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欺骗性停火的一周内世界上发生了一些怪事。
戈壁基地北面的丘陵内进行着紧张的工作。部队被撤走了,新的部队又被运来了;机械和拖拉机从北边开过来,停在了准备好的洼地内,上面都覆盖着伪装网;一支专业大军开始了工作,确定了坑道的入口。泰田中将给他的火炮供应着弹药,人们在等待着信号。
在阿尔孔人球形救援飞船内,时间正从佩利·罗丹和雷金纳德·布尔的身边流逝过去,并在两个人的脑子里以浓缩知识的形式留下了它们的痕迹。脑子的未被利用的部位突然获得了新生。
托拉关于毁灭人类的威胁被克雷斯特阻止住了,没有实现,她答应等待试验的成功。
克雷斯特总觉得托拉在宣布要让地球坠入太阳时不是认真地那样讲的。
在世界各地另外发生的四件事,加速了事态的发展。这四件事都是相互孤立的,然而却是有着很紧密的联系的。假如在地球上有人能按宇宙的观点来判断这些事件的话,他们便会认识到这些事件的同时发生决不是偶然的,事件的原因可追溯到很远,可追溯到四分之一世纪多的过去。
当时在日本一座城市的上空出现了一片蘑菇云,这片蘑菇云的形状成了一个新时代的标志。
这是一个疯狂的想法。弗雷德·汉格勒从第一秒钟起就知道这一点,但不是由他,而是由博丹决定必须袭击布里斯班中央银行,而且是在大白天!
布里斯班中央银行的大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法国高级轿车。博丹坐在后座内,冲锋枪放在膝盖上,车门虚掩着。司机旁边坐的是朱尔斯·阿诺德,他手揣在兜里,不断地观察着主要的大街,尤其是下一个十字路口处的交通警察。可是那个警察却一点也没有觉察到,他站在阳伞下挥动着胳臂,就好像在指挥着一支乐队,而不是在指挥布里斯班的交通。
弗雷德·汉格勒接受了最困难的任务,他必须走进银行大楼,逼迫两名出纳员将存放在保险柜里的钱交给他。在快到午休的这个时候没有人想到有人会抢劫银行,人们会感到非常的意外。已经弄清楚,警察在这个时候都在期望着应得的午休而放松他们的警惕性。一切必须干得很快,因为阻止不住有人会发出警报。汉格勒对杀死银行职员并没有兴趣,因为他对付得了几年的徒刑,可对付不了绞刑架那类有可能突然结束自己生命的东西。
他一拿到钱就要冲进等在那里的汽车,他们将疾驰到杰里米的车库。在那里,汽车在两分钟内便可喷上另一种颜色和换上新的车牌,十字路口的交通警察将徒劳地对他的陈述发誓,被他看到的那辆车将消失得无影无踪。
博丹想了这一切。他一直在想着这一切,惟独没有想到二十六年前在广岛爆炸了第一颗原子弹。然而人们是应该始终奉公守法的,恐怕谁也想不到这其中的联系。但它对于这次周密策划的行动的失败却是有决定性意义的。
当弗雷德·汉格勒一只手拿着很大的公文包,另一只手拿着手枪踏进出纳室的时候,他生气地发现还有几个顾客在场。博丹原先估计在这个时候不会有人存款或取款,现在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了。
汉格勒站到了三位顾客的后面等着。其他的窗口都已经关闭了,后面只有一位职员在打着哈欠,不高兴地看着这位新顾客,并撕着他面包的包装。再加上一瓶牛奶可以使这顿简单的午餐吃得满不错的。
他的同事在忙着加班。他付较小数目的款项,给第二位顾客答复着问题,然后便转向第三位顾客。弗雷德·汉格勒高兴地发现被他假定的财产将增加几百英镑。他前面那个人啰嗦地在窗口台子上数着票子,那个职员同样在啰嗦地检验着票子。
拿着奶瓶的那位职员突然不吃了。他非常安静地坐在那里,好像他的脑子里听到了什么。他的眼睛里露出了少有的目光,他的目光偶然地扫视了一下全屋,最后停留在了弗雷德·汉格勒的身上。他的前额上出现了一道皱褶,然后他便用脚踏了警报器。
纯粹从外表上看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在一公里远的最近的警察局里却响起了警报声。这警报声毫不留情地把值班的警监从午睡中拽了起来。他跳了起来,看着警铃。警铃的下边有一个数字在亮着。四!这表示中央银行。银行抢劫!正好发生在这个时候。
警监从电话机上把电话听筒扯了过来,喊着下达了几条命令,然后他紧了紧腰带,检查了武器,冲出了办公室。在过道上他与接到警报的警察撞到了一起。
“有人抢劫中央银行!快!”
没有多少人再想着午休了。几秒钟后那辆载有五名武装警察的两轮车便已疾驰出了院子,鸣着警笛驶到了街上,并飞快地向作案地点开去。
这时,约翰·马歇尔已经把脚从警报按钮处挪开。他知道,最多还有几分钟警察就会到达。他一直在盯着那位“顾客”,那位顾客这时正在耐心地等着存了许多钱的那个人离开房间再走到窗口前面来。
警监很聪明地关掉了警笛。他没引人注意地就来到了银行大楼的近旁,并停在了银行的对面。当穿制服的人跳出来时停在银行门口的那辆黑色轿车便开走了。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警监在想,假如车里的人参与了抢劫,他们恐怕不会一直等到警察到达的。
弗雷德·汉格勒把公文包放到了身前窗口的台子上,平静地说:“年轻人,我想把你们那保险柜里的钱全部取走。这是我的全权。”他拔出了手枪,用枪对着那个职员。他用一只眼睛斜视着约翰·马歇尔。
马歇尔又在啃着他的黄油面包,并期待着这时应该到来的东西。
“你们不要拉警报了,”强盗警告着,“警察还没到这里,你们已经死了。”
“这种话我恐怕不会说,”约翰·马歇尔一边嚼着面包一边说着,并喝了一口牛奶,“如果您转过身去,您会看到他们已经到了。”
汉格勒不知所措地盯着他,受他威胁的那位职员很快地缴了他的武器。汉格勒转过身去,他看到了五名警察快步地跑过大街,并进了大楼。
警监冲在其他人的前面。
“抢劫案怎么样了?”他很惊奇地问,并且站着没动。呈现在他面前的真是一幅很奇怪的图景。在一个窗口后面有一个人在坐着,吃着黄油面包,他还喝着牛奶。在另一个窗口旁边站着一个似乎没有危险的男子,那个职员用武器威胁着他。后面恰好有一位衣着严肃的男子从门里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礼帽,刚过完午休。他也像冻僵了似地站着不动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迈耶斯?”他问道。
拿手枪的那个职员死盯着汉格勒。
“是个偶然事件!”他轻轻地说道。“天哪,是个偶然事件!”
“什么偶然事件?”警监问道。
后面那个着装良好的男子是银行的行长,他慢慢地走近前来。
“他想抢银行,”迈耶斯解释说,“马歇尔想吓唬他一下,便说警察来了,这小子便紧张起来了,我便缴了他的武器。后来警察真地来了。这我就弄不明白了。”
“我们接到了报警,”警监很生气地说,“你们大概已经不知道你们脚边的按钮是干什么的了。”
“我没有报警,”迈耶斯保证着,“即使我报警,恐怕也太晚了。这里这小子刚说完他的愿望你们就已经到了。”
“我们有快速警察嘛。”行长说道。
汉格勒这时镇静下来了。
“你们根本证明不了我抢劫银行,”罪犯恬不知耻地说,“这武器我是一直带在身边的。我想取钱。”
“是的,”迈耶斯点着头,“是用手枪取钱。”
“这一切会弄清楚的。”警监插话说,并给了他的人一个手势。手铐铐住了强盗的手腕。“至少在三分钟前有人向我们报了警,”他看了看表,“确切地说是将近四分钟以前。”
迈耶斯也看了看表。
“四分钟前我还在为另一位顾客服务,对抢劫的事一无所知。马歇尔已经休息了。”
“是吗?”行长喊道,并用一种充满责难的眼光看了看他的第二名出纳员。“每天早晨您都迟到,不迟到了您又开始提前休息。对此我很不满意。”
“我很满意,”约翰·马歇尔心平气和地点着头,“所以我就接受了您这里的职位。”
行长的左眼眉抬了起来。迈耶斯笑着。警监推了他犯人的背一下。
“您走吧,我们还要更仔细地谈一谈。”他望着行长说。“您高兴吧,您雇用了这么果断的人,您本来很容易失掉您的钱的。审讯结束后我还需要您的陈述,哦,迈耶斯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他带着他的随行人员走出了银行。十秒钟后警车开走了。
马歇尔喝完了他那还没喝完的牛奶。
“您刚才说的什么?”行长问道,并且不高兴地观察着那个空牛奶瓶。他似乎很不喜欢这种饮料。
“我强调我很喜欢在您这里工作。”
“啊,很好,迈耶斯。我想对您的快速行动提出表扬,假如您没有突如其来地缴掉那个小伙儿武器的话,假如您没有发出警报……”
“我没有发出警报,”迈耶斯说,“我只是看见警察拿着武器在越过马路,所以我能行动。如果有人发了警报,只能是马歇尔发的。可是,警察是不可能那么快就到达的,那个陌生人拔枪还不到五秒钟警察就到了,对此我解释不了。”
行长努力地掩饰着他内心里增长着的烦乱。
“马歇尔先生?”他严厉地问道,“您报警了?”
“当然报了,行长先生。”
“是在罪犯把他的武器对着迈耶斯的时候?”
“不是的,是在那以前。”
“在那以前?”行长彻底地失去了自我控制的能力。“您在事先是根本不可能知道那小伙子想干什么的,或许您能看透别人的想法?”
约翰·马歇尔从容地点了点头。
“我可能是这样的,因为我确切地知道他在计划干什么。他站在窗口旁,等着轮到他。这时我突然知道了他右手攥着一把手枪要威胁迈耶斯。天哪,我除了踩按钮还能做什么别的事呢?所以我终于踩了按钮。”
“奇怪,真是奇怪。”行长挠着头说道。“您一定接收到了这个人的思想辐射。真不可相信!您已经有这个能力了?”
“您的意思是……”
“喂,这是接收别人的思想辐射,这不可能是突然发生的。”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您知道我现在正在想什么吗?”
约翰皱了皱眉头。他似乎又努力地想了想,然后他的脸上突然一亮。
“噢,行长先生,您这样做可真慷慨。”
“什么?”行长有气无力地说。
“奖励迈耶斯和我。您刚才在想发给我们一百英镑的奖金。”
行长死盯着他,似乎他失去了理智。然后他眼里露出了恐惧,他拒绝地朝着马歇尔伸开了双手。
“这太可怕了!心灵感应!您会心灵感应,马歇尔先生。我刚才真地在想这样奖励你们。我的天,您怎么会知道这个的?”
约翰·马歇尔笑了笑,将那个牛奶瓶放到了桌子下边。他显得不到二十六岁,特别是当他微笑的时候。
这天晚上约翰·马歇尔没有像往常那样早去睡觉。他锁上了他那很小的单身公寓的门,在小厨房里做着快餐。然后,他带着在冰箱里找到的半瓶白兰地就睡在了起居室里。这间起居室随便收拾收拾就能变成一间卧室。白天的事情再一次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曾在晚报上看到过,弗雷德·汉格勒是一个臭名昭著的罪犯。这个小伙子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约翰在摆弄他的黄油面包,后来有什么东西突然爬到了他的脑子里。……我必须等我前面的三个人办完手续……有可能他们会存钱……举起手枪……老板在外边呆着……袭击……
约翰闪电般地作出了反应。四个顾客曾经在场,可是只有最后来的那个是罪犯。
……他妈的,他也取钱……
当约翰回忆起第四个人的疯狂想法时,他的后背就好像被浇了一盆冷水。
约翰发出了警报。
……这个人为此付了一大笔钱!还有几秒钟就要出事了,一定要保持镇静……
约翰曾认识和爱过一位姑娘,他经常说一些她正想告诉他的事。他们曾认为这是他们思想上的一致。
约翰在考虑,可能真的有像思想转移这样的事。当另一个人很紧张地在思考的时候,很可能他的脑电波会比平常强一些,从而能被接收到。他一定具有这种特别的天赋,但是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清楚地觉察到。他确信假如他自己不是很激动的话他是能够接收到罪犯的任何想法的。
或许他有进一步完善这种功能的能力,约翰·马歇尔考虑着。如果努力,一切能力都是可以增强的。他以前对此注意得太少了,并一直认为是偶然事件。或许许多人都有类似的资质,小说和几个科学家的实验报告中都提到过心灵感应的事,但是似乎没有一个人真的相信它。马歇尔却证明了这种事是可能的。
在约翰的眼前出现了一幅空想似的图景。他把自己看成了政治家和经济巨头们都会争夺他的恩惠的、令人羡慕的天才,为了事先了解对手的意图,每个人都会希望能有个心灵感应者作自己的顾问。当然人们也就会付给他优厚的酬金啦。
马歇尔突然很渴望合法地考验他新发现的能力。他想起了住在他旁边公寓里的玛吉·纳尔逊。
一种狂热的兴奋控制了他。今天的事使他扫清了一切怀疑,他如果想这样做的话,他是可以知道别人的想法的。天哪,他为什么早没有想到呢?
玛吉·纳尔逊通常很早就睡了。她肯定还会读点东西,她大概已经读过了登载着袭击银行未遂的激动报道的报纸,那样一来,她恐怕现在已经知道了是什么样的英雄就住在她的旁边。
约翰对于玛吉·纳尔逊从没有表现过特殊的兴趣,但她年轻、漂亮。她是一家商店的售货员,她是一位好邻居,再多就没有了,尽管约翰没有任何理由反对说她不仅如此。
约翰试图把精力集中一下。他想象着这位姑娘,看到她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相信认出了那张脸,就好像这张脸在看着他,有一点羡慕的样子。
约翰像受到了电击似的抽搐了一下子。
起初,他以为这是他的想象,但后来一切怀疑都消失了。陌生人的想法爬进了他的脑子里,并挤走了他自己的想法。他不仅能够理解这些想法,而且他也开始用姑娘的眼睛来看东西。他看到了她正在读的书,看到了床边的小床头灯,看到了一行行的字,而且可以读这些字。
他不由自主地闭了会儿眼睛,但那些想法却依然存在。现在她把书放到了一边,但她继续想着。多么奇怪呀,她在想他,约翰。
约翰的脸突然红了起来,他避开了那堵墙,并睁开了双眼。他倒在了旁边的沙发上,用手遮住了脸。
真起作用!这不是想象!当他把精力集中的时候,他可以了解到其他人的想法。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怀疑了。
他确信他的想象能力可以更加完善。但是如果暂时没有人知道他的天才就更好了。
他完全忘记了报纸的报道,这些报道虽然没有被大多数人当成一回事,但还是找到了几个有兴趣的读者。
只有一件事他没有忘,那就是第二天去拜访纳尔逊小姐。
安妮·斯隆的情况就都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她十八岁以后知道了她不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正常的女孩。他的父亲是一位知名的核科学家,他参与研制了第一批核武器,现在回到了弗吉尼亚州的里士满,并讲了她的情况。母亲生她之前的三个月便陷入了一个强大的辐射场。起初,没有发现什么后果,但当安妮出生时,斯隆教授的注意力便全都集中到了他的女儿身上。
当她八岁的时候,出现了第一个异常。安妮出自一种强烈的愿望曾让一辆玩具火车动了起来,尽管火车并没有通电。只是她想看火车开动的愿望使火车动了起来。
斯隆教授一开始很惊讶,但他后来理解了,一定是辐射的影响改变了胎儿脑子的结构,人的精神的潜在能力被激发出来了。
安妮·斯隆有很强的心灵致动能力,她能通过意志力使物质运动起来。
开始只是一个预想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了肯定的东西。安妮开始系统地观察自己,她总是发现心灵致动的一些新的花样,最后竟化名逃往欧洲,以逃避一些知名的科学家的研究。她安安静静地接受了培训。
现在她二十六岁了,因为她是在第一颗原子弹在广岛爆炸的那一天出生的。
她又回到了里士满她父母的身边。她身边的人很尊敬她,但也暗暗地为她担心。然而总统亲自为她的安全作出担保。总统这样做是有他的理由的。
安妮正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的时候,有两位穿着灰色西装的男子在按房子的门铃,并请求斯隆夫人允许与她的女儿谈话。这样的人来访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有人认出了他们是情报局的人。
他们来时所乘坐的车停在房前寂静的小街上,紧随其后还停着第二辆车,那辆车里还坐着四个男子。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只有他们的眼睛在眨巴着,而且是很警觉的样子。他们死盯着那两个人走进去的那幢房子。
斯隆夫人马上看出来了她的两位来访者不是一般的特工,他们的自卫措施表明了他们的权威与权力。
“我们想找安妮·斯隆小姐谈谈,”其中的一个人说。这是一个小个子的男人,头发很稀疏,就好像秃顶上带着一个金色的锅圈,白白的两鬓更使人加深了一定在和一个很随和的人打交道的印象。
“这关系着一件特别重要的事。”
“我能想象得到。”斯隆夫人回答说。她对这种访问早已经司空见惯了。“一件以政府名义的新任务。我们曾试图避免它,但可惜……”
“世界的和平比个人的舒适更重要,”那个人郑重地说道,“这真的关系着一件特别迫切的事情。”
“ 我女儿在阳台上。你们来,我带你们过去。”
第二个访问者显得老一些,但他的外表同样给人以平易近人的印象。他亲切地向斯隆夫人点了点头,跟在了他同伴的后面。
当安妮的母亲向安妮说起这两个客人的时候,安妮很不高兴地望着他们。但当她看到了来访者那亲切的脸庞时她不高兴的心情一下子就瓦解冰消了,她直觉地感到这不是在与普通的特工打交道。
“让你们久等了,”她不假思索地说,并指了指桌子旁边的两把椅子,“你们请坐,你们讲一讲你们心里想说的话。”
带锅圈形金发的年轻男子拽过来一把椅子,并把手伸给了安妮。“我是阿伦·D·默坎特,是国际情报局的局长,如果这个名字能给您说明些什么的话。请允许我把卡茨上校介绍给您,他是内部反间处处长。这是联邦刑事警察的一个特殊的部门……”
安妮不信任地眨了眨眼睛。
“认识你们我很高兴,先生们,但你们亲自到这里来……可太不一般了。”
“但终于能亲自认识一下我们久经考验的工作人员,对我们来说却是非常愉快的事。我们已经听到过许多关于您的事。”默坎特坐了下来,并选了个能看到安妮眼睛的座位。卡茨紧挨着他坐下了,他善意地看着这位姑娘。“您当然能想到我们不是单纯地为了愉快而来的。”
“当然。”她点了点头。
“一件很重的义务迫使我们来的,”卡茨带着一种苦笑说,“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我考虑过这事。”安妮向上看了看蓝天,问着自己她能否像她当年年轻时那样无忧无虑和开朗。“我听说……”
默坎特清了清嗓子。
“最好我从一开始给您讲,这样您可以对所发生的事与我们为什么需要您的帮助有一个完整的概念。这里所牵扯的不是一个普通的案件,我们不是在寻找那种借助您的能力能够不受伤害的间谍或特工。我们在寻求的要多得多。我们寻求的是世界的和平。”
“你们知道我已经做过试验……”
“是的,这个我们知道。您曾想迫使各大国销毁他们储存的核武器,但是您简直要求得太高了,试验不得不失败了。您不能阻止战争,但有人能阻止战争。您知道我指的是谁,是佩利·罗丹。”
“你们的来访与他有关系?”
“是的。”默坎特严肃地回答。“这个罗丹与地外的智能人结成了同盟,建立了所谓的‘第三势力’。我们担心他们会从戈壁沙漠出发开始侵略,那里目前已经形成了一个实力中心。这是我们所无法想象的。”
安妮·斯隆详细地了解了最近的事态。一小撮人打败了各大国情报局的想法理所当然地使她感到幸灾乐祸。她看了看来访者说:“应该承认这个形势有些很不一般,或许甚至于很为难,但并不严重。佩利·罗丹为什么应该意味着是我们世界的危险呢?他的干预不是已经证明了他能阻止任何战争吗
“您了解他的动机吗?”默坎特反问。“罗丹自己拒绝做任何答复。他的存在至少有一个好处:东西方之间战争的危险不存在了,当一个更强大的敌人起来时连最凶的敌人都结成了同盟。我们同亚洲联邦和东方集团的情报局在合作,但可惜至今没有任何成效。这时我们想到了使用您。”
“我应该在这时做些什么呢?”安妮问道。“你们自己知道我的能力是很有限的,我不知道电能防护罩能不能让思想电波通过。如果我想用心灵致动法做些什么,电能防护罩必须能让思想电波通过。”
“当然您是从我们处得到指示。”默坎特热情地解释着,因为他将她的话已看作是一半的允诺。“我们已有了一个您需要遵从的、周密制定的计划。佩利·罗丹必须不受伤害,他的实力手段必须被没收。”
“为什么?他没有对您做过任何事情。难道罗丹不是美国人吗?”
“他从前是!”卡茨插话说。“佩利·罗丹现在是人类的敌人。”
安妮向上看了看天空。太阳继续运行着,并已接近了一棵树的树梢,影子很快就会落到阳台上了。
“人类的敌人?”她陷入沉思地重复着。“对他我一直有着不同的看法,但没把他看成是一个曾阻止过一场核战争的人。”
默坎特变得不安起来。
“您听着,斯隆小姐,您必须把这方面的决策权交给我们,我们比您有更多的了解。罗丹计划不仅将全世界的军事力量、而且也将经济潜力攫为己有。他的交换物品超过了我们所能想象的一切,单靠这些交换物品的帮助罗丹便可动摇我们生存的经济基石。”
“这听起来的确很了不起,”她讽刺道,“我太想认识一下这个罗丹了,在这方面令我感兴趣的是您必须告诉我的事。”
“您将有机会认识他,如果您想帮助我们的话,”默坎特承诺说,“佩利·罗丹和他的同盟者正在寻找朋友和助手,您可以去报名。”
她感到很惊奇。
“哦,这样的事有可能吗?作为世界的头号敌人他可以寻找朋友?他这是什么意思?”
“完全正式地!谁想阻止他这样做呢?哈加德大夫被从澳大利亚劫持走了,他今天在为罗丹工作。我们曾想将特工派进去,但他们被发现了。或许您有更好的运气。”
“这一点我表示怀疑。”安妮摇了摇头。“我几乎不相信我会取得比您的人更大的成功,您那些人比我有更多的经验。”
“正是因为您经验不多,我们才把希望寄托在您的身上。我们的特工们太容易引起人们的不信任了,他们的反应也给人那样一种印象。除此之外您是一个女人。”
“这是毫无疑问的,”她点了点头,笑着说,“但这与此有什么关系呢
“有很大关系。‘星尘号’原有一名乘员,他是弗利珀上尉。他本想回美国,可是罗丹阻断了他脑子的传导能力,这使他造成了人为的记忆丧失。在澳大利亚当局询问时弗利珀上尉脑子受到了打击而死。他的遗孀在几周以后生她的第一个孩子时死去了。她的死一直被保密着,但我们有她的证件,还有一张照片。请您看一看,安妮小姐。”
默坎特掏出了他的钱包,从中取出了一张明信片大小的照片。安妮犹豫地拿了过来,仔细地看着这张照片。
“她和您很像,不是吗?”卡茨急不可耐地问道。
现在,安妮也看出来了。稍微有一点儿像,仅此而已。
“假如您指的是这件事,恐怕不会有人想到会把我同她搞混淆的。不,我几乎不相信我能扮演您安排的角色……”
“这不是很重要的,”默坎特说道,“罗丹、布尔和马诺利都不认识弗利珀夫人,但他们有可能看到过她的照片,所以稍微有一点儿像是很重要的。您将作为弗利珀夫人试图到罗丹的基地中去。”
“这是个十分荒谬的想法,”安妮摇着头,“谁会上这个当?”
“是罗丹!如果弗利珀孀妇试图与罗丹联系,向他询问弗利珀的死因时,罗丹会理解的。一旦进了电能防护罩,您就可以试验您的能力。我相信即使是那些神话般的阿尔孔人也不知道对付它的手段。至少我们希望如此。”
“阿尔孔人?”
“这是在月球上紧急着陆的外星人的自称。他们来自距我们三万四千多光年的某个太阳系,这是完全不可相信的。确切地说,那是在星云星团新总表中编号为NGC-6205的M-13球状星团。我认为他们是瞎说的。或许他们就是火星人,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假如他们是火星人的话我们恐怕早就发现他们了。这是会调查清楚的,因为我们正在计划做一次火星探险。”
“如果他们说的是对的呢?如果这些外星人真的来自一个遥远的恒星,他们那神话般的实力手段便是可以理解的了。我担心我有限的能力不会给他们以任何特殊的印象。”
“那就等着瞧吧。至少我已经看出来了,这个任务对您很有刺激性。您就接受吧。我可以这样希望吗?”
“我已经不得不接受了。此外,这件事也实在使我感兴趣。”
默坎特在掏兜。
“这是我给您的指示。机票就夹在里面,事先您要接受短期的、但强度很大的情报培训。”
安妮突然感到身上有些凉。她往天上看了看,发现太阳这时已经被树枝所遮盖住。她站了起来。
“我们进屋吧,我觉得冷了。你们可以在喝酒中再把一切更详细地给我讲一讲。”
当她在前面走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自己被卷进了一件她自己不能胜任的事情之中。对于后来发生的事情她很多都不理解了,她只知道佩利·罗丹不是罪犯,尽管全世界都在反对他,而且这时她还要与他作斗争。
她不能肯定她会不会去做这样的事。
与安妮·斯隆的情况相反,拉斯·楚拜完全是一无所知的。他1947年生在苏丹的一个叫做欧拜伊德的小城中。他在印度上的大学,在东方集团的首都莫斯科已经生活了两年。他在这里的一个科研所实验室里工作,这个研究所正在研制一种延长生命的血浆。作为化学家他参加了非洲内部的一次探险。在那里生活着一种野蜜蜂,野蜜蜂那含有丰富激素的蜂王浆是制造这种血清所不可缺少的东西。
几周以来探险队已经走遍了远离一切文明、失去了补给的刚果河源头地区的原始森林。由于设备失灵使无线电联系也中断了,当地的挑夫一个又一个地不辞而别,并消失在了丛林之中。
形势是令人绝望的,因为恰恰是在完善的技术时代里回到原始的环境下会意味着无可置疑的覆灭。非洲人拉斯楚拜与德国探险队长霍夫迈斯特博士及俄国的两位科学家博涅夫和斯特拉乔夫一起在深不可测的、失去了任何援助的、被一片人迹从未到过的可怕荒野所包围的原始森林中失踪了。即使在高高的、浓密的树尖上响起喷气式发动机那样大的噪音,它也不过就像一个号角那样连几公里远的距离都传不到。
食品和药品都变得短缺起来。
霍夫迈斯特博士,一位很瘦的六十岁男子,在叹息着。
“让这些神奇的蜜蜂见鬼去吧!延长生命,我们现在不需要用蜜蜂来延长生命,而是需要几个罐头和适当的运气。拉斯,您是我们当中惟一了解这个国家的人。如果有人能提供帮助的话,那就是您了。”
他们坐在帐篷前那冒着浓烟的营火旁边。他们只能找到湿的木头,因为阳光从来也照不到这么深的地方。
“我虽然生在非洲,但我一直生活在印度和莫斯科。”这位黑皮肤的楚拜解释说。
“您的父母,您的祖先都曾住在这里,他们把他们的知识和本能遗传给了您,只有您能找到穿过这迷宫的路。我们几天以来试图找个居民点都没有找到,现在我们已经精疲力尽了,我们当中只有您不得不一个人继续前进。您,拉斯。”
拉斯很害怕。他的爷爷奶奶一辈,甚至于他的父母,为争取他们的独立还肯定与白人战斗过。他们都在一望无际的草原和难以通过的原始森林中生活过,并靠狩猎来养活自己。但他自己却与他们相隔了一代人,他对于荒野危险的了解究竟有多少呢?几乎一无所知。他摇了摇头。
“这是无意义的。这一点我很清楚。我一个人绝对找不到路。没有人知道有没有人还在这片荒野上生活,土著人都住在海边或草原上,就连很少有人知道的一些部族也受到了文明的吸引。动物已占有了这片地区,我怎么能一个人找到通往人的道路呢?”
当他说着这些的时候,在他思考的眼睛前面出现了一幅遥远过去的图景。在苏丹广阔的草原上曾有一片绿洲,这片绿洲起初发展成了一个小村子,后来又发展成了一座真正的城市:欧拜伊德。他的父母在那里住过,他也在那里出生,他还在那里度过了无忧无虑的儿童时代和青年时代,年老的族长总是坐在村庄池塘边的猴面包树下给孩子们讲着他的故事。拉斯能多么清楚地想起他!或者他的父母……
“这是本能,拉斯!”探险队长说着,并将他从他的梦境中拉了回来。“不仅罗盘能够定向,本能也可以定向。您的父母在他们的儿童时代时还是野人,您绝对不要忘记这一点。您自己的文明也只是一层很薄的皮,这张皮随时都有可能被磨破。如果我们当中的一个人有幸存下来的机会,那就是您。所以说,您也是能最早给我们提供援助的人。”
拉斯慢慢地看了一个人又一个人。德国人紧靠着营火待着,似乎已经冻坏了,尽管天气很暖和,并有些闷热。他在烤他被沼泽弄湿了的靴子。
博涅夫坐在一棵已经腐朽了的树干上,愁眉苦脸地望着自己的前面,枪就立在他的身边,可是枪里只还有两颗子弹。探险队长充满期望地注视着拉斯。
那个非洲人在叹息。
“您是领导,博士。既然您愿意,我就试一试。但我不知道……”
“我们会再见的。您带上一支枪和五发子弹,我们还剩下十发子弹供打猎用。另外您还可以得到您那份药品。水是足够的,您必须打猎。”
“换句话说:没有食品了?”
“没有食品了,食品太缺。对不起,但我看不到其他的出路。您今天就上路吧。”
拉斯知道任何辩解都没有意义了。他服从了命令,并简单的与其他人告别。他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走进了浓密的矮树丛。他走过去以后,朋友们眼前的树枝又聚拢到了一起。朋友们坐在小片的林中空地上,目送着他远去。
一开始情况还不那么严重。拉斯找到了一条由动物踩出来的小路,便顺着这条小路往西走。如果我这样走上一千公里,他痛苦地思索着,我会走到海边的。只是用这个速度恐怕需要几个星期或几个月。那是毫无意义的。可是我应该怎样做呢?或许偶然的事件可以帮助我,我碰到某个正在迁移的游牧民族,或者俾格米人,或者……
欧拜伊德!
假如他留在那里,他肯定会过得很好,或许他已成了老师。在欧拜伊德,他的妹妹还住在属于他们的房子里,他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一个声响使他吓了一跳。
那是一只猴子在原始森林的树尖高处发现了这位少见的漫游者,它的叫声激起了长时间的回声。拉斯在考虑该不该向它射击,但他并不觉得饿,尽管他今天几乎什么也没有吃。他又抖擞精神上路了。
天很快就要黑了,他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不能在地上过夜。他必须找到一棵能够够得到第一个桠杈的树,这不是那么容易的。当天几乎黑下来的时候,他发现一棵倒了的大树。这棵大树把矮树丛砸出了一个缺口。他顺着树干爬到了一个很大的树桠处,从那里,他又向上爬去。一大堆乱树枝和一人粗的枝杈就构成了窝棚 ,距地面有20多米。
找到一个适当的位置并不困难,随便一个洞穴就可起到保护作用。他把被子从肩上取下来,并把它摊开。他把枪放到角落里。他一直还不觉得饿,却觉得很累。他躺到了沟槽里,又听了一会儿。
原始森林在夜里发出的声响,便慢慢地睡着了。
他作了个梦。奇怪的是他又回到了他儿时呆过的地方。他看到眼前的一切都是活生生的,似乎不再是梦,而是现实。老族长在讲着他还带着长矛和弓箭在草原上驰骋驱敌时代的故事;妹妹用一个壶从附近的井里把水提了来;父母……
拉斯突然被某种不平常的响声吵醒了。
起初,树干在轻轻地晃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下边跳到了树干上。然后是轻轻的脚步声,似乎有个动物在逼近。有什么东西在木头上磨着。
拉斯站了起来,去抓那支枪。他的手一下子没有摸到枪,但当他摸到枪的时候,方向又搞反了,手背稍微一碰,枪就倒了。当拉斯再想去抓的时候,枪已从小平台的边上掉了下去,坠入了黑暗的深处。枪多次地撞击到了枝叶上,最后“通”的一声,便再也没有响声了。
拉斯吓得直哆嗦。迷信的恐惧占据了他,现在他又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这声音变得越来越大。
他的心脏在一时之间似乎都停止了跳动。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就在眼前亮着两盏闪动的光,这一定是一只凶猛的猫科动物闻到了他的气味。
拉斯知道他完了。他惟一的武器掉到了下面很深的林地上,甚至于可能掉进了沼泽里。刀子很小,起不了多大的作用,靠这把刀,他绝对对付不了这样危险的猛兽。他的手哆里哆嗦地把刀从腰带上拔了出来。
两只眼睛在他前面不到三米的黑暗中闪着亮光。拉斯几乎错误地觉得他听见了他对手的呼吸。他站着没动,背靠着凹进去的树干在等待着。从左面传来了一声吼叫,拉斯转过了身,面前的两只眼睛突然消失了,好像那只猫科动物扑向了它的竞争者。拉斯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在他前面几米处的黑暗中正进行着一场恶战。两个野兽为猎获物,也就是为他,在争斗着。
胜利者将会毫不迟疑地来攻击他,起码他没有几分钟的时间来作好准备,这对于他不会有很多的帮助,这一点他自己是知道的。他的手把刀子握得更紧了。
扭打的猛兽发出的吼声远了一些,但声音却更大、更可怕了。爪子在木头上挠着,发出了令拉斯心惊胆战的声响。后来安静了下来。可是只有几秒钟的时间,拉斯听到了树枝断裂声和沉闷的撞击声。一只野兽没有扒住,坠入了深处。战斗结束了。
接着那两只放光的眼睛在稍微远些的地方又出现了,并在朝着他的方向运动。
真见鬼,他当初为什么一定要来冒这个险!他为什么要想起到莫斯科去?为什么要上大学?他本来应该留在欧拜伊德,留在父母身边,留在妹妹那里的。
天呐,我的妹妹!她是他亲属中惟一还活着的人。他一直很喜欢她。那座房子……
他忘记了正在逼近的野兽。他既然一定会死,那就至少要让思想留在可爱的家乡,留在妹妹身边。
他看见她就在自己的眼前,在一间小屋子里,朝着大街在眺望。她坐在桌旁,正在用一个石臼舂着麦子。
他本来可以为此而付出一切,在这个时刻他本来可以呆在她的身边,安安全全地呆在那幢老房子里。他以超人的强度渴望着这安全的环境,不能再想其他的事,连猛兽他也忘记了……
妹妹正坐在桌旁,但她没有在春麦子,她正在翻看着面前一个箱子里的旧信。这时她抬起了头,看到了拉斯,他正站在门口。但这是一个她认不出来了的陌生的拉斯,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把准备刺出去的刀子……
“拉斯?你怎么啦?这刀子……”
这位大学生一动不动地站着,他睁大着眼睛看着他的妹妹,慢慢地放下了拿着刀子的手,咣当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哥哥,你怎么啦?”她就像在做梦似的看着他。
拉斯费劲地喘着气。他慢慢地向四周看了看。他不理解他怎么到了这里。一秒钟以前他还坐在两千公里以外原始森林的一棵树上,面临着必死无疑的状况。
而现在……
欧拜伊德。父母的房子!妹妹!
“莎拉,是你吗?我真的在这里?”
“你当然是在这里。可是你怎么是这个样子?你是逃跑出来的?我的天呐,你或许是从监狱里跑出来的?”
“或许我是这样的,”他颤抖地说,“是从一座精神监狱里跑出来的,从我们脑子建立的监狱里跑出来的。但这是不可能的!为什么恰恰是我?”
“你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莎拉,这件事我自己也不理解。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正在探险的途中,探险!”他想起了他的任务。他们是派他来搬救兵的,他们还在两千公里远的地方,但这在今天已经不是什么问题,尤其是他知道确切的位置。“听着,莎拉,我的朋友们还处在危险之中。我今天中午才离开他们,在刚果地区。”
妹妹怀疑地看了看他。拉斯正在发烧,这一点她很清楚,她必须把他送到医生那里去。
“你房子里有吃的东西吗?”拉斯坚定地问。“快把吃的东西装到袋子里,快!”
两分钟以后他把袋子拿到了手里。
“向后转,莎拉,我要在一个小时之内赶回去。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你听着,我会……”
她从他身边跑了过去,锁上了门。她把钥匙放到了她裙子的口袋里。
“在这里别动,拉斯!无论你打算干什么,首先要让施瓦茨大夫给你检查一下。我已经派人请他去了,他会知道……”
她只转过身一会儿的工夫去关窗户,但当她转回身看拉斯时,他原来站过的地方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
还有第四个案例也是值得记录下来的,因为这个案例恐怕是最难以令人相信的和最神秘的,但它涉及到了心灵学的某个领域,对此,人们至今还一无所知。
在作家恩斯特·埃勒特的居室内,每星期五晚上都有来自慕尼黑-士瓦宾的几位青年艺术家在聚会。每个人来聚会的时候都带来一份东西,以不加重那位并不富裕的、友好的艺术家的负担。
今天的情况也是如此。
他们在庆祝约尼的生日。约尼是一位工作热情很高的画家,他甚至于在那个快乐的小圈子里不能容许别人画墙上的壁画。
像往常一样总是晚一些出现的是海因里希·罗塔尔,没有人很清楚他到底靠什么生活。
下一个来参加聚会的是阿恩·门罗,他是一本小型杂志的出版商。阿恩·门罗当然不是他的真名,但他愿意按照一本著名的乌托邦小说的主人公来称呼自己。光靠他的杂志他活不下去,所以他也附带着干一种他不愿意说的民用职业。他更希望别人叫他艺术家。由于他也画一些很好的素描,所以大家也就承认了他这个艺术家。
最后还要提到的是弗雷特尔,他很聪明地把艺术看作是他的次要职业。弗雷特尔是歌唱家、娱乐活动的主持人与主办者、经理、赞助人、组织者和医生。
“今天晚上的话题,”东道主开始说,并趁阿恩不注意的时候从他的烟盒里拿了一支烟,“恐怕都已经清楚了。上星期五弗雷特尔谈到了在伦敦发生的几件怪事,我们没有得到解释。罗塔尔认为,这毫无疑问地涉及到了心灵学的问题。对于心灵学,老实讲,我懂得不多,所以也没有更多的看法。至少到昨天为止,这还是我的观点。”
罗塔尔把阿恩带来的橄榄拿了起来。
“到昨天为止?”他仔细地嚼着橄榄,“这是什么意思?”
“我改变了看法。”埃勒特回答说,并试图从罗塔尔手中拿过一个橄榄自己也尝尝,但却没有拿到,他于是便拿起了约尼带来的威士忌。“如果他愿意的话,艺术家最终也可以改变他的看法。”
“这是我们惟一能改变的一个看法,”弗雷特尔沉思地说,“除此之外大概有时还有按要求支付酬金。”
“你可以做到这一点,你是医生!”埃勒特让人注意弗雷特尔,“作家可不那么容易做到这一点。我们的出版者……”
“我们的出版者是一些医疗保险机构,”弗雷特尔语带双关地说。他费劲地点燃了一根长烟斗,似乎他担心已经说得太多了。
“这些机构是按照规定的百分比运作的。”
阿恩对这种问题不感兴趣,因为他根本不给他的作者支付稿酬,那些作者对于能在这本小杂志上看到他们的名字就已经感到满意了。所以他生硬地打断了别人的话。
“为什么你昨天才改变了你对心灵学的看法,恩斯特?”
“因为在昨天我发生了一些怪事。”
“你讲一讲!”约尼要求着,并努力在威士忌还没有喝光之前一直攥着它。“或许我会得到一些启发。”
“这我几乎不信,”埃勒特回答道。“好,我将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对此我现在就要宣称,没有一个人会相信我讲的这个故事。”
他等待着他的客人坐舒服了并点着了他们的烟,然后他问:“你们对时间旅行有什么看法?”
其他人没有什么反应地看着他。阿恩·门罗简单地说:“这是你的爱好,不是吗?你甚至于写过一切理智的人都不能原谅你的事情。如果你要问我,我认为那是一种胡思乱想。”
其他人赞同地点着头。埃勒特叹息着。
“我并没有期待会有别的反应。尽管如此,我仍然请你们听我的故事。你们知道,我在研究这个问题,并且认为在精神的意义上作一次时间旅行是绝对有可能的。一个梦,如果它能将我们带到过去或最遥远的将来,它便已经可能是这样的一次精神上的时间旅行了。单单回忆过去的经历也意味着这样的一次时间旅行,尽管这只是在广义上而言。”
“等一等!”弗雷特尔插话说,“这纯粹是胡说!这与时间旅行到底有什么关系?我理解的时间旅行是将人的身体移到将来或过去当中去。因此,我必须自己处身于另一个时间之中,才能说是这样的一种旅行。”
“很对,”埃勒特赞同地说,“我也这样认为。简单明了地说吧:我每天晚上经常在床上躺几个小时之久,并冥思苦索着我能不能将目光投向将来。哪怕我只能用精神做到这一点,我也会对此感到很高兴的。你们就把它称之为内心的一种欲望吧!对于这种欲望,不管我愿意还是不愿意,我都必须屈服于它。我绞尽脑汁在考虑梦境、幻想、心灵迁移与时间心灵迁移之间的关系。如果身体能跟着精神到另一个空间中去,那么身体也就一定能跟着精神到另一个时间中去。”
“年轻人,年轻人,”约尼说着话,手却没有离开桌上的瓶子,“你大概有一种能放出不可能的东西的本事。”
“绝招,”弗雷特尔唠叨着,“为此他会得到报酬的。”
埃勒特在等待着抗议都平静下来。看起来他很自信,凡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还会看到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的。
“气氛慢慢地紧张起来了。”罗塔尔挖苦地说。
“接着讲!”阿恩要求着,他突然有了兴趣。
埃勒特点了点头。
“我感兴趣的是未来,因此,我所考虑的也都是关系着未来的事。没有人知道明天是什么,也没有人稍微知道些我们明 天还存在不存在。去年,我们有两三次从世界末日的边上滑了过去。一次核战争,弄得我们精疲力竭。对于这一点,每个人都清楚。假如那个罗丹没进行干预,我们今天恐怕不会再坐在这里了。尽管如此,人们却说他是我们的敌人。单单这一点,我觉得就不合乎逻辑。还是简单明了地说吧。昨天晚上当我躺在我床上时,我的思想就这样地集中到了未来上。我突然停留在了未来,我很想知道在今年将发生什么,而且后来我真知道了!”
“你说什么?”约尼喊了起来,放下了瓶子。阿恩赶紧把瓶子拿了过来。“你知道了?这你可得详细地给我们讲讲。”
“我已经在讲了嘛。当我的思想真的集中到了这个问题上时,我突然觉得我发生了某些变化。我没有工夫来定义这种变化,因为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我的房间里黑了下来。几秒钟的时间里我悬浮在绝对的黑暗之中,这几秒钟也可能就是永远。后来我周围又亮了,阳光照射进了房间,我正坐在床上。”
“你肯定是喝醉了。”约尼猜测说。
埃勒特摇了摇头。
“别着急,我的朋友,我的故事还没有完。那是在白天,太阳照耀着。我站起身,惊讶地向四周看了看。起初我以为我的努力思考使我真的睡着了,现在正是早上。可是后来我发现,有两幅画不见了。就是你的画,约尼。取而代之挂着另外两幅画,和原来的一般大,署名却是阿恩的……”
“我还没有画过那么大的画。”阿恩插话说。
“对啊!”埃勒特点着头,“这样我已经有了第一个证明,你将会去画它!你将在最近的未来赠送我两幅,就是我昨天看到的那两幅。”
“他是疯了,”罗塔尔忧虑地对弗雷特尔小声地说,“或许你应该给他检查一下。”
“我能治疗人的器官,可治不了精神病患者。”医生干巴巴地答道。埃勒特并没有受到干扰。
“起初我当然不理解。我仔细地看着这两张画,画儿很大,阿恩。我又走了几步,想去看看日历。你们知道,我总是把那本很大的、能记一些事情的日历挂在那里的。在那上边我记着各种的约会和日程。那上边就是今天:约尼、阿恩、罗塔尔、弗雷特尔。我往日历上看,你们说我看到了什么?”
“不知道,”罗塔尔嘟囔着,“说吧!”
“日期是1973年11月17日。”
约尼开始笑了。他拿起了他的瓶子,喝了一大口,又把瓶子递给了别人。他笑得眼泪都从他的眼角流了出来。
弗雷特尔没有笑。
“这是真的?”他问,“发生了什么事?”
“很简单:我那几乎超人的愿望将我带到了未来,两年多以后的未来,但令人惊讶的是没有把我的身体带去。起初我以为事情就是这样,但后来我突然觉察到另外一种意志在和我的意志抗争。我自己的意志是我能尽快地把事情搞清楚。但只有我的精神到了未来,并钻进了两年后的恩斯特·埃勒特的肉体中。 我在用他的眼睛观察和经历着我未来的那段时间。我参与他的回忆,但我不能把我的意志强加于他。至少我知道在那个晚上又举行了通常的聚会,但日历上说那是一次例外。我本身就是这个例外。我得到了休假,所以我们能够举行那次晚会。”
“休假?”约尼很惊讶。
“另一个故事,”埃勒特转了话题,“至少我可以使你们安心:1973年我们还都活着。没有战争,但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现在我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罗塔尔胜利了似的打断了别人的话,“他到预言家们那里去了。”
“这里或许存在着联系,”埃勒特心态平和地点了点头,“但我看到你们并不相信我讲的故事……”
“当然不相信。”弗雷特尔点着头微笑着。“但这个故事很有意思。这种笑料我已经等了好久了。”
“笑料?”
“当然!最精彩的地方在哪里?”
埃勒特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他的面部表情很严肃。
“没有任何笑料和‘包袱’,这个故事就是真事。我要不要证明给你们看?”
“那太好了。”罗塔尔赞同地说。弗雷特尔和其他人点着头。看来他们都很紧张。
“我现在将试图去参加我们下一次的闲谈晚会,换句话说,我将马上告诉你们一个星期后的今天将发生什么。说得更清楚一些是,在这期间会发生什么。我偷听一下一周后的埃勒特的谈话,然后回来向你们报告,在下一周内我所预言的一切你们都将经历到。同意吗?”
“当然,”弗雷特尔嘲笑着,“如果你的精神能停留在未来,我将在这段时间里检查你的身体。或许我能发现某种区别,并同样地提出证明。”
“我几乎不相信,”阿恩尖刻地说,“你会发现某种区别。”
埃勒特并不操心所引起的讨论。他很低地坐回到他的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他不再移动,他的呼吸平和而均匀。弗雷特尔等着发生任何的变化,但任何变化都没有发生。过了一段时间以后,他忍不住了。他叩击着埃勒特的胸前。
“你已经开始了吗?”
埃勒特没有回答。他睡着,并没有被唤醒。弗雷特尔检查着脉搏和身体的其他功能,但它们与一个正在睡眠的人没有区别,只是埃勒特的睡眠比医生以往所见到过的都睡得更死、更深。
“已经五分钟了。”他说着,并看着表。约尼这时也严肃了起来。他注视着罗塔尔和阿恩。
“你们认为他给我们讲的是真的吗?”
埃勒特突然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向四周看了有一秒钟,然后似乎在回忆。他稍微笑了笑。
“喂?”阿恩催促着,“怎么样?”
“我在未来中呆了一周的时间,”埃勒特小声地说,脸上流露出了没有什么奢望的表情,“从这一秒算起,刚好一周的时间。五分钟之久。但可惜我不能告诉你们,你们会发生什么事,因为我没有见到你们。下星期五我们将不会在我这里聚会了,因为我将不在这里了。我找到了我一周后的身体,但不是在慕尼黑。”
“在什么地方?”约尼想知道。
“在亚洲。确切地说,是在戈壁沙漠里。我怎么到的那里,我当然不知道。我费很大的劲搞到一张报纸,想至少可以向你们报告一下一周内会发生什么。你们应该有你们的证明。可惜报纸没能带来,因为物质是不能进行时间旅行的。可是我读了几条消息。”
埃勒特觉得,其他人仍然把这一切都看作是一种游戏,尽管他这场短而深的睡眠让他们很兴奋。
门罗讽刺地说:“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恰恰去了戈壁沙漠,美国人的那艘宇宙飞船就降落在那里。”
“不错,”埃勒特点着头,“再过一周我将站在佩利·罗丹的面前。”
“真是很有刺激性的故事,”罗塔尔承认着,“我想,你会用这些素材写出一本富于幻想的小说。”
他们都笑了。只有埃勒特仍然很严肃。
“再过几天你们就不会再笑了。我担心天和地之间真的会存在着超乎我们想象的东西。后天将举行选举,我已经知道了结果。这将足以向你们证明吗?”
弗雷特尔眨了眨眼睛。
“诚然,如果这是偶然的话。”
埃勒特摇了摇头。
“选举结果可能是偶然的,但获胜者在同一天晚上将成为心肌梗死的牺牲者这一事实却不可能是偶然的。选举将在四周后再次举行。”
阿恩在沉默中深思地念叨着:“心灵感应、心灵迁移、心灵致动,现在又有了时间心灵迁移,借助精神进行时间旅行……”
“时间心灵迁移!”弗雷特尔激动地喊了起来。“阿恩,你记住这一个新概念!埃勒特,你杜撰出了心灵学的一个新的变种。”
埃勒特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亲爱的弗雷特尔,是找到了,不是杜撰出了一个新的变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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