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在迷宫般的城市街道上行走了20分钟。周围的景物令人困惑,要不是有导向仪,他们早迷路了。对于怎么开展搜索活动,并没有一个完整的计划。所以,他们只是在这些布满了古古怪怪的、几何造型的街上盲目地走着。3分钟或是4分钟,搜索小组通过无线电与海尔曼上将通一次话,以便找到信号清晰的位置。
深入到城里以后,耳机里海尔曼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模糊。
“按照这种速度,”尼柯尔再次提出,“我们的搜寻将永无止境。布朗博士,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分开搜索呢?你一组,我和弗朗西丝……”
“请注意,请注意。”当大卫·布朗走到两幢建筑之间的空旷地带时,海尔曼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你们有没有收到刚才发来的消息?”
“恐怕没有,欧特。”布朗博士回答,“你能不能再重复一遍?”
“山中宏、沃克菲尔和艾琳娜已经搜寻了三分之一的圆柱海冰面,没有发现高岸的踪迹。估计他不可能往更北边的地方去,除非他去了某个城市。但那样的话,我们应该能看见他留下的足迹。所以,你们的方向很可能是正确的。”
“另外,还有一条大新闻,20分钟以前,我们捉住的那只大螃蟹开始动了。它想逃跑,可它的那些工具对笼子一点办法没有。塔布里兴奋极了,正在着手做一只更大、更结实的笼子,把原来的笼子整个儿地再套它一层,这样就万无一失了。我已经叫山中宏飞回贝塔营地来帮帮塔布里,他马上就到……等等……沃克菲尔在紧急呼叫……我把频道转到他那边去。”
在“纽约”城里,虽然耳机里沃克菲尔的声音几乎听不清楚,但他的英格兰口音却很好辨认。“蜘蛛机器人!”他大声地叫喊着回答海尔曼,“你还记得劳拉·恩斯特解剖的蜘蛛生物么?对了,在圆柱海南岸的峭壁上,我们发现了六只,它们已经越过了我们的临时营地。另外,不知什么东西显然已经修理好了那两只失灵的蟹形生物,我们看见这两个家伙正朝南极奔去……”
“摄像!”弗朗西丝对着麦克风大声叫嚷,“你们摄像了没有?”
“什么?对不起,我听不清楚。”
“弗朗西丝想知道你们有没有摄像?”海尔曼上将转述道。
“当然,亲爱的,”沃克菲尔说,“直升机前端的自动摄像机和你今天早晨给我们的手持摄像机都不停地工作,从未间断。这蜘蛛怪异得很,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动物能跑这么快……另外,有没有发现我们日本教授的踪迹?”
“还没有。”大卫·布朗在“纽约”城里大声地说,“在这迷宫一样的城里,进展太慢了,真像是在大海里捞针。”
海尔曼上将对坐在直升机里的沃克菲尔和艾琳娜重复了布朗说的话,讲了这边的情形。沃克菲尔说,他们将回贝塔营地去补充燃料。
海尔曼说:“你怎么样,大卫?从整个的情况来看,鉴于还得跟地球上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们保待联系,你看是不是你该回贝塔营地?萨巴蒂尼和德雅尔丹可以继续搜寻高岸。如果需要的话,我们让一个人来替换你,直升机可以顺便带你回来。”
“我不知道,欧特。我还没有……”可弗朗西丝把布朗通话器上的开关关掉,切断了他们的通话。他恼怒地瞥了她一眼,随即又软了下来。
“我们得商量商量。”她决然地说,“等几分钟再给他回话。”
尼柯尔听了他们的对话以后,大吃一惊,显然,他俩一点都不在乎高岸博士的命运。弗朗西丝坚持她必须立即回贝塔营地,恢复中断了的摄像计划;布朗博士则面带忧色,因为他现在背离了原来“既定的”行动计划。
两人都说自己回去的理由更充分,更重要。如果两人一起离开‘纽约’怎么样呢?不行,那样的话,就扔下尼柯尔一个人在这里了。也许她应该同他们一道回去,过几个小时,等事情稍定以后,再重新组织人来搜寻高岸博士……
尼柯尔愤怒了,她突然对他们厉声地叫道:“绝对不行!我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放肆的…”她一时找不出更好的词句,“我们的一个同事失踪了,需要我们的帮助,他也许受了伤,甚至可能生命垂危,而你们却在这里为自己那点自私的想法喋喋不休地争吵。这太令人恶心了。”
她停了停,以便喘过气来。“让我告诉你们,”尼柯尔继续说,“我现在不会回贝塔营地。就是你们下命令,我也不会执行,我要一直呆在这里,直到搜寻结束。至少这是我首先要完成的任务。我知道,一个人的生命比那些乱七八糟的摄像和媒体节目要重要得多。”
大卫,布朗眨了眨眼,好像被人给了一耳光似的。
弗朗西丝阴沉地笑了笑,说:“好,好,这样说来,这位深藏不露的生命科学官知道的东西比我们想像的还多。”她扫了一眼大卫,然后背朝着尼柯尔说道,“你不介意等一会儿吧,我们有一些事情要私下谈谈。”
弗朗西丝和布朗博士走到20米外一幢摩天大楼前面红耳赤地说起来。
尼柯尔转身面朝着另一个方向。她对自己失控很生气,特别是泄露了自己知道他们与斯柯密特-哈根里斯特公司签订合同的事。“他们一定会猜这是伽洛斯告诉的。”她想,“不管怎样,他还是我的好朋友。”
大卫·布朗同海尔曼上将通话的时候,弗朗西丝走到尼柯尔的旁边来。“大卫正在同海尔曼联络,叫直升机来接他。他肯定能找到回去的路。我会在这儿同你一起搜寻高岸。无论如何,我还可以拍摄‘纽约’城里的情况。”
听弗朗西丝的声音,仿佛若无其事,尼柯尔看不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另外,”弗朗西丝补充说,“我答应了大卫,我们将在四小时以内结束搜寻,回营地去。”
在开头一个小时的搜寻时间里,两个女子几乎没有说话,她们互不搭理。弗朗西丝听任尼柯尔自己选择搜索的路线。
每过15分钟,她们便停下来用无线电与贝塔营地联系一次,并确定所处的方位。
“你们现在是在摩托雪撬以南2,000米、以北4,000米的地方。”当她们歇下来吃午饭的时候,沃克菲尔告诉她们,他现在的任务是与她们保持联络,“你们现在正处在中央广场的东面。”
她们先朝着中央广场走去,因为尼柯尔觉得,高岸一定是到这里来了。她们发现了一个开阔的、由许多低矮的建筑构成的圆形广场,但是没有他的踪迹。然后,尼柯尔和弗朗西丝又去了另外两个广场,并仔细地将两个圆形的中心地区搜查了一遍。她们什么也没有发现。
尼柯尔不得不承认,她现在也没了主意,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是一个令人吃惊的地方。”当她们坐在一个一米高的金属方箱子上休息时,弗朗西丝说,“我的摄像机很难表现出这些景物的真实情况,每一样东西都这么安静,这么高,这么……异乎寻常。”
“这里面有些建筑,如果没有你的摄像的话,简直难以描述。比如说,这些多面体,每一个小区都有,最大的总是围绕广场而建。我一直在想,它们是不是象征着什么?为什么它们要修在这里?”
两个妇女之间的紧张气氛暂时缓解下来,她们交流着这一路艰苦跋涉中的所见和感受。
弗朗西丝特别对在市中心见到的连接两幢摩天大楼的巨大网格构造着迷。“你猜那些网格是干什么用的?”她懒洋洋地问道,“那一定有两千多个网格,有五十多米高罢?”
“瞎猜一气是徒劳的。”尼柯尔瞥了同伴一眼,“我们继续找吧。”
“再等等。”弗朗西丝并不着急,“我们之间还有些事没了呢。”
尼柯尔盯着她那神情古怪的样子。
“我想,现在我们可以都把面具摘下来,以诚相待。”弗朗西丝用她那虚伪的友好声调说道,“如果你怀疑我在波索夫将军死的那天给他服用了什么药物,你干吗不直截了当地问我?”
尼柯尔的眼睛直视对方好一会儿,然后问道:“那么你干了吗?”
“你认为我干了没有?”弗朗西丝狡诈地反问道,“如果我干了,为什么我要那样干?”
“你仍然在玩你的把戏。”停了片刻,尼柯尔又说,“你并不打算承认任何事情。你只是想知道我到底知道多少。但我不需要坦白。科学技术自有结论,真相必将大白于世。”
“我很怀疑这点。”弗朗西丝跳下了方箱,“有人想发现真相,而真相却总是隐秘的。”她冷冷地笑着,“现在,让我们去找教授吧!”
在广场西边,两位妇女遇到了更具魅力的奇观。从一定的距离看,它像是一座很大的谷仓。黑色的尖顶离地面有40米高,长大约超过100米。这个“谷仓”有两个使人着迷的特点,第一,两端是敞开的;第二,虽然从外面看不见里面,但从里面往外看却是透明的。弗朗西丝和尼柯尔都证实,这不是视觉的幻象,在里面的人确实可以从各个方向看见外面,当然除了朝下。邻近高楼大厦反射的图像被精确地排列起来,所以,从这“谷仓”里可以看见附近的所有街道。
“简直妙不可言!”弗朗西丝一边拍摄站在墙的另一边的尼柯尔,一边赞不绝口。
“高岸博士曾告诉我,”尼柯尔走到墙角边上,说,“如果说‘纽约’城不是因某种目的而精心地设计出来的,那才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这是拉玛的中心吗?也许正是。但是可惜,要不是某种原因,却没人肯在这里花时间。”
“你倒像是他的虔诚的信徒似的。”弗朗西丝嘲笑道。
尼柯尔静静地盯着她的意大利女同事,心想:“她现在又在刺激我。她从来没有真正在乎过我到底怎么想,也许无论什么人她都不在乎。”
“嗨,瞧这里。”沉默了一会儿,弗朗西丝说。她朝“谷仓”里走了几步,指着地上。尼柯尔走过去,站在她旁边。
在弗朗西丝前面的地面上,有一口长方形的深井,大约有5米长,1.5米宽,相当深,也许有8米左右。井的底部黑乎乎的,井壁垂直朝下,没有一点凸凹的地方。
“那边还有一口。看,另一边也有一口。”
一共有九口深井,每一口并的样子全都一模一样,散布在“谷仓”的南半部分。北部这半边,九个小球精确地排列在地上。
尼柯尔发现自己脑子里正产生某种奇迹般的联想。这些物体给了她一种指引,这就是所有这些东西的含意和目的。她开始感到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她们差不多穿过了整个“谷仓”,这时,通话机上响起了微弱的紧急呼叫讯号。
“他们一定已经找到了高岸博士。”尼柯尔大声地叫着,从“谷仓”的另一头冲了出去。
一出“谷仓”,紧急呼叫的信号几乎把她的耳膜震破。“好了,好了,”她赶忙回应,“我们能听见。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呼叫了你们两分多钟,”她听见理查德在说,“你们在什么该死的地方?我只好使用紧急呼叫信号,因为它的声音更响。”
“我们正在一座奇妙的‘谷仓’里,”弗朗西丝在尼柯尔后面回答,“这简直是一个超现实主义的世界,朝着一个方向的镜子,以及不可思议的反射……”
“那好啊!”理查德打断了她,“但是我们没有时间聊了,请女士们立即抄最近的路到圆柱海海边去,直升机将在10分钟以内到那里去带你们回来。如果‘纽约’城里有地方能降落,我们将直接飞进城里来接你们。”
“为什么?”尼柯尔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突然事件,这么急?”
“从你们那里,能不能看见南极?”
“看不见,这里高楼太多了。”
“‘小角’周围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从六个‘小角’的尖上,喷出了巨大的光弧,一个光弧连着一个,把六个‘小角’串了起来,非常壮观,惊心动魄。我们都认为将要发生异乎寻常的事情。”理查德犹豫了一下,“你们应该马上离开‘纽约’。”
“好吧!”尼柯尔回答,“我们这就上路。”
她关掉了对讲机,转身看着弗朗西丝。“你听见没有,刚才我们跑出‘谷仓’时,紧急信号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非常响?”尼柯尔思忖了一会儿,又说,“这建筑的墙和房顶的材料肯定能反射电波信号。”她豁然醒悟过来,“这就是高岸出事的答案……他肯定也同我们一样进过这‘谷仓’。”
弗朗西丝没有跟上尼柯尔的思路。“是吗?那又怎么啦?”她摄完了最后的“谷仓”全景,漠然地说,“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们必须马上去同直升机会合。”
“也许他在里面的某一口井里。”尼柯尔仍然很激动,“肯定是这样,一定是!他在黑暗里勘查,他一定掉了下去……你等等,”她对弗朗西丝说道,“只要一小会儿。”
尼柯尔飞决地冲到“谷仓”里面,来到一口深井边上,弯腰用手撑住井沿口,打开照明灯,朝井底照去。
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她等了一会,让眼睛适应这光线。好像是一堆什么东西。她迅速移向下一口井。
“高岸博士!”她呼喊着,“你在这儿吗?高岸君!”她用日语大声叫道。
“快走吧!”弗朗西丝在“谷仓”尽头大声喊,“我们走吧,听上去理查德很着急。”
在第四个井口,虽然有灯光,尼柯尔也看不清下面的情况。那里一定有什么东西。但到底是什么?她平卧下去,不断地变换着角度观察,想看清那堆黑影到底是不是她的朋友。
拉玛的灯光开始一明一暗地闪动。在“谷仓”里面,视觉的感受变得怪异,令人晕眩。尼柯尔回头看了一眼,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失去了平衡,大半身子滑进了井口。“弗朗西丝!”她大声呼喊,并使劲地用手支撑住对面的并壁,“弗朗西丝,快帮帮我!”尼柯尔再次大叫。
尼柯尔等了一分钟,没人过来,她断定弗朗西丝已经离开了。她的手臂很快就酸了,只有她的腿还在井口外面的地面上;她的头就在旁边并口下面8厘米的井壁上,身体的其它部分悬在半空,惟一使她没有掉下去的支点,是她紧紧撑在对面墙上的手。
光线继续一明一暗,但闪烁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尼柯尔抬起头来,看看能不能用另一只手抓住井口。毫无办法。她的头太低了。她又坚持了一阵子。这时,绝望开始爬上了她的心头,她的手臂开始颤抖。最后,尼柯尔猛地一用劲,想让身体上升,并用手扣住井沿。她差点就成功了。但在那一瞬间,她再次向下坠去,她的脚也滑落下去,头“砰”地撞在井壁上,尼柯尔跌入井底,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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