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睡眼惺松地坐在餐桌旁,感到耳朵一阵阵发疼,胸口也不舒服。只有他和洛雷塔起了床。布鲁斯遗体的安置及纪念活动,将列入周日上午的礼拜日程。在被告知不必参加这些准备工作之后,洛雷塔正打算去教堂。维尔娜·奇还在地下室的一个小卧室中休息。
“这里又有人来,太好了。”洛雷塔说,“你想在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
“非常感谢,”巴克说,“阿曼达可能要一直睡到中午,然后她就可以和殡仪馆安排一下丧事。切丽的脚踝脱了臼,睡不了多少觉。她现在对周围的一切变得麻木不仁,尽管我希望她能多休息一些时间。”
起床后,巴克一直坐在餐厅中的桌子旁,整理布鲁斯那些原先被散落在“路华”车后备箱中的打印材料。这是一项艰巨的工程——他得核对一下纸张上的文字,然后决定哪些适合复制与散发。他把那些纸堆放到一边,然后把切丽买的那五部全球通高级手机放在桌子上。幸好电话装在一层泡沫海绵材料中,才得以躲过那场车祸。
他告诉过她,不要不舍得花钱。她当然不会让他失望。他甚至不想猜一下五部电话共花了多少钱。这种电话功能齐全,内置卫星芯片,可以在世界任何地方接收电话。
洛雷塔去教堂后,巴克开始在房间中翻找电池,然后立即依据说明书自学基本操作要领,并试着用手机向外打电话。他很高兴自己对一些旧电话号码记忆犹新。肯·里茨当过商业飞行员,后来成立了一家喷气式飞机包机服务公司。以前他曾把巴克从监狱中保释出来。此外,在大失踪事件发生一天之后,他还用飞机把巴克从伊利诺斯州的沃基根送到纽约。
“我知道你很忙,里茨先生,可能不想要我这笔生意,”巴克说,“不过,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对花钱很不在乎的人。比其他人出价都高。”
“我有一架喷气式飞机还空着,”里茨说。“飞机在帕尔沃基,我和飞机随时听候你的调遣。我的收费标准是,一英里两美元;一天,包括停机时间,一千美元。你要去哪儿?”
“以色列,”巴克说,“而且我必须最迟在周六晚上返回来。”
“到那个地方需要倒时差,”里茨说,“我们最好傍晚起飞,这样,第二天白天可以到那儿。七点钟在帕尔沃基等我,我们成交了。”
据麦克库鲁姆说,雷福德最后实实在在地酣睡了几个小时。在还差一个小时到达巴格达时,莱恩·弗图纳多走进驾驶舱,俯身蹲在雷福德身旁。
“我们对新巴比伦的安全情况没有完全把握。”他说。“谁也不会想到我们会在巴格达降落。我们要继续保持与新巴比伦机场指挥塔的联系,告诉他们我们正在直飞该地。接另外三位大使上机时,我们可能要在机场上停留几个小时,这样我们的安全部队就可以争取时间,清理一下新巴比伦。”
“那会影响你们的会议吗?”雷福德努力装出随意的口吻问道。
“我觉得这与你没关系。飞机加油时,我们可以在机舱内轻轻松松开会。不要关空调,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雷福德边说边快速转动着脑筋,“关于这架飞机,我还有许多东西要学习。我会老老实实待在驾驶舱或寝室中,不会妨碍你们的。”
“你应该这样做。”
巴克与多尼·莫尔联系了一下。多尼说他已经买到一些性能非常优良的零散配件,现正在组装那五部超级手提电脑。
“这样可以给你节省一些钱,”他说,“我算了一下,每台可以少花两万多美元。”
“我星期天出差回来后,能拿到它们吗?”
“没问题,先生。”
巴克把自己新的全球通电话号码告诉了《世界共同体周刊》的几位负责人,并要求他们要对卡帕斯亚、普兰克与罗森茨韦格以外的人保密。巴克仔细收拾了一下自己那个带背带的大手提包,然后在剩余的时间中,一边整理布鲁斯的那些材料,一边给罗森茨韦格打电话。那个老人好像也正在努力给巴克打电话,想简单告诉他本·朱达博士还活着,没有生命危险。他希望罗森茨韦格已经按照自己的建议,没有让卡帕斯亚参与此事。巴克不知道本·朱达藏在什么地方。如里茨到达本古里果罗森茨韦格知道的话,巴克希望自己和肯安机场之前与他通话。
他不知道,自己与亲友要在教堂下面的防空洞中藏多长时间?
巴格达的形势很紧张。雷福德接到命令,不要与指挥塔联系,以免让敌机发现目标。
雷福德深信,世界共同体部队在伦敦与开罗(不用说北美)发动的报复性打击活动并没有为伊拉克赢得和平。但他还是按照指示去做了。 莱恩·弗图纳多用电话与巴格达及新巴比伦的指挥塔取得了联系。为确保自己与麦克库鲁姆在候机大楼能有一个放松休息的地方,雷福德已事先电话联系好了。雷福德已经有多年机龄,但有时在飞机上还是不喜欢一个人独处。
飞机在巴格达一个最安全的地方降落后,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围了上来。首先走下飞机的是六名机组人员。
弗图纳多等雷福德和麦克库鲁姆清点完机组人员与乘客人数后才和他们一起走下飞机。
“斯蒂尔机长,”他说,“我将在一个小时之内把另外三名大使接上飞机。”
“那么,你们什么时候动身去新巴比伦呢?”“可能要在三个多小时之后。”
“根据国际航行规则,我不能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再次驾机。”
“这都是胡扯。”弗图纳多说,“你感觉怎样?”
“我累得都快散架了。”
“不过,只有你能开这架飞机。因此,我们什么时候让你飞,你就得什么时候飞。”
“也就是说,我们要对那些国际航行规则置之不理了?”
“斯蒂尔,你知道,各种国际规则都由现在坐在飞机上的那个人说了算。他什么时候要你飞往新巴比伦,你就得把他送到新巴比伦。懂吗?”
“如果我拒绝呢?”
“不要做傻事了。”
“有件事我得对你说一下,莱恩。我休息一会儿后,必须再上那架飞机,全面熟悉飞机性能。”
“好,好,我知道。不过,不要碍我们的事。你最好称我弗图纳多先生。”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莱恩?”
“不要逼我,斯蒂尔。”
他们走进候机大楼时,雷福德说,“既然只有我能驾驶那架飞机,你最好称我斯蒂尔机长。”
芝加哥时间下午晚些时候,巴克终于打通了钱姆·罗森茨韦格的电话,于是放下布鲁斯·巴恩斯的那些饶有兴趣的材料。
“卡梅伦!我终于和我们的朋友通了话。我们不要在电话中提他的名字。他和我的谈话时间不长,但能听得出他很寂寞,对我触动很大。他让我带给你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口信,卡梅伦。他只是说:关于他的行踪,你知道应该问谁。”
“我知道?”
“他就是那样说的,卡梅伦。你知道。你认为他指的是尼古拉吗?”
“不!不!钱姆,我求你不要让他插手这件事。”
“我会尽力而为的,卡梅伦,但这不容易!还有谁能插手挽救我朋友的性命呢?想到最糟糕的情况就要发生了,我都快发疯了。我觉得自己有责任做一些事情。”
“我就要去那里。你能为我安排一辆车吗?”
“可以用我们朋友的汽车与司机,不过我敢相信他吗?”
“你认为他与那一事件有关?”
“我应该认为,他在把我们的朋友转移到安全地点方面出了很大力。”
“那么,他现在的处境可能很危险。”
“噢,我希望情况不是这样。”罗森茨韦格说,“不管怎样,我会亲自到机场接你的。我们会想法把你送到你想去的地方。我可以在某个地方为你安排一个房间吗?”
“你知道我以前喜欢住什么地方,”巴克说,“不过,我想这次最好换个地方。”
“很好,卡梅伦。离你以前住的地方不远,有一个很不错的宾馆。那里的人我很熟。”
雷福德伸了伸懒腰,站在那里收看来自亚特兰大的有线新闻网与世界共同体网络制作的电视新闻。显然卡帕斯亚已经如愿以偿地通过各种渠道遥控着新闻内容。新闻中充斥着有关战争、流血、死伤的恐怖画面,但每则新闻却都高度赞扬这位元首:面对危机局面,英明决策,对叛乱分子施以镇压。许多地区的水源已经受到污染,而且已经停电,刹那间几百万人无家可归。
雷福德注意到候机大楼外有动静。有人推着一个装有电视转播设备(包括一架摄像机)的滑动车架向“神鹰216”走来。很快,有线新闻网和世界共同体网络就宣布将要从某个未知地方现场转播元首卡帕斯亚的演讲。雷福德摇了摇头,然后向角落中的一个桌子走去。他在那里找到信纸,开始给厄尔·哈利迪写信。
理智告诉雷福德,他不应该为哈利迪的事情负责。显然,早在雷福德发现之前,哈利迪就已经和卡帕斯亚以及与“神鹰216”有关的其他人开始合作了。然而,除雷福德把自己的老朋友与上司送上死路之外,似乎无法让哈利迪夫人明白其他任何情况。雷福德甚至不知道厄尔是怎样被杀的也许他那架飞机上的所有乘客都遇难了他只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厄尔·哈利迪也不在人世了。他坐在那里,挖空心思用一些永远都不可能正确的词汇写信。他觉得一片令他备感压抑的黑云笼罩在心头。他想念妻子,也想念女儿。他为失去那位牧师而悲痛。他在悼念死去的新朋老友。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雷福德知道自己不应该对尼古拉·卡帕斯亚惩罚敌人的做法负责。即使雷福德辞职不干了,这个恶人在地球上发动的这场恐怖、黑暗的末日审判似的灾难也不会停止。能驾驶这架飞机的人有成百上千。他在半个小时之内就学会了。他不需要这份工作,不想干,也没有要求干。但是,他知道这是上帝的安排。为什么?难道厄尔·哈利迪设计的这种对讲系统监听器是上帝赐给他的礼物,以便他能保护几个人,免受愤怒的卡帕斯亚之苦?
他相信,这件礼物已经使女儿女婿在芝加哥空袭事件中大难不死。现在他正在收看来自美国西海岸的报道。他希望自己当初应该想法提醒旧金山与洛杉矶的居民——大难将要临头。现在他正面临一场更艰苦的战斗,但他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打下去了。
写完那封给哈利迪夫人的简短的慰问与道歉信后,雷福德低头伏在桌面上,顿时伤心得哽咽欲泣,但又欲哭无泪。他知道自己可以哭上整整二十四个小时,从现在直到患难的结束。他的牧师曾向他允诺,基督会在被布鲁斯称为“再临”的事件中再度返世。他是多么渴望那一天的到来啊!他和他所爱的人能否活到那一天,或者他们会不会像布鲁斯那样成为“殉难者”?现在这种时候,雷福德希望自己能快速地,毫无疼痛地死去、这样他就可以直接进入天堂与基督在一起他知道这种想法太自私他确实不会离开他所爱的与热爱他的人,但是一想到这种生活还要持续五年,他就觉得难以忍受
新闻中正在播发那位世界共同体元首的简短讲演。雷福德知道那人就坐在离他不到二百英尺的地方,但他还是和世界各地数以百万计的观众一样在电视上收看那人的表演。
差不多快到巴克赶往帕尔沃基机场的时间了。维尔娜·奇开着一辆新的(对她来说)二手车回到《世界共同体周刊》办公室。这辆车是巴克从新希望村所剩无几的旧车中给她买的。洛雷塔待在教堂的办公室中接听不断打来询问礼拜天纪念活动的电话。切丽则拄着一根拐杖蹒跚地走来走去。她应该需要一副拐杖,但是由于扭伤了手腕,无法使用。这样一来,只有阿曼达能开车送巴克去机场了。
“我想和你们一起去。”切丽说。
“你觉得自己能行吗,亲爱的?”巴克问。
切丽的声音有些颤抖。“巴克,巴克,我不愿意说行还是不行。在现在这个时候,我们不知道以后还能否见面。”
“你有点太伤感了,是不是?”他说。
“巴克!”阿曼达用一种谴责的口气说道,“你这是在迎合她的情感。几天前我不得不当着那位敌基督的面与丈夫吻别。你认为那样做能让我对以后还能与他重逢充满信心吗?”
巴克觉得自己做得确实不对。“我们走吧。”他说。
他快步走到“路华”车旁边,把提包放进后备箱。然后回来扶着切丽上车。阿曼达坐在后排座椅上,一会儿之后她将开车把切丽送回来。
让巴克感到惊奇的是,车上的那台内置电视竟然躲过了切丽遭遇的那场车祸。从他坐的位置看不到画面,但在阿曼达和切丽收看的时候自己可以听到电视播放的声音。
尼古拉·卡帕斯亚正在用他那惯常的非常谦卑的口气讲话——“不要犯任何错误,我的兄弟姐妹,我们还要度过许多个黑暗的日子。重建需要大量的资源。不过,由于世界共同体有七个忠实地区的慷慨解囊,在其他三个地区中那些忠实于世界共同体而非叛乱分子的公民的帮助下,我们正在获得人类历史上数额最大的救灾基金。这些资金,将在我的亲自监督下,从新巴比伦与世界共同体总部发放给那些贫困的国家。面对由这场最险恶、最不明智的暴乱造成的混乱局面,各地进行重建与关心流离失所者的工作将会因为机会主义者与强盗们的捣乱而遭受失败。这项由世界共同体领导的救灾活动将以快捷、慷慨的方式,使尽可能多的忠诚于世界共同体的成员恢复到灾前的生活水平。
“要继续抗击那些异端和叛乱分子。要继续支持世界共同体。请记住,我当初并不想担任这一职务,不过最后我还是郑重接受了这一职务,并决心为谋求人类和平共处的事业奉献自己的一生。对你们的支持我深表感谢。我们必须团结一致,摆脱当前这种困境,向更高的目标奋进。如果大家没有团结协作的精神,上述宏伟的目标就无从谈起。”
巴克摇了摇头。“他讲的是不是他们想听的?”
切丽与阿曼达没有吭声。
雷福德告诉副驾驶员麦克库鲁姆保持镇定,随时听令,飞往新巴比伦。他猜,再过几个小时,他们就要起飞了。
“至少随叫随到。”雷福德对他说。
雷福德登上飞机,表面上看是要进一步熟悉飞机的各种性能。他首先向驾驶员休息室走去。他注意到卡帕斯亚及其助手正在和七位忠实于世界共同体的大使打招呼,闲聊。雷福德离开休息室,向驾驶室走去时,发现弗图纳多抬头看了看他。
弗图纳多对卡帕斯亚耳语了几句。卡帕斯亚表示同意。会议室便转移到了飞机中部靠后面的一个机舱中。
“这样会更舒服,”卡帕斯亚说,“这里有一张很不错的会议桌。”
雷福德关上驾驶舱门,并上了锁。他拿出飞机起飞前与起飞后的乘客名单及几张白纸,放在纸夹板上。这样如果有人敲门,他就可以装出自己正在工作的样子。他坐到椅子上,戴上耳机,然后按了一下对讲按钮。
那位中东大使正在讲话。“罗森茨韦格博士向你发来了他最真诚与最忠实的问候,元首阁下。他想让我向你转告一件急事。”
“保密吗?”卡帕斯亚问。
“我认为不必保密,先生。这件事与本·朱达拉比有关。”
“是那位凭借自己一些有争议的观点而引发了一场骚乱的学者吗?”
“就是这个人。”那位中东大使说,“显然,他的夫人和寄养的两个孩子被一群狂热分子杀害了。本·朱达本人现在正躲藏在某个地方。”
“他当初就应该想到那样做不会有好下场。”尼古拉说。听到卡帕斯亚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雷福德像往常一样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非常赞同你的意见,元首。”大使说,“我真不知道那群狂热分子怎么能让他从指甲缝中溜走了呢。”
“那么,罗森茨韦格想要我做点什么?”
“他想让你代表本·朱达管一下这件事。”
“代表谁?”
“我想应该是代表狂热分子。”大使说着大笑起来。
接着雷福德听到了卡帕斯亚的笑声,然后是其他人的笑声。
“好了,先生们,安静,”卡帕斯亚说,“也许我应该接受罗森茨韦格的请求,与那群狂热分子的头直接谈一谈。我要忠心祝福他,给予他支持,也许还会提供某种可以协助他找到那个猎物的技术,这样就可以尽快把那个人干掉。”
大使说道,“请严肃一点,元首,我怎样回复罗森茨韦格博士呢?”
“先拖延一下。说很难和他联系上。然后告诉他你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向我提那个问题。过一段时间后,再告诉他我太忙,没时间考虑这个问题。最后你可以告诉他,在这个问题上我想保持中立。”
“很好,先生。”
事实上,卡帕斯亚根本没有持中立立场。他已经开始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了。雷福德听到座椅发出的咯吱声。他想卡帕斯亚可能向前一俯身,正在与那伙来自世界各地的追随者说话。
“不过,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先生们,本·朱达博士这样的人对我们的事业构成的威胁,要比罗森茨韦格这样的老傻瓜大得多。罗森茨韦格是一个天才的科学家,但他不谙世事。本·朱达不只是一个杰出的学者,他能影响大众。如果他为我们的事业服务,这不失为一件好事。但是他胡说什么弥赛亚已经死而复生,并想把这种邪说灌输给以色列人。一个人怎么能顽固坚持从字面上理解《圣经》,并用这种方法来解释那些预言呢?对我来说,这真是不可思议。不过,自他在泰蒂克莱克体育场及其他地方布道以来,已经有数十万以色列人和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信仰了基督教,成为虔诚的教徒。人们会相信任何事情。如果他们这样做,他们就会成为危险分子。本·朱达活不长了,我一定会成全他。好,我们现在言归正传。”
雷福德从纸夹板上拿出两张纸,一边听卡帕斯亚简述即将执行的计划,一边记笔记。
“趁人民的思想还未定型,”他说,“我们必须立即采取行动。他们会向世界共同体求助,而我们也将满足他们的要求。不过,他们必须首先帮助我们。在重建巴比伦之前,我们的国库非常充实。为实现提高第三世界生活水平、争取世界平等的计划,我们需要更多的财富。先生们,昨天晚上我想了很多,心情难以平静,以致飞机从旧金山起飞时忘记了就座。飞机沿着跑道滑行时,巨大的惯力把我从前舱推到这个房间中。当时我思考了以下几个问题:
“各位一直在从事一项非常有意义的工作:逐步实现世界单一货币。我们正在走向一个不需要现金流通的社会,这将有助于世界共同体的管理工作。在各位返回各自管辖的地区后,我希望你们能同时宣布对所有电子货币转账征收百分之十的税。我们实现一种彻底没有现金的制度后,你们可以想象,所有的交易都将通过电子系统完成。我估计,这将每年为我们带来一万五千亿美元的收入。
“我还打算在原油刚出井时就每桶征收一美元的税,在加油站再对每加仑汽油征收十美分的税。据我的电子技术顾问讲,这可以每年为我们带来五千多亿美元的净收入。各位以前就知道,各地迟早都要分别从国民生产总值中拿出一部分向世界共同体纳税。现在到时候了。我们已用武力击垮埃及、大不列颠与北美的叛乱分子,作为对这些国家的惩罚,我们要对它们的国民生产总值征收百分之五十的税。其他地区只交百分之三十。
“不要那样看着我,先生们。你们知道,你们现在支付一分钱,将获得十分的回报。我们现在正在建设一个新的世界共同体。在这个过程中,伤痛必不可少。这场战争带来的毁坏与伤亡将换来一个亘古未有的理想国。而各位将成为这个理想国的核心。你们的国家将从中受益,而受益最多的将是在座各位。
“我还有一些别的想法。正如各位所知,我们的情报人员很快就会查明,袭击纽约事件是由菲兹休总统秘密领导的美国游击队策划的。这只能坚定我以前作出的决定:彻底剥夺他的权力。我们现在知道他已在我们对华盛顿特区发动的反击中身亡。我们是在叛乱分子的鼻子底下发动这场攻击的。他为数不多的追随者将有可能向我们倒戈,转而反对叛军,认为他们是一群傻瓜。
“正如各位所知,在阿拉斯加普鲁德霍海湾发现了世界第二大油层,石油储量仅次于沙特阿拉伯。趁北美群龙无首之际,世界共同体将占用阿拉斯加各大油田,其中也包括那个大油层。几年前,为了满足环境保护主义者的要求,油井被封。不过,我已经下令派遣几支劳工队伍进入那一地区,安装一系列直径为十六英寸的输油管。这种油管将石油通过加拿大输送到水路,然后用驳船运往世界各大贸易中心。我们已经拥有在沙特阿拉伯、科威特、伊拉克、伊朗及中东其他地区开采石油的权力。这样我们就可以控制世界上三分之二的石油供应量。
“我们将稳步抬高油价。这将为我们向不发达国家提供社会服务、使所有生活在这个地球的人都享受到平等待遇的计划提供更多的资金。单从石油这一方面,我们每年应该能获利约一万亿美元。
“不久之后,我将撤销那几个与我作对地区大使的职务,任命几位新人。这样一来,世界共同体将整整拥有十个辖区。尽管现在各位还是世界共同体的大使,但不久之后我就会任命你们为各自所在王国的主权领导人。以后你们仍将直接向我报告。我将批准你们提出的各种预算,收取你们交纳的各种税,并向你们发放社会补贴。有人也许对此提出批评意见,说这样一来,所有的国家和地区不是要在收入方面依赖于世界共同体了吗?我要告诉他们的是,这样做可以加强对臣民的控制。各位对此应该非常清楚。你们明白,你们的忠诚将受到表彰,而我们的世界将变成一个更加美好的生存空间,我们的目标是建立一个基于和平与亲情之上的理想社会。“我确信各位同意这样一种观点,那就是这个世界中充满敌意的新闻报道太多了。即使像我这样一个毫无私欲、接受领导世界这一重任时诚惶诚恐、一心只为他人着想的人,竟然也受到了那些社论撰写者的恶意攻击。世界共同体有能力收购各主要媒体,以后这种情况就不会出现了。虽然有人批评破坏新闻报道自由,但我相信整个世界都可以看到,这种不加限制的自由已经走得太远,扼杀了任何领导者的创造才能。这样做可以防止某些邪恶的专制者上台。当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大书特书的时候,这些喜欢唱反调的评论员就变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雷福德感到脊梁骨有些发凉,以为有人站在驾驶舱门口监视他,于是转过身。最后,这种感觉愈加强烈,他摘下耳机,来到门口,靠在那里,透过鱼目窥视孔向外看去。一个人也没有。难道是上帝有话对他说?巴克曾向他讲述参加一个由卡帕斯亚主持的会议的情况:除巴克以外的所有与会者都被卡帕斯亚的个人表演所迷惑了。当时雷福德就有过这种害怕的感觉。
雷福德回到座椅中,重新戴上耳机。他按了一下那个对讲系统按钮,这次,卡帕斯亚仿佛变了一个人。他说话的声音柔和、急切但又非常单调,没有了往日讲话时的那种极为张扬的夸张与兴奋。“我想向各位讲一件事,请认真听,全面理解我的意思。我们现在已经对所有媒体实行全面控制,对工业与商业也应该这样做。我们没有必要购买或拥有全部的工商业。那样做,意图未免过于明显,也容易招致别人的反对。所有权不是问题的关键。控制权才是重中之重。在未来几个月中,我们将同时宣布各种决定,控制工商业、教育与卫生,甚至还有各位所在王国的领导推选方式。也就是说,要废止民主与选举制度。因为这两种制度效率太低,无法充分反映大众的利益。我们将制定一种大众很快就会认同的制度。各位回去见你们的臣民时,要告诉他们这是你们的主意,是你们提出来的,并征求了同僚与我的意见,最后获得了大家的支持。我将在公开场合很不情愿地对各位表示支持,这样我们将大获全胜。”
这时雷福德的耳机中出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他还以为是自己的监听系统出了故障,连续按了好几次按钮。最后他才断定,会场中根本没人讲话。巴克以前就亲自见识过这种思想控制手段。
最后,莱恩·弗图纳多开口说,“元首卡帕斯亚,”他开始用毕恭毕敬的口吻说道,“我知道自己仅是你的一名助手,而不是这个令人敬畏的机构的成员。不过,我想提一个建议,可以吗?”
“嗨,当然可以,莱恩,”卡帕斯亚说道,他好像有些吃惊,“你从事的是一项意义重大的保密工作,我们大家会重视你的建议的。”
“我刚才想,先生,”弗图纳多说,“你和这几位同事可能是在考虑废止,至少是暂时废止民选制度,因为它效率低而且无法在最大程度上体现大众的利益。”
“噢,弗图纳多先生,”卡帕斯亚说,“我不知道。你认为,对这一有争议的提议,人们会有何反应?”其他人好像忍禁不住,开始谈论这一问题。雷福德听到他们一致同意弗图纳多的观点,并敦促卡帕斯亚考虑这个问题。一个人重述了卡帕斯亚关于世界共同体控制新闻媒体之后,媒体报告会步入健康之道的观点,并补充说新闻媒体不同于工商业,只要在卡帕斯亚的控制之下,在世界共同体的领导之下,就没有必要掌握它的所有权。
“先生们,多谢你们的建议。你们的建议向来都富有启发意义。我会铭记在心,尽快把这些意见的处理与执行情况通报给大家。”
会议又延续了两三个小时。那些被卡帕斯亚称为“国王”的国际大使,鹦鹉学舌般地重述了那些他刚才已经向他们保证富于睿智的观点。似乎每个人都认为那是一些很有新意的观点。尽管卡帕斯亚刚才提过这些观点,他们依然不厌其烦地重复,仿佛他们刚才没有听到似的。
“好了,先生们,”卡帕斯亚最后说道,“几个小时之后,我们将到达新巴比伦我很快就会任命三位新大使。我要提请各位注意的是,这一切都是大势所趋。我们不能对这次大战给世界造成的破坏充耳不闻。战争尚未结束。还会爆发更多小规模战役。还会发生更多的偷袭事件。我们仍需借助武力手段,各位都知道我讨厌这样做。尽管战争已经夺取了几十万人的生命,但仍会有更多的无辜者死于非命。虽然我们将竭尽全力,虽然我们今天提出了一些美好的建议,但我们必须面对这样一个现实: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仍要打一场艰苦卓绝的战争。”
现在雷福德所能做的只有祈祷。“主啊,”他默默地说,“我希望自己做一名更加温顺的仆人。难道我不能再扮演其他角色吗?难道我不能加入到一场积极反抗这个邪恶者的活动中去吗?我只能相信您的安排。保护我所挚爱的人平安无事,直到我们看到您大获全胜的那天。我知道您原谅了我多年不信教、对圣主漠不关心的过错,但是我仍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感谢您帮助我找到了真理。感谢您把布鲁斯·巴恩斯带到我面前。更感谢您在我们进行这场最后的战役之时与我们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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