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里安把书递给法姆斯特夫人。
“你说过可以帮我找到它来历的。”
“是的,”她抬起头,目光透过镜片严肃地看着他,胖胖的脸上阴云密布,“就查这一本吗?”她看着他的脸,好像上面写着他的问题。
“好的,看在你的份上,马斯特先生。”她把首页的条形码在消磁器上一扫,然后在键盘上敲入一连串的字母。
“这本书是六个月前随一箱滞销书从一个批发商那儿廉价买来的。”
“都是宗教书?”
“我猜大部分是吧。”
“能帮我查一下作者是谁吗?”
她指着封面上的名字,说:“乔治·维特伯生。”
“我是问他的地址。当然,我知道这给你添麻烦了。”阿德里安赶紧加了一句。
法姆斯特夫人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未说出口,只是继续在电脑中查找着,这次她找到的是“已出版书籍”,可没有作者的地址。她又试了试数据库中的其他图书馆,甚至国立图书馆,但仍一无所获。
她笑道:“也许是孤本吧。”
阿德里安扮了个鬼脸,说:“也许比你想的还复杂。”
她看着他:“我们是在干什么勾当呀?马斯特先生,这犯法吗?”
“这么做可能很危险,”他半开玩笑地答道,“但肯定不犯法。利用写书的机会将某些人准备恪守的秘密公布于众,你不会把这称为犯法吧。”
“商业机密?在书上?”
他很不想把法姆斯特夫人扯进来,这件事看起来很蹊跷:这样的信息不该出现在这样的书里,到他手里纯属偶然。这反而激发了他对这个无名作者的必趣。
他把书翻到附录,指着一些图画说:“这些是宇宙飞船设计图。”
“你怎么知道?”
“你熟悉各种图书,而我知道宇宙飞船。”他说,“我不记得是否向你介绍过我自己,我是个宇宙飞船设计工程师,我专门研究这样的设计图。”
“不可思议,”她边说边翻了翻附录,她的表情告诉他,她对此一无所知,“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找想找到作者问问他是从哪儿得到这些的。”
“我明白了,可是他为什么要把设计图用这种办法公布呢?”
“问题就在这儿,”阿德里安说,“看上去他好像希望有人发现它,并能理解它……”
“就像你,马斯特先生。”
他点点头:“而且没有人想到它会以这种方式存在,特别是那些企图对此保密的人更不会想到。”
“这样一来,暴露了这个某些人竭力想对公众隐瞒的秘密,也不会惹祸上身了。”
“我同意,法姆斯特夫人。”
“好吧,”她又转向电脑,“我可不喜欢有人遮遮掩掩的。”她敲打着键盘,“我们可以在出版商那儿碰碰运气。”
终于,出版商的名字出现在因特网上,他的名字下有两本书,全都与UFO有关,可没有一本是《来自外星球的礼物》。
未及阿德里安反应过来.法姆斯特夫人已拨通了出版商的电话。
“你好,”她打开扬声器,这样阿德里安也可以听到谈话,“是出版商乔尔·辛普森吗?”
“是的,”对方犹豫了一下,答道,“请问你是谁?”
“我有一位客户想了解你半年前出版的一本书。”
“我只出版过两本书。”辛普森说。
法姆斯特夫人对阿德里安扬了扬眉,好像是示意他在说谎,“那么那本《来自外星球的礼物》呢?”
“我想你弄错了,我从来没有出过那本书。”声音从那头悠悠地传来,“请问你是谁?”
“很抱歉,打扰了,”法姆斯特夫人说道,“也许是另一位与您名字一样的出版商吧。”她放下了话筒,“怎么样,马斯特先生?我想你是对的。”
“我真希望你没打这个电话,”阿德里安说,“我有种感觉,也许已经有人找过辛普森,威胁他不准出版此书,并报告任何向他询问此书的人。或许这本书本来就是孤本。”
“我并没有告诉他我的名字。”
“也许对方有来电显示,甚至有自动录音设备呢。”
“我没想那么多,”她说,“你把整件事说得像个阴谋。”
“我希望是我弄错了。我真不该看那么多荒唐的惊险小说。”
“不管怎样,我们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她胖胖的脸上显露出下了决心的神情。
“我们好像陷入了迷宫。”
“迷宫里也是有很多条路可以走的,”她神秘兮兮地说,“就像你说的,我是做图书生意的。让我再在电脑里查一下,我会找到作者的,至少能知道我们怎么才能找到他。”
“我们,法姆斯特夫人?”
“我说过我不喜欢有人遮遮掩掩的,也不喜欢有人做的事会威胁到别人的生命。”
“我不愿拒绝你的好意,可我真的不想让你卷进来。”
“我已经卷进来了,马斯特先生。除非拒绝我的帮助,否则咱们就一起干。不过请先告诉我:我们究竟要干吗?”
“我们要设法找出这些图稿的来历,再看看是否还有其他资料,然后我们造一艘宇宙飞船,飞到太空去。”
“那倒是值得冒一下险。我一直梦想能飞到太空去看看。”她说着转向电脑。
那天晚上,书屋被一场莫名的大火烧毁了。
第二天早上,他们临时买了票赶往凤凰城。票是阿德里安用从自动取款机里取出的现金买的,为此他不得不向售票小姐出示他们的身份证。不用说,身份证上有他们的真实姓名和照片。他本不想让法姆斯特夫人跟着去,但她却坚持要去。
“你的书店刚被烧毁,这说明有人不想让我们追查这件事。”
他们坐在普通车厢里.法姆斯特夫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阿德里安坐在她的旁边,靠走廊的位子空着。他们头挨着头,俨然一对老搭档。
“胡说。”她不以为然,“那房子已经有近一百年的历史,电线也老化了,这场大火纯属意外。”
“但这事是发生在你打了那个电话以后。”
“人们总喜欢把本不相干的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这种想法是很危险的,马斯特先生。”
“叫我阿德里安好了。”
“好吧,你也可以叫我法姆斯特夫人。”她透过镜片笑笑,看着他说,“UFO迷总爱把毫无关系的两件事联系起来,实际上他们混淆了因果关系。一件事紧跟着另一件事发生,并不就意味着这两件事有关联。就像我们常说的不可只看表面。”
“你的意思是说……”
“巧合而已。只是有两件事同时发生罢了。要知道,我对文字颇有研究,我认为有许多字眼很值得推敲。”
此刻他们正从东南方的堪萨斯经过。窗外在枢轴上旋转的灌溉设施下方,是一块块圆形的绿色的庄稼。
“瞧,那才是因果,阿德里安。”她指着窗外说,“就像这本书是我们开始冒险之旅,图稿要么是真的,要么是看起来像真的……”
“并非那样,法姆斯特夫人,”阿德里安说,“我一看到它就知道是真是假。”
“照你说,有人想在森林里藏起一棵金橡树?”
“这个比喻不错,法姆斯特夫人,只是,”阿德里安迟疑了一下。“这是件很危险的事。”他做了个手势,不让她说话,“我知道你觉得最近发生的几件事并没有联系,而且那帮不想让人找到金橡树的家伙并不可怕,可是你是否想过,你可能完全错了,更何况你也不应该去冒险。”
“你是说在我这个年龄?”她问。
“不管你多大,都不应该。你完全可以坐在家里靠那家小书店赚些钱,或者买些保险作投资。”
“也可以再开家书店?老实说,我对书商这一行已经有点厌倦了。大家再也不买好书了,也再没有什么书能给我们展现出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了。也许书店的被毁恰是一种暗示,暗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揭开其他星球的神秘面纱。”
“真叫人感动,法姆斯特夫人。”
“顺便说一句,就像你说的,你的专业是宇宙飞船设计,而我是专门卖书的。在寻找图稿的路上,你认为已经走了多远呢’”
他想了想,说:“你是对的,毕竟是你找到了出版商的地址。”
“可惜不是作者,这本书肯定没有到版权注册登记处注过册。”
“可是它有一个注册号。”
“这是法律,你必须有一个注册号,但你并非非要注册不可。作者也许压根就没想到要版权,出版商不过是随手编了一个号而已。”
“既然这样,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们必须找到出版商,然后逼他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作者的名字和住址?”
法姆斯特夫人点点头:“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干的,但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如果你的怀疑正确,那将意味着什么呢’”
“我其实很不想说——太不可思议了。”
“别担心,书店里没有客人时.我常读些‘不可思议’的小说。”
阿德里安的目光越过法姆斯特夫人,望着窗外,时间一点点流逝,新墨西哥州北方一角的群山飞驰而过。
“我知道有这样一种传说,是关于维特伯生的.没人知道他究竟是谁,听说他用某种手段接收到来自地球以外的信息。”阿德里安说。
“外星人?”
阿德里安点点头。
“通过什么途径?”
阿德里安耸耸肩:“无线电,地球引力波,DNA,反正是一组信号,或是一些普通的影像,抑或只是简单的符号:可能维特伯生收到并解开了一些图像。隐约看起来好像一艘准备启动的宇宙飞船,并且他由此推算出其余部分:有一部分人——大概是维特伯生的顾主不想将之公布于众,所以他只能偷偷地将图用一种不易被人察觉的方式公开出来。”
“的确匪夷所思。”
接下来是阵长时间的沉默,他们各自想着这个不寻常的探访。
“整件事看起来惟一合乎逻辑的,只有我们是从书的附录上找到的设计图。”阿德里安最后说。
“而且你相信那是真的。”
“是的,”阿德里安表示同意,“训练有素的人应该一眼就看出真相来,这整个事件里有某些东西让我确信其可靠性。”
“好比书和艺术,就连专家有时也会被赝品所蒙蔽。”
“是的,我还不敢十分肯定,有时候想得太完美并非是件好事。事实上就我们所知,第一,这本书是孤本;第二,作者是个匿名者;第三,出版商有意回避谈及有关此书的情况。”
“还有书屋的烧毁。”
“或者说那只是一场意外:如果那些图是真的,无疑是外星人为我们提供的太空旅行工具。”
“它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阿德里安?”
“我也不知道。除非我们能造出宇宙飞船飞到外星人那儿,去问他们。有人会阻止我们,或者压根儿就不想让人们看出图稿所隐含的意思,这些人就是我们要寻找的。”
风凰城到了,他们之间的讨论不得不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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