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看法是对的。法医已向梅里埃斯证实蚂蚁的啃蚀可能会造成死者的内出血。雅克·梅里埃斯也许还没有抓住凶手,但他肯定自己的方向是正确的。
他兴奋得整晚都难以入睡,于是他打开了电视,碰巧正在重播前一天的“思考陷阱”这个节目。
拉米尔夫人一改她惯有的小心谨慎的态度。满脸洋溢着喜气。
“那么,拉米尔夫人,这次您猜出答案了吗?”
拉米尔夫人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是的,是的!我猜出答案!我想我终于找到解答谜题的方法了。”
她的发言引起场下听众雷鸣般的掌声。
“真的吗?”主持人惊讶地问道。
拉米尔夫人像个小女孩一样欢快地拍着手。
“对,对,对!”她向大家宣布着。
“那好,请向我们解释一下吧,拉米尔夫人。”
“这多亏了您那句关键性的提示语,”她说道,“‘人们越聪明,就越难猜出答案’,‘应该忘记我们所知道的一切’,‘就如浩瀚的宇宙一样,这个谜题来自于一种绝对的简单’……我明白了要想找出答案就必须让自己重新回到童年。我们要掉回头向后走,一直回归到事物的源头,就像不断膨胀的宇宙要回归到它的爆发产生源点那样。所以我应该重返纯真,也就是我要重新拥有婴儿般的天真思想。”
“您扯得太远了!喂,拉米尔夫人……”
而这位竞猜者正讲到兴头上,主持人并没有打断她的谈话。
“我们这些成年人总是想方设法让自己变得更聪明些,但我要求自己做到与事物发展规律相反的事情:打破常规并与我们的习惯背道而驰。”
场中又响起零零落落的掌声,像梅里埃斯一样,大家都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那么,聪明人在面对这道谜题时是如何做的呢?当面对这一连串数字时,他会把它当做一道数学题来对待。于是他会尽力去寻找在这几行数字中的共同点。在进行了加、减、乘之后,他就被所有的数字搞得头晕脑胀了。尽管已经绞尽脑汁,他却一无所获。对这种情况最好的解释就是,这根本不是一道数学谜题。所以我知道这是一道文学题。”
“想得很好,拉米尔夫人。”掌声又响了起来。
她通过这个机会喘了口气。
“但根据文学意义又如何来解释这一连串数字呢,拉米尔夫人?”
“像小孩子那样,直接说出我们看到的东西。孩子们,特别是很小的孩子,当他们看到一个数字时,就会马上把它转化成一个词读出来。对于他们来说,‘6’只代表‘Liu’这个发音,就像‘母牛’代表了一种有4只脚和很多奶头的动物那样。这是一种习惯,我们根据人为区分出的抽象发音来形样每一件事物,但名称,概念和事物其实都是同一种东西。”
“拉米尔夫人,您今天谈起哲学问题啦。但我们电视机前各位亲爱的女士先生们想知道具体的内容。那么,您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我写下数字‘1’,刚学会读的小孩子会对我说这是‘1(个)1’,于是我又根据他刚才读出来的发音写下数字‘11’,如果我把刚写好数字再给他看,他便会告诉我他看到的是‘2(个)1’:也就是‘21’,我就这样写下去……这样便得到了答案。我们通过读出前行的数字发音就可以得出下行的数字。小孩子会把刚才那个数字读成‘1(个)2,1(个)1’,也就是‘1211’,依此类推,我就可以列出‘111221’然后是‘312211’,再下来是‘13112221’‘1113213211’……我觉得数字‘4’不会很早出现的。”
“您简直太棒了!拉米尔夫人,您赢了!”
整个大厅都欢呼起来。梅里埃斯模模糊糊地觉得大家都在为他叫好。
主持人让场内重新安静下来。
“拉米尔夫人,我们不能仅满足于已经取得的成绩。”
可这位女士微笑着,用她耶双由于激动而微微出汗的手捂住了绯红的脸颊。她柔声说:“至少要让我理一下思绪吧!”
“啊,拉米尔夫人,您能解答我们的数字谜题,这太好了。但现在您已经进入我们新一轮的‘思考’……”
“‘陷阱’。”
“如往常一样,这是电视机前一位不知名的观众提出的谜题。请听好我们的新问题:您知道如何用6根火柴,我说得很清楚是用6根火柴,来拼成大小一样的6个等边三角形吗?请您既不要折断也不要粘住它们。”
“您是说6个三角形吗?您确定不是用6根火柴拼成4个三角形?”
“6根火柴,6个三角形。”主持人确定地重复着。
“也就是用1根火柴拼1个三角形?”这位竞猜者吃惊地说。
“是这样的,拉米尔夫人。这一次,关键的提示语是:‘要和其他的人一样用同一种方式进行思考。’亲爱的电视观众们,现在轮到您们来开动脑筋了。如果您想知道答案的话,我们明天见。”
雅克·梅里埃斯关了电视,又回到床上躺下,不久就进了梦乡。他对破案的那种狂热一直伴随他进入梦中,他在混乱的睡梦里一会看到了蕾蒂西娅·威尔斯,那双淡紫色的眼眸和她那些昆虫标本。一会儿又梦到塞巴斯蒂安·索尔塔和他那张极适合演恐怖电影中的脸。还有杜拜龙局长,他放弃了从政的绝好的机会,而全身心地投入到法医这一行业中。拉米尔夫人永远不会被思考的陷阱所难住,
在这一段美好的夜晚时光中,梅里埃斯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的梦个接一个就像放映电影一样不断在他的头脑中闪现。他沉沉地睡下,他睡得很少,他再也睡不着了。
突然,他惊跳起来。他感到床尾在轻微地抖动,似乎是有人在用力拍打他的床垫。他脑中顿时又浮现出童年时的恶梦,怪兽,一只瞪着血红眼睛的狂怒的狼。……他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现在他已经是成人了。他完全清醒了!打开了灯看到有一个小小的鼓包在脚下移动着。
他跳下床,鼓包还在那儿,非常突出显眼。他冲着这个鼓包就是一拳,床单下面发出了一种类似兔子的叫声。然后,他惊讶地看到,玛丽·夏洛特一跛一跛地从床单下钻出来。这可怜的小东西把脸藏在它的爪子下呜呜地叫着。他抚摸着它的毛,轻轻揉一揉刚才被他打伤的爪子来安抚这只小猫。为了补充一下今晚消耗的体力,他把玛丽·夏洛特关到了厨房中,在旁边又放了一块金枪鱼的肉。他打开冰箱喝了一杯水,又继续看电视,直到他重新觉得困倦。
电视的主要用途是像镇痛药那样使人们渐渐平静下来,人们会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头却相反是晕晕沉沉的,眼中充满了对与自已根本毫无关系的问题的疑惑。
他又躺回到了床上,这次他梦到了刚才从电视中看到的所有内容,也就是说,有美国电影,广告,日本动画片,一场网球赛,还有从现实中发掘素材的侦探电影。
他睡着了!他睡得很香,他睡得很少,他再也睡不着了!
上天注定。命运又和它开了一次玩笑。他又感觉到一个小鼓包在他的床尾抖动着。他重新开了灯。还是他的猫玛丽·夏洛特在捣鬼吗?但他刚才确实小心地关上了猫身后的厨房门。
他很快站了起来。这个鼓包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六,三十二,最后变成勉强可以用肉眼看见的小水疱,这些疱迅速地向床单边缘移动着。他往后退了一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奇怪的东西。啊!蚂蚁正爬上了他的枕头。
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用手把它们全部从枕头上掸下去,但他及时地改变了主意。塞巴斯蒂安·索尔塔和其它人一样也一定想到要用手去赶蚂蚁,轻视敌人就是最大的错误。
看到这些小东西不到一秒种。他就辨别出了它们到底是什么。雅克·梅里埃斯拔腿就跑,蚂蚁们追了上来,但碰巧门上只有一只插鞘,他可以在蚂蚁大军赶到之前离开房间。在楼梯上,他听到可怜的玛丽·夏洛特在被这些可恶的昆虫啃咬时发出的惨叫。
他感到一切发生得是如此的突然,他根本没有时间去理清自己的思绪,好好想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光着脚穿着睡衣站在街上,叫了一辆出租车,叫司机把他送到中央警局。
自此,他确信了凶手已知道他已破解了化学家凶杀案之迷,现在凶手派出小杀手来对付他了。
但,只有一个人知道他破了案,唯一的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