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他们周围只是荒凉无比的沙漠,遥远的地平线好像在召唤这对年轻的探险家。
上路后的第二天,那些雇佣兵按自己的计划都各自散去,古道路上只留下了他们和两匹拉马。
他们虽然走在一起,可是一天除了“吃饭、出发、休息”这三句话外没有多余的交流。而且这三句话也只是一方提出建议后,另一方只是点头同意而已。
波里斯不擅长和别人交流,他也觉得没有必要和娜雅特蕾依亲近。这样,他们默默地走向南方。
“灭亡之地”的官方称呼虽然是“凯雷斯沙漠”,可是它并没有想象的那样炎热,这也许是他们还在靠雷米的北边的缘故。
即便这样,他们还是尽量避免在炎炎烈日中上路,黄昏、夜晚以及清晨是上路的绝佳时间,而且他们一天也只吃两顿饭。在这里如何调节饮用水的量是很关键的事情。波里斯想第五天绕道去那个泉水,那样的话,能绰绰有余地安排每天的水量,而且在到达泉水之前还可以剩一袋水。
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几天他并没有发现什么怪异的现象。
有关“灭亡之地”的幽灵,他从小就听说了。因此,自从进入这里以后他时刻紧绷着每一根神经,可是已经几天了,别说幽灵,连海市蜃楼也没有出现一次。
没有过多久,这条脚下的马路引起了波里斯的兴趣。两辆马车能并行的这条马路是用坚硬的岩石铺成的,虽然一些石块有细微的裂痕,可还是相当坚固。
看到这些建筑工艺后,波里斯马上联想起以前在小岛时在幻觉中看到的,不!是在小岛真实存在的神秘空间的那条大马路。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小岛的幽灵们以前就是卡纳波里的住民,他们当然用自己特有的建筑工艺建造新的空间。
可是,在小岛的神秘空间看到的是青石,在这里却是被厚厚的灰尘覆盖的荒凉的石头。
当太阳烤焦这些石头的时候,他们也准备休息了。在这里住宿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因为没有树木遮挡,所以他们在沙地上各自挖了一个洞,虽然这样也很热,但总比在太阳底下被晒成泥娃娃强多了。
还有,马路边的土地是夯过的,所以要是想挖个洞,就必须找离马路100米左右的地方动手。为了不迷失方向,他们挖洞的方向和马路的方向是垂直的。挖好洞后,他们把身子放进去,然后用毛巾盖住脸,从这时开始,沙子就不断地流进来洞里,等沙子把身子埋得差不多了,他们也就入睡了。
波里斯不知道怎样安顿那两匹拉马。这时,娜雅特蕾依从行李中拿出一块黑布盖住了它们,奇怪的是那两匹拉马乖乖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块布有些光泽,而且散发着一股药味。
傍晚,波里斯从睡梦中醒了。
因为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去,所以波里斯没有揭开头巾。他侧耳倾听并没有什么声音,可刚才明明有什么声音把他吵醒了。波里斯握紧手中的剑,屏住呼吸观察周围的动静。
虽然他并不知道是什么把自己从睡梦中叫醒,可他有某种预感,他感到呼吸起来越来越困难,显然这并不是因为沙子的压力。
这里就是幽灵的老巢。
这时,他听见了一缕陌生的声音,仔细一听是笛声。
他顿时觉得呼吸通畅了,再看看娜雅特蕾依,正如他所料,她拿着一把像笛子一样的东西,那东西极其精巧。
“那是什么?”
娜雅特蕾依只是把那笛子放进怀里并没有回答。她起身观察周围,过了一会儿,她说:“该上路了。”
今天比往常早了几个小时。
他们收拾行装后,立即动身回到了古道路。天已经完全黑了。波里斯心想今天一定到问个清楚。
“那笛子是驱逐幽灵的吗?”
“……”
“是吗?应该是!”
娜雅特蕾依突然回头看了波里斯:“你说什么?”
波里斯用呆呆的眼神望着娜雅特蕾依,说道:“不是吗?”
“是吗?”
“是啊!”
“原来如此。”
就这样,一通莫名其妙的对话过后,他们又默默地往前走。脚底下只有沙沙的声音,这时,娜雅特蕾依突然说话了:“小心点!”
“什么?”
“你的背后!”
波里斯没有多说什么,在转身的同时剑已经出鞘了。剑在空中画出了完美的曲线,这在四年前是没法想象的事情。他感觉到自己刺中了什么东西。
可是并没有什么声音。
“……”
他好像觉得自己刺中了高压气流,可这感觉又是那么地短暂,那股抵触力消失之后,他觉得自己刺中的只是虚空而已。像是刺中了挂在空中的床单一样,刺中之后没有任何感觉。
这时,他感觉到娜雅特蕾依就在背后。
“……”
虽然娜雅特蕾依没有说什么,可是波里斯觉得这时两个人应该背靠背来获得保护。他的判断没有错,他再一次感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在侵袭自己。
然而娜雅特蕾依除了这个以外还感觉到了其他的一些什么。他们根据各自的感觉,在防御着自己的前方。波里斯手拿那破里温送的利剑,而娜雅特蕾依紧握着一把连手柄一起才40厘米的短刀。
可是,这次两个人都没有刺中。
身边的拉马在不安地嘶叫。它们的背上拖着水、粮食以及其他生存必备品,要是它们在黑暗中乱跑或者被这不知名的东西刺死的话,这次行程将变得极其地困难。可是目前波里斯和娜雅特蕾依还没有解决的方法。
因为只是顺着马路走,所以晚上他们并没有点灯。抬头望去,昏暗的月亮挂在半空中,波里斯并不喜欢月亮,因为月亮使他想起月亮女神的国度。这月亮正盯着波里斯,像是在嘲笑他。
这时,波里斯感觉到有一股强烈的气流在正前方,他的利剑在空中乱舞。
“嘶……”
留下刺耳的撕裂声后,周围又恢复了寂静。
极度的紧张感使他无法动弹。
“去过安诺玛瑞吗?”
突然娜雅特蕾依开口说话了。
波里斯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
“嗯。”波里斯的回答简单明了。
“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呢?”
现在,为什么问这个呢?
“是个很丰饶的地方。”
“然后呢?”
“然后……和大陆一样生活着各式各样的人。”
“呆了多长时间?”
“也就那样……”
“喜欢那个地方吗?”
娜雅特蕾依可能是要缓解紧张情绪,可是对不能集中精神的波里斯来说,这样做反而更加紧张了。
波里斯简直无法理解她,他没好气地说:“不怎么样,就像现在问这问那的你一样……”
这时,波里斯看见娜雅特蕾依挥舞着短刀往前一冲,然后他听到了空气的撕裂声。
波里斯感觉到一股冷风正侵袭着自己的左脸,他用剑护着自己的左侧,这时他看见娜雅特蕾依也冲向这个方向。他们无暇保护对方,他清楚地看到娜雅特蕾依的短刀进入自己的视野后又消失在夜色中。顿时,他觉得自己的一撮头发被剪断,飘落下来。
他们都僵住了。
娜雅特蕾依说道:“看来不能搞定他们了,要是一刀不能解决那再没有机会了。”
她的声音冷静而沉着。
波里斯觉得汗水正顺着脸颊流下来。
“你以前和幽灵打过吗?”
“没有,可是……”
娜雅特蕾依大步跳过来,把自己的背靠在波里斯的背后继续说道:“你知道吗?要是被刺中两剑,死Ghoul也会死而复活的。”
“Ghoul?那是什么?”
他们没有机会再交谈了。
他们的刀剑又在夜色中飘舞,他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只知道应该砍,应该刺……
夜晚的荒地很凉,可是他们都大汗淋漓,更糟糕的是竟然听不到拉马的声音。
波里斯冲着娜雅特蕾依喊道:“能不能用那个笛子呢?”
娜雅特蕾依冷冷地答道:
“不是和你说了吗?要是Ghoul被刺中两剑,即不能赶走它,也不能杀死它。”
波里斯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么我们不是白费劲吗?既然对付不了他们,何必要继续呢?”
“那也不能白白送死啊!”
波里斯无言以对了。他当然知道娜雅特蕾依的用意,可是也不能这样一战到底啊!
波里斯不知道所谓的Ghoul是什么,也许是幽灵的一种,可是一剑不能结果它的性命,那么它就能得到永生的说法,对波里斯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既然被剑刺中,它们应该是一种能被杀死的存在,相反它们也可以杀死自己,他的心很乱。
这时,他觉的长长的手指在扯自己的肩膀,他顿时觉得自己的胳膊麻麻的,还没有等他明白过来,那个看不见的手指又握住了他的右手腕,在剧烈的疼痛中,他不得不丢掉手中的剑。
波里斯条件反射似地抽出了挂在腰间的冬霜剑,砍向那东西,等冬霜剑在空中画过一道弧线时,波里斯虽然明白了自己所做的事情,可是已经完了。
“……!”
是从来没有听过的惨叫声,还有不知名的液体在四处飞溅。继而波里斯又听到了几声这样的声音,是从四周传来的,与其说这是呻吟,还不如说是某种语言。
波里斯的冬霜剑插进了什么东西,他想抽出来,可是这并不容易。一种黏乎乎的液体顺着刀身沾满了手柄。波里斯的衣袖一碰到那液体就发着微弱的绿光,然后被腐蚀掉了,他迅速地拿开了自己的手。
这时,娜雅特蕾依在背后说道:“它死了!”
过了一会儿,波里斯看到有一个黑色的轮廓在夜色中慢慢地倒下。正往下流的那液体也被这轮廓吸了进去,然后就不见了。
波里斯拣起了剑,等恢复正常思维后他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汗水。可是他并不想在异常沉着的娜雅特蕾依面前露怯。
娜雅特蕾依用纸擦拭着自己的短刀,他们依旧背对背坐在地上,可是两个人并没有靠着。
“你不是说不能杀死他们吗?”
“是,但你只用了一刀。”
“我们一直跟在它斗,那东西可能已经中了几剑。”
“你是用新的武器刺中的,那是什么刀呢?”
娜雅特蕾依转身想看波里斯的“冬霜剑”,可是波里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起了“冬霜剑”,因为每次给别人看了这把刀以后,结果都不是很好。因此娜雅特蕾依看到的只是缠在刀柄的白色纱布。
过了一会儿,波里斯说道:“拉马都跑了。”
“明早会回来的。”
突如其来的战斗打乱了他们的作息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目前能做的只是在原地等待拉马回来,正如娜雅特蕾依不再问“冬霜剑”一样,波里斯也没有过多地问娜雅特蕾依的事情。
但是,用沉默的方式度过这漫漫长夜显然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波里斯抬头一看,几千个星星像是散落在夜空中的珍珠一样在闪闪发光,而四周是完美的寂静和黑暗。从地图上看,“灭亡之地”占这片大陆的四分之一,而这么大的地方不但不属于任何国家,更不属于人类的事实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灭亡之地”周围的国家都是按照统治者的意志建立起来的,所以统治者要求领土内的人民百分百地顺从自己。即便这样,谁要是统一了整个大陆,灭亡之地也不会是某个人的私有财产,它肯定傲然处在那里,并嘲笑着人类的历史。
虽然魔法王国已不复存在,可是它的领土却真实地保留下来了,并时刻提醒人们:“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正因为这样,各国的君主对整个大陆的统一,都不很感兴趣。
“你听……”
波里斯被这夜莺般清脆的声音唤醒了。虽然娜雅特蕾依的声音很低,可是在这寂静的荒野听起来很大,波里斯不知道她让自己听得是什么。
“是拉马回来了吗?”
“不是。”
波里斯突然想起了伊索蕾,她唱的圣歌,仿佛是天籁之音,和她相比,娜雅特蕾依的声音有一种质的美感。
“我什么也听不到。”
“脚步声。”
波里斯虽然侧耳倾听,但还是听不到任何响声。
“有恨你的人吗?”娜雅特蕾依突然问道。
就像刚才“去过安诺玛瑞吗?”一样娜雅特蕾依的问题始终是这样莫名其妙。或许和她结伴同行,应该适应这种对话模式。波里斯这样想。
“很多。”
“他们当中谁最恨你?”
波里斯虽然皱了眉头,可是也不想和她吵起来,因此他想敷衍一下她,但是没有他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从老家派来的杀手们肯定和自己没有个人恩怨,可是波里斯又不愿意提起培诺尔伯爵。在岛中也没有和他深仇大恨的人,斯莱普已经死了,海尔特鲁也变了,那么是艾基温吗?
“那家伙老以为我是他大哥的绊脚石,我已经离开那里了,他该不会还恨我吧。”
“可是那家伙还活着吧。”
波里斯突然明白了。
“对,还活着,不是幽灵。”
那么刚才的是真的幽灵吗?
娜雅特蕾依从怀里摸出了那个笛子,轻声地吹了起来,虽然不能说很好听,可也过得去。突然,她用笛子指着黑暗,大喊道:“你已经死了。”
波里斯听说过,有时幽灵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所以行动起来像个狂人。
波里斯不得不承认娜雅特蕾依具有超人的潜质,她的感觉相当敏锐。波里斯觉得这次不能再用“冬霜剑”了,因为在抽出剑的同时,有什么东西压住了他的身体。
虽然看不见它,而且也感觉不到多少分量,可是波里斯觉得喘不过气来。他想起身,可是那股力量是那么地强大,而且在加重。突然,他看见娜雅特蕾依在挥舞着短刀,波里斯心想这是娜雅特蕾依在帮自己。
可是这次娜雅特蕾依的剑也无济于事了。波里斯觉得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搅乱自己的胸口。他想起有一把旅行用短刀就放在前胸的衣兜里。
这时,有什么东西跌落下来。
啪!
周围顿时亮了起来,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口井,更惊奇的是这口井竟然压在波里斯的身上,毋庸置疑,这是幻觉。
周围的环境也随即变了。青白相间的花开满了井口边,而且井的前面还有一堵墙,眼前的这一切像是从什么地方剪切过来的。波里斯猛然想起了在小岛上的事情:用魔法把远处的祭坛搬过来,而这祭坛甚至可以触摸。
咔!
动物的悲鸣突然在周围响起。
波里斯觉得一直压着他的那股力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纵身一跃捡起地上的利剑采取了防御姿势,可是再没有任何东西攻击他。
只是,眼前的幻觉并没有马上消失。开满鲜花的庭院和不远处的黑暗,一直在他的面前。
为什么会出现这些呢?
波里斯和娜雅特蕾依握紧手中的武器,盯着那口井。
“喀嚓……”
这时,从井里面传来了微弱的声音。
他们不约而同地跑到了井口,向里面刺去。井里面很暗,他们明显感觉到什么东西在往上爬。突如其来的幻觉已经让他们惊奇不已了,而漆黑的井里往上爬行的“它”更让他们胆战心惊了。
咔……
喀嚓……
那声音越响越近,而“它”始终没有现身。
爬行的声音终于停止了。
他们屏住了呼吸。
“咳……”
他们听到“它”在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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