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战神”号飞船

 



  朋硕的“战神”号飞船总体呈蛛网状结构,轮边巨大,中轴很长。飞船运行时自转缓慢,以产生引力。轮边是宇航员的服务舱、植物舱和动物舱。中轴本身不转动,最前端是指令舱,尾部很长,最末端是聚变推进的火箭发动机。
  那天下午,新闻发布会很晚才结束。新闻发布会一结束,休斯敦就往福特奥斯挂电话找丽安,听电话的是她母亲,她说丽安不在之后就挂断了。他又往凯利根庄园挂电话,罗伯托接通了他父亲的电话。
  “是父亲吗?母亲好吗?”
  “你还记着她!”凯利根声音严厉,充满敌意。“今天早上我们在电视里看到你了,她伤心透了。我离家回办公室的时候,她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股劲地哭呢。”
  “我使她们伤心了,”他说。“她和丽安。伤她们的心可不是我的本意。”
  “如果你的本意不是使她们伤心的话,你为什么不用实际行动来证明?”父亲对她们这种关切之情使他感到震惊。“幸运的是她还有丽安在身边。现在丽安就似她的至亲女儿了。罗伯托说我走了之后,丽安就来了,用那辆红色轿车把她接出去散心了。不过没有说要到哪里去。”
  “爸爸……”话确实很难出口。“好好待她吧。”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我会尽力的,”父亲说。“我以前一直是尽力待她好的。”
  又是一阵沉默。
  他就要挂断电话的时候,父亲又开口了。“萨姆……”父亲又说话了,声音突然变得温柔,也像他自己的声音一样结结巴巴、断断续续。“还记得吗?有一次,我试着向你解释关于我和露西娜之间的事。那时你不理解。”
  “我永远也不会理解。即使现在也不理解。”
  “我希望……希望你能理解。我想要你知道我确实爱你母亲。也许我现在依然爱着她,虽然她使我们之间的爱变得有点艰难。她希望我充当圣人。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圣人,也没有充当圣人角色的意图。”他带有一种自我辩护的口吻。“我也不是说我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难过或遗憾。我的所作所为是我不得已而为之的,因为我就是我。”
  “你不愿意……你不愿意努力理解我吗?”
  “假如这很重要的话,”他低声地说。“我会的。”
  “确实重要。因为你以前曾经是……”父亲急切地吸了一口气。“因为你以前曾经是我心爱的儿子。在我失去你之前,萨姆。现在我希望……我希望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坏。”
  “谢谢,爸爸。”他不得不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才能接着说下去。“我想……我想我已经开始理解你了。”
  “愿上帝保佑你,儿子。”他挂上电话,擦了擦双眼。

  第二天,他就提着准带的5千克私人物品,同其他7位同伴一起登上了航天飞机,和他们一起上航天飞机的还有几位特训队的技术人员,这些技术人员把他们送到“战神”号飞船后就回地球。
  丽莎·科尔霍斯又坐在他的邻座,用静静的微笑欢迎着他。
  “很高兴有你……”
  隆隆的发动机淹没了她的说话声。航天飞机轰鸣向前,沿着长长的跑道一路呼啸,全速前进,腾空而起。看着干枯的层山叠岭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看着扁平的地球越来越圆、越来越小,他全身不禁战栗不止。
  “再见!”欢欣之情和痛苦之感交织在一起,吞噬着他。“再见了,地球,我的家园!再见了,地球,我的最爱。我永远爱着你。”

  当飞船脱离了地球引力后,驾驶员切断了推进动力,舱内的声音也就随之减弱。
  他放松地坐在座位上,向众人扫了几眼,转而对丽莎笑了笑;虽然他俩之间的关系从来谈不上密切,但他一直是喜欢她的。他也向隔着过道的赫尔曼和巴罗瓦点点头,向坐在他前面隔着两排的拉夫林和琼妮挥挥手。
  “一种奇怪的感觉。”丽莎温柔话语说出了他自己内心的感受。“一想到我们回来后可能遇到的种种不适,就有一种孤独的感觉。”
  “不要想着地球,想想火星吧。”
  “我是想着火星的,”她点点头。“但是,我还是……”
  接着她就闷闷不乐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还是他先开口打破沉默。
  “阿里斯托·科尔霍斯。”他知道她父亲的名字。“我拜读过他的大作,是关于磁等离子体压缩方面的研究论文,这是氦聚变的关键性研究。上年度的诺贝尔奖应是非他莫属的。”
  “他从来没有这么幸运。”她苦笑着耸耸肩。“甚至与女人也没有这么幸运。”
  舱没有窗子,尽管驾驶员在座舱里安装了屏幕,这样里面的人就可以看到美国东部地区,以及后来在黑暗的太空中越来越小的圆形地球,也可凭借望远镜一瞥戈达德太空站的风采,比地球更小的月球,以及最后只能看到“战神”号飞船玩具似的轮子。
  他们看着屏幕,她又挑起了关于她父亲的话题。“我爱他。”她的声音变得不可思议地毫无任何感情,就似乎被抛在身后的世界已经变成了一件虚幻不实的艺术品。“我是独生女,与他一起感到无上的幸福--至少当他周旋于女人之间的时候是这样。他惯着我,把我给惯坏了。那些女人恨我。我尽可能不呆在家里,有一个夏天是与我母亲一起度过的,我母亲从来没有真的爱过我。后来我就上了寄宿学校。最后当然是进了火星特训队。”

  他们离开地球10个小时后,就以低能量推进的速度向“战神”号飞船行进着。没有了座位上的束带、足卡等的束缚,他们在一半位置空闲着的座舱和休息室里来回走动着,重叙着昔日的友谊,讨论着火星上的开发计划。
  “无害的乐趣,”钱德拉咕哝着。“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们就用不着去了。”
  奥托·赫尔曼关掉座舱里的屏幕,对火星的起源和演变史进行电脑模拟演示。
  一颗超新星爆炸了,所产生的冲击波撞击着一团黑色的分子云。云团不断地压缩变小,直至引力引燃了核火,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内核部分就成了火星。不断地转动着的外表部分就压缩成了许多的微星,这些微星不断碰撞,形成各大行星,这种观点在火星南半球可以得到印证。
  “这是电脑编制的故事,”赫尔曼结束了他的讲话。“我们再来看看真实的情况。”
  休息室里的自动酒吧没有苏打水供应,但是休斯敦给拉夫林取了一罐啤酒,他很快又输了一局象棋。
  巴罗瓦不大喜欢啤酒,但还是喝了一些,为了给他们解闷,朗读了普希金的《叶甫盖尼·奥涅金》中一些精彩段落,她是用俄语读的,他几乎听不懂。
  有几个人在谈论着建造“战神”号飞船时他们所担任的工作,他就走过去听着他们谈论。拉夫林已经向那些安装电脑运行系统的工作人员走去。休斯敦协助组装和焊接铝银合金板,这些合金板用来将指令舱四壁连接成一片的。琼妮帮着为电脑自动制导装置编制程序。
  “电脑程序靠得住、值得信任吗?”
  他问这个问题,并不是真的关心电脑程序问题,而是想找个借口接近她,加深对她的了解,以穿越过她那种挡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艳厚墙。
  “我们密切注视它的运行状况,”她说。“我对什么都不信任。”
  “对什么人也不信任,”他这样想道。“至少对我是不信任。”
  现在他的整个世界就是:“战神”号飞船、太空、和遥远的火星。地球已成历史,已成遥远的记忆。母亲不想改变的孤独凄凉、父亲与露西娜的婚外恋情、马迪的狼子野心、丽安以及他对她的种种情怀——所有这一切,都已经在记忆中抹掉了,不留痕迹地抹掉了。
  也许吧。
  他耸耸肩,做了一次深呼吸,爬下航天飞机去寻找位于“战神”号飞船巨大的轮边里自己的座舱。往这个轮边里,离心力和火星引力恰好相等。他这个小座舱朴素而清凉,他所需要的应有尽有。床铺、电脑、厕所、还有一个小浴室,浴室里装有限制浪费珍贵循环水的节水阀。

  飞船还在轨道上的时候,拉夫林就把昕有探险队员召集到服务舱的餐室里开会。
  “我们要飞行的时间很长。”由于心理紧张,他的得克萨斯英语变成了乌克兰式的英语。“指挥这个职位可不是选举产生的。懂吗?”一种斯拉夫人的耸肩动作,“我不喜欢当指挥,对我而言,在数学和天体物理学中得到的乐趣会更大——是火星特训队总部任命我当指挥的。明白吗?”
  看到大家都点头同意,他如释重负地笑了,“飞船飞行,是一次严格的考验。也许比到火星后的情况更严峻。大家上了‘战神’号,都面对面地坐着。囚禁似的。单调乏味。危险来自我们自己。明白吗?”
  他停下话头,扫视着众人,蓝色的眼睛射出严肃的神色。“我对你们都很熟悉。身体够强壮。头脑够聪明。我们都是凭自己的真正实力才通过测试,挑选出来从事火星探险的。经过专门训练、经过自愿选择才挑选出来的。是吧?但现在我们大家共同组成惟一的一个整体。必须遵守纪律,服从命令,遵守规章制度。谁违反了,严惩不贷。明白吗?”
  他们又都点了点头。
  “规章制度不是我的规章制度。”他摇着头,皱着眉头。“是飞船的规章制度!是太空的规章制度!是火星的规章制度!这些规章制度我们大家必须记住,从现在就开始记。”他红色的眉毛扬了扬。“有问题吗,赫尔曼?”
  赫尔曼没有什么问题要问。
  “到火星需要5个月的时间。”他那尖利、冷漠的声调使这5个月的时间成了一种挑战。“这么长的时间会磨掉我们的锐气,也可能会激起我们的豪气。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必须提高我们自己的特殊技能。学会如何协同工作。还有……你们知道还有什么。”
  他把队员分成三组,每组两人,值班4个小时,休息8个小时。休斯敦与丽莎·科尔霍斯分在同一组,她负责核发动机,他负责指挥驾驶。
  飞船沿着月球轨道又试飞了一周,一切正常。于是,“战神”号飞船离开月球轨道,向火星飞去。

  与地球的距离越来越远,要是与地球的联系切断了,那是极其痛苦的。每隔24小时,就通过法萨德太空站转接,开通无线电联系。每次一名队员有私人通话3分钟的优先权。
  当休斯敦的第一次优先权到来的时候,他接通了母亲的电话,等他的声音传到母亲那里,母亲的声音又传回来,足足等了好几秒钟,这几秒钟的等待似乎就同几年的岁月那样漫长。他所听到的只是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浓重喘息声,接着是她挂上话筒的咔嚓声。
  当他第二次的优先权到来的时候,他试着接通父亲的电话。父亲不在办公室,他等待的时间更长。
  “我很好,儿子。”终于传来了他父亲的声音,声音奇怪而又微弱。“你母亲的情况就不大好了。心脏状况比以前更糟。你同她通话后就住进了医院。最好不要再给她挂电话了。”他鼓起勇气询问父亲的状况,打听丽安的消息;但是他还没有等到任何回答,接线生就把电话给切断了。
  第三次打电话的时间到来的时候,他决定不挂电话给丽安。

  有时他觉得飞船的飞行似乎是无止无休的。丽莎相当有效地使聚变电发动机平稳地运行。等离子体发动机的推进力现在很小也很平稳。它持续到旅行结束是没有问题的。
  他在指令舱值班的时候,其实没有什么需要他去控制的。制导电脑运用对准天狼星、织女星和五车二星的导航望远镜所输入的信息自动控制着方向,如果需要的话,它也会自动地修正航向。下班的时候,他就到健身房里去锻炼锻炼。他也到厨房、植物舱和动物舱去轮流值班;参加计划制订会议,参加训练讲座,他自己也做讲座。
  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但是他从来不觉得枯燥乏味。他通过望远镜,观察着火星,火星那暗红色的斑点一日比一日大。火星布满雾霭的表面越来越清晰,激发了他的想像力。他作讲座的时候,与赫尔曼辩论着飞船应该在火星的哪个部位着陆的问题。
  “不是因为我们已经对火星了解得够多,”他有一次以这样的话结束自己的讲座。“我们所拥有的就是一些轨道探测器和那些不载人着陆船所收集的资料。无论如何,我们第一次在火星上着陆将是一种充满危险的行动。”
  “凯利根中尉?”这时,所有其他队员都以他的名来称呼他,但琼妮依然十分谨慎地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指挥官拉夫林正在听取大家的高见。奥托认为应该在他所喜欢的北半球一个地区着陆。你是否也可以提出一个着陆点?”
  “至今还没有。”他摇头。她也会听他的意见,他心里只觉得奇怪。
  “你可以把火星分为南北半球,虽然按倾斜度来看,它们都是跨越赤道的。当然,它们之间的差异是很大的。总的说来,南部多高原,外壳坚硬,多是古时宇宙大爆炸形成的球形坑。在过去的三四十亿年里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变化。”
  他迟疑了一会,虽然自己对这些话题不是很感兴趣,但也为她对此的盎然兴致而感到高兴。这些都是她应该早就知道的事实,但她还是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聚精会神地坐着听他说下去。
  他不安地耸耸肩,接着说道:“北部年代近些,表面平坦些,但地势变化也大。我认为风景也优美些。奥林匹斯山是太阳系中最高的山脉,高达20公里。”
  他又停住了话头,直到她点头点得似乎有点不耐烦,她平视的眼光似乎充满了挑剔,也许在掂量着他这个人的分量,而不是他所说话的分量。
  “北部大部分平原被火山熔岩覆盖着,相对来说年代近些,球形陨石坑也不深。业已消失的江河湖泊留下的河床--当火星还比较润湿的时候,洪水冲刷而成的山谷。马里纳里山谷绕着火星全长有5000公里。甚至两极冠也不大一样。北极冠可能是水冰,而南极冠主要是冰冻的二氧化碳。”
  “哦?”一个直截了当的问题。“你是不是要提议一个着陆点?”
  “我所知甚少,还不能作出选择,但是我想要我们大家看看南半球。‘海盗’号系列探测器和我们大部分的不载人航天探测器都在北部着陆,这主要是出于谨慎的原因。南部的大部分地方地势太不平坦,不利于安全着陆,但是那里有许多可选的理想着陆点。这些着陆点我们在北部还没有找到。”
  “水源吗?奥托说我们在北极冠肯定能找到水源的。”
  “确实如此。但是我们能从永久冻土里得到水源的。不载人探测器已经找到了这种证据。”
  “那么你还要寻找什么呢?”
  “平坦的表面,我们能够着陆,能够挖掘避开辐射威胁的居住地,能够安装定向无线电装置,和太阳能电池板;如果我们够幸运的话,还可以找到我们可以加工的矿床,虽然探测器没有找到这样的矿床。制作陶器制品和建筑用砖头的粘土。建造玻璃暖房的砂土。”
  “你认为我们在高原上能找到这样条件齐备的着陆点吗?”
  “我已经标出了可能的地点。”
  “让我们看看。”
  她跟着他回到指令舱里。她现在穿着适合飞船里特殊气候和低引力的特殊环境而特制的服装,下穿一条白色的三角短裤,上身穿着蓝色的上装,上装薄而透明,乳头隐隐可见。
  她的人又靠得这么近,他内心的熊熊烈焰不禁被撩了起来。她可知道她在他的内心激起多么大的不安,扰乱着他内心的安宁吗?当他取出地图和标着数据的航天图放在控制台上的时候,她靠他这么近,乳头直在他的手臂上蹭来蹭去,头发飘散着阵阵女人特有的香气。他把自己的身子稍稍往边上挪了挪。
  “对不起,”她低声说道。
  他认为她声音中带有幸灾乐祸的成分,但是她的行为举止依然是一副绝对公事公办的味道,丝毫不带一点感情色彩。他搞不清楚,她究竟对他的感情如何?还是那种对富家子弟的那种不屑一顾的态度?对马迪·戈利的蔑视态度还转移到他身上吗?对他博得探险队里的一席之地依然持怀疑态度吗?
  他永远也不会搞清楚的。她一如既往,总是保持着那种不掺杂个人感情的、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漠。

  为了打发空闲的时间,他开始办杂志。
  “尽管拉夫林恳求大家要有团队合作精神,我们依然是人类个体。”离开地球3个月之后,他这样写道。“赫尔曼和巴罗瓦以前不管下班还是上班,都是形影不离,但是现在他们好像发生了口角,使这种亲密的关系出现了裂缝。奥托开始始终不离琼妮左右,无时无地向她解释他所选定的着陆地点。艾里娜经常和拉夫林一起呆在指令舱里,想学天体物理学。”
  “这是有趣的尝试,但是丽莎说他们已经失败了。她说琼妮和拉夫林还是同起同睡。奥托和艾里娜正在试图拆散钱德拉和罗金。但直至现在他们俩还是如胶似漆,难以分开,但今天我发现他们四人都在餐厅里:拉姆·钱德拉和艾里娜正在演练在地球引力下不可能演练的‘古典双人舞’,罗金和奥托充当观众。”

  丽莎与他一起值班的时候,她通过遥控器管理发动机,她的监视器和控制台就在指令舱里他的对面不远处。他开始时发现她难以理解。她做什么都是那样有信心,那样熟练,她看人的时候,那双温柔的棕色眼睛里都带着机警的眼光,但是她从来不说一句多余的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成了他在飞船上最要好的朋友。她向他讲述了更多她父亲的事情。
  “一位天才——我相信他确实是天才——但是他对自己从来没有满意过。他心情好的时候就从事伟大的工作,但他的好心情持续的时间总不长。他一般都闷闷不乐,有时太忧郁了连工作都不能做,我为他伤心哭泣过。他需要爱的滋润,或者至少需要虚情假意的爱情滋润,这种爱情他从众多女人身上得到了,但女人的人数也实在太多了。他酒喝得太多,总是与这些女人吵架。他对一个女人的忠诚从来不能持久——尽管如此,他对我却一直很好。”
  “我想我是他惟一真正信任的人。他爱我。我从来不知道他爱我有多深;直到他死了之后我才知道他已经失去了在欧洲原子核研究组织中的职位。我们失去联系好几个月之后,他的尸体在巴拿马一家廉价的旅馆里被人发现,他倒在血泊之中,肺部插着一把刀,身上所有口袋都外翻着,床底下者是空酒瓶。就在几天以前,他最后的那个女人也已经离他而去了。”
  她悲哀地稍稍耸了耸肩。
  “那年我才12岁,还在瑞士一所私立小学读书。他一亩为我提供学习和生活费用,还为我聘了一位律师,这位律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是这位律师把我带到巴拿马去参加父亲的葬礼的,并告诉我父亲给我留了一笔托管金,这笔托管金是他研究聚变所取得的专利金。他的大部分钱都被那些女人拿走了,但他留给我的钱足够我缴付学费,因此我最终有机会进火星特训队。”
  当休斯敦告诉她自己的生活之后,她对他以前在得克萨斯究竟出身什么家庭一点也不在意。她理解他父亲与露西娜长期的两性关系,也想知道他所在意的那些女人。他对琼妮·瑞安不想说什么,多年来他一直把丽安的照片带在身边,他就把这张照片给她看,照片只有钱夹那么大。
  “好漂亮!她等你回去吗?”
  “我希望她不再等我,”他说。“我曾经告诉她,我很可能不会回去了的。”
  “她一定会希望你能回去的。”
  一起值班的次数多了之后,丽莎已经叩开了他的心扉,闯进了他心里了,她的形象时常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她从来不会表现轻佻。因为与他一起值班的缘故,她也从来不与其他人搅和在一起。他从来没有向她求过爱,但是他时常会想着她,有时还会梦见她。这是因为丽安已经留在身后的地球上,而琼妮却是个谜,对他不冷不热,与他谨慎地保持着距离,他没有其他人可以思念了。
  他蓦地坐起身来,因为飞船上引力不大的缘故,连座位都被他带起来。他发现她站在本来开着的门口。
  开始的时候,他还在似醒非醒的状态之中,还以为他已经回到了地球,已经与丽安在一起了。他眨了眨眼,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中认出是她。同他一样在飞船上,她穿着充当睡衣的蓝色体形衫,看上去就好像是赤身裸体、一丝不挂似的。
  “是丽莎?”
  “我一直在想,”她站在他旁边,轻声地说道,“其他人都成双成对了,只有我们俩还是独自一人不成对。我刚才在想你是否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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