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罗森 英译
1608年鲁道夫皇帝①与他兄弟马提亚大公②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他们的行为往往让人回想起波希米亚历史上的类似先例。
【① 鲁道夫二世(1552-1612),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② 奥地利大公(1557-1619)。】
由于受社会上广为流行的这一兴趣所驱使,我将注意力转向阅读有关波希米亚的书籍,并读到了以魔法闻名的女英雄莉波莎①的故事。二天夜里观看了星、月之后,我上了床沉沉地睡了过去。沉睡中我仿佛在读着一本从集市上买来的书。下面即是它的内容。
【① 正如鲁道夫皇帝的统治受到他弟弟马提亚的挑战,波希米亚的女统治者莉波莎也曾面对过男人的反抗。】
我叫迪拉考托斯,古人称为“极北地区”的冰岛即是我的祖国。我母亲叫菲奥耳克希尔德,她最近去世了。这使我能自由地从事写作,那是我的夙愿。在世时她十分小心地不让我写东西,她说许多恶人不喜欢艺术,他们恶意中伤自己愚笨的脑袋无法理解的东西,并制定危害人类的法律。被这些法律定罪后,大批人在赫克拉火山口中死去。母亲从未告诉过我父亲的名字,但她说他是个渔夫,死于婚后大约第七十个年头,那年已是一百五十高龄(当时我三岁)。
在少年时代的最初几年里,母亲常常牵着我的手,有时则将我放在她肩上,带着我上赫克拉火山的低坡。尤其是在圣约翰节前后,那时没有黑夜,二十四小时都能见到太阳。她行过许多仪式,采集了一些草药后将它们带回家煎熬。她用山羊皮缝制一些小袋,往里面装了东西后带到附近港口去卖给那些船长们。她就是靠这谋生的。
一次,出于好奇,我把一只口袋割开了。母亲毫无疑心,正想把它拿出去卖。突然,那些药草及绣有各种符号的亚麻布掉了出来。因为这一小笔收入被我毁了,她勃然大怒。为了保住这笔钱,她虽没有将我变成一只羊皮袋,却将我变成了一名商船船长的财产。第二天他令人意外地驶出了港口,乘着顺风向大致是挪威的卑尔根方向驶去。数天后北风骤起,在英国和挪威之间吹送着航船。他驶向丹麦并芽越海峡,因为要把冰岛一位主教的信递交给住在惠恩岛的丹麦人第谷·布拉赫。船只的颠簸以及空气反常的温暖使我剧烈地呕吐,因我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船上了岸,他把我和那封信交托给了岛上一名渔夫并表示希望日后能再度回来后就驾船离开了。
我递交了这封信。布拉赫十分高兴并问起了我许多问题。由于除了几个词以外我对这语言一窍不通,所以他提的问题我听不懂。因此他就让他资助的那一大帮学生不时地与我交谈。由于布拉赫开阔的胸襟以及几个星期来的实践,我的丹麦语说得还算不错了。他们乐意发问而我也同样乐意交谈,因为我对许多不熟悉的东西感到惊异而他们则对我讲述的有关我祖国的许多新鲜事觉得好奇。
最后,船长回来要带我走,但是没有成功。这使我十分高兴。
天文活动让我兴奋不已,因为布拉赫和他的学生整夜用神奇的仪器观察月亮和星星。这种活动使我想起了母亲,因为她也常常与月亮交谈。
于是通过这次机会,我——一个来自半开化国家的赤贫人家的孩子——学到了最为神圣的一门科学的知识,而这一知识又为我通向更伟大的业绩铺平了道路。
在岛上呆了几年后,我终于按捺不住回国的念头,觉得自己凭着学到的知识在我国蒙昧的人民中攀升到某个重要职位并不是一件难事。于是拜别了已同意我离开的恩人之后,我就去了哥本哈根。我遇到了一些旅伴,他们都很高兴地将我置于他们的保护之下,因为我懂他们的话,也熟悉这一地区。阔别五年之后,我又重新回到了故土。
回家后使我欣喜的第一件事是发觉母亲依然像从前一样活跃,并依然干着从前干的行当。我还活着并且被人看重这一事实使她从因自己的冲动而失去儿子的长期悲痛中摆脱了出来。那时已是秋天,随后来的将是我们的那些长夜,因圣诞的那个月太阳只是在中午露相片刻,接着就会马上沉落下去。母亲的工作也因此而中断。于是无论我拿着推荐信跑到哪里,她都紧随左右从不离开。她有时问我到过的那些国家的情况,有时问我天文方面的事。我对这门科学已知一二这一事实使她欣喜若狂。她将自己学到的与我说的相比较并高声嚷嚷现在她随时去死都不怕了,因为她留下了一个儿子,他将继承她的知识——这是她唯一拥有的财产。
我生性渴求新知,所以也反过来探问她的技艺以及在一个离他人如此遥远的民族中教授那些技艺的老师。于是有一天,在选定了讲述时间之后,她就从头到尾讲起了那个故事。情节大致如下:
迪拉考托斯,我的儿子,不仅你到过的所有其他那些地区有种种优越之处,就是我们的国家也同样有得天独厚的地方。确实,在听了你关于其他国家宜人之处的描述后,我现在才感到我们这里又冷又暗,还有其他一些不便。但我们有许多头脑机灵的人。非常有智慧的精灵在替我们做事。他们厌恶其他地方的强光和那里吵吵嚷嚷的人们。他们渴望的是我们这里的阴暗,他们与我们交谈也十分亲切。他们中有九位主要精灵,其中一位我尤其熟悉。他最高雅,最不得罪人。他需用二十一道魔符才能召来。无论我向他提起什么海岸,在他的帮助下我常常能在刹那间到达那里;或者假如我因远离其中的几个海岸而害怕时,通过打听_’我就能获得大量有关它们的信息,就像我亲临其境一样。你所亲眼看到或风闻到或从书本上读到的大多数事情他都像你一样讲给我听过。我要你作伴陪我外出一次,特别是陪我去他常常对我说起的那个地方。他谈到的有关那个地方的事物十分奇特。他说出的地名是“利瓦尼亚”。
我毫不迟疑地赞同她将老师请来。我自己也就坐下,准备听取有关这次旅行的整套计划和对那个地区的描述。春天已经来了,太阳一落下地平线,一轮娥眉月就连同金牛宫中的土星一起当空照耀起来。母亲离开我来到一个最近的十字路口,发出了高声的呼叫,她仅仅喊出几个词来表达她的请求。做完那些仪式后她回来了。她伸开右手掌示意我不可出声并在我身边坐下。我们刚将衣服往头上一盖(按我们的协议行事)就听见了一个粗厉而模糊不清的嗓音。它立刻用冰岛语讲起了下面的故事。
◆ 来自利瓦尼亚的精灵
按德国的长度单位,在五万里(以下称“德里”)上空的天穹中有一个叫做利瓦尼亚①的岛屿。从这里去那里或从那里来这个地球的路难得开通。开通时对我们来说,来去是很方便的,但要传送人的话无疑就十分困难并且到处潜伏着最可怕的生命危险。这次与我们同往的,凡精力不旺、肥胖或幼弱的概不接纳。相反,我们要挑选的是那些不断花时间练习骑马,常常驾船去印度群岛以及习惯于靠吃压缩饼干、大蒜、鱼干及不开胃食品生活的人。我们特别喜欢从小就娴熟于在夜间骑公羊或分叉的柴杖或旧的斗篷并熟练地横越地球上广阔区域的干瘪老女人。德国人一个也不要,不过我们并不会给块头结实的西班牙人打回票。
【① 月球。】
尽管路途遥远,但整个旅程最多不超过四小时。因为我们总是很忙,并且约定好要在月亮的东边开始蚀食后才出发。假如中途月亮圆,的话我们的出发将会变成一场徒劳。由于机会转眼即逝,所以我们带的人不多,只是那些对我们非常忠心的人。我们全体集成一群,抓住这样一个人从下面将他托起高举到天上。每一次带人,升空对被带者来说都是一次剧烈的冲撞,因为他就仿佛是被火药抛向高空那样被投射出去,在高山大海上空翱翔。由于这一点,所以开始时就必须用麻醉剂和鸦片立即将其麻醉入睡。他四肢必须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放置,让那种冲击力被分配在别的肢体之上以使躯干不被撕脱臀部,头颅也不致从身体上撕裂。随后,出现了一个新的困难,那就是严寒逼人,呼吸受阻。寒冷被我们一种天生的力量所驱除,而呼吸受阻则用往鼻孔塞湿海绵的办法使之得以解决。旅行的第一阶段完成后飞行就比较容易了。那时我们将他们的身体完全暴露在空中并松开手,他们的身体就像蜘蛛一样自己卷成一个个我们几乎单凭意念就能带同前往的球,以致最终这团身子会自动地向目的地飞去。不过这一向前的动力来得太迟,对我们已没有多少用处。因此,正如我前面所说,推动这团身子前飞的是我们的意念。此后,我们还要加速飞到它的前面,以防它因猛烈撞击月球而受伤。这些人醒来时,通常会抱怨双手双脚全都疲惫不堪,其程度难以言表。不过后来他们都从中恢复得很好以致走路也没有问题。
另外还出现了许多其他的困难,一一例举不免烦人。可另一方面,我们却毫发不损。因为我们群居于地球的阴影处,不论其长短如何。当阴影触到利瓦尼亚后,我们也就像是离船上岸一样上了那里。上那里后我们很快就退缩到岩洞和暗处,免得不久即让太阳在旷野里制服我们,把我们赶出已经选好的住处并迫使我们去追随后退的阴影。到了那里,我们就有了空闲的时间,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来运用我们的智力。我们与那个地区的精灵商讨事情并结成同盟。当一处地方刚一脱离阳光,我们就紧挨在一起跑进那个阴影。如果像通常那样,它的顶点触到了地球,我们就与同盟军一起奔向那里。我们这样做只有当人类看见日食时才被允许,因此日食就被看得如此可怕。
有关去利瓦尼亚的旅行我已说得够多了,接下去我将像地理学家那样,从对天空的观察开始谈谈那个地区自身的情况。
从利瓦尼亚各处看出去的恒星同我们看出去的一样。但是从那里看出去的行星大小及其运行情况与我们这里观察到的却相差颇大,因此它的整个天文学体系也就迥然不同了。
正如我们的地理学家根据天象将地球球面分成五个区一样,利瓦尼亚也有两个区。一个叫萨勃伏尔伐①,它总是面向伏尔伐②。两者中它即代表了我们的月亮。另一区叫普拉伏尔伐③,它永远看不见伏尔伐。分割这两个半球的球圈穿过天极,就像我们的二至圈一样,它被称作分割圈。
【① 月球上总是面向地球的那个半球。】
【② 地球。】
【③ 月球上总是背着地球的那个半球。】
首先我将说明一下两个半球的共同之处。整个利瓦尼亚和我们一样都经历着日夜的交替,但是那里缺乏我们中一年到头所有的那些变化。因为除了普拉伏尔伐的每个白天均短于黑夜而萨勃伏尔伐的每个白天均长于黑夜这一点外,就整个利瓦尼亚来说,白天和黑夜几乎恰好相等。八年时间里会发生些什么变化这一点将在后面提到。要使每个极地的黑夜相对,太阳在绕群山环行时就须’一半时间隐匿,一半时间照耀。因为处在运行的星球中间,利瓦尼亚对它的居民来说正如地球对我们一样似乎始终是静止不动的。把一天一夜合在一起就等于我们的一个月,因为任何一日在清晨日出时与前一日相比黄道带上都会再出现一个几乎是完整的宫。就我们来说,一年中太阳环行二百六十五周,恒星天体则为二百六十六周。若说是更精确些,四年中太阳环行一千四百六十一周而恒星天体为一千四百六十五周。同样,对他们来说,一年中太阳绕行十二次而恒星天体则为十三次。更精确地说,八年中太阳绕行九十九次而恒星天体则为一百零七次。不过他们更熟悉以十九年计的周期,因为在那段时间里太阳升起二百三十五次,而恒星则为二百五十四次。
当我们看到的月亮是残月时,萨勃伏尔伐正中部的人就看见太阳升起在空中;而普拉伏尔伐正中部的人看见太阳升起,我们看到的则是娥眉月了。我所谈到的正中部必须被理解为适用于通过天极以及与分隔圈成直角相交的半球中心而画出的两个完整的半圆。这些可被称为中伏尔伐半圈。
在两极间一半距离的地方有一个圈,它相当于我们地球上的赤道,我们也可以此来称呼它。它分别两次在相对的点上横切分隔圈和中伏尔伐半圈。赤道上的所有地方,每天正午太阳几乎就从头顶通过,而一年中有对应的两天太阳确是正好经过头顶。对其他所有住在赤道至两极球面上的人来说,正午时分太阳是偏离天顶的。
在利瓦尼亚也有一些冬夏的交替。但其差异程度无法和我们这里相比,也不像我们这里一样,总是在相同的时间和相同的地点出现。因为十年时间内,无论什么地方,那里的夏季都会从所处的恒星年的某个时期转到它的相对期。其原因是在十九个恒星年,即235个利瓦尼亚天的周期中,夏季和冬季在极地附近各出现二十次,而在赤道则出现四十次。像我们的月份一样,他们每年有六个夏日,其余的则为冬日。这种交替在赤道附近不大感受得到,因为在那些地方太阳的往复相对于每一边仅偏离5度。但在极地附近的感受则要强多了。那里太阳显现或隐没的交替期是六个月,就像我们地球上那些住在南极或北极附近人们的情形一样。因此利瓦尼亚也分为五个带,大致对应于我们地球上的带。但是他们的热带像他们的寒带一样覆盖面不足10度。所有其他地区都属于类似于我们温带的两个带。热带通过两个半球的中央,它经线的一半处在萨勃伏尔伐内,另一半则在普拉伏尔伐。
赤道和黄道圈相交后产生了四个基本点,就像我们的春分、秋分和夏至、冬至点一样。这些交叉点标明了黄道圈的起点。但从这一起点开始,依次以各宫为序的恒星运行的速度是很快的,因为它们在二十个回归年中横穿了整个黄道带(一个回归年被定义为一个夏天和一个冬天)。对我们来说这样一次横穿几乎需要26,00O年。有关基本的运行就讲到这里。
有关那些次要运行的解释,他们的与我们的同样不同,而且要比我们的复杂得多。原因是所有六个行星(土星、木星、火星、太阳、金星、水星)除了显示出双方所共有的许多均差外,对他们还显现出其他三个均差数。二个在经度上,其中一个的显现周期是一天,另一个是八年半。第三个在纬度上,周期是十九年。因为对中普拉伏尔伐人来说,中午的太阳要比它升起时大,而其他事物并无差异变化。但对萨勃伏尔伐人来说,中午的太阳却要比升起时小。两方都认为太阳会不时与这些或那些恒星一起在运行时来回偏离黄道几分。如我所说,这些摆动回复到原来位置的周期是十九年。但对普拉伏尔伐人来说这种偏离的时间要长一些,对萨勃伏尔伐人来说则要短一些。虽然太阳和恒星围绕利瓦尼亚所作的基本运行被看作是相同的,但对普拉伏尔伐人来说中午时太阳仅仅对恒星作相对的运动,而对萨勃伏尔伐人来说,太阳中午的运动速度却很快。午夜的情况则相反。因此可以说,太阳相对于恒星好像在做某些跳跃,这些间断的跳跃似乎每天发生。
这一阐述也同样适用于金星、水星和火星;就木星和土星来说这些现象则几乎觉察不到。
此外,周日的运动就是在每天相同的时间内也不一致。恰恰相反,有时不仅是太阳,就是恒星的周日运动也会变慢,而在相反的季节,在一天中相同的时间里,周日运动又会变快。此外这种减速会转移,会在一年中所有的日子上降临。因此它有时出现在一个夏日,有时则发生在冬日,而这些日子在另一年所经历的则是加速。这样一个周期的完成时间略微少于九年。因此有时白天比较长(由于自然的减速而不是像我们在地球上那样是由于自然一天的不均等划分),而有时则必然黑夜较长。
但若这种减速相对于普拉伏尔伐人而言是出现在夜晚的话,那末黑夜超过白天的时间就会越来越长;相反,若减速是在白天发生,那末他们的昼夜就会越来越趋于均等,这种均等在九年中达到一次。萨勃伏尔伐人的情形则相反。
关于两个半球在某种方式下共同经历的现象就谈这些。
◆ 普拉伏尔伐人的半球
谈到与单个半球相关的事,那末两者之间的差异就非常明显了。伏尔伐的显现和隐没给那里带来了截然不同的景象。不仅如此,就是共有的现象本身也在两面产生了迥然各异的效果。结果,普拉伏尔伐人的半球也许可以被更恰当地称为非温和的半球而萨勃伏尔伐人的则可称为温和的半球。因为在普拉伏尔伐人中,黑夜要持续十五六个我们的自然日。由于接收不到任何光线,就是来自地球的也没有,所以那里就被我们在没有月亮的夜晚所体验到的那种深沉而不间断的黑暗所笼罩,因而十分可怕。其结果就是在狂风的肆虐下,那里的一切都因结冰和霜冻而变得梆梆硬。接着白天来临,其时间长达我们的十四天或稍稍短一点。在这段时间里,太阳很大,它相对于恒星而言运动得很慢,而且没有风,其结果则是酷热。因此,在我们一个月即利瓦尼亚一天的时间内,同一个地方既要面对比我们的非洲热十五倍的酷热,又要经受比基维兰更难于忍受的严寒。
特别要注意的是有时普拉伏尔伐人看到的火星几乎有我们看到的两倍大。对中普拉伏尔伐人而言这种情况发生在半夜,而对于其他普拉伏尔伐人则各不相同地在夜间的某个特定时刻发生。萨勃伏尔伐人的半球
作为向这一问题的过渡,让我先谈谈居住在分隔圈的边疆居民·对他们来说,奇怪的是他们看到的金星和水星距太阳的距角显得比我们看到的大得多。而且在某些时候金星看上去似乎要比我们看到的大一倍,这一点对于那些生活在北极附近的人来说尤为明显。
但是在利瓦尼亚上所看到的最美景象是它的伏尔伐的景色。伏尔伐在那里充当我们月亮的角色,供其欣赏。但是他们,同样还有普拉伏尔伐人却根本看不见。由于这个伏尔伐对其终年显现,这个地区就被称作萨勃伏尔伐,正如由于伏尔伐对其隐没,那另一地区就被称作普拉伏尔伐,因为他们看不见伏尔伐。
对居住在地球上的我们这些人来说,当我们的月亮是满月并从远处房屋爬升上去时,它看上去相当于一只小桶的边;当它升至.中天,其宽度几乎不及一张人脸。但对于萨勃伏尔伐人,他们在中天的伏尔伐(它所处的相对于住在那个半球中心的居民而言的一个位置)看上去要比我们眼中月亮的直径将近长四倍。因此若将这两个圆盘比较一下,他们的伏尔伐要比我们的月亮大15倍。但对于那些看到伏尔伐永远停留在地平线上的人来说,它的样子就像远处一座着了火的山。
结果,正如我们纵然无法亲眼看见天极本身,却仍根据天极的不同高度来区分地区一样,虽然伏尔伐时时可见,但由于它在各处的高度各不相同,因此对他们而言它也起着这同一种作用。
因为如我所说,伏尔伐直接高悬于他们中部分人的头顶,而在另一些地方则被看见低垂于地平线附近。对于其他地方来说它的高度则变动于天顶与地平线之间,同时它也始终不变地停留在某个区域。
但他们也有自己的天极。这些天极并不位于我们天极所在的那些恒星上,而是位于为我们标出南北黄极的其他星球的四周。这些月球居民的天极在十九年的时间里横穿围绕天龙座中北黄极的小圆,在另一端则横穿围绕箭鱼座(剑鱼座),麻雀座(飞鱼座)和大星云中南黄极的小圆。因为这些月球居民的天极距他们的伏尔伐大约有四分之一圆周的距离,所以他们的区域既可根据天极又可根据伏尔伐来划定。因此他们的处境比我们的要方便多少就十分清楚了。因为他们参照静止的伏尔伐来指示地点的经度,参照伏尔伐和天极来指,示纬度。而我们要指示经度,除了最普通的,勉强可以觉察到的磁偏角之外,什么参照也没有。
他们的伏尔伐固定地留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被钉钉在天上一样。位于其上空的包括太阳在内的其他天体则自东向西运行。每夜黄道带中总有一些恒星从伏尔伐背后经过而在另一边重新显现。但是同样的恒星并非每天都如此。所有距黄道六七度距离范围内的那些恒星都一一依次这样运行。完成这样一个周期需要十九年,其后,首批星又重新返回。
他们的伏尔伐像我们的月亮一样圆缺。这两种情况的原因是相同的,都是由于太阳的到来或离去。如果你留意大自然的话,就会发现两者牵涉到的时间长短也一样。不过他们用来测定的是一种方法,而我们用的则是另一种方法。他们把一天一夜看成是他们的伏尔伐经历所有圆缺的那段时间之隔。这就是我们称为一个月的时间。由于伏尔伐又大又亮,因此事实上萨勃伏尔伐人总能看见它,哪怕当它处于新月阶段的时候也一榉。对于住在极地附近并在那段时间里无法见到太阳的那些人来说情况更是如此。他们看到,伏尔伐在中午头尾交接的时间两只钩尖朝上翘起。因为一般说来,对于中伏尔伐圈上位于伏尔伐和天极之间的居民来说,新月般的伏尔伐是中午的标记,上弦般的伏尔伐是傍晚的标记,满月般的伏尔伐是子夜的标记,而下弦般的伏尔伐则预示着阳光的再次来临。对那些看出去地平线上既有天极又有伏尔伐的居民以及那些住在赤道与分隔圈交接处的人来说,朝或夕降临于新月伏尔伐和满月伏尔伐的时候,而正午或子夜则出现于上、下弦伏尔伐的时候。这些话也可以作为对处于其间的那些居民下结论的依据。
白天他们也用这种方法,即根据他们伏尔伐的各相来区分时间。例如当太阳与伏尔伐相互越是趋近,对于中伏尔伐人来说,时间越是接近正午,对于赤道居民来说则越是接近傍晚或日落。但是到了晚上——他们的一夜通常长达我们的十四个日夜——他们测定时间的手段要比我们方便得多。我们曾经说过,在中伏尔伐圈,满月伏尔伐是子夜的标记,但除了伏尔伐的这一系列盈亏圆缺变化,伏尔伐本身也在替他们区分时间。因为它不像我们的月球,即使它似乎一动不动地停留于空中,它也仍在原地转动并展示出各种美妙的斑纹,这些斑纹永远自东向西移动。那些相同的斑纹离去又返回,这样转一周被萨勃伏尔伐人看作是一个小时,但其时间略长于我们的一天一夜。这是测定时间唯一均匀的尺度。因如前所述,太阳与星星每天绕月球居民运行的速度是不均匀的,着将伏尔伐的这种旋转与恒星距月球的距离作一比较,那末这种不均匀就显示得十分明显了。就其上北部而言,一般说来伏尔伐似乎分成了两半。一半比较暗,布满着几乎连绵不断的斑纹。另一半亮一些,还有二条亮带贯穿其间,这带子位于北部并作为这两半的分界线。在那较暗半边斑纹的形状很难描述。但在东边它看上去像是一个齐肩砍下的正面人头向前靠着去吻一个身穿长裙的年青姑娘,而姑娘则向后伸着手去逗引一只蹦跳的猫。不过斑纹中较大较宽的部分向着西方延伸却没有任何明显的形状。在伏尔伐的另一半,明亮之处比斑纹散布得更广。你可称其为一只悬在绳上摆向西方的钟的轮廓。但其上、下的东西则很难说像什么。
伏尔伐除了以这样的方法替他们区分一天的时间外,它还向任何一个善于观察的人,或者任何一个不知恒星分布的人清楚地指明一年的季节。即使当太阳在巨蟹宫时伏尔伐仍清楚地展示出它自转的北天极。因为在姑娘形象上方的亮区中部有一个小暗斑。这个暗斑自伏尔伐的最高处向东移动,然后向西下落到圆盘的另一边,从这一边它又再次转向东方朝着伏尔伐的顶端移动,于是,在那段时间里长时间都可以看见它。但当太阳位于山羊宫时,这一暗斑无处可见,因为这一个整圈连同它的天极均在伏尔伐身后消失了。在一年中的这两个季节里,那些斑纹向西作直线运动,但在介于其间的季节里,当太阳处于白羊宫或天平宫时,那些斑纹或者向下或者向上以略微弯曲的路线向相反方向移动。这些事实向我们显示,当伏尔伐球体的中心静止不动时,这一自转的天极沿北极圈绕月球居民的天极一年环绕一次。
比较仔细的观察者还注意到伏尔伐的大小并非总是一成不变。当它处于一天中各种天体快速运行的那段时间里它的直径就要大得多,以致要超过我们月球的直径四倍。
现在关于日食及伏(尔伐)食我该说些什么?天体被遮蔽的现象在利瓦尼亚上也出现,出现的时间与地球上的日食和月食时间相同,尽管其原因却刚好相反。因为当我们看到日全食时,他们看到的则是伏(尔伐)食,相反,当我们看到月食时,他们看到的则是日食。尽管如此,这种对应还是不完全的。因在我们未看到任何月食现象时他们却常常看不见日偏食。相反,当我们看见日偏食时他们却常常看见伏(尔伐)食。对于他们来说,伏尔伐在满月状态时才被食,正如对我们来说,月亮在满月时才被食一样。但太阳却在伏尔伐处于新月状态时才被食,就像对我们来说当月亮是新月时太阳才被食一样。因为他们的日夜如此长,所以他们常常遇到这两个天体变暗的情形。但我们之间大量的日、月食现象发生于我们的对距地,而他们的对距地因是普拉伏尔伐所以根本看不见这些现象,这些现象只能被萨勃伏尔伐人看到。
他们决不可能看见伏尔伐的全食。但他们可以看到伏尔伐的球体被一个边缘微红,中心黑色的小斑横越而过j它从伏尔伐的东边进入,经西边离去,其移动路线与伏尔伐自然斑纹的移动路线相同,但其速度超过了它们。它的持续时间是六分之一个利瓦尼亚小时,即我们的四个小时。
伏尔伐给他们造成了日食,正像月亮给我们造成日食一样。这一现象是必然发生的,因为伏尔伐的直径要比太阳的大四倍。当太阳自东经南跨越原地不动的伏尔伐后到西方时,它常常在伏尔伐背后通过,因此后者就将太阳的部分或整个球体遮掩起来。尽管遮掩太阳整个球体的情况时常发生,它却依然很值得注意,因为这一现象的持续时间相当于我们的几个小时,而在这同一个时间里太阳和伏尔伐的光芒均黯然消失。这是萨勃伏尔伐人看到的一种壮观。因为在其他情况下,由于伏尔伐始终显现且又大又亮,他们的黑夜并不比白天暗多少,而日食时太阳和伏尔伐这两个发光体相对于他们都熄灭了。
然而在他们那里,日食却具有以下一个奇怪的特征。如经常发生的那样,当太阳一从伏尔伐的球体后消失,明亮的光线就从对边发射出来,仿佛太阳扩展了,围绕了整个伏尔伐的球体。而在其他的时间里太阳却显得要比伏尔伐小上同样的程度。因此完完全全的黑暗并不总是发生,除非这些天体的中心几乎正好排成一线而介于其间的透明媒介的条件又颇为合适。另一方面,即使太阳全部隐没在伏尔伐的背后,伏尔伐的光线也不会突然熄灭以致让人根本无法看见。唯一的例外发生于日全食的过程中途。但在日全食开始时,在分隔圈上的某些地方,伏尔伐依然在发光,就像火焰已被扑灭而仍在继续发光的余烬一样。当伏尔伐也停止照耀时,日全食过程的中点就到来了(因不是日全食的话,伏尔伐就不会停止照耀)。当伏尔伐恢复照耀时(在分隔圈的对边位置)太阳也即要显现了。因此在日全食过程的中点,两个发光体同时在一定程度上被熄灭。
在利瓦尼亚的两个半球即萨勃伏尔伐与普拉伏尔伐上的现象就谈到这里。即使我什么也不说,也不难推断出萨勃伏尔伐与普拉伏尔伐在所有其他方面有多犬的差异。
因为虽然萨勃伏尔伐的一夜长达我们的十四个日夜,但伏尔伐的显现照亮了土地,保护其免受寒冷的侵袭。实际上,如此大的质量,如此强的亮度是不可能不送去温暖的。
另一方面,纵然在萨勃伏尔伐的一天中,太阳挂在空中的时间相当于我们的十五六个日夜,令人讨厌,但是它比较小,强度也不那么危险。由于发光体聚在了一起,它们就把所有的水吸向那个半球。那里的土地被淹没,仅有少量露出水面。对比之下,普拉伏尔伐半球却是又干又冷,因为所有的水都被吸走了。但当萨勃伏尔伐开始转为黑夜而普拉伏尔伐转为白天时,这两个半球就相互平分了发光体,因此水也被划分了,萨勃伏尔伐田野的水被排走,而普拉伏尔伐则由于有了水分而使酷热多少有所缓解。
整个利瓦尼亚的周长不超过1400德里,即说仅是我们地球周长的四分之一。但它却既有很高的山脉又有深而宽的山谷。其程度之甚,使得它与我们地球相比远不是一个完美的天体了。但它遍地是孔,可以说到处是天然和人工的洞穴,尤其在普拉伏尔伐地区;这些凹进的地方即是居民们保护自己免遭寒暑的主要依靠。
无论是地上生的还是满地跑的,其形体都大得吓人。他们生长的速度很快。但由于长得如此之大,因此寿命都很短。普拉伏尔伐人没有固定的居住地,没有建造起来的住处。一天中他们成群结队,各人按自己的天性在全球到处漫游:有的用腿,其长度远远超出了我们的一些骆驼;有的靠翅膀;有的乘船随着退走的潮水而下;如果必须再耽搁上几天,他们就会爬进洞穴。他们大多数都是潜水者,都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呼吸全都十分缓慢;因此在水下他们都呆在水底,装点着自然。他们说在那些很深的水层中,水温始终冰冷,而顶部的波浪则被太阳晒热;中午时分,凡附在水面上的东西都被太阳煮出来成为前行中一群一群漫游居民的食物。因为一般说来,萨勃伏尔伐半球可以比作我们的村镇、城市和花园;而普拉伏尔伐则可比作我们开阔的乡村、森林和沙漠。那一部分更需要呼吸的人通过一条狭窄的渠道将热水引进山洞以便使其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流动后到达洞的内部并逐渐冷却。在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他们把自己关在里面,把这水用作饮用水。当夜幕降临时,他们就外出觅食。就植物而言是表皮,就动物而言则是皮肤或任何取代它的东西,占据了他们躯干主体的大部分。那躯干像海绵一样,轻软而多孔。任何东西只要白天暴露在外,那末他的顶部就会硬结,并且被烤焦,到了晚上外皮就会脱落下来。地上的物产——他们稀稀疏疏地长在山脊上——通常当天出生又在当天死去,于是天天都有新的一代诞生。
一般说来,蛇的特性在他们身上表现得十分突出。中午时分他们姿态悠闲地晒着太阳,仿佛在怡然取乐,但他们只是在洞口后面这样做,为的是确保能安全而又迅速地后撤。
对于他们中的某些人来说,白天因酷热而衰竭的呼吸以及丧失的生命在晚上就会恢复,其模式与主宰我们这里苍蝇的模式正好相反。地上到处散播着松果状的东西。白天他们的外壳受到灼烤,到了晚上,可以说当他们将隐蔽处展开时,他们就生下新的生命。
萨勃伏尔伐半球主要靠不断形成的云层和雨水来减轻酷热,其覆盖面有时达到地区的一半甚或更多。
我的梦做到这里时刮起了一阵风,还响起了嘀嘀嗒嗒的雨声,睡眠给打断了,同时这本在法兰克福买来的书再也没有了结局。于是讲故事的精灵及其听众,即那个蒙着头的儿子迪拉考托斯和母亲菲奥耳克希尔德,被留在了身后。我也随即醒了过来,发现头上真的压着枕头,身上盖着毛毯。
(敖操廉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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