峭壁有着它自己的动植物群落。12只年轻兵蚁和老蚂蚁沿着垂直的岩壁向下爬的时候,发现了一番全新的景象。
在崖壁上牢牢攀附着各种各样的植物:长着淡红色圆柱形花萼的石竹;长有肉质叶片的雌黄,色彩鲜艳且散发着刺激的气味;龙胆的长型花瓣是蓝色的;在白景天草圆而光滑的叶丛中怒放着朵朵小白花:而爬墙蓟长着尖形的花瓣和狭窄的叶片。
13只蚂蚁在足底粘性肉垫的帮助下紧紧抓住砂岩峭壁往下爬。
当侦察小队绕过一块巨大的岩石时,突然冲进了一队啮虫的中间。这种小昆虫属于岩虱一类,长着突出的复眼、有力的口器,它们的触角如此之细以至于让人一眼看上去还以为它们没有触角呢。
啮虫们正忙于舔食生长在岩石上的黄藻,并没有发现蚂蚁靠近了它们。再说在这样的地方极少能遇上蚂蚁的。啮虫始终以为它们的垂直疆士能够让它们安心生活而不受攻击;要是蚂蚁已经开始涉足崖壁的话,那它们该怎么办呢?
它们相互之间也没打声招呼,便作鸟兽散了。
尽管103683号年纪已经不小了,却仍然精于射击,每一发蚁酸弹都能击中一只逃命的啮虫。它的同伴们对此赞叹不已。对它这样一把年纪的蚂蚁来说,能有如此百发百中的射击精度实在不容易。
蚂蚁们把啮虫吃进肚子里,惊奇地发现这种昆虫吃起来和雄蚊的滋味差不多。更准确地说这滋味介于雄蚊和绿蜻蜓之间,但没有后一种那典型的薄荷香气。
蚂蚁们重新上路,穿行在新的花丛中:白色的墙草,杂色的小冠花和长着洁白细小花瓣的虎耳草。
又走了一会,它们包围了一群蓟马。10683号都已经认不出这种昆虫了。由于在“手指”世界生活得太久,它把许多物种都给忘了。应该说这样的事并不少见。蓟马是一种小型的植食性昆虫,长着带有花边的翅膀,口器一张一合发出干硬的咔嗒声,它们吃起来松脆得很,只不过一经咽下肚后会留下一种类似柠檬的气味,这可不怎么合贝洛岗蚁的口味。
兵蚁们又杀死一些跳跃的弄蝶,一些不太美丽但却十分肥硕的蟆蛾,一些血红色的沫蝉和一些蜻蜓。这些蜻蜓有的动作迟缓,打的却动作敏捷而优雅。所有这些性情温和的昆虫除了作为蚂蚁的食物外没有别的用途了。
它们又杀死了一些芫菁,这种丰满的昆虫其血液和生殖器官中含有斑蝥素。这是一种刺激性的物质,即便是蚂蚁也不能适应。
在峭擘上,大风把蚂蚁的触角吹得嘀溜溜乱转,像灯芯草一样。14号打中了一只橙黄色的幼年二星瓢虫,从那只昆虫脚上各个关节处流出了恶臭的黄色血液。
103683号俯下身把它更加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是一个诡计:瓢虫是在装死,实际上蚁酸弹打在它的半球状外壳上又弹了开去,并没有对它造成任何伤害。老蚂蚁很熟悉这种求生计谋。当有些昆虫感到危险来临时,就会分泌出令人厌恶的液体来赶走捕猎者。这种液体一边从所有的毛孔中涌出来,一边在关节处形成一个个囊泡,然后这些气泡又一个一个地破裂。这种手段总能让饥饿的捕猎者大倒胃口。
103683号靠近了那只不断渗出液体的昆虫。它知道出血将会自动停止下来,但这还是给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告诉那12只年轻蚂蚁这昆虫吃不得。然后瓢虫又施施然地上路了。
贝洛岗蚁并不只是在向下爬、捕猎和进食,它们同时也在寻找着最佳的路线。它们在突岩和光滑的石壁上曲折前进。有的时候甚至得身体倒悬,依靠六足和大颚来跨越那些令人眩目的危险地方。它们还以自己的身体来组成梯子或者桥梁。在这种情况下信心是必不可少的。要是有哪一只蚂蚁不小心失了足,那整个蚁梯就会坍倒,坠入万丈深渊之中。
103683号已经不太习惯完成如此辛苦的行军了。在那,在世界边缘的另一边,在“手指”创造出来的世界里,一切都简单到只需动动嘴就可以了。
如果它没有逃离“手指”世界的话,它也会变得和它们一样萎靡不振、无所事事的。因为它从电视里看到“手指”一直都主张力气花得越少越好。它们甚至不知道如何建造自己的巢,不知道打猎以获取食物,不知道奔跑以逃避天敌,况且它们也没有天敌。
正如一则蚂蚁格言所说的:“生命在于运动,毁灭源于懒惰。”
103683号回忆着它在那、在正常世界以外的生活。
那些日子它都做过些什么?
它每天吃着从天上掉下来的食物,看迷你电视、用电话(用来将蚂蚁气味语言翻译成听觉语言的机器)和“手指”交谈。进食、看电视、打电话是“手指”生活中三件最主要的事。
它并没有把底细全部透露给那12位年轻的同胞。它并没有告诉它们那些和它交谈的“手指”可能只有纸上映兵的本事。它们甚至无法说服其他“手指”来重视蚂蚁文明并且和蚂蚁文明平等地对话。
正是因为它们的失败,103683号才打算反其道而行之:说服蚂蚁与“手指”联盟。不管怎样,它都确信这对地球上两个最强大的文明都有着重大的意义。应该让两者的优势相融合而不是相互抵消。
它又想起了它的出走,那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那些“手指”不愿意它离开,它一直等到迷你电视里预报会有好天气才在第二天一大早从窗栅栏的缝隙中逃了出来。
现在还有最艰巨的难关要过,那就是说服它的同胞。那12只年轻兵蚁并没有一上来就对它的计划提出异议,这也许会是一个好兆头。
老蚂蚁和它的伙伴们终于完成了那一段危险的路程,飞渡到了地缝的另一边。趁休息的时候,103683号告诉其他蚂蚁为了方便起见。它们可以像它在远征军时的战友们那样用一个更短的小名来称呼它。“我的名字是103683号,但你们可以叫我103号。”
14号说它的名字并不是它们所遇到过最长的。以前在它们军团中有一只很年轻的蚂蚁名叫3642451号。其他蚂蚁得花很多的时间去叫它的名字。幸好,在一次狩猎行动中它被一株食肉植物吃掉了。
它们又重新开始往下走。
蚂蚁们在岩石上的一处凹窝中停下来体息,口对口相互交换已经被磨碎了的蓟马和芫菁。老蚂蚁反胃地哆嗦了一下。老实说,芜菁可不怎么好吃,即便已经磨碎了仍嫌太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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