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后,迈尔斯仍在担任指挥官。
当他们接近目的地时,迈尔斯开始对雇佣兵飞船的控制室念念不舍。道穆所说的集合地点是位于星系小行星带上的一座稀有金属冶炼厂。整个工厂由梁和动力底座构架而成,杂乱的建筑拥挤在一起,巨大的太阳能收集器和那些垃圾艺术品是它的双翼。一些闪烁的零星光线映射出工厂明亮部分的影像,其他部分则隐匿在了暗淡的阴影中。
当他们靠近时,迈尔斯发觉这里的灯光过于稀疏了。这个地方似乎关闭了电力。是轮班停产么?不太可能,这么庞大的投资不会因为工人们的生理情况而让它闲置着。按常理说,冶炼厂应该二十四小时不停运转,为战争提供资源;载着矿石的飞船应该忙碌穿梭为抢占停靠码头而你追我赶;驶离的货船应该在军舰的护卫下,依照交通控制台的指挥款款而行……
“他们一直在使用正确的识别密码回复你么?”迈尔斯禁不住来回换着脚问道穆。
“是的。”但道穆看来很紧张。
他也对这种景象感到不安。迈尔斯想。“这样一个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基地不应该有更积极的警卫么?佩利安人和欧瑟人肯定都想拿下它。你们的警戒飞船在哪儿?”
“我不知道。”道穆舔舔嘴唇,盯着屏幕。
“我们收到一个实况影像信号,长官。”雇佣军的通讯兵报告说。
一名菲利斯上校出现在屏幕上。
“费河恩!感谢上帝!”道穆叫道。紧张的神情在他脸上消退了。
迈尔斯吁了口气。有那么一会儿,他快被自己的想象逼疯了。如果不能把他的俘虏和道穆的货一起卸下,那该怎样办?这个星期以来,正如伯沙瑞所预见的那样,他快累垮了,就盼着能最终卸下包袱彻底放轻松。
索恩上尉来到控制室,微笑着向迈尔斯优雅地敬了个礼。迈尔斯想象着当这场化装舞会结束,谎言最终被揭穿时索恩脸上的表情。胡思乱想让他的胃很不舒服。他回了个礼,抑制住恶心的不适感,转过身注意着道穆的谈话。也许在骗局曝光时他可以躲到别的地方。
“……货运到了。”道穆在说,“其他人在哪儿?这地方看起来像是被遗弃了。”
有一些静电干扰,屏幕上的军人耸耸肩,“几星期前我们击退了一次佩利安人的进攻。太阳能收集器被毁坏了。我们现在正在等维修人员。”
“老家怎么样了?我们解放巴润斯了吗?”
又一次静电干扰。上校坐在他的桌子后面,点点头说:“战争进行得很顺利。”
上校的桌子上有个小工艺品,迈尔斯注意到,是一匹由各种电子元件的废料焊接而成的精巧的马——肯定是一些冶炼厂的技术人员闲暇时做的。迈尔斯想到他的祖父,不知道他们在菲利斯时用的是哪种马。菲利斯的科技曾落后到要使用骠骑兵吗?
“太好了!”道穆朗声大笑起来,高兴地看着他菲利斯同伴的脸,“我在贝塔滞留了那么长时间。我正担心——这么说我们仍要做这笔买卖!等我们到了我要请你喝上一杯,你这老滑头,我们要为总理干一杯。米拉姆好么?”
静电干扰。“家里都很好。”上校一脸严肃地说。静电干扰。“请等待入坞指示。”
迈尔斯屏住了呼吸。那匹小马,本来在上校的右手边,现在却在他的左手边了。
“好的。”道穆愉快地同意了,“到时我们就可以不受频道上的这些杂音干扰好好聊聊了。是你那边弄出的静电噪音么?”
又是一阵静电的啪啪声。“我们的通讯设备在几星期前和佩利安人的战斗中损坏了。”现在马又回到了他的右手边。屏幕上一片白色雪花。“等待入坞指示。”现在马又回到了左手上。迈尔斯都要尖叫起来了。
他示意通讯兵关掉频道。
“是圈套。“刚一切断信号,迈尔斯就说。
“什么?”道穆盯着他,“费河恩·贝纳是我的一个铁杆朋友!他不会背叛——”
“你没在和贝纳上校讲话。你一直在和电脑合成的声音交谈。”
“但他的声波纹——”
“哦,那确实是贝纳——以前的录音。在每次静电干扰前后,他桌上的马都在他左右两边来回出现。静电干扰是故意传送过来以掩盖对话的不连续感——他们差点就得逞了。幸亏他们的疏忽大意。他们大概录了不止一段上校的回答。”
“佩利安人,”索恩轻蔑地嘀咕着,“什么事都干不好……”
道穆咖啡色的皮肤变得苍白,“他不会背叛——”
“他们大概花了不少时间做准备。有——”迈尔斯倒抽一口气,“有许多方法可以击垮一个人。我打赌几星期前是有场和佩利安人的战斗,只不过他们并没有被击退。”
一切都完了,投降是不可避免的。RG132和上面的货物会被没收,道穆将成为战俘,迈尔斯和他的部下如果不是被立即处决的话,将会被拘留。贝拉亚安全局随后会把他赎回来,迈尔斯猜想,接着是各种流言蜚语。然后是那些贝塔人、卡尔霍恩,和那些天晓得是什么的公民起诉。最后回家在终极法庭——他的父亲面前——解释所有一切。迈尔斯考虑是不是该放弃在贝塔殖民地的三级外交豁免权,这样不就可以在贝塔被监禁避免回家了吗?
不,贝塔人从不监禁罪犯,而是“治疗”他们。
道穆睁大眼睛,绷紧嘴唇。“是的。”他被说服了,“我们该怎么办,长官?”
你在问我?迈尔斯的脑筋飞速转动起来。救命、救命、救命……他环顾房间四周的所有人,道穆、埃蕾娜、巴兹、雇佣军技术员、索恩和奥森。他们都满怀期待地望着他,仿佛他是只准备下金蛋的鹅。伯沙瑞斜靠着墙,没有任何提建议的表示。
“他们在问我们的信号为什么中断了。”通讯兵报告说。
迈尔斯咽下一口唾沫,制造出他的第一条诡计。“给他们传送一点感伤的音乐,”他命令说,“在屏幕上打上‘技术故障,请稍候’的字样。”
通讯兵笑着转身去执行了。
好了,可以拖延九十秒……
奥森一一他的胳膊还固定着一一显然感觉和迈尔斯一样糟。
毫无疑问,他可不愿意向他的司令官解释这羞辱性的被捕,索恩则压抑着按捺不住的兴奋。他大概为这次报仇血恨的机会筹备了一个星期了,迈尔斯心灰意冷地陷入了冥想。
索恩立正说:“下命令吧,长官?”
我的老天,他们不会已经觉得自己获得自由了吧?或者还有更疯狂的念头,希望——跟着我一起回家。迈尔斯在心里默默地问,老爸,我能留下他们吗?
索恩经验丰富,了解这艘船、士兵和各种设备,那不是装腔作势的肤浅认识,而是深刻了解,更重要的是,索恩有勇往直前的动力。于是,迈尔斯尽可能站直身体大声问:“那么,索恩新兵,你认为自己配做一艘战舰的指挥么,嗯?”
索恩再次挺起腰板立正,渴望地昂起头,“长官!”
“我们要进行一次最有趣的小型战术演习。”迈尔斯记得这是父亲在描述攻占科玛时的惯用语,“我打算给你个机会。我们大概还可以拖延佩利安人一分多钟。作为一名指挥官,你会怎么处理?”迈尔斯交叉手臂歪着脑袋,以一种他在军官资格测试中震慑监考官的特别姿势站着。
“特洛伊木马战术。”索恩立刻回答,“对他们的埋伏进行伏击,从内部占领。您想完整无损地夺取工厂,不是吗?”
“呃,”迈尔斯含糊其词,“好是好,”他绞尽脑汁要想点类似军事顾问式的反驳,“但附近一定有他们的战舰。既然你已经打算夺下一个完整的基地,那你计划怎么防卫它呢?冶炼厂能武装起来吗?”
“几小时内就能做到,”道穆插话说,“装上我们藏在RG132上的微波扰频器。拆下动力底座——时间允许的话,还可以修好太阳能收集器,来给动力底座充电——”
“微波扰频器?”奥森嘀咕道,“我记得你说过你走私的是军事顾问……”
迈尔斯赶紧抬高嗓门盖过他的声音。“记住现在人员供给短缺,根本没有多余的人可以牺牲。”尤其是登达立军官们。索恩思索起来;迈尔斯立刻担心自己的驳斥会难住索恩,让他把问题又丢回给自己,“那么说服我,索恩新兵,要攻占一个基地,战术决策上不能草率行事。”迈尔斯匆忙鼓励他。
“是的,长官。嗯,我们所担心的抵抗战舰几乎可以肯定是欧瑟人造的。佩利安人的造船能力很差,他们根本没有跃迁飞船的生物科技。我们有所有欧瑟人的密码和程式,而他们并不知道我们是登达立雇佣军。所以我认为我……我们能打败他们。”
我们登达立军?这词在迈尔斯脑海里在回响。“很好,索恩新兵。继续,”他用洪亮的声音果敢地命令说,“我不会干涉——除非你走得过头了。”为了强调这一点,也是为了防止自己咬指甲,迈尔斯把手插进口袋。
“我召集和带领突击队员。”索恩说,“你们悄悄把我们放下码头。我可以请求让杰萨克和伯沙瑞中校加入吗?”
迈尔斯点点头。伯沙瑞军士吸了口气,但什么也没说,依旧忠诚地跟在迈尔斯背后。索恩因为有望登上舰长宝座而神采飞扬,和新征集来的“顾问们”退了出去。埃蕾娜的脸上兴奋地放着光。巴兹用牙转动着含得湿漉漉的雪茄头儿,大步跟在她后面,他的眼里闪烁着难以理解的光彩。迈尔斯注意到,他脸上有种特别的神情。
奥森垂头丧气地杵在那儿,愤怒、羞愧和怀疑扭曲了他的脸。迈尔斯估摸着他正对索恩的叛变心有不甘。他压低声音在大个子的耳边说:
“我要提醒你,你仍在病员名单上,欧瑟新兵。”
奥森晃晃他的胳膊,“见鬼,前天就该把这些玩意儿拆掉了。”
“我还要提醒你,我已经答应让索恩新兵做指挥官,但并没说是哪艘船的指挥官。军官也必须服从命令。但有劳必有得。我也会关注你的。”
“只有一艘船。”
“你总是满脑子疑神疑鬼,一个坏习惯。”
“你总是满脑子鬼点——”奥森闭上嘴,若有所思地看了迈尔斯很长时间。
“告诉他们我们准备好了接受入坞指示。”迈尔斯朝道穆点头说。
迈尔斯渴望参加战斗,却沮丧地发现雇佣军没有适合他穿的小尺码的太空战甲。伯沙瑞咕哝着,坦率表现出松了口气。迈尔斯随后提出想穿简单的增压服出去,如果不能冲到战斗前沿,至少还能在战线后面助阵。
伯沙瑞差点没被他这个主意给噎死。“如果你敢接近那些增压服的话,我发誓要把你打趴下然后坐在你身上。”他怒吼着。
“你居然不服从我,军士。”迈尔斯嘶哑着说。
伯沙瑞抬头扫了眼聚集在武器库的雇佣军,确保没人在偷听。“我可不想拖着您的尸体回到贝拉亚,像扔只血淋淋的死猫一样把您仍到伯爵大人脚下。”迈尔斯恼火地蹙着眉,气冲冲地瞪着军士,最终还是妥协了。
迈尔斯对劝谏他的人暗怀赏识之情,他不情愿地退了回去。“如果我通过了军官资格测试呢?”他问道,“那你就不能阻止我穿它了。”
“那我就退休,”伯沙瑞嘀咕着,“在我还能保持我的荣誉的时候。”
迈尔斯不觉莞尔,用检查那些即将作战的人的设备和武器聊以自慰。一星期忙忙碌碌地对它们进行维修和翻新,显然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战斗队伍焕然一新,气宇轩昂。现在,迈尔斯想,我们将看看这种美丽是否只是表面现象。
他特别检查了埃蕾娜的铠甲。在她戴上头盔前,伯沙瑞就让她的通讯器和自己的连接好,在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的掩护下,伯沙瑞迅速地小声指导她如何使用这些她不太熟悉的设备。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你要走在后面。”迈尔斯告诫她,“因为你要监督每个人的战斗情况,并向我报告,如果你被——”他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想象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一个漂亮女人在战斗中被砍得遍体鳞伤,“如果你冲在前面就没法监视他们了。”他代替原来半句话说。当然他已经耍了点小手段,到时索恩会命令她留在队伍后面。
她把头发向后绾起戴上了头盔,这使她的脸庞呈现出鲜明的轮廓,既像武士又像修女。她兴奋地微张双唇。两颊被头盔的护翼罩着,象牙般的肌肤被头盔读出器上的微弱彩光照亮。这些更让迈尔斯心中不安。“是,大人。”她的双眸熠熠生辉,毫无畏惧,“谢谢您。”
她平静地用戴了手套的手抓紧迈尔斯的胳膊强调说:“谢谢你,迈尔斯——为了荣誉。”她还不能很熟练地掌握伺服系统的触摸力道,快把迈尔斯连肉带骨捏碎了。迈尔斯没有避开她会无意中拽下自己胳膊的危险,忍着疼痛对她微笑着。上帝,我都干了些什么?她看起来就像瓦尔基里。那个北欧神话中引导阵亡者灵魂到瓦尔哈拉殿堂的奥丁的女仆。
他退后向巴兹飞快地交代了一句。
“杰萨克中校,帮我个忙好吗?盯紧埃蕾娜,确保她别掉脑袋。她有,哦,有点兴奋。”
“当然,大人。”杰萨克用力点点头,“我会一直跟着她的。”
“晦。”迈尔斯说。这并不是他想表达的确切意思。
“大人。”巴兹踌躇了一会儿,然后压低声音说,“这个,哦,关于指挥官的事——您不是真的提拔,是吗?只是做个姿态,对吗?”他朝那帮雇佣兵努努下巴,索恩正在把他们分成攻击小组。
“这和登达立雇佣军一样真实。”迈尔斯回答道——他不能对部下完全撒谎。
巴兹扬起眉毛,“这是什么意思?”
“嗯——我的父——啊,我认识的一个人曾说过:重要的是你所给予的东西,而不是你夺走的。当时他正谈论到弗族。”迈尔斯停下了,然后补充道,“加油干,杰萨克中校。”
巴兹心领神会地眨着眼。他立正,故意朝迈尔斯笑谑地敬个礼,“是,长官——内史密斯将军。”
迈尔斯——后面还跟着伯沙瑞——回到雇佣军的作战室。奥森和通讯兵在监控着战斗频道。道穆和替代死去飞行员的工程技术员仍呆在控制室,指导他们进入码头。现在迈尔斯真的咬起指甲来了。奥森紧张不安地叩击着限制他胳膊活动的塑料夹板。他们两个互相看看,又同时别过脸。
“你怎么没去,矮子?”
迈尔斯没意识到自己的苦恼是如此显而易见。他甚至没心思对这个绰号发脾气。“身高差了十五厘米,奥森船长。”他愁闷地坦率回答道。
雇佣军军官“噗哧”一声,他终于违背了自己的意志,忍不住笑起来。“是的。”他撇着嘴赞同地说,“噢,是的……”
通讯兵开始接受从攻击小队的战斗铠甲上传回的遥测信号,迈尔斯全神贯注地看着。全息屏幕上立刻显示出十六个独立个体的各项战斗指数,像狂欢节上抛撒的五彩纸屑混淆在一起。他作了个审慎的评论,希望既不会泄露自己的无知,又能得到更多信息。
“很好。你能看到、听到他们每个人所看、所听到的。”迈尔斯想知道哪些信息是最关键的。他相信受过训练的人能一眼看出来,“这个系统是哪里造的?我,哦——我从没见过这种特别的模式。”
“伊利里卡。”奥森骄傲地回答,“系统和这船连为一体。是你能买到的最好的东西之一。”
“噢……哪个是伯沙瑞中校?”
“她的制服编号是多少?”
“六。”
“她在屏幕的右上方。看,这是制服编号,这是视频按钮,这儿是一对一的个人战斗频道、我们飞船对个人的战斗频道——通过这个我们可以控制所有铠甲的伺服系统。”
迈尔斯和伯沙瑞都在专心地研究显示画面。“对于突然被袭击的个人来说,这种外界控制不会显得很混乱吗?”迈尔斯问。
“哦,你不会经常这样做的,除非出现了比如启动操作铠甲的医疗系统,拖回受伤者之类的情况。老实说,我并不喜欢这项功能。有一次我想拖回一个受伤的士兵。他的铠甲因为爆炸损坏严重,几乎无法工作。我失去了大部分的遥测信号——等我把他弄回来时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的头已经被炸飞了。我花了要命的二十分钟的结果竟是把一具尸体拖回了密封舱。”
“你们经常用这个系统吗?”迈尔斯问。伯沙瑞哼了一声,迈尔斯挑起一根眉毛。
“我们在那该死的封锁线上值勤了那么长时间。”奥森匆忙解释道,“当然,人人都喜欢悠闲些的工作,但是……我们实在是在那里闲置太久了。”
“这也是我的印象。”迈尔斯温和地同意说。奥森窘迫地转动了一下身体,继续把他的注意力转到战术显示屏上。
攻击小队到达码头了。行动顺利,准备就绪。RGl32机动进入一个平行的港湾,缓缓向后退;佩利安人精明地指示战舰先靠码头,毫无疑问,是想趁他们不注意时先干掉没有武装的货船。迈尔斯真希望他有事先安排好的密码警告梅休——他仍独自留在货船上。船在进人船坞。虽然没有用通讯频道干扰作为掩护,他还是冒险让通讯兵窃听佩利安人的谈话。但愿索恩的突袭能拖延正存等待RGl32的部队。
一瞬间的沉寂似乎延长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迈尔斯从战斗铠甲的数据中选出医疗读数。埃蕾娜的脉搏很平稳,每分钟八十排。杰萨克就在她身边,心跳特别快。
“敌人有这样的系统吗?”迈尔斯突然问,他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点子。也许他可以不单单只做个重要的观察员……
“佩利安人没有。我们的一一奥森舰队中一些更先进的战舰有。比如腾格船长那艘贝塔造的小型无畏级战舰①。”奥森羡慕地叹口气,“他应有尽有。”
【① 无畏级战舰:一种重型武装战舰。】
迈尔斯转向通讯兵,“你能从对方那儿获取同样的数据吗?任何在码头边穿着战斗铠甲的人?”
“这很混乱。”通讯兵说,“但我们的接受器能控制大约三十人。”伯沙瑞的下巴因为这句话绷紧了。
“索恩知道这个吗?”迈尔斯问。
“当然。”
“敌人能获取我们的数据吗?”
“如果他们想要的话。”通讯兵说,“不过他们得不到。因为我们的信号是定向的,又很杂乱。”
“两个对一个。”奥森不高兴地嘀咕道,“真不公平。”
“让我们试试提高这个比率。”迈尔斯说。他转向通讯兵,“你能破解他们的密码,截取他们的遥测信号吗?你有奥瑟舰队的密码,不是吗?”
通讯兵思索了一番,“这种方法不一定能奏效,但是……”他话音渐弱,开始专心致志地操作设备。
奥森的眼睛一亮。“你想控制他们的铠甲?让他们撞墙,让他们互相射击……”兴奋地眼神随即又黯淡下来,“啊,见鬼!他们都有手动控制系统。一旦发觉出了问题,他们就会切断自动控制一不过这是个很棒的主意。”
迈尔斯笑了,“那我们就别让他们发觉。我们只需要稍加改动。你太喜欢动用暴力了,奥森新兵。暴力永远不是我的强项——”
“好了!”通讯兵叫起来。第一个屏幕旁边升起了另一块全息屏幕,“他们中有十个穿着全信息反馈铠甲。其他的看来是佩利安人——他们的铠甲只有通讯连接。也有十个。”
“哈!干得漂亮!这里,军士,拿着我们的监控器。”迈尔斯移向那个新屏幕,伸出手指,像个正准备在音乐会上弹奏的钢琴家,“现在。我要演示给你看。我们要做的就是大部分不动,只制造一点点、微小的制服故障……”他瞄准一个士兵。医疗遥感/生命支持系统——就是它了,“看好了。”
他发现那人的小便收集器中的储量已经是半满了。“这肯定会让他有些不安的……”他把收集器设置成最大马力的倒流状态,按下执行键。于是,在一片无线电静默中响起一声咒骂,“现在,有了一个心烦意乱的士兵。对此他无能为力,除非能找个地方把铠甲脱下来。”
坐在他边上的奥森快笑岔气了。“你这古灵精怪的小杂种!对,对了!”他跳起来,用脚代替手,让自己的椅子转了几个圈儿。他锁定另一个士兵的读数,用他少数几个能活动的手指头慢慢输入命令。
“记住。”迈尔斯提醒说,“要改得微妙些。”
奥森一边咯咯大笑,一边嘟囔着“好的”。他伏在控制面板前。这个。还有这个……然后他咧着嘴直起身。“他的伺服系统有三分之一会出现半秒钟的延迟。他的武器开火时会比他瞄准的目标偏右十度。”
“很好。”迈尔斯赞许道,“我们最好等他们进入危急情况时再动其他人,先别干得太频繁了。”
“行啊。”飞船离码头越来越近。敌人的部队正准备穿过普通的伸缩通道上船。
突然,索恩的攻击小队炸开了临近船坞的密封舱。磁力地雷在码头外壁上迅速爆炸,就像点点火星在地毯上烧出了洞。索恩的雇佣军跳过炸开的缺口冲了进去。敌人原本一片静寂的无线电在震惊失措的慌乱中炸开了锅。
迈尔斯对着他的显示屏哼唱着。一名敌方军官转过头对她的小队下命令,在她的头盔大幅度扭转过来时迈尔斯身手敏捷地定死了那头盔,于是这个欧瑟军人的头只能一直这么向后歪着了。他又选中另一个士兵,在他的同伴还没到达走廊时,锁定他的重武器等离子枪发射。于是,他手里的武器顿时火光四射,朝着地板、天花板和他的同伴一通乱扫,那个士兵自己则震惊不已地被强大后坐力弹了出去。迈尔斯休息了一下,瞥了眼屏幕上的“埃蕾娜”。她正快速穿过一条走廊。当她用铠甲上的喷射器刹车时没掌握好平衡,结果让自己疯狂地旋转起来——码头区域的人造重力显然被关闭了。一道空气密封门自动放下,堵住了走廊。她止住旋转,用等离子枪瞄准,在门上炸出一个洞,并迅速地穿了过去。对面的一个敌人也正要这么做。两人撞个正着,扭打在了一起,超负荷的动作让伺服系统发出了尖利的警告。
迈尔斯手忙脚乱地在敌人的十个读数中找出那个人,但他是佩利安人。迈尔斯没法控制他的铠甲。他听见自己的心在怦怦乱跳。另一个屏幕上也出现了埃蕾娜和那个佩利安人搏斗的图像。迈尔斯在两个屏幕问左顾右盼,看得头都晕了,感觉他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肉体,然后意识到他正在通过另一个欧瑟人的铠甲注视他们。这个欧瑟人正举起武器要开火——他不会射偏……
迈尔斯调出那人的医疗系统,立刻把所有药物都注射进那人的血管。音频上传来一阵颤栗的喘息声,而心跳读数疯狂地乱蹦,随后显示心室纤维颤动。这时,埃蕾娜身边出现了另一个身影。是巴兹吗?穿着“羚羊号”的铠甲,旋风般冲过空气密封舱的裂缝,边飞边开火。当离子射线向那个欧瑟人倾泻而来时,传送中断了。
“狗娘养的!”站在迈尔斯旁边的奥森突然叫道,“他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
迈尔斯一开始以为他指的是那个士兵,就顺着奥森的目光望向另一个屏幕,但上面显示着码头对面的太空景象。
屏幕上一艘巨大的欧瑟人战舰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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