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科幻小说的“黄金时代”,是科幻迷和科幻评论家常用的提法;这一提法又常引起争辩。那么,究竟什么是科幻小说的“黄金时代”呢?什么年代又是科幻小说的“黄金时代”呢?
阿西莫夫在其所编的科幻小说集《黄金时代之前》中,提到了黄金时代,井确定黄金时代始于1938年,止于1950年。1938年,约翰·坎贝尔成为《惊奇故事》杂志的主编;1950年,《银河》和《幻想小说和科幻小说杂志》相继出版。
诺曼·斯平拉德在其《现代科幻小说》中,把黄金时代定在1966至1970年之间。
黄金时代的提法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提法所包含的对科幻小说的态度。科幻小说的历史开始是一个缓慢发展的过程,其定义是经过相当长一段时期的发展才逐步形成的。而关于什么是科幻小说的定义刚解决,又开始了一个脱离这一定义的发展过程。
定义是重要的,这不仅是因为定义具有精确性,以保证大家都谈论同一个现象;而且,因为科幻小说变化多端,因而产生不同的看法更是其特点。此外,编辑和出版媒介的每一变化,以及每_次创新的进展,都是对科幻小说重新作出定义。例如,从思想交流的角度而言,“黄金时代”通常是指“某一国家文学最繁荣的时期”,或者是指“文明与艺术的繁荣”。斯平拉德认为,科幻小说直到1965年才“繁荣”起来,因为,那时,科幻作家摆脱了科幻杂志的束缚,并开始向作家个人的方向发展。
有些评论家给“黄金时代”加上了另一层含义,即所谓“和平与无知的时代”;如果这样的话,“黄金时代”指的是充满惊奇的时期。那么,这一提法可指热心的读者发现科幻小说的年龄——彼得·格雷厄姆甚至明确提出,这一年龄是12岁。阿西莫夫在某种程度上也同意这一观点,并认为每个人生命的第二个十年,即11岁至20岁,是每一个人的黄金时代。
“黄金时代”还可以有更深一层的含义,那就是指作品的质量。在整个50年代,科幻小说的质量在不断提高,这种趋势一直持续到今天。但是,50年代初期,科幻杂志繁荣兴旺,精装本和平装本科幻小说的出版稳步增长。这使得科幻小说在1950年之后的发展呈现多姿多彩的局面。读者也越来越难以阅读所有出版的科幻小说了,也更难以用一种思想或一句话来概括什么是科幻小说了。
在1950年之前,科幻迷还能阅读每一本流行的科幻杂志或出版的每一本科幻小说,也能在图书馆或旧书店里找到更多的科幻小说来阅读;不仅如此,他们还有时间出版大量的科幻小说爱好者杂志。同样,在1950年之前,科幻作家可以知道其他作家在写些什么,有时甚至还可以获悉读者对作家们正在写的一些书的看法。但1950年之后,大量的书籍出版也使读者买不胜买。
二
阿西莫夫把1938年至1950年确定为“黄金时代”。这一时期,不仅科幻小说繁荣发展,而且,对什么是科幻小说,大家也有比较一致的看法。读者和作家都知道什么是科幻小说:即发表在《惊奇故事》杂志上的东西就是科幻小说。40年代一个十分重要的事实是,《惊奇故事》杂志在科幻小说中占着主导地位。约翰·坎贝尔又在《惊奇故事》杂志中占着主导地位。约翰·坎贝尔自己是个作家。他接任《惊奇故事》主编时,年仅28岁。坎贝尔以自.己的形象塑造了《惊奇故事》杂志,‘而这一形象深深抓住了科幻小说读者的信仰和想象。
当时,还出版了其他几种科幻杂志,有的甚至声称发行量比《惊奇故事》杂志还大,例如,《惊异故事》杂志,主编是雷蒙德·A·帕尔默。但是,杰出的小说,有影响的小说,真正称得上是科幻的小说,均在《惊奇故事》杂志上发表。
整个40年代,杂志是科幻小说主要的出版媒介,有时甚至是唯一的出版媒介。即使在后来,单行本开始出版,科幻小说集里的作品,主要还是选自科幻杂志上已经发表的小说;连长篇小说也以连载的形式在杂志上问世。但是,尽管科幻小说分散发表在科幻杂志上,本世纪40年代的科幻小说呈现出一种向心发展的趋势,各种影响日趋统一,并在意见一致的基础上向前发展。
这种统一的局面是由坎贝尔形成的。他以其在《惊奇故事》杂志上发表的科幻小说,为这种文学样式下了定义。当然,他也在杂志的评论中发表了自己个人的见解,尽管这些评论引起了各种不同的意见。在谈话中,在长篇大论的信件中,以及在退稿条子中,作家们从坎贝尔那里获得了大量的关于科幻小说的理论。(在退稿条子中,他也许会这样写:“很有趣,但这不是科幻小说。”)坎贝尔也确实曾试图以明确的语言,为科幻小说作出定义。
1952年,他在为雷金纳德·布雷特诺的《现代科幻小说》一书所写的文章中,对科幻小说下了这样一个定义:“小说仅仅是写在纸上的梦。科幻小说包含了对技术社会的希望、梦想和恐惧(因为有些梦想是梦魇)。”在为劳埃德·埃斯巴赫的《遥远的世界》(1974)所写的一篇题为《写作科幻小说的科学》一文中,对科幻小说的定义下得更为明确:“要想写科幻小说,而不是幻想小说,作家必须作出真诚的努力,并在已知的基础上作出预言式的推断。”他接着写道:
“预言武的推断可以从不同的来源获得,并应用于不同的领域。社会学、心理学和通灵学在今天都不能算是真正的科学;因此,我们必须预见社会学这门科学的发展(重点为坎贝尔所加),而不是预见今天的社会科学的应用会在未来产生什么样的结果。……另一方面,物理学在今天是一门真正的科学,预测必须基于这门已经存在的科学的已知资料之上。”
这些原则,成了科幻小说的基本条件。以上的定义也成了科幻小说这一文学样式不可动摇的基本法则,用来指导一代又一代的作家。这些法则把从凡尔纳派和威尔斯派开始分流的科幻小说统一了起来;同时,又把幻想小说从科幻小说中明确地分离出来。
直至儒勒·凡尔纳时代,科幻小说还不是一种独立的文学样式;只是到后来,人们才把凡尔纳的作品归入科幻小说。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1818)也许可以说科学对世界所产生的影响在文学上的第一次反响。坡的《未来的故事》是预示文学的先兆。在作家们创作他们的作品之前,工业革命肯定对小说家产生了明显的影响。工业革命正以新的方式改变着人类生活的本质,并决定了未来发展的方向。然而,即使在工业革命之前,作家们就表达了人类的探索、预测、希望、梦想和恐惧;这些都体现在史诗中,民间故事中,讽刺作品中,以及乌托邦著作中。
三
我的《科幻之路》至今已编了三卷了。这三卷首先主要涉及的是科幻小说的定义问题:究竟什么是科幻小说?除了其他一些特点之外,这三卷中所选的短篇小说和长篇节选本身就给科幻小说下了定义。其次,《科幻之路》主要涉及的是科幻小说的影响问题:科幻小说怎么会产生现在这样的影响?
第一卷的副标题是“从吉尔伽美什到威尔斯”,主要收集的是科幻小说这一文学样式出现之前的文学作品(在这些作品中包含有未来科幻小说的因素),以及有助于19世纪产生科幻小说的那些作品。收入《科幻之路》的作品要求符合下列三条标准:1)人们必须去发现未来,而且由于科学的发展和技术的革新,未来不仅不同于过去,也不同于现在;2)人们必须学会把自己看作一个种族,而不仅仅是一个部落、一个民族或一个国家的国民;3)人们必须对人类的命运和宇宙的本质——包括宇宙的诞生和毁灭,抱有一种开通的看法。
第一卷里的作品主要反映了以下几个方面:1)随着掌握环境能力的提高,人们对世界的看法也随之改变;2)文学反映了社会对世界的认识和对世界产生影响的各种力量;3)工业革命的发生及其对人们生活方式、世界观以及对未来的看法所产生的影响;4)作家对工业革命所作出的反响,即我们所说的科幻小说。
儒勒·凡尔纳开始是一位律师,却醉心于写剧本。是他发现了技术奇迹的力量,并造就了他的冒险小说的大批读者;他把自己创作的那些奇异的旅行基于工程技术发展的可能性之上。在他的晚年,他不同意把H·G·威尔斯称之为“英国的儒勒·凡尔纳”,因为,威尔斯的作品并非建立在硬科学的基础之上的。“我利用物理学,”凡尔纳写道,“而威尔斯则凭空虚构。”
威尔斯也认为,他与凡尔纳不同。“我的作品,”他写道,“……并不试图涉及可能发生的事情;这些作品是在另应该不同的领域里展开想象的结果。”
第二卷的副标题是“从威尔斯到海因莱恩”。主要涉及的是第二个标准,即人类对自己的认识。在最好的时候,人类把自己看作一个种族,而这种认识又怎样在文学中得以反映的,即一种把人类看作一个种族的文学——科幻小说。当然,促使科幻小说作为一种文学样式的产生还有其他因素。出版方式在威尔斯时代成了一个关键。威尔斯把自己的成功,以及19世纪最后十年中一此其他作家的成功,归功于新的杂志和新的读者的成长。
1884年劣质纸和整行铸排机的产生,带来了通俗杂志大量印刷的时代。同时,火车和卡车用来运输通俗杂志;分发杂志的公司也纷纷成立起来;教育的普及又造就了新读者。1896年又出现了低级黄色杂志;这种杂志纸质低劣,内容庸俗,但一本200页的小说杂志只卖10美分。最先出版的是弗兰克·芒西的《宝库》;接着,在20世纪初,斯特里特一史密斯公司的《人民杂志》和《大众杂志》加入了竞争。不久,十几种新杂志又冒出来了,相互争夺读者。在这些杂志上,刊登各种各样的冒险故事,其中也有科幻小说(包括一些勉强能称之为科幻小说的东西)。这些科幻小说实际上也可说是一种冒险小说;这类小说到埃德加·赖斯·伯勒斯和A·梅里特时达到了一个高潮。
四
1915年,斯特里特·史密斯公司出版了《侦探小说月刊》,开创了一种新型的低级杂志,即这种杂志只发表一种类型的小说。在此之前,弗兰克·芒西以《铁路工人杂志》和《海洋》这两本杂志为基地,作了十年的尝试。1919年,斯特里特一史密斯公司又出版了《西部小说杂志》;1921年又出版《爱情小说》。所有这一切,为第一本科幻小说杂志的出版打开了道路。最后,在1926年,终于由一个叫雨果·根斯巴克的人出版了第一本科幻杂志《惊异故事》;在此之前,他已经出版过一系列的科普杂志。
不到三年,其他科幻杂志接踵而出,包括雨果·根斯巴克自己在1929年出版的《奇异故事》和1930年出版的《超级科学惊奇故事》。约翰·坎贝尔在1937年放弃写作,接任《惊奇故事》主编一职;在此之前,他与E·E·史密斯在创作太空史诗方面齐名,并以唐·A·斯图尔特的笔名写作艺术性更强的短篇小说。
唐纳德·A·沃尔海姆在他的《宇宙创造者》(1971)中称约翰。坎贝尔为“一位成功的凡尔纳式的作家”,但坎贝尔并不墨守凡尔纳的“物理学”,他容许并鼓励对非科学进行推断,使之成为科学。他对A·E·范沃格特大加赞赏,因为后者以一种不经意的方式,以逻辑和科学的精确性使故事读来令人信服。范沃格特挥动文字的魔棒,描述各种各样的神秘事件,其效果令坎贝尔十分满意。
其结果是非常接近威尔斯的观点:“对幻想小说的作者而言,他必须帮助读者玩好这一游戏;他必须以各种可能的方式,使读者在不知不觉中感到那些不可能的假设似乎非常熟悉;他必须引诱读者默认一些貌似有理的假设,并让读者保持这种幻觉,从而使故事发展下去。”
坎贝尔并不是一个凡尔纳式的作家。他把凡尔纳和威尔斯的优点集中于一身:一方面,他坚持认为,以科学作为背景,可以运用貌似有理的假设。在这种背景下科学家和工程师扮演着主要的角色,而且,这种描述应该是精确的;另一方面,如果我们检验一下《惊奇故事》中发表的小说,就可以看到,坎贝尔乐意发表那种以最大胆的想象作出推断的作品,只要这种想象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表达也是令人信服的。
坎贝尔以喜欢小发明科幻小说和概念科幻小说而著称,也以为发表工程师所喜欢的作品而闻名。同时,他也完全懂得小说的必要因素,并把此应用于他所发表的科幻小说中。他警告作者,好的思想概念,表达不好,或仅仅表达充分是不够的。他也指出,“小说——不管是科幻小说,还是其他类型的小说——是写人的小说。……在以前的科幻小说中,机器或重要的概念起了重大的作用。现代的读者……要读写人的小说;是人生活在世界上,一个重要的概念或一系列重要的概念,一架机器或许多机器,只能作为背景。实质是人,而不是机器或概念。”
坎贝尔的严格要求,或者说他的鉴赏力,对科幻小说的发展起了关键的作用。幻想小说被从《惊奇故事》中排除出来了。那些逻辑力量不足,或情节发展不合坎贝尔的要求或他的直觉的小说,也都被排除出他的科幻杂志。这些小说要么迎合其他杂志的编辑而被发表,要么一直无法问世。因为《惊奇故事》的稿酬高于其他杂志,所以作家都愿意先把稿子投给《惊奇故事》,其他杂志只能收到坎贝尔退稿的作品,或者作者自己感到无法在《惊奇故事》发表的作品。有些作家的作品,每投《惊奇故事》必中;有些作家则偶尔命中;也有的作家从不尝试把稿子投给《惊奇故事》。
五
坎贝尔作为一个编辑,其贡献在于他挖掘了大批的作家;这是衡量其编辑能力的尺度,因为他自己已无法写作了。他挖掘的作家数量极大。阿西莫夫在1952年发表的《社会科幻小说》一文中写道:“坎贝尔的重要性在于他不满足于偶尔产生一两个像温鲍姆这样的作家。他寻找他们。他鼓励他们。”
1940年之前,坎贝尔发表了斯普拉格·德·坎普、L·罗恩·哈伯特、埃里克·弗兰克·拉塞尔、莱斯特·德尔雷伊、罗伯特·海因莱恩、西奥多·斯特金、A·E·范沃格特和艾萨克·阿西莫夫等作家的第一篇或早期科幻小说。此外,他为另一批作家注入了新的活力,并重新计划了他们的创作生涯;这其中包括杰克‘威廉森、E·E·史密斯“博士”、克利福德·西马克和亨利.库特纳与C·L·穆尔(后来他俩结为伉俪;他们或合作,或单独用多种笔名发表了不少科幻小说)。
同时,坎贝尔和他的作者队伍一起,满足了科幻小说得以存在的第三个标准——这可以说是他们活动的副产品:他们把自己从关于宇宙本质的旧观念中解放了出来——这种旧观念包括文化上的和宗教上的对罕宙的认识;同时,他们以小说的形式展开了一场大辩论——这场辩论涉及宇宙的始终、人类生存的意义和人类的命运;辩论的结果是,在干半幻小说的范畴内,达成了某种统一的见解。
罗伯特·海因莱恩作为贵宾在1941年丹佛召开的第三届世界科幻小说年会上发表的演说中,部分地表达了这种一致的意见。正如40年前威尔斯把自己在皇家学会上的演说称之为“发现未来”,罗伯特·海因莱恩也这样称自己的演讲。海因莱恩说,科幻小说之所以吸引他,是一种称之为“世代传递的属性”,即人类能以记号保存回忆和经验供后代用的一种特有的活动。他认为,这个术语是艾尔弗雷德·科日布斯基创造的,用来描述这样的事实:人类这种动物不仅生活在现在,也生活在过去和将来。海因莱恩说,大部分入过一天算一天;就是有计划,也至多一两年而已。他接着说:
科幻迷和人类中的其他人不同,在于他们对自己这一种族思考的范围更大——不仅仅是几个世纪,而是好几千万年。……这就是科幻小说的内容:试图从过去和现在勾画出将来的世界。
特别是,以小说的形式展开的这场大辩论,取得了关于未来历史的一致的见解。这一点沃尔海姆在《宇宙创造者》中作了总结。对这种未来历史一致性见解作出反映的不仅仅是海因莱恩一个人。当然,罗伯特·海因莱恩是第一位把其短篇小说或长篇小说基于一个统一的模式的基础之上的(至少他早期的著作是如此)。阿西莫夫的《基地》系列小说也为这种统一的见解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另外,早期科幻作家,如史密斯“博士”、埃德蒙.汉密尔顿和奥拉夫·斯特普尔顿等也作出了贡献。对这种统一见解作出补充和改进的作家有波尔·安德森、詹姆斯.布利希、拉里·尼文和厄休拉·K·勒吉恩。
未来的历史包括人类征服空间、殖民月球和其他行星、人类努力奋斗踏上临近的异星世界,接下来便是人类银河帝国的兴亡、黑暗的时代、人类银河系的重新发现,以及人类进化成各种生命形态和发展各种类型的社会。
这种对未来历史统一的看法,也为作家创作各种各样题材的小说留下了充分的余地,包括灾难和失误使社会无法向未来发展的许多这类小说。例如,在宇宙航行发现其他可供利用的能源之前,地球上的能源早已枯竭;大规模的战争毁灭了文明;宗教或独裁使社会停滞不前;某种发明因事前未经仔细考虑或其副作用毁灭了人类及其创造力;污染、瘟疫或宇宙事故毁灭了人类或文明、乃至整个地球;再不,就是外星人首先入侵地球。
这种对未来的一致看法,是基于这样的一种信念,即人类不一定能到达其他行星或星球,但人类应该向这一目标努力;任何妨碍人类达到这一目标的做法,不仅其本身是有害的,而且,这种做法表现了对人类命运的失望。科幻小说把人类看作一种动物,它是从单细胞变形虫发展而来,经历了长期的、艰难的进化过程,战胜了成千上万种敌对的生命形态,并在与各种疾病和灾难的斗争中幸存下来;与此同时,人类在历史上曾经历过压迫、解放和知识逐渐积累的过程。现在,人类终于站起来了,成了一种自觉的动物,双脚牢牢地踏在已被征服的地球上;这时,他就抬头眼望天空中的星星。同时,人类用自己创造的工具武装起来,使其能透过现象看到事物的本质;他对宇宙进行了思考——宇宙是怎样形成的,今后又会怎样发展,并提出了人类在宇宙中的地位这样一个重大的问题。
坎贝尔的作家群与科学界一样,都抱有乐观的态度;他们认为,人类在掌握其生存的环境和自己的命运这两3-面都在不断进步,尽管在其前进过程中会有曲折和失误,但人类最终将获得胜利——或者是,人类历史上之所以发生悲剧,是由于偶然因素或失误造成的。坎贝尔的作家群都同意威廉·福克纳的看法:人类不仅会生存下去,而且将获得胜利!
六
1949年末和1950年初,出版了两种新的科幻杂志:一是《幻想小说和科幻小说杂志》,主编是安东尼·鲍彻(1911-1968)和J·弗兰西斯·麦科马斯(1910-1978);另一种是《银河科幻小说》,主编是H·L·戈尔德(1914- )。这两种杂志的问世,标志了科幻小说出现了一种新的发展方向。他们用另一种观点看待科幻小说。由坎贝尔引导而形成的对科幻小说较为一致的看法,尽管还有追随者和影响,但已开始瓦解了。
《幻想小说和科幻小说杂志》的主编鲍彻(其真实姓名是威廉。安东尼·派克·怀特)是决策人。他主张科幻小说要提高艺术性。该杂志原名为《幻想小说杂志》,从第二期开始改名为《幻想小说和科幻小说杂志》;科幻小说的一般特点不再被强调了。鲍彻喜欢好故事,但他更喜欢小说的艺术性。他把幻想小说和科幻小说放在一起,表明在他的杂志上发表的作品,其特点是既不同于纯科幻小说,也不同于纯幻想小说。幻想小说只要求内在的一致性,而且,这种一致性仅限于在作家的头脑里;科幻小说则不同,至少到当时为止,科幻小说要求与宇宙的其他部分的一致性。在《幻想小说和科幻小说杂志》上,确实发表了一些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的纯科幻小说,但大部分是幻想小说,或是幻想小说和科幻小说的混合体,很难将这些作品归于哪一类。
另一方面,《银洞》又有其自己的严格标准。戈尔德要求的是科幻小说,但他要的是按他的特殊要求写的科幻小说。他的要求就是科幻小说应该是一种消遣读物。他曾经这样写道:“想消遣的人寻找消遣,这是天经地义的。”他对生活的看法是讽刺性的。他要求小说不必描写科学家或工程师,而应该描写一般的普通人;他们在不是自己创造的世界里尽力设法生存,而不是设法救治世界。
《幻想小说和科幻小说杂志》在动荡不定的温床里,重新联合了幻想小说和科幻小说两大潮流,该杂志能发表任何好作战这就鼓励了许多已经出名的作家尝试写作那些过去发表不了的作品;与此同时,该杂志也吸引了一大批无法满足坎贝尔要求或不喜欢坎贝尔要求的新作家。而《银河》则专发表讽刺性科幻小说。在这本杂志上,威尔斯的影响相当强烈。那些勉强满足坎贝尔要求的科幻作家,若想写人类未来的阴暗面,那么,《银河》正是他们发表这类作品的园地。这就把原来为《惊奇故事》写稿的作家吸引过去了。
《惊奇故事》的一统天下出现了裂痕,其中的一个原因是给作家的稿酬低了。除了1930年至1933年克莱顿主持期间所给稿酬略高外,《惊奇故事》所付的稿酬一直是较低的(一般都是以字数计算的)。1美分一个字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这比其他末流低级杂志所付的稿酬还要低,而宗教忏悔杂志所付的稿醐却高出两三倍。这往往使人感到不平。坎贝尔任主编的40年代,《惊奇故事》所给的稿酬最高。但50年代,《银河》则付给作者3美分一个字的最高报酬。《幻想小说和科幻小说杂志》所给的稿酬稍低,但比其他杂志还稍高一些。而且,该杂志尽管在稿酬上有一定的差距,但其编辑方针还是吸引了不少作者。
50年代也是各种杂志出版的繁荣时期。在1949年至1953年之间,每年大约有三至十三种科幻杂志问世,但其中很多不久就维持不下去了。到1953年,停刊的杂志比新出的还多。出版商过高估计了原子弹和火箭对杂志读者的影响。尽管如此,人们已生活在科幻小说的世界里,虽然他们尚未意识到这一点。不过,在报摊的书架上,每次总有三四十种科幻杂志陈列着。这种繁荣的景象显然对新作家是很大的鼓舞,从而产生了大量的科幻作家。
七
其他影响科幻小说发展的因素,不是一下子就表现得那么明显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科幻小说又一次出版了单行本。自《惊异故事》问世以来,出版商几乎从来没有想到要出版科幻小说。而现在,科幻短篇小说选和科幻长篇小说开始出现。原来读科幻杂志的读者如饥似渴地阅读起科幻小说集和科幻长篇的单行本。但这些科幻小说集或科幻长篇小说并没有改变读者的口味;恰恰相反,它们反而加强了读者原来的欣赏观。因为这些科幻小说的单行本挖掘了二十多年来出版的科幻杂志中的宝藏——科幻短篇被编辑成科幻小说集出版,科幻长篇连载被集中起来成为科幻长篇小说出版。《惊奇故事》成了这些科幻小说集和科幻长篇小说的主要来源。在莱蒙德·J·希利和J·弗兰西斯·麦科马斯合编的《时空冒险小说》(1946)中,共选了35篇科幻短篇,其中32篇选自《惊奇故事》;而在这32篇中,除了4篇之外,其余均发表在坎贝尔任主编时的《惊奇故事》上。战后出版的其他大型科幻小说集中,例如格里夫·康克林主编的《最佳科幻小说》中,选自《惊奇故事》的作品的比例就没有那么大了。
科幻短篇小说集一般由正统出版社出版,如海盗、皇冠、兰登书屋和佩莱格里尼·库达希等出版社,但科幻长篇却往往由科幻出版社出版,只有少数例外。这些科幻出版社的成立,就是为了专门出版科幻小说的。大部分这类出版社只出了几部长篇小说就宣告破产了,少数几家,如阿克哈姆书屋、格诺默出版社和沙斯塔也只维持了几年。有少数几家传统的出版社早就对科幻长篇小说表现出兴趣,如西蒙·舒斯特;后来,在1949年,又多了三家——弗雷德里克·费尔、道布尔迪和达顿。斯克里布纳出版公司出版了罗伯特·海因莱恩的少儿科幻小说;然后,又出版了温斯顿、哈考特·布雷斯和安德烈·诺顿的长篇小说。
这标志了科幻小说出版事业开始了一个新的时代,即长篇小说不再先在杂志上连载。此后,埃斯出版公司开始出版平装本科幻长篇小说。1952年,巴兰坦出版公司也加入了出版科幻长篇的行列。这样科幻作家可以不必考虑先在科幻杂志上连载,也不必考虑杂志对他们的要求和约束。195 1年开始,科幻短篇小说集原著的单行本开始发行,即科幻短篇小说也不必先在科幻杂志上发表就可以单行本选集的形式问世;这就是希利主编的科幻短篇小说集《时空新故事》。1952年,弗雷德里克·波尔开始为巴兰坦出版公司编辑出版名为“星星科幻小说”的丛书;收集在丛书里的作品都是第一次发表的小说,集子以平装本的形式发行。这为科幻小说的出版又开辟了一个新的市场。科幻作家不仅不再受到杂志编辑宗旨的束缚,而且所得稿酬也比杂志所付的高。至60年代,科幻小说打破了杂志的控制,各种科幻新作选集的出版蓬勃发展。
科幻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的新作出版单行本,鼓励了作家们表现自己的个性,而不必顾忌编者对作品的要求,也不必迎合读者的爱好。对科幻小说这一文学样式的看法也开始出现了分歧。在此之前,在科幻杂志上发表的作品,尤其是在《惊奇故事》上发表的作品,被认为是标准的科幻小说。现在,确定科幻小说的是单行本上“科幻小说”这几个字的标志,或者是书名里几个关键的词语,或者是封面上某些象征性的图画——火箭、外星人、宇航服或行星。
有些科幻小说也通过另外的一些媒介出版了:用油光纸印刷的通俗杂志开始刊登罗伯特·海因莱恩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创作的短篇小说;《科利尔》双周刊连载了约翰·温德姆(约翰·贝农·哈利斯,1903 1969)的《巨型三裂植物之日》、杰克·芬尼(1911- )的《盗尸者》和约翰·克里斯托弗(C·S·尤德,1922- )的《没有草叶片》。雷·布拉德伯里很早就把自己的科幻小说和幻想小说卖给《女士》、《魅力》、《老爷》月刊、《纽约人》和《哈泼斯》月刊等著名杂志。
后来,用油光纸出版的小说杂志一一消亡了,男性杂志开始取而代之。最早出版的男性杂志就是《花花公子》;该杂志也开始经常刊登科幻小说,尤其是科幻名家的作品。甚至电影和电视也给科幻小说的观众提供了新的机会,有时,也给作家们自己提供了新的机会——他们也开始写科幻电影或科幻电视的脚本。
还在本世纪40年代,与约翰·坎贝尔辩论是无益的。如果他说某个作品不是科幻小说,那就怎么也出版不了;如果其他杂’志选中发表了,那稿酬也是十分菲薄的。在50年代,与托尼.鲍彻或霍勒斯·戈尔德辩论,也好不了多少。但到60年代,情况就不同了。‘那时,谁都可以发表对科幻小说的看法。
科幻小说的市场扩大了,读者中也出现了不同的欣赏观,作家投稿的地方也多了,而不必囿于单一的市场需要。其结果是,到60年代中期,科幻小说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八
在1940年和1965年之间,世界上发生的各种各样事件,影响了一切事物发展的进程,也同时影响了科幻小说的发展:第二次世界大战表明,在人类的文明中,科学技术的重要性越来越明显了。声纳、雷达、喷气式飞机、火箭武器、原子弹,以及其他成千上百种在实验室里诞生的武器也表明,科学家、工程师和研究机构,以及受过教育的公民,都需要了解当前事件发展的进程,并控制社会发展的方向。大量的金钱倾注到科研和教育这两个领域;其必然的结果是加速了科技的变革。十多年之后,苏联人造卫星上天,在空间科学方面领先一步;这一事件震惊了全世界,从而进一步加速了科技的变革。
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一切,似乎证实了坎贝尔式的科幻小说所作的全部预言:原子弹和火箭正是科幻小说预言力的象征,也是科幻小说对未来所表达的忧虑的明证。科幻作家在30年代和40年代所写的一切,目前正在变为现实;科幻作家那时提出的-一些问题,正是目前人类面临的问题。正如阿西莫夫所说的,我们正生活在科幻小说的世界里,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这一事实的。人们害怕爆发全面战争,从而使人们对科学技术所抱的幻想也破灭了,如果科学技术掌握在疯子手里的话。对许多人来说,世界发展得太快了,他们感到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而未来却出现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前景——核战争将毁灭全人类。
《惊奇故事》从未颂扬过战争。事实上,L·罗恩·哈伯特(1911- )在1940年发表的连载长篇小说《最后的灯火管制》中,描写未来战争毁灭了文明,人类重新回到了蛮荒时代。罗伯特·海因莱恩的小说《不能解决问题的解决办法》描写了在1941年一种原子武器的发展结束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接着发生的是核对峙的局面。这种结局当然是无法令人满意的。在此一年前,即1940年,在他的另一篇小说《大爆炸》中,他强调了原子能的危险性。1942年,莱斯特·德尔雷伊在《神经》这篇小说中,重复了这一警告。然而,《惊奇故事》相信科学,而科学却赋予战争毁灭人类的威力。对这一问题进行抨击的一个办法是抨击科学;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在此期间,也发生了许多其他事件:全息照相术发明了;核裂变反应堆和氢弹完善了;朝鲜战争——第一次有限战争——爆发了;参议员约瑟夫·麦卡锡是冷战歇斯底里、黑名单、审查和清洗时代的标志;太空开发开始了,肯尼迪总统发起了谁先登上月球的竞赛;激光发明了;类星体发现了;同时,越南战争升级了,美国开始大规模卷入这场战争。
人类影响自然和世界事件进程的力量越来越大了,世界的变化也越来越快了;但对许多人来说,这意味着越来越多的失望。应该怎样使用人类手中掌握的力量?应该怎样引导变革的方向?是否应该排斥科技的变革及其给人类自身带来的威力呢?
在全美国的大学里,这些问题都提出来了:社会应如何组织起来?社会秩序应如何规范?在民权运动老战士的领导下,反越战情绪加剧了,对战略上的分歧升级为对一些基本问题的分歧。这使在任的总统不敢竞选连任;使上任的总统在任职期间深受煎熬和痛苦。在这一过程中,公众对高等教育失去了信心。年轻人敢想敢说,最易于表现自己;他们对知识和学问提出了质疑,并把这种情绪转化为一种哲理的思考。
在这一时期,一群新的作家出现了,并日渐趋向成熟。
科幻小说的发展,呈现出一种一环接一环或一浪接一浪的趋势。波尔·安德森对这一现象进行了思考;戴蒙·奈特也这样做了。像对许多循环的现象进行总结那样,观察者只是试图把无序的现象归纳成有序的表现。但是,似乎每十二年左右,就会产生新的媒介和新的作家群。1926年出版了《惊异故事》;十二年之后,坎贝尔接任《惊奇故事》主编,并产生了一批新的作家和大量的科幻杂志。1950年,《幻想小说和科幻小说杂志》和《银河》出版(其他还有数十种科幻杂志同时问世)。与此同时,出现了一批科幻作家,他们都向各自的科幻杂志投稿,当然,有些作家也同时向几家杂志投稿。下一轮的循环也许延迟了两三年。1964年,出版了在迈克尔·穆尔科克主持下的《新世界》;1966年,戴蒙·奈特开始主编出版了颇有影响的科幻新作丛书《轨迹》。
后两种科幻杂志《新世界》和《轨迹》后来被称之为“新浪潮”的发端。这两家杂志吸引了一大批有才华的年轻作家;他们对文学的兴趣大于对科学的兴趣,他们不喜瑰和排斥以前出版的科幻小说,并执意反其道而行之。这在科幻发展史上出现了一个新的变化:即对以前通俗杂志上发表的传统的科幻小说的反动,或者可以说,进入了科幻小说发展的新时期。这一时期很容易加以总结,也很容易被歪曲。这个新时期并不如初看起来发生得那么突然,也不像看起来那么统一。
九
特德·卡内尔(1912-1972)放弃了《新世界》主编的职务。这本受人尊敬的英国科幻杂志创刊于1946年。穆尔科克接任了主编一职,并找到了新的出版商。从一开始,他就鼓励创作风格上的标新立异和题材上新的道德标准。他的象征是J·G·巴拉德。此后,许多作家为这种兴奋和自由所吸引,其中有布赖恩·奥尔迪斯、约翰·布鲁纳、查尔斯·普拉特,以及从欧洲移居到美国的作家,如托玛斯·迪斯克、约翰·斯拉德克、帕米拉·佐林、诺曼·斯平拉德和詹姆斯·萨利斯。后来,《新世界》的发行量减少了,也失去了一些读者,但还是维持了下来,并进入了一种虚有其表的艺术时期,甚至还获得了英国艺术委员会的资助。像罗杰·泽拉兹尼和吉恩·沃尔夫的名字开始出现在《新世界》上。
最后,来自坎贝尔时代的老编辑、老作家朱迪思·梅丽尔来到了英国。她主编的科幻小说集一直很有影响,而且,曾经一度成为每年入选的唯一的最佳科幻小说集。她所选的作品越来越表现出她个人的观点和爱好:现在,她为《新世界》的实验所迷醉,开始了一场个人的运动,力图把这一实验传播到大洋彼岸。她开始把这场运动称之为“新浪潮”,然后,以其主编的选集中的作品作为这一运动的典型。她的《英国时尚科幻小说集》(1968)成为这一运动高潮的标志。
在美国,对传统的科幻小说的反动,始于1965年;其标志是哈伦。埃利森宣布,他要为道布尔迪出版社出版一本打破禁忌的科幻小说集。这些小说是不可能在杂志上发表的。1967年,《危险的幻想》出版了。不管埃利森出版的作品是否是杂志中不能发表的作品(他承认,只有五六位作家真正理解他所提供的创作自由),《危险的幻想》为其作者赢得了两次“雨果奖”和两次“星云奖”。埃利森本人也获得了“新浪潮主要预言家”的称号。这是《纽约人》给予他的荣誉,尽管他自己并不向往获得这一称号。
到这时候,科幻小说为其最佳作品设立了各种奖励。1951年至1959年,由一个国际评判小组投票决定的“国际幻想小说奖”(1956年未评奖);有世界科幻小说协会每年召开的年会上投票表决的“雨果奖”(会议每年轮流在不同的地方召开),该奖始于1953年。过了一年后,于1955年开始,为长篇科幻小说授该奖。“星云奖”是由美国科幻作家协会的会员投票决定的;该奖从1965年开始设立。1966年,第一次为1965年出版的科幻小说授奖。此外,还有“约翰·坎贝尔纪念奖”,授予当年最佳科幻长篇小说;该奖是由一个国际委员会投票决定的,始于1973年。
大约也在这个时期,那些以表现自己个性为主的作家,反对传统的“科幻小说”这一提法,并把自己的作品称之为“推测性小说”。这种提法并非是他们的发明创造。早在1947年,罗伯特·海因莱恩就提出了这一名称。但这种提法并不比“科幻小说”更确切。“科幻小说”的提法太狭窄了一点(科幻小说不一定是有关科学的),而“推测性小说”又未免太泛了些(什么样的作品不是推测性的呢?)。但这种提法至少反映了这些新作家的看法。
到目前为止,新浪潮作家所做的一切,可以说就是以各自的见解重新解释了科幻小说。他们从客观世界转向了主观世界。他们的作品用作家内心对幻想世界的反映替代大家共有的幻想世界。他们极端的工人色彩的观点,总是反对现存的秩序,甚至反对用传统的方法观察现实世界。这些新作家文风上的实验手法,强调了个人,而忽视了一般。
传统科幻小说的读者和作家的反映是激烈的。一时,在科幻小说的领域中展开了一场大辩论。这就是我在《科幻之路》第一卷的“前言”中对科幻小说所下的定义:
科幻小说是文学的一个分支,它描述变革对生活在现实世界里的人们所产生的影响,因为科幻小说可以描写过去或未来,也可以描写遥远的地方。科幻小说所关注的科学和技术的变革;科幻小说所涉及的事件,其重要性大大超过个人或社会的意义。在科幻小说中,往往是整个文明或整个种族处于危亡之中。
新浪潮作家对这一定义是不会满意的。就像罗伯特·斯科尔斯称之为“寓言家”的那些作家那样,新浪潮作家把宇宙看作是不可知的,把现实看作是文化同一的投射,即是同一文化的外在的表现。因为现实是不确定的,科幻小说和幻想小说也就无法区分。因此,每个作家的理解都是有道理的。
从60年代中期起,出现了许多新的出版机会,其中主要途径是出版科幻新作的选集。《新世界》的实验是摇摆不定,直至最终结束。但被《新世界》所吸引的作家,在《轨迹》上和戴维·盖罗尔德、冯达·N·麦金太尔,以及苏珊-贾尼丝·安德森、埃德’布赖恩特、罗宾·斯科特·威尔逊等人编辑的科幻小说集子中发表了他们各有特色的作品。罗宾·斯科特·威尔逊还主持了在克拉里昂学院的科幻小说写作班(后来迂到密执安大学);这个写作班培养了一批新一代的作家。埃利森在1972年编辑出版了第二集《危险的幻想》,并许诺出版第三集作为该套丛书的最后一集。这最后一集过了整整八年之后才问世。
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在《危险的幻想》最后一集出版之前,新浪潮运动可以说已经偃旗息鼓了。这场革命已经结束了。这些造反者所追求的许多目标,现在已理所当然地被接受了。原来那种惊世骇俗和冲破禁忌的冲动,现在已平静了下来,变成了年轻人偶尔爆发的热情。即使是最传统的科幻作家也为能享受某些新的自由而感到高兴,并为拥有新浪潮所吸引的更为广泛的读者而感到欣慰。
这就是要能容纳不同的观点,但其代价是失去了科幻小说的定义和对科幻小说较为一致的看法。科幻小说界又一次获得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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