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海豹,通常的定义是:它是一种水生食肉的哺乳动物,长着一身软毛和一副鸭脚板。但是,突然象幽灵似的出现于普雷夫洛夫和击倒在地的卫兵们周围的这些人的模样,和它毫无相似之处。美国海军的海豹队,是由海、空、陆三个字的字首拼成的①它是一种异常精干的战斗组织,其成员受过从水下爆破到丛林战的各种专门训练。
【① 海豹队的原名为SEAL,是英文海(sea),空(air),陆(land)三个字的字首拼成的。——译者】
他们一共五人,身看一套漆黑的橡皮防水衣帽和蹼一般的靴子。他们脸部涂满乌黑的颅料,使人无法辨认,你看不出衣服同脸的分界。其中四人手持枪杆可以折叠的M-24型自动步枪,第五人紧握一支斯通纳武器,它的样子可怕,有两个枪管。
一个海豹队员离开了其余人,把皮特和达纳搀了起来。
“啊,上帝!”达纳呜咽着说,“我身上的乌青得花一个月功夫才能够复原。”她按摩疼痛的身躯,好几秒钟象在云雾中一样,竟然没有发觉皮特给她披上的外衣已经拉开了。当她吃惊地清醒过来,又看到横七竖八、怪模怪样地躺着的卫兵的尸体,她说话的声音便低了下来,连声说,“噢,该死,该死……”
“我想现在可以说这位夫人已经活过来了。”皮特说,半露着牙齿笑着。他同那个海豹队员握握手,然后把他介绍给桑德克。桑德克这时正摇摇晃晃地抓着乔迪诺的肩膀。
“海军上格桑德克,这一位是美国海军海豹队的弗格斯上尉,救我们的人。”
桑德克对弗格斯利索的敬礼高兴地点头回礼,松开了乔迪诺,笔挺地站着。
“这条船,上尉,谁指挥这条船?”
“如果我没错的话,先生,是你……”
弗格斯的话被船下深处瓮声瓮气的枪声打断了。
“这是最后一个顽固抵抗的人。”弗格斯微笑着说。情况是明摆着的。他露出的满口洁白牙齿就象半夜里的霓虹灯一样闪闪发亮,“船已经得救了,先生。我可以绝对保证。”
“水泵组的人呢?”
“平安无事,已经又开始工作了。”
“你带了多少人?”
“两个战斗组,海军上将,连我在内一共十个人。”
桑德充扬起眉毛:“你说只有十个人?”
“象这样性质的袭击。”弗格斯煞有介事地说,“我们通常只用一个战斗组,但是考珀海军上将认为,为了万无一失,最好加一倍。”
“自从我服役以后,海军有些进步了。”桑德克若有所思地说。
“有伤亡吗?”皮特问。
“直到五分钟以前,有两人受伤,但伤势不重,一人失踪。”
“你们从哪儿上来的?”这是默克提出的问题。他从一个机警的海豹队员肩后恶狠狠地朝这边打量着。“这一带既没有什么船也没有见其飞机,是怎么……?”
弗格斯询问似地看着皮特。
皮特点头说:“准许你,上尉,把实在情况告诉我们这位从前的伙伴。这样,他坐在死刑犯牢房里的时候,还可以细细品味你的回答呢。”
“我们是在极端艰苦的情况下登上这条船的。”弗格斯顺从地回答,“从水下五十英尺的地方,通过一艘核潜艇的鱼雷管。因为水流十分湍急,我们失去了一个人。我们从皮特先生放下的吊梯逐一往上爬的时候,准是一个浪头打得他撞在泰坦尼克号船身上了。”
“真奇怪,谁也没有看见你们上船呀。”斯潘塞喃喃地说。
“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皮特说,“我协助弗格斯上尉和他的战斗组爬过了船尾货舱甲板墙,又让他们躲在C甲板上服务员领班的房间里,这时,你们这些人正聚集在餐厅里,等我说说我个人怎样牺牲的动人心弦的演说呢。”
斯语塞摇摇头:“你骗过了所有的人,争取了时间。”
“我算是服了你了。”冈恩说,“你把我们都瞒过了。”
“尽管如此,俄国人还是差点儿得了手。我们没有料到他们会在风暴平息以前就下手。在飓风眼空隙中登船是一个高招,差点儿让他们成功了。如果没有乔迪诺、海军上将或者我自己——只有我们三人知道海豹队员在什么地方——事先警告上尉弗格斯,他是不会知道应在什么时候对船上的人发动袭击的。”
“我不妨承认。”桑德克说,“当时我以为我们是完蛋了。乔迪诺和我成了普雷夫洛夫的俘虏,我们以为皮特已经死了。”
“真是天晓得。”皮特说,“如果直升飞机不夹在散步甲板舱口中,此时此刻,我已经安睡在海底深处了。”
“事实是,”弗格斯说,“皮特跌跌撞撞地走进服务员领班房间的时候,样子就象刚死而复活似的。他真是条硬汉于。他淹得半死,头上裂了个口子,还坚持引导我的小组通过这个水上博物馆,直到我们找到这几位苏联客人。”
达纳以一种奇特的表情看着皮特:“你在大摇大摆走进来之前,究竟在暗中藏了多久?”
皮特狡黠地笑了笑:“在你脱衣服这场闹剧开始之前一会儿。”
“你这个杂种!你站在那儿,看着我大出洋相。”她火冒三丈地说,“你让他们摆弄我,好象我就是屠夫橱窗里的一块牛肉。”
“我也利用了你。但那是形势需要。我发现健身房里伍德森的尸体和打碎的无线电发报机,用不着算命先生告诉我,也知道乌克兰的那帮小子已经登上了船。于是,我把弗格斯和他手下的人召集起来,领着他们到下面锅炉房,猜想俄国人一定看守着水泵组的人。我猜对了。最急的事情得先办。谁先控制水泵,谁就控制了这艘船。我发现要把这些卫兵干掉,我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碍事,所以我就借了一个海豹队员来寻找你们。我们走遍了半条船,最后才听见餐厅里传出的声音。于是我吩咐这个队员立即到下面去召救兵。”
“这么说,这一切都是缓兵之计了。”达纳说。
“正是这样。央求也罢,借用也罢,甚而至于偷也罢,我需要争取能够争取到的每一秒钟,直到弗格斯到来,我们的力量才能和他们旗鼓相当。就这样,我推迟下来,坚持到最后一秒钟才露面。”
“一笔大赌注。”桑德克说,“你演的这第二幕妙极了,是不是?”
“我认为有两点有利于我。”皮特解释说,“第一点是同情心。我了解你,海军上将。尽管你表面上显得古怪,你仍然搀扶年老的妇女穿过大街,喂养迷路的狗。你也许会等到最后一刻才屈服,但终究会屈服的。”这时,皮特将胳膊伸向达纳的腰边,慢慢地从披在她身上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样子难看的武器来。“这是我的第二号保险单。这是弗格斯在他的小组行动之前借给我的。它叫做斯通纳武器,可以射出一大片细针般的小子弹。我只要射击一次就可以把普雷夫洛夫和他手下一半人干掉。”
“我原来以为你是个君子。”达纳用一种故意生气的语调说,“你把衣服披到我身上,只是为了让他们在搜查你的时候找不到这件武器。”
“你也得承认你到底……啊唷……也是赤身露体的……”
“请原谅,先生。”军士长巴斯科姆说,“这样一条象筛子似的破锈船为什么引起俄国人的兴趣?”
“我也正好这么想,”斯潘塞接着说,“为什么要这样大动干戈?”
“我想这已不是什么秘密了,”皮特耸耸肩膀说,“俄国人想到手的不是这条船,而是一种叫做钅拜的稀有元素。这种元素在一九一二年和泰坦尼克号一起沉入海底。据我所知,这种东西经过适当加工,装入某种复杂的防卫系统,就会使洲际导弹象过时的飞恐龙一样。”
军士长巴斯科姆拖长声音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你是说,这东西仍在甲板底下什么地方吗?”
“埋在几吨零碎东西底下,但是依旧在下面。”
“你决不会活着见到这东西,皮特。你们……还有我们谁也见不到。到明天早晨,泰坦尼克号就会彻底毁灭。”普雷夫洛夫的脸上并没有怒容,但却有一点自满的神态,“你果真以为我们没有考虑到意外事故吗?没有对每一种失败的可能制定应变的计划吗?如果我们得不到钅拜,那么你们也甭想得到。”
皮特显得很得意地看着他:“你别幻想有什么骑兵,或者对你来说,有什么哥萨克骑兵赶来救你,普雷夫洛夫。你已经想尽了办法,但你正象美国俗语说的,自己钻进了圈套。你作好了难备应付一切意外,是的,一切意外,就是没有准备好防止上当受骗。我不知道这个计策是怎样制订出来的,但肯定是富有创造性的机智所产生的奇迹。你们全部、彻底、干净地投入了罗网。我很遗憾,普雷夫洛夫上校,但战利品是属于胜利者的。”
“钅拜是属于俄国人民的。”普雷夫洛夫郑重地说,“是你们的政府从我们土地上强行夺走的。我们不是强盗,你们才是强盗,皮特。”
“这一点倒可以讨论。如果这是一件历史上的艺术品,或者一件国宝,我们国务院就会让它搭下一班船到库尔曼斯克。但是这东西作为某种战略武器的主要成份,我们是不会送还的。如果我们此刻处于完全相反的地位,普雷夫洛夫,你也会象我们一样不会送还。”
“那就一定要把它毁掉。”
“你错了。这一种东西并不危害生命,只会保护生命,是决不能毁掉的。”
“你们这种伪善的哲学,只能证实我们的领导者早就知道的事。你们赢不了我们,有一天,在不久的将来,你们那套关于民主的可贵的试验,会象古希腊元老院一样归于失败,只供研究共产主义的学生去研究某一个时代的片段,如此而已。”
“接着说下去吧,同志。你们这种人还必须施展出更多的巧妙手段,才能统治这个世界呢。”
“读一读你们的历史吧,”普雷夫洛夫带着恶狠狠的笑容说,“历史上被那些高等民族看作野蛮人的那些人总是取得最后的胜利。”
海豹队员将普雷夫洛夫、默克、德拉默押上主楼梯到大厅去严加看守起来,这时皮特也彬彬有礼地向普雷夫洛夫微笑一下。
但是,皮特的笑容并非出自内心。普雷夫洛夫说得对,野蛮人总是取得最后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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