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尔特所发表的广播演说大大地轰动了全世界。
人们不知道如何对待他这则骇人听闻的消息。大家都认为他是疯子,而他发表的演说则是一个绝无仅有、故弄玄虚的大骗局。但是救生股票却在第一天就销售一空。
一昼夜间,几十亿美元源源不断地涌向救生公司的收款处。印刷厂几乎来不及赶印新的股票。
旋风席卷着交易所。疯狂的人们挤在公司收款处的大门口。但是,只有少数人买得起救生股票。股票的价格昂贵,而且它的行情还在接连不断地上涨。
一些大国紧急向阿列尼达岛派出了科学考察队。
几天以后,各报发表了综合报道,于是世界一片恐怖:魏尔特是对的!
股票价格已涨得可望而不可及了。根本不可能买到股票了。救生公司的定货单如雪片似地飞来,动摇了世界资本主义的工业。
救生公司在极短的期限内几乎掌握了资本主义世界的整个生产。只有那些有它的订货的单位仍在继续开工,其余的工业生产都已陷于停顿。各交易所、工业企业、农业都不同程度地面临空前未有的严重危机。
格陵兰岛的著名的雷利赫山洞,肯塔基州的马摩斯大山洞,德翁群和达比群的一些面积宽广的山洞,南美洲的一些山洞,以及所有的地下铁道,矿井,采石场——所有这些地方的大自然和人们,处处都在为垂死的人类准备避难所,救生公司所组织的各项发狂似的工程开始动工了。
溺水者会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人类不愿死亡。
“人类不可能毁灭!”部长说。他环视着会议大厅,在这里开会的不仅有成就卓著的苏联科学家,还有东方和西方许多国家的大科学家和进步的社会活动家,他们表现出对人类的真正关切,应邀来到莫斯科出席非常会议。“在某些国家里,尽管有人声嘶力场地狂叫什么由于世界性的大灾难,文明将不可避免地灭亡,我们还是应该牢记,在这种情况下将要灭亡的决不是人类,而是一直力图策动并最终策动了灾祸的资本主义制度。
“当然,眼下资本家先生们自己也很害怕从他们手中挣脱出去的那种力量。为了得救,他们就要从资本主义的牢不可破的虚假定理出发。魏尔特先生就毫无根据地认为,那些买不起救生股票的普通老百姓到了呼吸困难的时候,就会尊重对空气的私有制度的。富人的地下避难所是由工人的手建造起来的,同样这些手就可以打开或者关闭通往那里的大门。
“我们并不输出革命。但我们可以预见,普通老百姓的呼吸越是困难,他们的愤怒也就越加强烈。
“但是,我们全体在这里开会的人不能对地球上任何一个将要窒息死去的人漠然置之,不管他是生活在我们的国家,还是在任何一个别的国家。
“我们善于斗争,曾经防止了多年来悬在我们头顶上的世界性灾祸。现在我们应该能够消灭这突然爆发的灾祸。既然它是人为的,就一定能被人制止!
“有这样一些同志,他们仿佛是在‘关心’各族人民的命运,他们建议我们按西方的样子建筑一些地下避难所,哪怕能容纳一部分居民也好,要我们利用所有的天然山洞,并人工建造新的。
计划的制定是真诚的,吸引了不少杰出的科学家和工程师。大概,在按规定的方式建筑的山洞里,真的可以生活上好几百年!但是,我现在不准备详细分析这个计划的各个细节。莫尔尼亚上校向我报名,要求允许他发表对这一计划的看法。”
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坐下了。最近以来,他那精力充沛的脸庞消瘦下来了,因此他显得年轻了些。他的眼睛十分敏锐而又严厉。
青筋嶙峋的高个子莫尔尼亚上校从后排座位上站起来,向部长的桌旁走去。他和谢尔盖耶夫有某种共同之处,好象是:眼神。
“我讲得简短些,时间不多。”他看了一下天文表,开始说道,“对于谢尔盖耶夫刚才在这里提到的那项计划,我只能用军事术语来说:‘转入进攻的人定能取胜’。急速转入地下,这是逃跑,是永远不要阳光。让那些无法带走的人们去听天由命,而自己逃跑,这是耻辱!这是失败!”
莫尔尼亚稍停一下,面对全场,继续说道:“我国人民不能走这条路。他们向来善于正视困难。被人唤醒的力量能够而且应该同也是由人造成的势力相对抗。人类早就面临一场毁灭性的原子大战了。苏联政府不止一次地呼吁消灭储存的全部原子武器和热核武器。全世界人民团结自己的一切力量,共同使用世界上现有的原子材料和热核材解的时刻已经来临了。如果从拥有原子武器的所有各国发射载有原子弹和氢弹的洲际导弹,那么,阿列尼达岛的大火是可以扑灭的。如果敢于冒有害的辐射污染大气的危险,将所有近几个月内能够生产出来的原子弹和氢弹同时在阿列尼达岛上爆炸,大火定能扑灭,气体催化剂定将四处吹散,空中大火就能制止了。但愿人们又一次使用这破坏性武器将是唯一的一次,最后的一次,他们将庄严宣告今后永远不再生产这种武器了。”
与会者向莫尔尼亚热烈鼓掌。
他表情严肃,挺直身子在座位中穿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重新站起来说:“我看得出,到会的人是怀着很大的兴趣听完莫尔尼亚上校的讲话的。”他一面戴上眼镜,一面说道,“但是,在讨论这种可能性之前,我希望到会的人能够听到全世界不久前公认他在核物理学方面享有祟高声誉的美国科学家沃涅利克教授对这个问题发表意见。”
学者们低声交谈起来。他们都曾听说这位科学家已经失踪,现在他在哪里呢?
一位瘦高个子,头发松软花白、胡子零乱的人笨拙地佝偻着腰,两肘叉开,向部长的桌子跟前走去。很多人认出他是克列诺夫教授,于是就困惑莫解地面面相觑起来。
“嗯,是啊,”克列诺夫双手撑住桌子,供起瘦窄的背。“嗯,是啊……尊敬的同行们!我确实可以在这里以沃涅利克教授的名义讲话,因为这个名字我用了四十年。”
大厅里响起了一阵惊讶的叫声。不知是谁微微抬起了身子,想更清楚地仔细看看讲话的人。
“女士们和先生们!”他开始用英语讲起来,“科学家的良心迫使我向全世界发出警告,而爱国者的天职,”他改用俄语继续说,“却迫使我不赞成莫尔尼亚上校的意见,而且还要说服你们和我们的政府放弃在太平洋上爆炸大量原子弹和氢弹的想法!”
科学家们大为惊愕。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坐在那里,他的脸色使人难以捉摸。
克列诺夫继续说:“我的同行们承认我在核物理学方面作出了力所能及的贡献,在过去就给了我崇高的荣誉。嗯,是啊!……请允许我作为沃涅利克教授坚决声明,如此大量密集——我想这么说——的原子爆炸,无论发生在哪里,都会随即引起最危险的放射性现象在大气中的扩散,这一点,尊敬的莫尔尼亚上校已经公正地指出来了。地球上的人们虽然摆脱了一种危险,也许会碰上另一种并不亚于此的危险。谁能知道,人们将在避难所里蹲上多少个月或者多少个年头,以避开辐射啊!也许得穿上铅防护服或戴上钡钢制成的面罩。我敢说,要是让整个地球上的居民都能按规格穿戴起来,地球上的铅和钡想必是不够的。嗯,是啊。”教授一口气喝干了一杯水。“现在我斗胆请求尊敬的与会者和敬爱的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允许我作为苏联公民伊凡·克列诺夫继续发言。”
部长点了点头。
“伊凡·克列诺夫教授也主张爆炸阿列尼达岛,但不是用原子弹爆炸,而是用另一种手段,这种手段你们顺从的仆人早已熟悉了,但他对于这种手段为共产主义国家的政府所掌握将会发生多大的建设性作用一无所知。我现在有幸可以把这种手段无条件地、无保留地交给我国人民,可惜已经太晚了,而且是毫无理由地太晚了。尊敬的同行们和听众们,这种手段的破坏力是无穷的,但同时它又不会引起任何辐射危险。阿列尼达岛将被消灭,空中大火也将熄灭。而我们,请允许我满怀信心地说,我们在这里不会感觉到这一点。只是不再刮风而已,因为风把空气都送到太平洋去了。过去某个时候我还曾根据己故的俄国物理学家巴科夫的设想创造了超级电池,它能在超导体的强磁场内积聚大量的能,假如不是因为某一种情况的话,生产所需数量的超级电池目前已毫不困难。为了使超级电池不失去本身的特性,必须用一种特制的防护层加以覆盖,这种防护层的构成成分之一就是最稀有的元素镭-德耳塔。这种元素,我尊敬的同行们也许还没有听说过。我已将储存有这种元素的所在地报告了我们政府。我过去掌握了这种物质,而一想到这种需要的物质将落到我的同行们、物理学家们的手中就感到自慰。我认为,这种超级电池可以给电炮供能,我过去有个时候也曾对这种电炮进行过研究,并为能贡献出我的经验而感到高兴。大家知道,火箭是可以落在任何所需要的地方去的,但我想,比之向太平洋发射火箭,用电炮射击,目标将瞄得更加准确。”
“这种电炮已经有了,克列诺夫教授!而且可能用于这种目的!”莫尔尼亚上校在座位上站起来说。
“嗯,是啊!……啊,是这样吗?这太好了!我冒昧表示赞赏。我认为,这样一来,除了获得镭-德耳塔之外,要实现预定的计划将不会有什么困难了。在这以后我请求会议原谅我把沃涅利克和克列诺夫教授曾经注意过的问题使会议分散了注意力,并为此向与会者表示诚挚的敬意。”
克列诺夫向自己的座位走去。部长宣布暂时休会。
会议的后半部分是一些科学院院士、炮兵元帅和医生发言,对计划的一些细节作了详尽的分析,之后就是部长致闭幕词。
“这样吧,我来作个简要的总结。正如大家所说,摆脱世界性灾难的第一方案,是大部分人类逃跑,是失败和灭亡的方案,是资本主义所选择的方案:赶快躲入地下,使少数有产者依靠牺牲留在上面的多数人而得救。很明显,这个方案倒是首先会把资本主义本身导致灭亡。
“第二方案,是用技术的力量来扑灭由技术点燃的大火,将全世界现存的全部原子弹和氢弹集中起来,用爆炸的方法来扑灭大火,甚至不惜铤而走险,准备承受危险的辐射。很遗憾,一些西方国家在建议一次消灭全部储存的原子弹的意见中,所重新看到的还只是他们失去那声名狼藉的原子力量的危险性。就连世界性的灾难也没能使大商贾利益的卫护者清醒过来,他们不愿用这种代价来消灭灾祸。而对我们这些始终如一地利用一切可能同世界性灾难作斗争的人来说,我们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储存的原子材料,或者用克列诺夫所提的意见对莫尔尼亚的计划进行修改;用一种克列诺夫教授过去某个时候创造的包含在超级电池中的能把岛炸掉,这种超级电池将由我们的物理学家重新顺利地加工出来。
“为了能将超级电池发射到另一半球上去,就要建造一种用类似于超级电池的能量的超远射程电炮。
“为了实现这个计划,必须做到以下几点:
“第一,无论如何要不借一切代价搞到超级电池所需要的镭-德耳塔。镭-德耳塔也是制造防护层所必须的。正如我们所知道的,克列诺夫教授过去采集到的这种元素的全世界的全部储存都是属于他私人的,但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各种情况的凑合,这些储存现在落入了世界军火公司、著名的救生公司的魁首弗雷德里克·魏尔特的手中。
“既然需要镭-德耳塔,就要设法把它搞到手。这种事应该委托可靠的人去做,而这样的人,依我看,我们这里大有人在,是这样……
“第二,从现在起,共产主义国家,还可能有部分资本主义国家(这个问题也与他们休戚相关的啊!)的全部电力储存应该准备用于今后制造能为我们的任务提供足够能量的电池……”
这时,部长开始在桌旁来回走动,低着头,偶尔举起伸出一个食指的左手。仿佛他是在口述一个已订好的战役的作战命令。
“第三,目前还没有镭-德耳塔,暂时它还不在我们手中,无法用于拯救人类的目的,我们现在就应该着手创造电池,以便今后再用防护层把它们覆盖起来。不应该失去时间。就这样。”
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停了下来,注视着莫尔尼亚上校,接着说:“第四,应该分秒必争地动手建造大炮,因为空气很快即将变得稀薄。某些计算数据表明,瞄准地应设在中亚的沙漠地区,这对部署火力点是十分有利的:射击将远离国家的生活中心,但由此也会出现许多必须克服的用难。我们一定要建立一个根据火灾发源地命名的‘阿列尼达工程’,一定得战胜沙漠,并在人类所需要的期限内造出大炮。这就是共产党人最合适的、力所能及的方案。共产主义国家应该选择这个方案。
“就这样。但这还不是全部。”
部长开始慢慢地填装烟斗。他很少抽烟,人们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谢尔盖耶夫拿起他那过去某个时候曾是那么难舍难分的烟斗了。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发现大家都在注意他的烟斗,就笑了。接着,他又变得严肃起来,继续说下去:“莫尔尼亚上校给我们讲了一句军事上常说的俗语,不过,我对打仗这一行也还没有忘记。‘要能进能退,不打无准备之仗’,应当集中一切优势兵力,投入进攻,但同时还必须考虑失败的可能性,并且准备失败。必须记住,无论斗争形势向哪个方向发展,人类都不应该灭亡。所以,我们的作战计划既要预见到后备阵地,哪怕我们在战斗中牺牲了,我们未能制止空气的燃烧,我们的孩子们也应该话下去,应该为他们修筑避难所。
“因此,要在把全部力量用于实现莫尔尼亚和克列诺夫或某个其他人提出的目的从而投入积极的斗争的同时,应该为拯救年轻一代而准备好一些山洞,诸加:扎卢格山洞,孔古尔山洞,库尔马纳耶夫山洞,乌兰马德山洞等等。生存的权利无论如何应该属于孩子们,只留最少数量的成人为他们服务。这是这样。为大家的生存,毫无疑问,为孩子们的生存而斗争——共产党人只能够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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