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斯敏不知道肩己为什么要重回舞台,她原先只想把这一切都了结掉。这一整天就象一个漫长的恶梦,即便在此时。当处理了理丝绸比基尼的带子时,她还觉得自己在漂浮着。
巨大飞船的莅临把全球突然推入了一团糟的境地。有些人认为它们是启示录中的黑天使,来到上帝亲手创建的土地上,要把这儿用洪水、饥饿和烈火吞噬掉。另一些人则预示会有星际间的和谐与合作。当有些人绝望地逃离大城市的同时,另一些人则按日常的时间表正常生活;在杰斯敏所住的山下开鞋店的男人就这样。前一天还是如此真切实在的千万件生活小事,那日常的生活节奏,此刻却成了平静水面的倒影。飞船的来临就象是往池塘中心丢下了一块大石头,一切都被打乱成了支离破碎的梦境。失去了规则,整个世界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她原打算去那儿要薪水支票的,这在原计划去基地的途中只是十五分钟的暂时停留。但接下来计划却全给打乱了。那是因为那个马里奥。这是个臭名昭著的人,五十岁,一身昂贵的服饰,头发一丝不乱地梳向脑后。他拥有一家俱乐部,七家歌舞厅。他此刻对待危机的唯一反应就是,演出一天也不能中断。这几年来一直有人指责他是个吸血鬼,吸干了姑娘们的血汗;榨干了她们最后一滴油,然后把她们一脚踢开。当杰斯敏来要自己的薪水时。他又是恳求。又是利诱,又是威吓,终于让她点头同意进行那晚的表演。如果她头脑清醒的话,她就该当面挖苦他一顿,然后一甩袖子,走人。但在那种时刻,没有人的头脑是清醒的。
不管怎样,要是那飞船转向走了怎么办呢?要是史蒂夫终于决定。他并不真的想要一个过去不怎么清白,现在还带着一个六岁儿子的女人,那又该怎么办呢?她那时又该到哪去再找份工作,既可以自由支配时间,同时又可以赚不少钱呢?她绝望地要自己相信史蒂夫并没准备接受她,以后也不会。而在这之前她确实曾有过那种遭人抛弃,孤苦无依的感觉。如果杰斯敏保护不了自己的儿子,那就什么都完了。
马里奥利用了这一切让她留下来继续工作。他了解她的一切历史,了解她在家乡阿拉巴马的生活。如果不是他“发掘”了她,她也许早就沦为不知哪儿的低级酒吧舞娘了。而他正是在那种地方发现她的。在一次表演后,他请她喝东西,倾听着她令人同情的故事,然后鼓动她到西部去;在那儿她可以抛开自己的过去,从头开始,挣干净的钱。
马里奥好的一面是他从不想和她上床,他只同杰斯敏保持工作上的接触.而且尊重她的职业道德。她如约来了,戒掉了毒瘾,而且从不同客人约会。他坏的一面是当他想让她做什么事的时候。他知道该按什么钮。她走过来要薪水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做的。他提醒她那些她曾深信不疑的人,包括那个留了个孩子给她,而有让她无力谋生的男人。当他觉察到她开始动摇了,便又换了副面孔,警告她说她要是不帮他维持住这个俱乐部就炒了她。他就象一个暴君一样控制着自己小小的领地。
歌曲的前奏从俱乐部音响系统中传出来,然后报幕员的声音盖过了音乐:“先生们,松开你们的领口,准备迎接让你们浑身发热的表演吧,欢迎可爱的……夏巴莉娜!”
她飞快地从幕后跳了出来,站在耀眼的聚光灯下,高跟鞋优雅地载着她绕场—周,最后停在闪亮的话筒前,她用手指轻轻捻住话筒,似乎把整个身子靠了上去。随即在一连串的旋转中,她刹那间甩掉了那件透明的披肩。
突然,“夏巴莉娜”的雄心消失了:没有一个人在看她。舞台周围的上百张座位都是空的,仅有的几个客人正聚在房间深处的大屏幕电视前。这些都是这儿的常客,既没有家人来这儿抗议,也没有家人让他们养活,他们都是些常来这儿寻乐找伴的小伙子。另外四五个舞娘同他们坐在一起看电视新闻。
毫无疑问,这是杰斯敏当脱衣舞娘以来最糟的时刻。她突然对自己生起气来,觉得自己很愚蠢。就这么近乎全裸地站在明亮的聚光灯下,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到这儿来了。她来这儿是为了听马里奥证实一切她对史蒂夫的怀疑,是为了让她回忆起与男人在一起的失望,还有那些使她失望的男人。况且,不正是他在飞船出现时丢下她们母子径自走开的吗?而最使她生气的是她还带上了迪伦,让他也去面临不必要的危险。该是开车到基地去看看史蒂夫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的时候了。她脱下了高跟鞋,溜到帐幕后面。
她气汹汹地走进更衣室。“我真不能相信我对那狗杂种那么言听计从。我来这儿只是要我的钱。我那会儿是怎么想的?”她瘫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里,厌恶地擦掉脸上的化妆。旁边那张桌子上,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儿正在看便携式电视。
”你能相信吗?这简直太棒了。”她管自己叫蒂芬妮。她身材修长、丰满,满头的长发直堆到头顶。她用烟屁股又点燃了一支烟后,慢慢说到;“我告诉过你他们会来的,你还不信我。”
电视屏幕上,两位播音员在干扰中播报着新闻。“下面一则新闻题为‘只在加利福尼亚’。上百名不明飞行物的狂热信徒聚集在洛杉矶市中心的几座摩天大楼楼顶。自从那只飞行物于昨晚十时停在第一洲际大厦上空以来,这些人就来到楼顶,显然在欢迎飞船的主人。下面请看戈蒂耶·康普顿从现场发回的报道。”
画面转到现场,显然是从直升机上拍的,画面很不稳定,飞机探照灯的强光划破了夜空。楼顶上聚集着五、六十个人,当光注照到他们时,人群疯狂了。他们叫着,挥着手中的标语,上面写着“带我走!”或是“在我身上做试验!”
“噢,标语,我忘了。”蒂芬妮想起来了。“看看我的这个。”她把手伸进购物袋里拉出一条横幅,上面用童花体写着,“我们为和平而来”,还用彩笔画了一个外星人。
杰斯敏抓住了蒂芬妮的胳膊。“别这样!”她叫道。“小站娘,告诉我,你不会是要去加入这群傻瓜的行列吧?”
蒂芬妮转了转眼睛,把一口烟喷上了天花板。“我一下班就去那儿,”她承认。“怎么了?”
“看着我。”杰斯敏抬起了蒂芬妮的下巴,眼睛盯着她。象大多数在这儿跳舞的舞女一样,蒂芬妮的精神和情绪都空无着落。她吸毒,离不了男人。刚见面那天,杰斯敏就把女孩儿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蒂芬妮,我不要你去那儿,”杰斯敏继续说道。“向我保证你不去那儿。”蒂芬妮一双小狗似的眼睛望得杰斯敏发了火。“向我保证:”
“好吧,好吧,我保证。”蒂芬妮噘着嘴,把标语牌从肩上扔到地上。
“谢谢,瞧,我得出城一会儿,我要你别去惹麻烦,等我回来。”
杰斯敏看了一下表,史蒂夫这会儿该等得着急了。她不想丢下蒂芬妮,但她得上路了。马里奥撞进更衣室的时候,她已经换好了上路的服装。
马里奥径直冲进自己的办公室,打开门,冲身后喊:“这小崽子他妈的在我办公室干嘛?怎么这儿还他妈的有条狗?”
迪伦正坐在屋里用马里奥的电视看录像。杰斯敏推开马里奥,进屋抱起了儿子。
“我告诉你他妈的多少次了,俱乐部里不允许有小孩!”
“那你今天去找个保姆吧,”杰斯敏反驳道,另一只手抓起背包,向门口走去。
“嘿!站住,女士。你这是要去哪?你向我保证过今天工作的。你要走就被解雇了。”
杰斯敏在门口停了一下,随后环顾了—下四周。“很愉快同你合作,马里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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