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可撒尼德

 



  克娄走到通往宝座的巨大阶梯前便停了下来,他像通条船站得笔直,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以示他对面前这位高人的尊敬。
  “行了,克娄,”可撒尼德说,这一次将他的思想仅仅传给了克娄一人,“在各处的世界里,我们都是杰出者,否则你我也不会是第一批来伊利西亚的人。泰特斯,到这儿来,我们需要一点儿时间私下谈谈。”
  克娄抬起头来,爬上了阶梯。他身后的幕帘慢慢滑拢,将凹室与外面隔开。
  在幕帷合拢之前,可撒尼德向下面的人群说:“请稍等片刻,很抱歉将你们排除在外,但是这件事只牵扯到地球人和我自己,而且非常重要……”
  现在可撒尼德终于直率地说话了(尽管还是以通灵方式):“泰特斯,我们现在在一个绝对秘密的地方,在这儿,我们的交谈别人听不到,所以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顾及我的身份。”
  克娄连忙说:“没有人能赢得我更大的尊敬,这你知道,我又怎么会拒绝回答你的问题呢?”
  “够犀利!”可撒尼德点了点头,“实际上,你身上的艾尔德血脉很多,至于我一定要问的——”他停顿了一下。
  虽然他只是停顿了一下,克娄还是趁机仔细看了看这位外星科学家——真正的老大神,并被他的外表和气质给震住了。以前有一次克娄被这副样子吓得失魂丧魄,但现在克娄可以在面对可撒尼德的时候不去想他恐怖的外表。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可撒尼德可以一直望到克娄的心底,真的,可撒尼德真是很优雅。
  不过,这种想法本身是站不住脚的,因为从它身上像山一样堆积的肉和克拉肯的搏动方式判断,这很可能是克突尔胡,但是,克突尔胡的眼睛是铅灰色的,充满了贪婪,而可撒尼德的双眼却是金色的,闪烁着超凡的智慧,克突尔胡的思想像能令人沉睡不醒的毒药般令人毛骨惊然,而可撒尼德却能带给人们生命与活力和一切美好的事物。哦,茹赖神的同类,破坏世间的生活与健康,这个东西肯定如此,但仅此而已。折在背上的双翼,长满触须的硕大头颅,鹰爪般的脚,所有这一切都表明了可撒尼德和克突尔胡神二者之间的近亲血缘关系。但是克突尔胡疯狂残暴,而可撒尼德有一副好心肠,他善良,极富同情心。
  是的,可撒尼德的怜悯现在却变得如酸蚀般难忍,与他完全该做的本分之事背道而驰,使他内心充满了负疚感!克娄也很惊讶他的同情怎么会外溢,“是什么,可撒尼德?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为什么到最后你还不能亲口告诉我?”
  “不,我不要你做任何事,该做事的是我,我只是想得到你的允许!”
  这不可能!克娄的脑袋一定在欺骗他自己,可撒尼德需要得到他的同意才能做什么事吗?
  “泰特斯,你在家乡有位朋友叫德·玛里尼,他是个好人。在你和蒂安妮妮被困地球梦谷后,我曾亲自派他去找你们。是的,我还许诺说只要他能将你俩从痛苦中解救出来,并毫发无损地送回到我身边,我便邀他来伊利西亚,像对待儿子一般款待他。”
  克娄点点头:“他是做到了,而且我们还使梦谷摆脱了那些魔鬼的蹂躏——所以最后的胜利既是我们的,又是你们的。”
  可撒厄德内心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把大头转过去:“你怎么会知道你的话给我带来的痛苦……”
  “什么?”克娄先是感到一头雾水,继而感到了一种致命的恐惧,刹那间血液直冲上头来,低语道:“亨利?亨利出事了?”
  “不,不,”这位伟人连忙回答,“放松点儿,他很好,我向你保证。实际上,过一会儿,我要你随尚思一起到波利亚刺骨的寒风外缘去找他。”
  克娄稍稍松了口气:“那么你是想履行你的诺言,带他来这儿?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伊利西亚受到什么威胁,亨利绝对可以和咱们携手共同抵御危险的!”
  “有帮助,是的,”可撒尼德又点了点头,“把他带来?起用他?啊!——我是想让他来帮忙——不过是想让他那样做!这也就是我需要你同意的原因。”
  克娄眉头紧锁,摇了摇头:“可撒尼德,我不认为我完全有能力——”
  可撒尼德打断了他的话:“我来提醒一些你在伊利西亚的这些日子里知之甚多但却忘记或是将其置于脑后的事情吧。”
  然后,可撒尼德施展技能,将大量的细节事实直接传送到克娄的脑中,激活了他的许多记忆。可是这些信息被传输得太多太快了,使克娄感到头脑一片糊涂,原因不仅是这些细节的传输,而且包括它唤起的邪恶。
  可撒尼德的一席话又使克娄想起了这场发生在多元宇宙那些高等智慧种族和那些被囚禁的克突尔胡之流的邪恶力量之间的斗争:约哥·索苏斯,这个“统一”和“一统”的邪恶力量在其中身居高位,总是宛如一滩令人作呕的粘液般躲在他那无时不有、无处不在的炽亮能量球后吐着泡;还有在星际间来回游荡的御风而行者伊萨夸,也是一类货色;还有居住在哈德斯的噩兆之湖哈里的哈斯图尔,这个“下流透顶”的混蛋既是克突尔胡的同父异母兄弟,也是它的宿敌。克娄知道所有这些人,还曾经和它们打过交道,所以经可撒尼德这么一提醒,他全想起来了。
  在这群可恨的群魔谱中克娄还知道其他一些,它们中有的是远不及上面这些魔头,可有的却丝毫不比它们逊色。比方说那个拥有人的相貌,但却怪诞异常的巨大的依布兹尔,统治着异维空间;还有原始地球地下克特何尼恩巢穴的主人沙迪美尔;克特胡格哈也是其中一个,由于体内热力流的反向运转,从一个曾经具有理智的放射性思维的人变成了一个狂人。还有菲利斯人和腓尼基人的鱼神达跟,掌管深水生灵——克突尔胡和它的同类已经退化的水生(半人或曾是人类)侍从们。尼奥格特哈也算是一个,还有扎尔、罗依戈尔、扎特何瓜、布格-沙什等等。
  像这样危险、恐怖的东西还有很多,但是它们当中最主要的、最令人头疼的还得算克突尔胡,“一个与一切事物、力量及宇宙秩序势不两立的人”,从太平洋深处的茹赖将疯狂的通灵思想传输到世界各个角落,这种可怕力量非常大,曾多次破坏了地球上安定的生活秩序,并已几乎是导致所有人类噩梦的罪魁祸手。
  有关这个几乎是永生的种族的传说历史如下:在上古时代,它们为了使人无法和它们相比,或是让人无法描述它们,结成一体,反抗秩序,把混乱作为宇宙常态。在犯了一桩连它们自己都感到震惊的极罪后便四处逃亡,到各种各样的地方和许多平行的物质空间里躲藏起来。元老神盛怒之下,便重新部署,追将而去,在它们各自的栖身之处将它们擒获并铐起来,然后施展魔法,将它们囚禁在特地安排好的时空中:哈斯图尔被囚在卡科沙的哈里湖,克突尔胡在沉陷的茹赖,伊萨夸被流放到星际寒风中和地球北极荒无人烟的冰原上空,约哥·索苏斯和依布兹尔被驱逐到一个远离一切科学和自然的混乱连续体中,而扎特何瓜去了黑暗的波利亚地下洞穴,而沙迪美尔和手下的许多克特何尼恩被关押在原始非洲的地下迷宫里。
  除了无形的思想接触外,它们之间的一切交流都消失了。元老神们出于无限智慧与恩典,才让老大神们保留住了它们的通灵力量,元老神们只是设置了一些障碍,将这些具有邪恶力量的通灵波段削弱至一个可以接受的水平。所以,尽管这种交流的能力已受到大大的抑制,老大神们在忍受孤独惩罚的同时,彼此还是能够进行“交谈”的……
  可撒尼德传送出去的意识流在慢慢减退,最后消失了,可是克娄还是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这个伟人还在向他展示这些他已经耳熟能详的事情呢?为什么还要让他重温这些恐惧的记忆呢?除非——
  “难道德·玛里尼受到了克突尔胡周期神抵的威胁?难道这些就是所有危险的根源吗?说句老实话,我并不这样认为,你知道,德·玛里尼和我都无时无刻不处在危险之中,这很平常,不会的,不会有这么简单的,一定有什么更糟的事情。亨利到底怎么了?”
  “泰特斯,我们都受到了威胁,”可撒尼德的思想变得异常严肃起来,“你们地球,三维宇宙空间中所有存在高等智慧生命的世界,所有的平行空间和潜意识世界——甚至包括伊利西亚都受到了威胁!”
  克娄睁大眼睛,喃喃地说:“它们又掀起了叛乱,这就是您要告诉我的?重获自由之后,它们的力量会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大。老大神们回来了!”
  “基本正确,”可撒尼德立即回答道,“但有一点你没说对,它们至今还未真正获得‘自由’——还没有。但是星群马上就要形成一种从未有过的格局。到那时它们将获得力量冲破枷锁而重返世间,你知道阿扎索斯这个叛徒吧,他掌握着你们星球上核裂变的强大力量。赋予我们生命形式的那些不经意间发生的核混乱以及核聚变都是大自然中不可抗拒的力量。在广袤而荒凉的外层空间里,气云不断地聚集着,再由阿扎索斯将它们点燃,便形成恒星;而这些恒星会形成一种最最原始的格局,不错,看上去克突尔胡和那些被你称为老大神们的——在千万年以后——似乎又等来了这一大,你看,恒星群开始形成那种格局了!”
  可撒尼德脸上的触角向它们之间的那张黑色圆桌上的大水晶球伸了过来——那乳白色、本来密不透光的水晶球表面好像是在慢慢地移动,好似平静的湖面上映出的天上浓密积云——向克娄展示了一副遥远的画面。当这个地球人盯着水晶球看的时候,乳白色的云朵渐渐分开,显出一片神圣的土地。
  远在南方的紫山脚下,坐落着伊利西亚昂拉什。蒂安妮娅曾经与克娄到过那里一次。那是一个神秘的地方,是的,非常神秘。
  成千上万个用优质玄武岩切割而成的门里封着正在冬眠的蜈蚣族思何拉蒂,它们的肉体已经存在了五千年了,而且即使是再过这么长的时间,它们的躯体也不会腐烂。那些门都呈环生体形状,就像仙女座的螺旋星云一样面山而立,每一扇门都有30英尺宽,门的四周被一种用抗酸腐蚀的白色金属做成的镶圈封死。
  “这就是仙女座的螺旋状星云!”可撒尼德没有开口,只是将思想传输给克娄,帮助他理解这一切,“每一扇门都意味着那个巨大的环生体中极亮的一颗行星。现在,我再让你看看别的——”然后,他又伸出了脸上的触须。
  在这成千上万个关着正处在永远睡眠之中的恩何拉蒂洞门之上,克娄发现了仙女座,而且这个星座中的主要恒星竟与门上的恒星排列完全吻合。
  “但是请看这儿,”可撒尼德指引着克娄的视线,“还有三扇门上没有恒星,但是其中一扇门上已出现了空间废料堆积的现象,而另外两扇门上,古代的恒星也在积极寻求重生。重力形成质量……然后,由原子核产生的元素力量将施展它的拿手好戏完成最后的工作,啊!快看!”
  就在可撒尼德说话时,只见强光一闪,一颗新星在其中一扇巨大的玄武岩门的环状中心诞生了,现在只剩下两个空间待填充了……
  可撒尼德刚将视线从水晶球上挪开,它便立即变回了原先的乳白色,“你已经亲眼看到了,我们的时间很紧迫。”
  克娄还是在耐心地听着,他知道可撒尼德用这种方式讲述事情,帮他更好地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稍停片刻之后,这位挪威传说中的金色北海巨妖又说道:“还有一个异兆,就是巨大的罂粟在紫峰上安家落户,使得还身陷囹圄中的恩何拉蒂已开始跃跃欲试了。看上去它们为期一万年的轮回就要被打破,很快,恩何拉蒂就会提早苏醒过来,大肆咀嚼着罂粟种子。在传说中,这样的事情也只发生过一回——那就是当克突尔胡和它的同党们胆敢起身与整个宇宙的和谐为敌的时候!所以你看,这也是一个凶兆……”
  克娄终于忍不住了,他努力控制住思维的烦乱,尽量问得合理并符合逻辑:“那么恩何拉蒂就是这个动数的先遣军?我听说世上根本就没有关于这些巨形蜈蚣的历史记载,因为没人能通晓它们的语言,那些门上的墓志铭也从未被破译过,甚至连德奇·奇斯也无能为力,不过它们似乎对老大神的复活了如指掌,所以才故意并准确地预报出这一不合情理的凶兆情况,以警告世人,想必——“
  “——想必我们早应努力破解刻在它们门上的那些传说?泰特斯,我们最伟大的学者,语言家,书法家以及密文破译专家已为那些铭刻付出了一千年的心血!也正是因为有了像埃氏这样的专家们的努力,我们才掌握了有关情况的第一手资料。而且它的研究工作进展非常顺利——要不是这次为了带它来,好让德奇·奇斯也能了解即将降临到我们每个人类的灾难的话,还没有人敢去打扰它,而且我也希望能够使他和其他族人加快研究的进程……”
  “为什么不等它们苏醒呢?”克娄问道。
  “谁能准确地说出距离它们苏醒还有多长时间——它们能否及时醒过来?我们只有到它们的梦中去进行接触,不过就连它们各自的思想也不尽相同,而且在梦中打断它们的休眠无异于毁掉它们,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克娄皱着眉点了点头说:“但是您还是没有告诉我到底亨利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您需要我的朋友做什么具体工作呢,可撒尼德?您征得我的同意去做什么呢?您还记得吧,是您承诺把亨利带来的。”
  可撒尼德的内心又呻吟了一下:“是的,我记得很清楚,泰特斯·克娄。但是想必你也知道,没有正规的大路能通到伊利西亚,从来就没有,是的,我是在热切地期望着他的到来——但必须要通过一条奇特的途径!”
  克娄此时真的越来越糊涂了,只等着可撒尼德继续往下说。
  “先让我说说这件事,上次克突尔胡的反叛是我们平息的。如果这次事态发展如我们所料的话,我们还是可以击败它们的。如果不是——”
  克娄又感觉到可撒尼德内心的遗憾和无奈情绪。
  在这个地球人内心深处困扰多时的问题终于冲口而出,他喊道:“就是它,就是这一点使我苦思不得其解。既然您知道在一开始老大神是如何回到那儿的,既然您曾经击败过它们,那么这次为什么不采取同样的方法呢?毕竟它们已在囚牢中渡过了长达数十亿年的时光,而您的科技却在日新月异,如今您的法力已近乎无边,所以它们又怎么能对我们构成真正的威胁呢?”
  可撒尼德还是一如既往地耐心解答克娄的疑惑:“它们的威胁有两种不同形式,一种是针对伊利西亚和我们这些元老神们,它们极度仇视并发誓要毁灭我们,而另一种则是针对你们地球和较小的星球以及各种存在空间。咱们伊利西亚星球倒还不至于落到孤军奋战,束手无策的,可是在这和谐有序的宇宙中还有许多其他的星球,它们怎么办?是的,与我们相比,这些邪恶的力量具有一个极大的优势:它们可以杀死或试图杀死我们,可我们的法律却严禁我们杀死它们!”
  “我开始明白了,您可以保护您自己——保护伊利西亚,地球和其他地方——但不能出击,不能处死它们。您能做的只有像以前那样设计将它们擒获并囚禁起来。可是您又不清楚它们会在哪儿发动首轮攻击。对吗?”
  “完全正确,所以我们最好是能引导敌人的第一次攻击!也就是要靠你的朋友德·玛里尼来完成这个任务——当然是在你同意的条件下,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就必须寻找其他方法。但是请先让我解释一下其他事情:“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不使用和以前一样的力量——同样的方法——去对抗邪恶的老大神们。我给你的答案是这样的;我们早已记不清当时是如何击败它们的了!”
  克娄听到这话,惊讶得目瞪口呆:“可是,您参与了那次行动——是您自己策划的行动——时至今日,您并未改变,依旧是当时的那个元老之神,那个将它们击退的伟大科学家呀!您是说忘了是怎样取得那次胜利吗?”
  “是的,我是这样说的!哦,过去数百万年的事情我们还能记得颇真切,可是在那之前35亿年发生的事,我们怎么可能还记得呢?”
  正当克娄在心里衡量这么长的时间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并努力去理解这一奇特思想的时候,他感到可撒尼德在自己头脑里寻找相似的知识,好找出个表达方式能让克娄明白他的意思,最后:“在经过了35亿年后,在我体内没有一个原子能保持不变——每一个都会不断再生!记忆?你能记得起你在地球上出生的第一个星期里的事吗?听着,在我看来就像是你们星球昨天的地球历史中,很多民族都说拉丁语——可如今还有谁会说?恐怕只剩下几位学者在揣测这古老的语言了吧,也许他们当中有人已接近成功了。古埃及人建造了大金字塔,可今天有谁能告诉我它们究竟是怎样被建造的?你们的学者又是只能揣测。事实上,你们最近才重新找到了古埃及文字!元老神们化身人形,降临几间与人间女子结合,使人类变得更加强大。你们人类当中又有哪位记得这件事?没有人记得,只有模糊的传说回响在你们中间。但是在那个年代,这片土地上却有巨人存在过。是的,我已经忘记了!”
  克娄极其敏锐的头脑还是无法接受:“难道没有记录吗?”
  “记录?不要想当然地认为我的思想像古老的书籍或是什么录音带的密纹唱片,泰特斯·克娄!最好的记忆水晶也会在10亿年里化为沙土。金属会变形,沙土会变成石头,转而又被蚀化为沙土。在这么长的时间内,就连整个世界也可能轮回一圈了!记录会消失,会被遗忘,抹煞,腐蚀,绝迹。现在,连我们也和人类一样生活在神话和传话中了……”
  “除了恩何拉蒂之外……”
  “对,可以说在每一万年中它们只是‘生存’了几个小时。它们的思想还处在未受侵蚀、未被破坏的原始状态。它们记得那个年代的每一件事,而且有关传说就铭刻在它们封闭的牢门上。”
  突然,克娄感到自己在这位伟大的神灵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脆弱,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我的民族有史以来所能学到的东西还远远不及您实际遗忘的多,”克娄喃喃地说道,“您告诉我该干些什么?”
  这时可撒尼德告诉了他将如何“使用”德·玛里尼。克娄也许会反驳,会拒绝。他的朋友将面临……巨大的危险!
  但不管怎样亨利总还是有一线成功的希望的,他本人也曾冒着如此大的风险,通过套式轨道活着到达了目的地;正如可撒尼德所指出的那样,没有正规的通道能抵达伊利西亚。
  克娄思忖了许久才最后点了点头说:“我会借助您的尚思找到德·玛里尼的,可撒尼德,是的,我要告诉他我必须告诉他的内容。”
  只见这位高人长出了一口气,严肃地点了点说:“我真该好好谢谢你,泰特斯·克娄。事实上,整个伊利西亚都要感谢你。在你出发前,我们必须发出信号。你就先呆在我身边,听听我对信使们要说的话,然后,我会发出思维感应波,将你的虚拟影像和思想带到波利亚去。”
  可撒尼德一动,那个幕帘便“沙沙”地打了开来,外面大厅里人群的喧哗之声一下子便涌了进来。然后,可撒尼德点了其中某些人,让他们走上前来……
  ……过了一会儿,四位信使便走出了水晶宫,马上起程前往伊利西亚的各个地区。他们当中有一位是泰特斯·克娄先前在人群中注意到的热神,另一位是长着一对薄翼、长得像昆虫的生物,它们的生命虽很短暂,但他却身负重任,携带刚才可撒尼德临时准备好的记忆水晶;这两个本身具有飞行能力的人都朝着高耸的蓝山脚下的时钟通道飞去。
  另外两名信使,一位就是蒂安妮娅本人——她要骑着奥斯·莱斯飞到尼玛拉花园的神树那里。还有一位是埃氏的德奇·奇斯的学生,专门研究密码和巫师们的神秘对话,他的任务是乘坐反重力飞行器到达位于伊利西亚最上层空间里阿尔达塔·埃尔的球形巢层。
  在时钟飞船通道里,热神在一个几乎是坚不可摧的巨大玻璃时钟飞船前停了下来。钟的圆盘上有四个古怪的指针,每一个指针的针尖都装饰着黄金,使它们看上去十分醒目,在这刻满了象形文字的圆盘上的运动更加令人琢磨不透——这类装置都是这样。热神最后想了想它们的指令;他要一字不差地向外传达可撒尼德的讯息,直到这件与元老神有关的事件完成为止,否则,他也许永远也不能回到自己的家乡伊利西亚。
  一切办好之后,热神打开时钟飞船,进入其中,跃出了地下通道,冲上蓝山,在伊利西亚的高空中,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的目的地很远,远在宇宙的最深处……
  那个柔弱的昆虫精灵选用的时钟是一个只有9英寸宽的灰色金属管道——它实际的传输能力比看上去强得多,除了任何飞船都有的4个弯弯曲曲的古怪指针外,这架飞船看上去可以说是毫无特色而言——在飞船里用笛子般的声音发出了一连串指令,然后将可撒尼德的记忆水晶往前一放,这架飞船竞神奇般地接受了指令。这个不起眼的铅灰色管道实际上是个非常特别的飞船:它能作用于一切会做梦的生物的潜意识世界,而不是像普通的飞船那样要在时空连续体中传送实体物品。说白了,这是一架专门跨越时空、传送梦想的飞船,是统领许多梦谷精神世界的机械领袖,而且它还有一个特殊的要求:寻找并将它的货物传送至另一个机械,昆虫的指令刚被确认,就见这灰色的立方体变得越来越柔软,透明,最后竟化为一阵疾风,昆虫在确定了一切运作正常后便展开蝉翼出发了……
  就在梦想时钟飞跃伊利西亚的意识世界,高高地飞行在城市和田野上空的时候,埃氏的得意弟子到达了阿尔达塔。
  埃尔隐居所——那个银白色的球体。这个长着鸡冠状脑袋的德奇·奇斯将飞行器驶进这个漂浮在空中,有着光亮外表的球体,并将飞行器停在那儿,然后伸出退化了的翅膀,并用末端的枯指轻轻地敲了敲弧形的银色镶面板。
  过了一会儿,只听那个球体用三种人工创造的语言,悲伤地同时问道:“谁在敲呀?”
  好在这三门语言德奇·奇斯都懂。
  “没有人。”德奇·奇斯知道阿尔达塔·埃尔非常喜欢这种猜谜游戏,所以立即也用相同的三种语言答道。
  “没人敲门?那么是谁在用三种语言跟我说话?好,因为我并不在这里,请保持平稳状态。”
  由于可撒厄德已事先通知了他阿尔达塔·埃尔不在家(至少是“部分”不在家),所以德奇·奇斯不迟疑地说:“我的意思是我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兵,这一点我想您也很清楚。但是术士,我带来的信却是出自一个大人物之手。”
  这次德奇·奇斯只用了一种语言,就是伊利西亚流行的地球上的英语。
  “那么我和这位大人物熟吗?”
  “您是想让我说出来呢还是您自己先猜猜?”
  “如果你愿意,就直说吧。”
  德奇·奇斯知道这样做更能取悦阿尔达塔·埃尔,就说:“非常乐意。如果说您的头上戴着一顶象征无边法力的锥状白色巫术之帽,那么他所戴的就是无限仁慈与恩惠的王冠。”
  球体里传来了阿尔达塔·埃尔的声音:“可我从来不戴帽子,而且他也一样。”球体继续若有所思地说道:“嗯!他是显赫的伟人,他向外派遣信使去执行他的命令;他是个好人,如果他真的戴着一顶王冠,那么它必定是充满善意的一个。啊!你看线索这么多——还有一个换音词!‘仁慈的桂冠’,没错!可撒尼德!”
  “太棒了!”德奇·奇斯大声喊道。
  “还没完,”球体说道,“你是个德奇·奇斯族人,而且想必是埃氏大师最得意的弟子之一。这是个很简单的推理:除了德奇·奇斯人外,谁还能通晓这么多种语言,而且还能如此淋漓尽致地模仿巫师们的怪异发音?哦,你是德奇·奇斯,没错,但你不是那位大师,因为你出的谜语很一般,可他出的却总是极其高深。”
  “是的,可我也一直在努力呀。”来访者耸了耸肩答道。
  “事实上,你已远远超出常人了,”球体以阿尔达塔·埃尔的名义点了点头,“你现在可以进来了。”
  弯曲的镶面板向外张开,并形成了一个装有阶梯的坡道,德奇·奇斯二话没说就爬了上去。
  “请随意,”那个机械般的声音还在继续着,这时德奇·奇斯那半人半鸟的身影出现在通往入口的一条明亮的金属走廊上,“正如你事先就知道的,我不在家也就无法亲自欢迎你了。”
  “不太可能在家,”来访者回答,说着到达阿尔达塔·埃尔的内室,“暂时还不可能在家。不过请告诉我:既然你不在家,现在到底在哪儿?”
  “我现在正在埃克西奥尔·克穆尔的住宅里玩神秘预测取乐呢;他曾是原始地球后塞姆何佳时期的魔法师,现在是仙女座的里特之神……”
  “请向你的朋友转达问候,”德奇·奇斯一边迷惑地凝视着四周,一边说,“请转告他如果有朝一日他需要一个半吊子语言学家——”
  “什么?”阿尔达塔·埃尔轻笑起来,“不会吧,当你们的远祖还在始祖鸟的巢窝里等着孵化的时候,埃克西奥尔·克穆尔就已经在进行探索行星奥秘的工作了!好了,说吧,是什么让你现在变得如此局促不安?”
  德奇·奇斯好像是吞东西似的回答:“只有这个,看上去毕竟您身体的绝大部分还是在这里!”
  在这间核心房屋的中央处,上面吊着这个术士的躯体,他的衣服随意地飘动着,好像失去了重力一般,他的周围飘浮着许多能放射出祖母绿般的光芒的球体,将他笼罩在一片绿色的雾霭之中。阿尔达塔·埃尔足有8英尺高,可却瘦得像根棍子,在他那飘着的铜红色网状袍子里尤为明显。面容看上去还算年轻,但毛发已经花白,而且皮肤也像死人一样苍白;双眼紧闭,深陷在紫色的眼睑之下,就像死尸一样。
  阿尔达塔·埃尔的手有六指,手掌的内外侧各长有一个拇指;长长的手指上长着如蜡般洁白的指甲的尖部却都被漆成了黑色。下巴和鼻子尖尖的,脚上穿的铜黄色网状拖鞋在趾部蜷曲着。
  他的胸膛好像是纹丝不动,就算是有起伏,也缓慢得令人不易觉察,从他的嘴唇上也看不出有任何的气息进出,他看上去几乎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但是,“我想请你区别对待,”不知从哪儿又传来了那机械般的声音,着实把德奇·奇斯吓了一大跳,‘你一定是想知道我的那一小部分在哪儿,对吧?斜躺在这里的这具壳只是阿尔达塔·埃尔的肉体。而他的思维——也是他更伟大真实的一面——正在仙女座埃克西奥尔·克穆尔的宅第里。“
  德奇·奇斯的砂囊不由得一紧,又咽了口不知什么东西,看了看屋里密集的架子和那些驱魔用的从属物:古老的书籍和瓶瓶罐罐,各种图表和装饰物,甚至还有一个和可撒尼德的水晶珍珠宫里的那个一模一样的水晶钻石。德奇·奇斯发出一阵紧张的唧吱声,同时表示赞同:“当然!这肯定只是您非常小的一部分,我现在明白了。但是,好心的先生,时间紧迫,所以由我来传递可撒尼德的信,而且——”
  “你必须飞来,是吗,小鸟?而且你那神秘的说法就蕴藏在可撒尼德的信息里——你是担心我现在不能马上回来,嗯!”阿尔达塔·埃尔的声音现在变得不再那样生硬,而是更富于弹性和力量了。尽管从某种角度来看这很不吉利。“好吧,让我们现在就来看看口信是什么。你只需将你的手或随便什么可以充做手的东西——放在那位熟睡者苍白的额头上,然后想口信的内容,或者嘟哝出来也行,要不干脆就用密文表达出来,不管怎样我都会收到并能够理解。”
  德奇·奇斯照着指示小心翼翼地将他那枯瘦的鸟爪放在了这个悬浮在空中的术士的额头上,然后……他的爪子好像一下子被粘在了那儿,像是被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牢牢地钉在了阿尔达塔·埃尔的头骨上!他感到那本该由他来传送的信息一下子就从他的体内被吸了去——紧接着,他被放了下来,向前摇晃了几步;又听到了这个术士干瘪、机械的笑声。
  “好了,全明白了,”接着,那个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这是可撒尼德交给我的一项重要任务,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小鸟,而不是在那儿装腔作势,鹦鹉学舌!”
  但此时德奇·奇斯已经扑腾翅膀回到了通往大门的明亮通道上了。他走出了门,在伊利西亚高空的阵风里步下金属阶梯,向自己的飞行器走去,这时,他才停了一下,说道:“我感谢您的热情款待,术士。唉,和你们这些人比起来,我的智慧和才能真是小得可怜。”
  “一点儿也不,”球体在狂风的咆哮中说道,声音又变得冷漠和呆板了,“我们都还要继续努力。不过下次你来的时候,记着先弄清楚我本人是不是在家,这样就好招待你,啊?或者我会告诉你的老师埃氏,让你经常过来,这样一来我们可以用谜语来检测各自的心智,或者我可以教你一些你恐怕连听都没听过的语言,意下如何,德奇·奇斯?你扮起我们巫师来倒还真有那么两下子!”
  德奇·奇斯一边驾着飞行器离开台阶,一边回答道:“谢谢你,先生,我真的很乐意奉陪——但是在埃氏手下做事,的确很繁忙,我在飞行方面没有天才——说句老实话,我怕过不了多久您就会开始烦我了!”他开着飞行器向远在底下的田野驶去。
  此时,他背后又传来了球体的声音:“哦,先这样吧,祝你好运,小鸟。”
埃克西奥尔。克穆尔只见那个阶梯慢慢地伸展开来,然后折了回去,又变成了先前那块银色的镶面板,而球体嵌在一侧。

  ……在里特冒着气泡的熔岩湖上,漂浮着埃克西奥尔。
  克穆尔如火般的住宅,两位伟大的巫师被刚才发生在宇宙另一边伊利西亚上的有趣一幕逗得点了点头,轻声地笑了笑,然后又回到了棋桌旁。
  第四位信使蒂安妮娅正高高地坐在尼玛拉花园里的树枝上。她坐着的这个树权可以说是比大路还宽,而且就算她一不留神摔下去,也不会摔到地上,因为到处都是这棵树具有感应能力的枝条;实际上,缠在蒂安妮姬跳动的脉搏上的那根枝条就是具有它强大思想和情感的那一根。它的叶子如毛毯般宽厚和柔软;它最细小的枝干也比地球上橡树的枝于粗大;此刻它所有的情感和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伊利西亚最受喜爱的孩子身上。
  往下六英尺,便是这棵树巨大的树根,它们在尼玛拉肥沃的土壤里尽情地伸展着,树顶上小巧而嫩绿的叶子在伊利西亚的人造阳光里摇晃着,而现在蒂安妮娅正坐在他的心房上,就像以前那样和它一起交谈着,尽管是异常严肃。
  “那么你愿意和地球梦谷里的树对话,把我刚才告诉你的可撒尼德的口信原原本本传输过去吗?”树用它那周围长着柔软绒毛的叶抱住了蒂安妮娅,这至少是她第十次问同样的问题了。
  “我也需要睡觉,孩子,而且睡着了也会做梦,”它用心灵感应来回答蒂安妮娅的问题,“如果真有那棵梦树——即使它在像地球这么远的星球上——我也一定会找到它。是的,我还会把可撒尼德的信息传递给它。现在你该明白一点:如果我强制自己整晚发梦,就会找到它。”它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个探索者和你的关系一定非常亲密?”
  “他是个与众不同的朋友,要不是因为亨利,我也不会在这儿。他是我的兄长,是我丈夫一生的伙伴和朋友,是维护所有低等生命的斗士,我们就是这样看待他的!”
  蒂安妮娅的脑海里又响起了树温柔的嗓音:“假如他具备所有这些东西,那么我的任务就比原来重要多了。你说他是泰特斯·克娄的终生朋友?那就绰绰有余了,不过你今天怎么是一个人呢?你们家那位泰特斯呢?”
  蒂安妮娅低声回答道:“和可撒尼德在水晶珍珠宫里,不过现在他可能已经去了别的什么地方了。”
  说完,她安静下来,尽情享受着树的抚慰。



《伊利西亚》作者:[英] 布莱恩·拉姆利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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