘴里。”
勺子重新被放回了盘中,同时压住对方脖子的手也松开了。就算波里斯没有喊出声来,耶夫南也不是能做出此等事情的人,他只不过是想教训一下这小子,同时给那些不怀好意的看客一点颜色。
从耶夫南手中跑出来的人踉踉跄跄地慌忙而逃。他怒火中烧,摸着自己的脖子与周围几个人迅速交流了一下眼神。其中有几个人点点头,事态急转直下。
“上!”
七、八个人同时窜过那些桌子一拥而上。对突发的事态变化始料未及的耶夫南立即跑过来,用自己的身躯挡在了弟弟的前面。但他还是慢了一步。如果拔剑的话,他不得不杀更多的人。
耶夫南举起椅子砸向了第一个冲向他们的人,然后再将椅子扔出去打倒了另一个人。但是对方人太多,制服敌人已非力所能及,背后有三根棍子一同砸向了他,其中有一根棍子不偏不倚击中了耶夫南的腰部。
“……”
没有悲鸣。就在那一瞬间波里斯跑过去抱住了哥哥,随即那些家伙将两兄弟先后放倒在地上拳脚相加。
“让我感谢你什么?竟敢说这种话!”
“毫无本领的家伙,竟敢口出狂言?”
“就该把这种家伙的脸打扁,好让他清醒清醒!”
耶夫南将波里斯挡在他的身体底下,独自一人承受对方大部分的拳脚。能用寒雪甲保护的地方还好,其他地方的衣服被他们踢烂,露出的皮肉被靴子踢得血肉模糊。
耶夫南饶恕的那个家伙最为猖狂。只用脚踢似乎不能解他心头之恨,突然露出凶残的笑容对他说:
“瞧一瞧,到底是谁邀请谁?然后又怎么样……对,应该准备一顿丰盛的筵席来好好答谢他们!”
那家伙伸手抓住了耶夫南的胸口,周围一帮人一拥而上将倒在地上的耶夫南拉起来,把他的胳膊扭在了身后。另外一个人则粗鲁地将波里斯拉到了桌子旁边。有人重新拿起了勺子,见到此景波里斯的脸顿时变得煞白。
“满满一勺,一定要尽力款待。”
勺子放进了盘中,当拿出勺子的时候就看见勺子上有七、八条虫子。黄黄的虫子扭动着身体,一些死了的虫子从勺子边缘掉下来。
勺子已经凑到波里斯的嘴边,奋力再挣扎也无济于事。对方的手强而有力,根本就没有办法说“不要”、“不行”之类的话,仿佛只要一张嘴那些虫子就会马上送进嘴里。
耶夫南撇开那些男人,大声喊道:“不要碰我弟弟!怎么能对小孩子下手!”
抓住耶夫南的男人用一种试探的口吻问道:“要不你替他吃?”
那些人转身看着耶夫南,感到十分有趣。他们看见年轻人因为苦恼而紧皱眉头,然后咬着嘴唇望着自己的弟弟。他们并不认为耶夫南会真的为自己的弟弟而把那些虫子吃掉,只是给他出个难题从中找些乐趣而已。
但那些卑劣的家伙无法理解的东西却在耶夫南的头脑中迅速运转着。现在他唯一希望的是不让自己的弟弟受到伤害,而且他现在能做的很有限。
随即,耶夫南断然说道:“好,将盘子拿过来。”
“什……什么?”
周围一片沉寂,他们互相对视,然后确定他们听到的并没有错。他们的脸上显现出“怎么还有这样的家伙?”的表情,对这一点自己也是一样的。
过后有个人说道:“算了吧,我最讨厌这种家伙。”
“真扫兴,这可不是开玩笑。”
每个人都是同样的表情。只有一个人除外,就是耶夫南饶恕的那个家伙,他叫奎特。
“还能饶了这种狂妄的家伙?难道不知道,就你这点本事能与我们较量?不怕成为笑柄吗?我们一旦动手就不能放过你!”
奎特走过去一把夺过朋友手中的勺子,将勺子上的那些东西都甩掉,然后重新舀了一勺。他亲自走到耶夫南跟前用恶毒的目光盯着年轻人。
在陌生人跟前耍威风原本就是这帮家伙的嗜好,同时也是一种消遣,但像耶夫南这样的旅行者尤其令他们不快,因为像以前的贵族般对白净的脸,谈吐文雅且彬彬有礼,上好的武器以及颇丰的钱财等等。
这种人不好好呆在自己的领地,过平静的生活,到像他们这样邋遢的人鬼混的旅馆来干吗?
尤其令他讨厌的是耶夫南那沉着冷静的眼神,仿佛像你们这种人的习性早已熟知,像你们这种人也就干这些勾当……等等,他那不慌不忙的表情着实令人厌恶。越是这样越要看到这些人惊吓、绝望而畏缩不前的样子,这就是像奎特这种人所共有的想法。
“来,把嘴张开。”
“……”
“什么,难道现在想说不愿意吗?”
“……”
“那只好让弟弟吃了。”
当他用夸张的动作转身的瞬间,听到了耶夫南的声音,但那声音与奎特等人所期待的全然不同,不是求饶仍然是沉着而丝毫没有动摇。
“算了吧。”
妈的……这晦气的家伙。
他不由分说地伸出左手抓住了耶夫南的下巴,硬让他把嘴张开,然后将勺子塞进了他的嘴中,再把他的嘴给合上了。
“嘶……”
就连奎特自己都将视线移到了其他地方。但当他从耶夫南的嘴里将勺子抽出来的时候禁不住瞄了一眼,当他看到与自己所期待的完全不同的景象的时候,他不禁惊愕得以至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耶夫南缓缓动着下巴,慢慢咀嚼嘴里的东西,然后带着轻微的嘲笑将那些东西咽了下去。干干净净地,咽下去了。
“这,这种……这种……”
抓住耶夫南胳膊的那些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惊吓得松了手,耶夫南或许有可能将那些家伙撇开,把嘴里的东西都吐出来。但他并没有那样做。他将胳膊慢慢从对方的手中拔出来,然后向奎特走近了一步。
奎特看到耶夫南的手放到腰里别着的那把剑上,接着感觉到有一个冰冷的声音传过来:“我正式向你提出挑战。我是耶夫南·贞奈曼,隆哥尔德主人优肯·贞奈曼的长子,也是领地的继承人。请表明你的身份。”
没有一个人敢再想向耶夫南动手。他们这时才用一种不安的目光看着耶夫南腰里的那把剑,而且也认识到那并不是一把普通的剑。虽然剑鞘非常素朴并没有任何花纹,但有一股无法形容的白色光芒围绕着它。
他是领主的儿子?这样的话,不论胜败都将是件大事!
奎特结结巴巴不敢回答,向后退了几步。这时,大厅内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与耶夫南不同,他在村里是一个横行霸道的混混。如果在这里屈服的话,他可能就无法再在这里混下去了。不用说那帮团伙里的人不再看得起他,就连村里的每个人都会笑话他。
“我是……奎特……皮洛涅。”
耶夫南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用了一个眼神,便让抓着波里斯的那个人自己松了手。然后招手让波里斯过来坐到旁边的位子上。
耶夫南用若无其事的口吻对奎特说道:“我肯定会杀死你。”
奎特的脸变得越来越惨白。耶夫南继续说:“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话,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我把你杀死之前跪在我面前承认你输了,那我不会杀你,但有一点。”
耶夫南用左手指着仍放在桌子上的盘子,大声说道:“我用家族的名誉发誓,我要让你将盘里的东西一滴不剩地统统喝下去。”
现在已是避之不及。奎特喘着粗气,想要尽力平复自己的慌乱的心情,然后用凶狠的目光环顾自己的那帮同党。但那些人都躲避他的目光。
耶夫南扭头对柜台内骄横的服务生说:“可以在后院决斗吗?”
刚才进旅馆订房间的时候,耶夫南还是一个对所有事情都不是很了解的初级旅行者。但现在不同,使剑和决斗是他自小至今经常学习并经历的,对他而言是一种再熟悉不过的生活方式。既然已涉及家族荣誉,就丝毫没有犹豫不决的必要。
这一次服务生不敢开玩笑,只是点点头。耶夫南环顾大厅内所有人,然后找了几个看上去与他们没有丝毫关系的商人,郑重请求他们作为这次决斗的见证人。他们已经被耶夫南的气势吓倒,没理由不答应。按奇瓦契司的习惯,双方在有两个见证人的情况下进行决斗,决不会成为罪过。
耶夫南和波里斯一起先行走到了后院。人们抑制不住心中好奇也跟着蜂拥而至。过了一段时间奎特一行也走了出来。他们并不敢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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