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布拉德伯里,外部世界发现了他们想象中的科幻小说的真面目。布拉德伯里的故事刊登在一般杂志上。布拉德伯里的故事选编于教科书中,重印在小学和中学的杂志上。至今,许多只选读布拉德伯里小说的读者认为,科幻故事里充满彩色玻璃、堆放世纪初遗物的阁楼、爆竹般升空的火箭、银色蝗虫和火星城的断墙残壁。
科幻小说拥有的作家数量总是很不稳定的。长期以来写科幻小说比写其他题材的小说收入较少(最近情况有所改观),作者流失到其他领域:侦探小说,电影和电视,喜剧书籍和其他专业写作行业。一些作家只是因为喜欢读科幻小说,而且常常喜欢写科幻小说,所以他们才没有完全改行,像过客一样转回来写写科幻小说。
雷·布拉德伯里(1920- )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历尽艰辛才成为科幻小说作家,写过几十篇作品均无法获得成功,后来终于开始卖恐怖小说给《离奇故事》,卖科幻小说给《超级科学故事》和《行星故事》。最终在1945年和1946年他开始形成自己怀旧和伤感的风格,加上富有魔力的用词,便把故事卖给通俗杂志:《美国信使》月刊、《柯里尔》双周刊、《女士》、《魅力》,后来有《纽约人》、《哈泼斯》月刊、《老爷》月刊、《麦考尔》杂志、《十七》杂志、《麦克莱恩杂志》月刊和《星期六晚邮报》双周刊。他的一些故事被马莎·福利多次选入《年度最佳短篇小说集》里。
大约在同一时期,布拉德伯里的《百万年野餐》发表于《行星故事》1946年夏季刊。这是他写的火星系列故事的第一篇;这一系列故事于1950年合编为《火星编年史》。第二年他出版了另一本选集《图解人》。早期的一部恐怖小说集于1947年由阿克哈姆书屋出版,题为《黑暗的狂欢节》。
克里斯托弗·伊舍伍德在受冷落的科幻领域“发现”了布拉德伯里并向世人鼓吹他的才能。布拉德伯里不久脱离科幻界从事热门题材的写作。他写过电影剧本:《它来自外层空间》、《来自2000噚④深海的野兽》和约翰·赫斯顿制片公司的《莫比·迪克》。他的小说《华氏451》由弗兰科伊斯·特鲁福特于1967年改编为电影;《图解人》于196 9年拍成电影。布拉德伯里也转向舞台剧与诗歌,他的《雷·布拉德伯里的世界》和《美妙的冰淇淋服装》在洛杉矶演出大获成功,后者在纽约作过短期的非商业性实验演出,他还写了其他剧本,包括把《莫比·迪克》改写为一颗白色大彗星。随处可以听到人们在议论根据布拉德伯里的小说改编的新电影,特别是议论《火星编年史》,1980年这些议论可能使他获益匪浅。
【① 噚(fathom):长度单位,等于6英尺或1.829米,主要用于测量水的深度。】
布拉德伯里是科幻短篇小说作家的代表(科幻短篇在科幻小说中最普遍);他也代表了一类为数不多的人,其中包括哈伦·埃利森,他是个短篇小说作家,不曾真正写过一部长篇小说而成名。《华氏451》(1953)是扩充的中篇小说。《蒲公英酒》(1957)是短篇小说集,各篇故事共有一个角色;《邪恶由此而来》(1962)是扩充了的短篇小说。布拉德伯里因其短篇小说和短篇小说选集而名声在外,有时候他把同一题材(火星)或同一来源(刺写在马戏团畸形人身上的未来的幻象)汇编成为选集。
虽然布拉德伯里常被单独挑选出来誉为“唯一优秀的科幻小说作家”,但是他之所以得到赏识,可能因为他的小说大多是幻想小说。即便是那些有科幻成分的小说,与其说是揭示了现实,倒不如说是揭示了布拉德伯里的内心世界。布赖恩·奥尔迪斯称他为“我们最杰出的梦幻家”,说他“第一个采用了科幻小说所有的道具并利用这些道具作为十分独特的工具来解释他那玩具熊般的宇宙观”。罗伯特·斯科尔斯和埃里克·拉布金说布拉德伯里“借用科幻小说的外衣伪装自己幻术般的先入之见,并使得这种先入之见带上说服力”。
奥尔迪斯称布拉德伯里笔下的世界是“早熟的”,似乎他笔下的人物所作所为都出于孩子般纯真的或善或恶的动机。但是如果成人举止像孩子一样,朝火星运河里扔啤酒瓶,或从火星死城里砸玻璃窗——那么孩子的行为举止则像成人那样显得错综复杂和不择手段,正如《南非草原》中的孩子们诱骗他们的父母,《零点时分》中的小女孩出卖父母,在《小暗杀案》中幼婴甚至杀死了父母。他的小说表明作者反技术的偏见,不过布拉德伯里个人保留了他青年时期对科幻小说的热情,比如他对首次人类登月感到欣喜若狂。
布拉德伯里笔下的火星显然是不可能存在的,即便他于1946年开始描写火星的时候就没有这种可能性。斯科尔斯和拉布金说,他描写火星只是要让读者当作寓言来接受。然而除了构思寓言之外,布拉德伯里以两个层次处理故事中的经历:在他的多数小说中,读者看不到作者试图再创现实,甚至也看不到现实的影子,看到的只是富有象征性的经历。布拉德伯里有许多英雄——林肯、惠特曼、肖伯纳、爱伦·坡、海明威和沃尔夫——他写了许多歌颂他们的故事,使这些人像祖先的幽灵存在于世,但是读者从书中看到的不是这些人的经历,只是这些人作为演说家和著作家的形象。在《华氏451》中,使布拉德伯里烦恼的不是烧书而是烧“书籍”——抽象概念的书。背诵抛入火中的书名,其形式如同应答祈祷,甚至背诵书的内容也是一种宗教仪式般的行为。
现实不是幻想作家所关注的事,他们关注的是萦绕于人类梦中的象征性的东西和具有魅力的语言。布拉德伯里一直是个醉心于语言的作家,他凭着富于魅力的语言为读者创造了一些似乎优于现实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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