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尔斯熄掉焊枪,摘下他的护目镜。干完了。他自豪地看着精巧的焊接线,这是焊接好的最后一个伪装防水壁。当不了士兵,也许我有当工程师助理的潜力。既然是个虾米,就要物尽其用——他回头朝后面叫道:“现在你们可以把我拉出去了。”
几只手抓住了他穿着靴子的脚踝,把他拖出了狭窄的空间。“现在试试你那黑匣子,巴兹。”他建议说,并坐起来伸展了一下僵直的肌肉。工程师开始测试时,道穆站在工程师背后,紧张地看着他再次预演检查程序的整个过程。杰萨克在防水壁边走来走去,手中的探测器来回扫描着,终于,在经过六次失败后,探测器上所有的灯全部坚持住了,没从绿色变成红色。
工程师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我想我们成功了。这个东西告诉检查的人,墙后面除了另一堵墙什么也没有。”
迈尔斯朝道穆笑笑,“我不是向你保证过我能及时把它焊好么?”
道穆也笑了,放宽了心。“幸亏你没拥有一艘更快的船。”
货舱的对讲机响了起来。“大人,你在么?”是梅林的声音。迈尔斯立刻站了起来。
“有麻烦了么?阿狄?”
“我们跃迁到沃维需要大概两个小时。外面有些东西,我想您和少校最好来看一看。”
“封锁线?在这边的入口?他们没有法律权限——”
“不,那是某种浮标。”梅休的声音清楚显示他有些不快,“如果您盼的是这个,最好先告诉我……”
“我几分钟后就回来,巴兹。”迈尔斯向工程师保证说,“我们要帮你更有艺术性地重新堆放这里的货物。也许我们可以沿着我焊的线叠成一排。”
“听起来不错。”杰萨克对他说,“我已经见识到了超出专业水平的技术。”
在控制室,迈尔斯和道穆发现梅休正忿忿不平地瞪着屏幕。“是什么,阿狄?”迈尔斯问。
“欧瑟人的警示浮标。他们把它放在常规的商业贸易航线上。用来防止意外和误解,以防有人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次有点不对头。听这个。”他打开视听设备。
“注意,注意。警告所有准备进人沃维地方空域的商业、军事或外交飞船。你们将进入一个军事管制区域。所有进入该区域的船只,除非例外,一律得接受检查,所有非法货物一律没收。不合作者将被视为敌人,飞船将被没收或不再另行警告即摧毁。一切后果自负。
“一旦进入沃维空域,所有船只必须停靠接受检查。所有虫洞跃迁飞行员将被拘留,直到船只结束在沃维四号上的工作回到跃迁点。飞行员要在完成对回程船只的检查后方可允许回船……”
“人质,见鬼。”道穆咕哝着,“他们现在抓人质了。”
“人质选得相当聪明。”迈尔斯的话从牙缝中挤出来,“特别是在沃维是个死胡同的情况下,带走你的跃迁飞行员,你就成了瓮中之鳖。如果你不是个安分守己的旅行者,就可能再也回不了家了。这是新立的规矩,你说呢?”
“五个月前他们还没这么干。”道穆说,“自从我出来就一直没收到家乡的消息。但这至少意味着战争还在继续。“他专心地盯着屏幕,仿佛那儿有通往故乡的无形大门。
信息又继续说着一些专业性词汇,最后是结束语:“根据欧瑟自由雇佣军舰队指挥官、舰队司令元·欧瑟将军的命令,依照与沃维四号合法政府佩利厄斯的契约。”
“合法政府?!”道穆暴跳如雷,“佩利安人!他妈的自大的杀人犯……”
迈尔斯无声地吹着口哨,望着墙。如果我是个谨小慎微的、想把一堆废物卸在那里的商人,我该怎么做?他很想知道答案。让我的飞行员下船我是不会高兴的,但是我肯定不会和一个把爆破枪枪口对准我的人对着干。谦恭。“我们要谦恭。”迈尔斯坚定地说
他们在入口处磨蹭了半天,堆放好货物,熟悉各自的角色。迈尔斯把梅休悄悄地拉到角落,想在只有伯沙瑞在场的情况下和他好好谈谈。他对飞行员阴沉的脸色端详了一番后,坦率地开口了。
“嗯,阿狄,你想退出么?”
“我可以么?”飞行员满怀希望地问。
“我不能命令你去当人质。但如果你志愿去,我发誓绝不会弃你于不顾。实际上,作为你的主人,哦,我已经发过誓了。但我不指望你会明白———”
“如果我不愿意会怎么样?”
“一旦我们跳跃到沃维的空域,我们是无法违抗交出你的要求的。所以,我们只好向道穆道歉——我们浪费了他的时间和金钱,掉个头,回家。”迈尔斯叹口气,“我们离开时都知道卡尔霍恩在大使馆。假如我猜得没错,他现在可能已经开始动用法律程序要收回这艘船了。”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更轻松些,“真希望遇到你的那天我们就听天由命算了,反正不过是多了次爆炸。也许我能找到什么办法弥补道穆的损失……”迈尔斯的思绪在内疚中渐行渐远,声音也随之越来越轻。
“如果……”梅休开口说话了。他看着迈尔斯,神情颇有些古怪,“如果他们想让别人,比如伯沙瑞军士,代替我做人质,那你会怎么做?”
“哦,我会走过去——”迈尔斯顺口说道,又突然打住了话头。四周空气停滞,等待着解释,“这不一样。军士是……是我的部下。”
“那我不是吗?”梅休反唇相讥,“贝塔国务院倒是大可放心了。”
一阵沉默。“我是你的主人。”迈尔斯最后严肃地回答,“但‘你是谁’是个只有你能回答的问题。”
梅休盯着自己的膝盖,疲惫地揉揉额头,一根手指不自觉地触摸着头上植入点的银色网环。然后他抬头看着迈尔斯,那种复杂的眼神让迈尔斯想起巴兹·杰萨克思乡时那令人不安的表情。“我再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梅休最后说,“但我这次会为你跃迁。接下来就任由你们胡闹了。”
摇晃引起的令人恶心的轻微晕眩,头脑中几秒钟的空白一一到沃维的虫洞跳跃完成了。迈尔斯不耐烦地在控制室里盘旋飘浮,等着梅休从他的耳机下回过神来——对他来说,几秒钟的时间在生物化学反应下被主观地延展成了几个小时。这再次勾起了迈尔斯的好奇心:到底飞行员在跃迁时体验到了怎样的乘客们体验不到的感受?另外,每一万艘飞船中会有一艘在跃迁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它们都到哪里去了? “虫洞跃迁下地狱”是一句任何飞行员都不会说的脏话。
梅休拿下耳机,伸展身体,长长地出了口气。他拉长的脸有些灰黯,跃迁时的全神贯注让他疲惫不堪。“真他妈够呛。”他咕哝着,直起身。迎上迈尔斯的目光,他咧开嘴笑了,“我跟你说,孩子,跑这趟货虽然很有趣,可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啊。”
迈尔斯没有纠正他对自己的称呼。他让梅休去休息,自个儿飘到控制台,弹出显示屏观察船外的情况。“哦……”过了一会儿他嘀咕道,“他们在哪儿?别告诉我,我们准备好了聚会,可尊敬的客人却不来了。我们的位置正确么?”他焦急地问梅休。
梅休挑起眉毛,“孩子,虫洞跳跃后要么是你在正确的地点,要么你就是心大星和噢兹国①之间的一个夸克微粒。”嘴上这么说,他还是检查了一遍,“看起来没错……”
【① 心大星位于心宿二,是天蝎座α星一颗巨大的,可变化的红色双星,距地球约四百二十四光年;而噢兹国则是小说《绿野仙踪》里的一个国家。】
足足等了四个小时,一艘封锁部队的军舰才靠近他们。迈尔斯的神经绷紧了。它充满敌意地慢慢逼近,直到两只船完成了音频连接。雇佣军通讯官昏昏欲睡的疲倦声音传过来,从通话中可以发现他们只是在到处闲逛。最后,对方懒洋洋地发射了一条飞梭过来。
迈尔斯悬在飞船对接舱的走廊上,脑海里设想着可能会发生的灾难:道穆已经被一个叛徒出卖。战争结束了,本该付给我们钱的那一方输了。雇佣军成了海盗,想抢我的船。一些笨蛋跳下来时弄坏了他们自己的质量探测器,所以他们只好人工测量我们的舱内货物,可他们不会算加减乘除……这最后一个猜想变成事实的可能性最大,因此迈尔斯一想到它就呼吸困难。直到他看见登船检查的队伍中有拿着设备的技术员,一颗悬着的心才慢慢跌落回胸膛。
总共九个人,都是男人,都比迈尔斯高大,都带着致命的武器。手无寸铁的伯沙瑞对此心中颇为不快,他站在迈尔斯身后冷冷地打量着他们。
他们军装的颜色极不协调。原本应该是灰白制服吗?衣服不是很旧,但有些人的已经破损了,其他的则很脏。他们是太忙了不肯浪费时间在不重要的琐事上,还是只是太懒了才不注重仪表?其中,至少有一个人心不在焉地靠着墙。当班时喝得醉醺醺,还是因为伤势没痊愈?他们配备的武器五花八门,有眩晕枪、神经爆裂枪,也有等离子枪和针弹枪。迈尔斯在想象中列了个武器清单,又按照伯沙瑞的思维方式评判。光靠外表很难看出它们的杀伤力。
“好吧。”一个肩上扛着枝枪的壮汉问,“这破船是哪个家伙的?”
迈尔斯向前一步。“我叫内史密斯,是船的主人,先生。”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礼貌。壮汉显然是这帮人的头儿,说不定是整艘巡洋舰的指挥官——这从他肩章的军衔可以看出来。
雇佣军上校瞄瞄迈尔斯;一道眉毛挑了挑,轻蔑地一耸肩。显然他把迈尔斯归为没有威胁的那种。这正是我想要的,迈尔斯镇静地提醒自己,很好。
这个雇佣军军官做了个无聊的手势。“好吧,矮子,我们要检查。这些是你的全部船员吗?”他指了指梅休、道穆和旁边的伯沙瑞。
迈尔斯掩藏起眼中的一丝愤怒。“我的工程师在值班,先生。”他说,希望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怯懦、担忧。
“搜。”壮汉回过头下了命令。伯沙瑞直直站着;迈尔斯看到他厌恶的眼神就轻轻摇摇头阻止他。伯沙瑞服从了他的暗示,让那帮笨手笨脚的家伙粗暴地搜查了一遍,军官什么也没找到。一个乖戾的笑容滑过那人的脸孔。
雇佣军上校把他的人分成三支搜查队,示意迈尔斯和他的船员走在前面带他去控制室。他的两个士兵开始地毯式搜索,检查所有能拿下来的部件,甚至拆开了有座垫的转椅。留下一片狼籍后,他们又去了船员舱,那里的搜查很快变成了一场巧取豪夺。迈尔斯咬紧牙关,温顺地微笑着,看着他的私人物品被翻腾出来,撒了一地任人践踏。
“这些家伙连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奥森船长。”一个士兵很是失望地嘀咕着,“等等,这有个什么……”
迈尔斯呆住了,惊骇于自己的疏忽大意。在收集隐藏他们的私人武器时,他漏掉了他爷爷的匕首。实际上他主要是把它当成纪念品而不是武器,结果把它忘在了衣箱底下。这把刀是从塞利格·弗·科西根伯爵传下来的,爷爷一直把它当作圣人的遗物般珍爱有加。虽然它明显不是一种能颠覆沃维四号战争的武器,但它的刀柄上镶嵌了景泰蓝、黄金和珠宝制成的弗·科西根家族盾形纹章。迈尔斯祈祷这帮非贝拉亚人认不出那个纹章。
士兵把它扔给他的船长,军官把它从蜥蜴皮做的刀鞘中抽出来。他在亮光下转动它,寒光微闪的刀刃上显示出陌生的水印图案——即使在隔离时代,一片刀刃的价格也比刀柄要贵上十倍,依靠如此非凡的品质和工艺,它被现在的艺术品鉴赏家认为是无价之宝。
奥森船长显然不是个艺术品鉴赏家,因为他只是说了句:“呵,漂亮。”然后把它插回刀鞘,别在了自己的皮带上。
“嗨!”迈尔斯沸腾的怒火直冲脑门。要谦恭。要谦恭。他赶紧压下脾气,假装出更为恰当的贝塔人角色的口气。“这东西我没保险!”
上校嗤之以鼻。“算你倒霉,矮子。”但他好奇地研究了迈尔斯一会儿。
退一步海阔天空,迈尔斯想。“至少我该得到一张收据吧?”他哀求。
奥森讥笑道:“一张收据!是个好东西。”士兵们也奸笑起来。
迈尔斯控制住自己粗重的呼吸。“好吧……”他几乎说不出话来,“至少……别让它沾水。每次用过要把它擦干,否则它会生锈的。”
“廉价的铁制品。”雇佣军上校抱怨道。他用指甲盖弹弹它,声音清脆如铃,“也许我可以在这个漂亮刀柄上装块不会生锈的好刀片。”迈尔斯的脸都气绿了。
奥森朝伯沙瑞做了个手势,“打开那个箱子。”
伯沙瑞像平时一样,瞄了迈尔斯一眼以获得允许。奥森暴躁地皱着眉,“别看那个矮子。你要听我的命令。”
伯沙瑞挺直身板,挑起一条眉毛。“先生?”他平静地问迈尔斯。
见鬼,要谦恭,军士。他微动嘴唇向伯沙瑞发出这条信息。“听这个人的,伯沙瑞先生。”他回答——口气有些尖刻了。
伯沙瑞微微一笑。“是,先生。”在完成了他坚持要遵照的尊卑秩序后,军士蔑视地用从容不迫、干净利落的动作打开了箱子。奥森低声咒骂着。
最后,雇佣军上校把所有人都集中到船上最后一个大舱房里——贝塔人称之为娱乐室,但贝拉亚人却称之为军官起居室。“现在。”他说,“交出你们所有的外行星货币。这是违禁品。”
“什么!”梅休愤怒地叫道,“钱怎么成了违禁品了?”
“嘘,阿狄。”迈尔斯提醒他,“照他说的做吧。”迈尔斯考虑到奥森说的也许是事实。道穆那方的人正需要外国货币去购买外仃星军备或聘用军事顾问。当然,这伙人也可能只是想将其据为己有。不论如何,从奥森所有手下无精打采的样子可以判断,道穆的货物已经躲过了他们的搜查,这才是最重要的。迈尔斯心里暗暗窃喜,两手把自己的口袋掏了个空。
“就这些?”当他们把仅有的最后一点钱摆在面前的桌子上时,奥森难以置信地问。
“我们现在是没什么钱。”迈尔斯解释道,“得等我们到了沃维卖掉货后才行。”
“他妈的。”奥森骂骂咧咧。他气急败坏地瞪着迈尔斯,迈尔斯无奈地耸耸肩,朝船长展露出一副最无辜的玩笑。
另外三个雇佣军走了进来,把巴兹和埃蕾娜推到他们面前。
“找的工程师了?”上校百无聊赖地说,“我看他也肯定是个穷光蛋——”他抬起头看见了埃蕾娜,倦怠的眼神立刻消失了,他走了过去,“哦,不错吗。我正在想这里不会都是些畸形儿和惊慌失措的呆脸。不过玩乐之前得先办正事,虽然……你带了什么外国货币了么,亲爱的?”
埃蕾娜迟疑地瞥了迈尔斯一眼。“我有一点儿。”她承认了,神情有些惊讶,“怎么了?”
“那么,拿出来吧。”
“迈尔斯?”她询问。
迈尔斯抬起隐隐作痛的下巴。“把你的钱给他,埃蕾娜。”他低声命令道。
奥森恶狠狠地瞪着迈尔斯,“你不是我他妈的秘书,矮子。我不需要你传达我的命令。我不想再听见你在我背后说悄悄话了,听见没有?”
迈尔斯笑容可掬、恭敬地点点头,在已经没了手枪套的左边裤缝处擦了擦出汗的掌心。
埃蕾娜困惑地把五百贝塔元放在了桌子上。伯沙瑞的眉头诧异地往下一沉。
“你从哪儿弄来这些钱的?”迈尔斯在她退到后面时小声问她。
“夫……你的母亲给我的。”她轻声回答说,“她说,我在贝塔殖民地应该有些自己的零用钱。我不想要那么多,但她坚持要给。”
奥森数了数,脸色由阴转晴。“看来,你是个银行家,哦,亲爱的?这还差不多。我还以为你的朋友们在骗我呢。”他抬起头讥笑着望着她身后一群人,“那些欺骗我的人最后都会感到后悔莫及。”钞票消失了,包括先前的一小堆钱以及一些贵重物品。
他查看了他们的货物清单。“这对吗?”他问那三个把埃蕾娜和巴兹押进来的士兵的头儿。
“所有箱子我们都打开检查过了。”士兵回答。
“下面被他们翻得一塌糊涂。”埃蕾娜气愤地低声对迈尔斯说。
“嘘。没关系。”
雇佣军上校叹口气,开始检查他们的各种证明文件。看到某处时,他笑了,抬头看看伯沙瑞,又看了看埃蕾娜。迈尔斯紧张起来。奥森完成了检查,放松地靠在电脑控制台前的椅背上,冷淡地看着梅休。
“你是飞行少尉,呃?”他懒懒地问道。
“是的,先生。”梅休回答——他被迈尔斯训练出恭敬有加的样子。
“贝塔人?”
“是的,先生。”
“你是不是……算了。你是贝塔人,这就是问题的答案。贝塔人总是比别人多些奇奇怪怪的行为……”他话音渐低,“你准备好离开了吗?”
梅休犹疑不决地瞥了一眼迈尔斯。
“见鬼!”奥森叫道,“我是在问你,不是那个矮子!真够倒霉的,下面几个星期都要在早餐桌上看到你。见到他就让我倒胃口。是啊,笑吧,你这个小突变异种,”最后一句话是冲迈尔斯他们站的方向说的,“我打赌你想要挖出我的肝。”
迈尔斯忧心忡忡地止住笑意。他本来以为自己的样子已经够恭敬的了。也许那句话是说给伯沙瑞的。“没有,先生。”他眨着眼,努力表现出谦逊的样子。
军官怒冲冲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噢,下地狱去吧。”然后站起来。
他的眼睛又再次落在埃蕾娜身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埃蕾娜皱着眉看看他。奥森环顾四周。
“告诉你,矮子。”他用大发慈悲的口吻说,“你可以留着你的飞行员。最近我抓够了贝塔人。”
梅休长舒一口气。迈尔斯也放松了,暗自高兴。
雇佣军上校指了指埃蕾娜,“作为交换,我要带走她。去收拾你的东西吧,亲爱的。”
一片凝固的死寂。
奥森色迷迷地朝她微笑,“相信我,不去参观沃维是不会有什么损失的。做个好姑娘,你也许还可以拿回你的钱。“
埃蕾娜朝迈尔斯睁大了眼睛。“大人?”她用迟疑不决的微弱声音说。这不是顺嘴滑出的,她有权请求她主人的保护。让他伤心的是她没有叫他“迈尔斯”。伯沙瑞仍然纹丝不动,面无表情,神色坚定。迈尔斯走到上校身边,他的恭敬越来越勉强。“协议上说你们是要带走我们的飞行员。”他用平淡的口气说。
奥森狡诈的笑着道,“规矩由我来定。她跟我走。”
“她不愿意去。如果你不想要飞行员,就另外选一个。”
“这你用不着担心,矮子。她会过得很愉快的。回去时你可以 来接她——如果她还想跟你走的话。”
“我说了另外选一个!”
雇佣军上校吃吃笑着,转身要走。迈尔斯一把抓住着他的胳膊。其他雇佣军看着这场面,甚至都没拔枪的意思。奥森的脸高兴地放着光,他转了回来。他正希望自己这么干,迈尔斯意识到。好吧,这么说,我已经……
搏斗短暂,双方实力差距悬殊。一把抓住,一个反身,轰然一记,迈尔斯被脸朝下重重按倒在甲板上。顿时嘴里充满了浓烈的血腥味。意犹未尽,一脚准确无误地命中了目标——他的肚子。迈尔斯蜷曲着身体,确保他不会立刻再挨一脚。
迈尔斯痛苦地缩成一团,脸颊靠在防滑席上。感谢上帝,还好没有踢在胸腔上,混杂着愤怒、疼痛和恶心,他的思维胡乱飘荡着。迈尔斯斜睨着那双气势汹汹踏在鼻子前面的靴子。鞋头肯定是包钢的。
雇佣军上校手背在身后,围着迈尔斯转了一圈。“怎么样?”
他问迈尔斯的船员。鸦雀无声,毫无动静。大家都望着伯沙瑞,他还是稳如磐石。
奥森颇为失望,厌烦地吐了一口痰——没吐在迈尔斯身上,也可能他没吐准目标——嘀咕道,“噢,去死吧。这艘破船不值得没收。燃料效率真低……”然后,他提高嗓门对他的人说,“好了,收队,我们走。来吧,亲爱的。”说着就拽着埃蕾娜要走。五个雇佣兵散开队形,相互打着手势交换着令人沮丧的搜查信息,准备跟着他们的船长离开。
埃蕾娜回过头,看到了迈尔斯燃烧着可怕光芒的眼睛,心照不宣地微微张开嘴唇,发出一声轻轻的“啊”,然后用冷酷、算计的眼光瞪着奥森。
“就现在,军士!”迈尔斯叫道,同时扑向一个早已选中的雇佣兵。因为还没有从雇佣军上校的毒打中恢复过来,所以他极为审慎地选择了刚才一直靠着墙站着的那个家伙。房间里立刻炸开了锅。
一把椅子——―没人看见军士是什么时候把它从地板上拆下的——―飞过房间砸中那个举着神经爆裂枪正要扣动扳机的家伙。迈尔斯正忙着对付他的目标,所以当军士的第二个受害者倒下时,他只听见了一声惨叫。道穆也立刻作出反应,干净利落地干掉一个,夺下一把眩晕枪掷给目瞪口呆的梅休。梅休盯着它看了一秒钟,终于清醒过来,立刻抓起它转身开火。很不幸,枪没能量了。
一把针弹枪疯狂地吐射着针弹——针弹在远处的一堵墙上爆炸。迈尔斯使出所有的力气,用胳膊肘击中持枪人的腹部,那家伙弯下腰咳嗽呕吐,这证明了迈尔斯原来的猜想——他肯定是喝醉了。迈尔斯避开呕吐物,最终勒住了他的脖子。他使劲再使劲。让他惊讶的是,那个人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他投降了么?迈尔斯头昏眼花地想。他抓住那人的头发,看了看他的脸——他已经不省人事了。
一个雇佣军冲向伯沙瑞,但被梅休绊倒了跪倒在地。梅休终于发现了眩晕枪的一种用法——他战战兢兢地用枪身打了士兵几下。伯沙瑞飞奔过来,嫌恶地说:“不是这样的!”然后一把夺过眩晕枪,只用了精确有力的一击,立刻把那家伙打趴下了。
然后军士又去帮道穆对付另一个士兵——三下五除二就解决掉了。接着,伴随一记沉闷的咔嚓声,门口传来阵阵嚎叫。那个雇佣军上校,鼻子淌着血,被埃蕾娜踩到在地板上。
“够了,埃蕾娜。”伯沙瑞边说,边把夺来的神经爆裂枪枪口对准了那人的太阳穴。
“不,军士!”迈尔斯叫着。嚎叫声突然停止了,奥森朝着闪闪发光的武器胆怯地翻着白眼。
“我还要打断他的腿!”埃蕾娜愤怒地喊道,“我要打断他身上的每根骨头!我要把他变成矮子!等我干完他就只剩一米高了!”
“以后吧。”伯沙瑞保证说。道穆找到了一把能用的眩晕枪,军士用它暂时让雇佣军上校摆脱了痛苦,然后他有条不紊地环视房间,搜索残余分子。“外面至少还有三个,大人。”他提醒迈尔斯。
“嗯。”迈尔斯拖着脚答应了一声。他估计另一艘船上大约还有十一个人。“看看你和道穆能不能埋伏起来击昏他们?”
“可以,但是……”伯沙瑞举起手中的神经爆裂枪说,“我建议,大人,与其以后应付战俘,不如现在在战斗中杀死士兵来得更可取。”
“没有必要,军士。”迈尔斯尖声说。他才刚刚开始从所有的混乱局面中理出头绪,“击昏他们。然后我们……会想出其他办法的。”
“快点想,大人。”伯沙瑞建议说,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门外。道穆焦虑地咬着嘴唇,跟了出去。
迈尔斯已经开始在想了。“军士!”他在他们身后温和地叫道,“给我留个清醒的!”
“好的,大人。”
迈尔斯转过身走回去,在一摊雇佣军上校流出的鼻血上略微滑了一下,看着突如其来的犹如屠宰场般的一片狼藉,“上帝!”他嘟囔着,“现在我该拿他们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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