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我很抱歉,”席尔瓦·加纳低着头望着这对母女,眼中无言地乞求宽恕。“我才跟玛蕾奴说过这并不是个十分繁忙的工作后,立刻就接到动力供应系统出了些小麻烦的通知,因此我必须要将这次会谈延后几个小时。无论如何,那个问题应该已经解决,而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你们是否肯原谅我?”
“当然,席尔瓦,”尤金妮亚·茵席格那说道。她明显地感到不安。“虽然,我不敢说这三天来过得很轻松。我觉得待在这儿的每一小时,都在增加玛蕾奴的危险。”
玛蕾奴说道,“我一点都不怕艾利斯罗,席尔瓦叔叔。”
茵席格那说道,“而且就算在罗特上,我想皮特也无法对我们做什么。他知道这点,否则他也不会将我们送到这儿来。”
加纳说道,“至于我会尝试扮演一个诚实的经纪人,并让你们两人都能够满意的角色。无论皮特可以公开地做或者不能公开地做什么,他总是有很多间接的方式,所以那反而是更危险的情况,尤金妮亚,由于你对艾利斯罗的恐惧,低估了皮特的决心与聪明。就这么说好了,如果你们就这样地回到罗特,你们将违反他的紧急处份决定而遭到拘禁,或者流放到新罗特,或者再将你们送回这里。
“关于艾利斯罗,我们也不敢低估瘟疫的危险性,即使早期强烈的病例好像已经消声匿迹。我跟你一样反对让玛蕾奴冒险,尤金妮亚。”
而玛蕾奴却是恼火地低声说着,“一点危险都没有。”
茵席格那说道,“席尔瓦,我想不应该在玛蕾奴面前讨论这些东西。”
“你错了。我是要在她面前讨论。我猜想她应该比你或我,都还要清楚她要怎么做。她是她自己心灵的守护者,而我们的工作是尽量不去干涉地带领她。”
茵席格那在喉部咕哝了几声,但加纳却是坚定地继续说道,“因为我想要她加入讨论。我要她的观点。”
茵席格那说道,“但是你早就知道她的观点了。她想要到外面去,而你竟然说我们必须让她做想做的事,因为她有种不可思议的魔力。”
“没有人提到魔力,也没有人说出这种类似的话。我只是建议我们做个实验,以我们所有的防范措施。”
“以什么方式?”
“首先,我想要做个大脑扫描。”他面向玛蕾奴。“你能够了解吗,玛蕾奴,这些措施是必要的?你有任何反对的意见吗?”
玛蕾奴轻皱眉头。“我已经做过了。每个人都做过大脑扫描。在开始上学之前都要做大脑扫描。还有在每次完成医疗检查后——”
“我知道,”加纳温和地说道。“我在这三天里也没有浪费时间。在这里,”他的手伸到书桌左侧的一堆电脑板上“有你曾做过的所有大脑扫描的资料。”
“不过你没有说出一切事实,席尔瓦叔叔,”玛蕾奴平静地说道。
“啊,”茵席格那带点胜利的语气说道。“他隐瞒了什么事,玛蕾奴?”
“他对我有一点点紧张。他并不是完全相信我很安全。他自已也不确定。”
加纳说道,“这怎么可能,玛蕾奴?我对你的安全完全肯定。”
不过玛蕾奴仿佛突然顿悟地说道,“我想这也就是你为什么等了三天的时间,席尔瓦叔叔。你要向自已证明你的肯定,好让我看不出你心中的不确定。但那没有用。我还是看得出来。”
加纳说道,“如果这种心境都显现得出来,玛蕾奴,那么就只是因为我太重视你,以致于发现那些令人不快的细微危险。”
茵席格那愤怒地说道,“如果你发现那些令人不快的细微危险,那你认为我会怎么想,身为一个母亲?因为你的不确定,你就要求大脑扫描,违反玛蕾奴的医疗隐私?”
“我必须要找出来。而我也如此做了。但那些是不充足的。”
“在哪方面不充足?”
“在圆顶观测站的早期,当那瘟疫一次又一次地侵袭,我们所想到的一点就是发展一种更精密的大脑扫描器,以及更有效率来解译资料的计算机程式。这种技术从来未转移给罗特。皮特对于隐藏瘟疫的夸张态度,让他拒绝突然改进罗特上的大脑扫描器。因为那可能会引起某些谣言。真是荒谬,不过就这点,就跟其它许多事情一样,表现出皮特的行事作风。因此,玛蕾奴,你从来没有接受过适当的大脑扫描,而现在我要你接受我们的设备。”
玛蕾奴向后退缩,“不要。”
茵席格那的脸上露出希望的神色。“为什么不要呢,玛蕾奴?”
“因为当席尔瓦叔叔这么说的时候,他更是不确定了。”
加纳说道,“不,不是这样!”他举起一支手臂阻止他自己的话,然后无力地放下。“我是何苦呢?亲受的玛蕾奴,如果我突然地显出忧心的神情,那是因为我们需要尽可能地获得扫描的各项细节资料,好做为心智正常的标准。然后,如果当你曝晒在艾利斯罗下,并受到任何一点点的心智扭曲,大脑扫描就可以侦测出来,即使没有人观察到或询问出来之前。至于,当我刚刚提到大脑扫描的细节时,我想到的确有可能测到其它平时无法侦测的心灵改变,那突如其来的自发性念头。这就是你所看到的。来吧,玛蕾奴,你能看出多少不确定性?”
玛蕾奴说道,“不多,但还是存在。问题是,我只能分辨出你的不确定。我无法说出那是为什么。或许这种特殊的大脑扫描是危险的。”
“怎么可能?它已经用了——玛蕾奴,你知道艾利斯罗不会伤害你。你难道无法知道大脑扫描不会伤害你吗?”
“不,我不知道。”
“你知道它会伤害你吗?”
停顿一会儿之后,玛蕾奴很不情愿地说道,“不知道。”
“那么你怎么能够对艾利斯罗肯定,而对大脑扫描无法肯定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艾利斯罗不会伤害我,不过我不知道大脑扫描会不会。”
加纳的脸上露出微笑。并不需具有特别的能力,就可以看出他的心里总算放松了下来。
玛蕾奴说道,“为什么这会让你感到高兴,席尔瓦叔叔?”
加纳说道,“因为如果你靠着你的直觉而胡说——出于希望,或者出于浪漫情怀,还是其它任何自我欺骗——那么你就会套用到一切事情上。但是你没有。你做了选择。有些事情你知道,而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这让我比较倾向于相信你所说的,有关艾利斯罗不会伤害你的这回事,而我也不再担心大脑扫描会显出什么干扰资讯了。”
玛蕾奴面向她的母亲。“他说的对,妈妈。他觉得好多了,而我也是一样。这一切都那么明显。你也看出来了吗?”
“不管我是否看出来,”茵席格那说道。“我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比较好。”
“噢,妈妈,”玛蕾奴抱怨道。然后,她高声地对加纳说道,“我接受扫描。”
46.
“这一点都不令人惊讶,”席尔瓦·加纳低声地说道。
他看着错纵复杂的电脑图形,具有万朵花蕾的图样,他们慢慢地转变图上的虚拟颜色。尤金妮亚在他的身旁,仔细地盯着,不过却一点都看不懂。
“什么东西不令人惊讶,席尔瓦?”她问道。
“我没有办法很适当地告诉你,因为我也不清楚他们的专用术语。如果由我们这儿的权威,瑞内·道比森(RanayD‘Aubisson)来解释,无论是你或我都听不懂。不管怎样,她向我指出——”
“这看起来像是蜗牛壳。”
“是由于颜色的关系让它显示出来。瑞内说过,那代表着复杂程度的量测值,更甚于物理型式的直接表现。这一部分是不规则的。我们在一般的大脑中没有发现过。”
茵席格那的嘴唇颤动。“你是说她已经受到感染了?”
“不,当然不是。我说不规则,并不是说异常。我不需要用专业科学家的口吻来解释。你必须承认玛蕾奴和别人不同。在某些方面,我很高兴这蜗牛壳在那儿。如果她的大脑完全如典型的一般规则,我们反倒要问为什么这样;她那出色的洞察能力到底从何而来。是她很聪明地假装,还是说我们都是傻瓜?”
“但是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某种、某种东西……”
“疾病?那怎么可能?我们从她的婴儿时期开始,收集了所有的大脑扫描资料。这种不规则一直都在那儿。”
“我从来没接到这类报告。也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当然没有。那种早期的大脑扫描,是十分原始的方式,并且无法显示出来,至少显示不出我们眼前的这种图像。但是,一当我们拥有这种合适的扫描设备,我们就可以清楚地看出细节,我们可以回溯那些早期的资料并重新绘出。瑞内一直都在做这种工作。我告诉你,尤金妮亚,这种先进的大脑扫描技术应该成为罗特的标准。皮特对这方面的抑制,是他最愚蠢的行动之一。当然,这开销挺大的。”
“我会付钱的,”茵席格那低声说道。
“别傻了。我会从圆顶观测站的预算中拨出来的。毕竟,这对于我们解决瘟疫谜题可能相当具有帮助。至少,在我受到质询时会这样地宣称。那么,你已经看到了。玛蕾奴的大脑已经用更详细的程度记录下来。要是她受到一点轻微的感染,那将会在萤幕上显示出来的。”
“你不知道那有多么令人恐惧,”茵席格那说道。
“我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知道的。不过既然她如此具有信心,使我不得不和她站在一起。我相信她那种坚实的安全感背后必定有所涵意。”
“怎么可能?”
加纳指着图上的蜗牛壳。“你没有这一部分,而我也没有,所以我们都没有能力分析她如何得到安全感。不过既然她拥有,因此我们必须要让她到地表去。”
“我们为什么要拿她做冒险?你能够向我解释为什么要拿她来冒险?”
“两个原因。第一,她心意坚决,而我有种感觉,她会得到她所想要追求的,只是时间的迟早罢了。因此,我们只能保持和她一样的快乐情绪,并且让她出去,因为我们无法永久阻止她的期望。第二,非常有可能,我无法明显地解释,无论是多么细微的东西,那也将具有代价,以显示出关于瘟疫的情报。”
“不要用我女儿的心智做为代价。”
“不会如此。针对这一点,即使我相信玛蕾奴,并且相信她不会有危险,我会为了你而减少它的效应。首先,我们不会一下子就让她到地表上。比如说,我会带她飞行艾利斯罗的上空。她会见到湖泊和平原,山丘,峡谷。我们还可能直飞到海岸边缘。这一切都具有野性之美。我自己曾看过一次,不过那些都是不毛之地。那儿她见不到任何生物,仅在水里有原核生物,当然,那是看不到的。很有可能在这千篇一律的贫瘠当中,会令她倒尽胃口,而她也因而失去到外头的兴趣。
“无论如何,如果她还是坚持想要出去,以自己的脚踏上艾利斯罗的土壤,我们会要求她一定得穿上E服装。”
“什么是E服装?”
“艾利斯罗服装,那是我们的简称。就像是太空服,只不过它无法在真空中维持空气罢了。那是种塑胶与纤维的合成致密材质,重量轻到不会妨碍正常活动。头罩具有阻挡红外线的功能,而整体上有空气供应与气体循环系统。总而言之,一个穿着E服装的人不会直接与艾利斯罗的环境接触。我们所需要的,是一个和她共同经历这场冒险的人。”
“谁?除了我自己以外,我不相信任何人。”
加纳笑道。“我想我能提供一个合适的人。你对艾利斯罗一无所知,而且你害怕艾利斯罗。我也不敢让你出去。你看,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你?”茵席格那张口盯着他。
“有何不可?在这儿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艾利斯罗,而且如果玛蕾奴对瘟疫免疫,我也是。在艾利斯罗上的十年当中,我一点也没有受到感染。更重要的,我会驾驶飞机,这意思是说我们不需要多一个驾驶员。并且,如果我陪她一起去,我将可以好好地看住她。要是她一有任何异状,无论多么细微,我会跑得比光速还快,将她带回圆顶观测站,做一次大脑扫描。”
“到那个时候就已经太迟了。”
“不。不尽然如此。你不应该将瘟疫看做是有或没有的两种状态。曾经有过一些十分轻微的病例,受到感染的人还是可以过正常的生活。她不会有事的。我十分肯定。”
茵席格那坐在她的椅子上沉默着,好像无力再予辩驳。
加纳感情冲动地将手臂环绕着她。“别这样,尤金妮亚,将这件事情忘记一个星期。我保证她至少一个星期内不会想要再出去,如果我能够在空中向她展示艾利斯罗,就可以削弱她的心意。而且在飞行当中她会被关在飞机里,那会跟在这里一样的安全。至于现在,我要告诉你,你是个天文学家,不是吗?”
她无力地看着他,说道,“你知道我是。”
“那么你就从来没有看过星星。天文学家都是如此。他们只看他们的仪器。现在圆顶观测站的外头已经是黑夜,所以我们就到了望甲板去看看吧。今晚的天气晴朗,没有任何事比起观星更能使人心情平静了。相信我。”
47.
这是真的。天文学家并不直接看星星。没有那种必要。一个天文学家只需要对望远镜,照相设备下指令,然后透过电脑设定光谱仪,接下来的一切,就依照事先程式好的流程进行。
当设备停摆,分析与图像模拟失败,天文学家只是提了些问题,然后研究问题的解答。也就因此,他们不需要真正地看星星。
不过,她心里想着,怎么会有人呆呆地看着星星?如果他又刚好是个天文学家呢?光想想就会令人感到不舒服。还有工作要做,有问题需要发掘,困扰必须解决,最后,他一定要回到他的工作室里并使仪器正常地运作,然后读读小说或观看全像节目来解脱紧绷的心情。
席尔瓦·加纳到他的办公室,在离开前检查有无遗漏了什么东西的时候,她对着席尔瓦·加纳如此抱怨。(他一直都是个散乱的人,茵席格那从年轻时代就知道。想到这儿就不由得令她恼火,不过或许她也应该羡慕这点。她心想,席尔瓦有许多特质,而在另一方面,克莱尔却是——)
她毫不留情地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
加纳说道,“事实上,我自己也不常使用了望甲板。因为总是有些事情要做。而当我上去时,每次都发现我只有一个人。如果有人陪伴的话会比较快活些。来吧!”
他带她到了升降梯。这是茵席格那第一次来到圆顶站的升降梯,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罗特。除了她感受不到变动的虚拟重力吸引,而且也没有将她轻轻抛向一旁内壁的柯氏力效应,如同在罗特上的那般。
“我们到了,”加纳伸手示意要茵席格那步出升降梯。她好奇地照着做,走进了宽广空旷的空间,然后猛然地向后退缩。她说道,“我们曝露在外吗?”
“曝露?”加纳不解地问道。“噢,你是指,我们处在艾利斯罗的开放大气当中吗?不不。不要害怕。我们罩在一个封闭的,钻石涂布的半球玻璃内,而在玻璃表面一点刮痕都没有。当然,陨石有可能会将它打碎,不过艾利斯罗的天空几乎是没有陨石的。我们在罗特上也有这种玻璃,你知道的,但是,”他的语气中露出了骄傲的声调,“没有这样的品质,也有没有样的尺寸。”
“他们在这儿对你不错,”茵席格那说道,伸手轻轻触摸玻璃并确认了它的存在。
“他们应该多派些人下来。”他看着玻璃外的气泡,“当然,这儿偶尔会下雨。一当天空晴朗,这些水珠就立刻干涸。有些残留下来的,到了白天,它们就有种特殊的清洁功效,能够清洗这些气泡。坐下来,尤金妮亚。”
茵席格那坐在一张倾斜的柔软舒适座椅上,发现她自己正向上望去。她可以听到在另一张椅子上有人坐下来的声音。然后,一盏恰好仅可令人视物的小夜灯亮起,座椅旁浮出一张小桌子。在这个无人居住世界的黑暗之中,无云的天空宛如一张黑色的绒布,其上烧着点点火光。
茵席格那屏着气息。她早就知道天空是这般的景象。她在表单上与星图上见过,以及在模拟影像与感光照片上。除了未曾亲眼直接见过外,在各个方面都是那样地熟悉。她觉得自己并不如往常一样,挑出一个感兴趣的天体,发现某些困惑的议题,然后将它转换成一件需要解决的工作。她并非望着任何一个特定物体,只是看着整体的景象。
她心想,在朦胧的史前时代,人们就是在研究整体的星象,而非研究星体本身,于是才产生了像星座之类的古老学问,而那也正是天文学的开端。
加纳说得对。平静,如同一张细致的蜘蛛网,将她轻柔地包住。
过了一会儿,她几乎舒服地感到睡意,“谢谢你,加纳。”
“为什么?”
“为了你愿意与玛蕾奴一起去。为了你愿意为我女儿冒险。”
“我并不是在冒险。我们两人都不会有事的。此外,我对她拥有一种——一种身为父亲的感觉。毕竟,尤金妮亚,我们一起走过那么长的时日,你和我,而我想——我总是这么想——我对你相当地重视。”
“我知道,”尤金妮亚说道,心里激起一些罪恶感。她一直都知道加纳的心意,他永远不会隐瞒。她一直都十分感动,直到遇见了克莱尔。
她说道,“如果我曾经伤害了你的感情,席尔瓦,我真的十分抱歉。”
“没有必要,”加纳轻声地说道,随后,这股平静逐渐地加深,茵席格那希望不要有任何人来打破这股宁静的咒语。
然后加纳说道,“关于为何人们不常到这了望甲板上来,我有个理论。在罗特上也是一样。你有没有注意到罗特的了望甲板,也同样很少人在使用?”
“玛蕾奴很喜欢到那儿去,”茵席格那说道。“她告诉我她经常一个人在那儿。在最近这一两年中,她说她喜欢看着艾利斯罗。我早该注意听出她所说的——”
“玛蕾奴非常特别。我想,那个就是让人们不愿来到这儿的原因。”
“是什么?”茵席格那问道。
“就是那个,”加纳说道。他伸手指着天空中的一点,不过房间内的暗淡光线,无法让她看出他的指头指向何处。“就是那颗亮星;天空中最亮的一颗。”
“你是指太阳——我们的太阳——太阳系的那个太阳。”
“是的。那个碍眼的星体。除了它以外,天空的景象几乎都跟从地球所看到的没什么两样。半人马α星不够清楚,而天狼星的位置只移动了一些,但我们也不会特别注意到这点。除开这些,你现在所看到的天空,与五千年前苏美尔人所看到的一模一样。除了太阳之外。”
“所以你认为由于太阳出现在那儿,使得人们不喜欢到这了望甲板上来?”
“是的,或者不是出于意识,但我想这种景象会让他们感到不自在。因为这会让人想到太阳是那样的遥远,在远不可及的地方,属于那不同宇宙的一部分。然而它还是存在空中,明亮得引起人们的注意,并在心里激起自己曾抛弃它的一种罪恶感。”
“不过为什么我们的年轻人和小孩不到了望甲板去?他们对太阳和太阳系所知不多。”
“我们所有人都在做负面教材。当我们都过世后,当所有在罗特上的人都与太阳系没有关连时,我想天空会重新属于罗特人的,而这个地方将会相当地拥挤
要是还存在的话。”
“你认为到时候这个地方不会存在?”
“我们无法预见未来,尤金妮亚。”
“我们似乎在渐行渐远了。”
“没错,不过我担心那颗亮星,那个天空中最碍眼的东西。”
“我们的老太阳。它又能怎么样?它无法来到我们这里。”
“当然它可以。”加纳盯着西方天空中的亮星。“我们丢下的那些在地球与殖民地上的人,最后一定会发现涅米西斯。或许他们已经发现了。或许他们在我们刚走之后,就已经开发出超空间辅助推进。我们的消失必定对他们造成相当大的刺激。”
“我们已经离开了十四年。他们为什么没有出现在这儿?”
“可能他们想到二光年的飞行就退却了。他们知道罗特做过尝试,但他们不知道我们成功了。他们可能认为我们的残骸散布在太阳与涅米西斯间的太空中。”
“我们勇敢地尝试。”
“这个当然。你有没有想过,要不是皮特的话罗特会做这种尝试吗?是皮特鼓动我们所有人,而我怀疑在其它殖民地或是地球上会有另外一个皮特。你知道我不喜欢皮特。我不同意他的办事方法,他的冷血无情,并且为了想毁掉一个像玛蕾奴的女孩而将她送来这里,然而我们就结果而论,他可能会在历史上会是个伟人。”
“一个强大的领导人,”茵席格那说道。“你才是个伟人,席尔瓦。这两者完全不同。”
接着是一段沉静,之后加纳说道,“我一直在等着他们追过来。这是我最大的恐惧,当我见到这颗碍眼的星星时,这种恐惧更为加强。我们离开太阳系已经十四年了。他们在这十四年内做了什么?你有没有想过,尤金妮亚?”
“从来没有,”茵席格那半睡半醒地回答。“我的忧虑都是眼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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