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特务”真是缺乏训练,反应迟钝!
难道他感觉不出自己正身处险境吗?他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这个鸦片贸易的中心,坐进一家廉价的酒吧里,背冲着门口,将一束罂粟花正放在面前!真要是发生麻烦,他将无路可选。没有关系网。没有朋友。没有钱。他连土耳其话都不会说!真嫩啊。我都快要为他感到难过了。
赫勒在那儿坐着,久久地看着鲜花,偶尔重新摆弄一下花束的形状。
他拿起其中一枝怒放的橙色花朵,开始一片片悠闲地揪掉它的花瓣。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点紧张。在那种地方我肯定会紧张的!
罂粟花心中有一个硕大的黑色果球。实际上,这才是花的要紧部分。他揪光花瓣后将果球凑在鼻子上噢噢。愚蠢的做戏:花香来自花瓣,并非来自花蕊。
赫勒把它搁到一边。他又从杯中拿起一支花。他取出一张纸,将花铺展在一半纸上,捋平花瓣。然后他对折纸张,盖住花朵。
接着,他举起拳头砸在纸上!
我真要笑死啦。压花可不是这般做法哟。你得把花夹在两张纸之间,然后轻轻熨平,将它风干贮藏。你不能用拳头猛砸。他连压花都不会做!他该去问问他母亲!
他打开纸,里面自然早成一团糊糊。中间的硕大果球完全被砸碎了!这也不是处理罂粟的正确方法。应该先慢慢割开那果球,再接住里面流出的汁液,再将它煮开,这样才会得到吗啡!
他一定是意识到这办法行不通,于是就将砸碎的花倒在桌上,将折起的纸放进口袋里。
他抬起头。人们三三两两走进来:那是当地的土耳其人,穿着不合体的外套,没配领带的白衬衫和未经熨烫的长裤。大概共有20来人。
这么晚还会有这么多人,有点古怪!我明白消息已经传播开来。
他们在桌旁坐下,不点饮料,不说话,也不看赫勒。他们好像在等待。
前门哗啦一声大开,两个当地身材魁梧的摔跤手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注意,摔跤是土耳其人的爱好,也是一项国技。全国上下都以各种风格在玩摔跤。这两个人又高又壮,精于此技。这么说他们就是法特找来的人:摔跤冠军!
个头较大的壮汉名叫穆塞夫,他晃着膀子走到屋子中间。另外那个人名叫托尔古特,他则溜到赫勒背后的墙边。托尔古特手中篡着一根短棍。
又有15个镇上的居民满带期待之色跟进屋里。
酒吧老板用土耳其语叫道:“别在这里干!出去,出去!”
“安静点,老太婆。”穆塞夫戏辱地说。
酒店老板经他这一吼,又看看他那300磅重的大块头,立刻安静下来。
穆塞夫朝赫勒走去。“你懂土耳其语吗?不懂?”他改用口音很重的英语说:“你会说英语吗?会吗?”
赫勒只是坐视着他。
“我的名字,”穆塞夫一拍胸脯,“叫穆塞夫。你认识我吗?”
赫勒微露惊疑之色,喊道:“黄种人!”
到这时我才注意到穆塞夫和托尔古特的确与联盟帝国中的黄种人有几分相像。没什么可吃惊的,因为土耳其人的祖先就是蒙古人种。
可这话不该说出口。穆塞夫咆哮起来:“你说我是黄人儿,是胆小鬼?”
看热闹的人群中一阵嗡嗡声。那些略通英语的人正将赫勒的话译给那些不懂英语的人,然后向他们解释“黄人儿”在英语中就是指“胆小鬼”。大伙儿全扬起眉毛,预感到会有一场好戏,便彼此会意地看着。你几乎能听到他们的喘息声。
赫勒没再多说什么,穆塞夫装做大怒。他吐口唾沫:“你想打一架么?”
赫勒向四下里一瞥。托尔古特正在墙边掂量着那根铁棍。这群人真可谓来者不善。
赫勒看着穆塞夫说:“我从不打架……”
屋子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穆塞夫立刻章起杯子连花带水泼到赫勒的脸上。
“我告诉你,”赫勒说,“我从不打架,除非有人下注!”
笑声更多了。但穆塞夫看到一条生财之道。说到底,托尔古特手拿铁棍站在赫勒身后,自己不会输的。
“下注!”穆塞夫一阵大笑。“好。我们下注!500里拉!你们,”他朝人群吼道,“都来作证,谁也不许耍赖!”
人群中传来怪叫和大笑。“我们会的!”他们用英语和土耳其语喊着。等那“禁毒局的人”一输,他们自然可以合法地掏光他的口袋。单个的土耳其人绝顶精明。可一扎堆就开始犯傻!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穆塞夫就揪住赫勒的脖领将他扯到屋子中央!这易如反掌。要知道,在地球上赫勒的体重只有193磅,而穆塞夫则有300磅!
可穆塞夫不知怎地又把手放下米。他和赫勒两人就那样面对面站在那里。人们翘首以盼,围成一圈,巴望着看到一场血腥大战。
穆塞夫伸出双臂。赫勒往外一挡。我看出穆塞夫想要干什么了。通常土耳其人的开战方法是双方用两手各执住对方双肩,然后开始搏斗。
穆塞夫再次出击。他的双手搭住了赫勒的双肩!
赫勒的手也搁在了穆塞夫的肩上!
这种角逐最初几秒是用来抢占优势。
可此时我却看得有些糊涂。赫勒放在那土耳其人肩上的手被后者的头挡住,我看不到赫勒的动作,而土耳其人也看不到!
赫勒的双手仿佛在那儿扎下根来。
土耳其人抬臂想把赫勒的手拱松。你可以看到土耳人那隆起的肌肉,那双手劲儿真大!可他那张脸却气急败坏地扭曲着。
两人好像移动了几步。赫勒现在面对着一面镶镜的墙壁,镜中托尔古特的一举一动都清晰可见。托尔古特拿铁棍,正分开人群朝赫勒后背接近。
我明白赫勒不松手的缘故了。土耳其人摔跤前通常先在全身抹上橄榄油,可今晚上这位摔跤手却没抹,所以赫勒的双手才不会从他的脖子和肩膀上滑下来。
你几乎可以听见这两个人的骨头在咯吱做响。
啊,我明白啦。穆塞夫看得见托尔古特,所以他只是揪住赫勒不动,好让同伙把那根铁棍砸在赫勒的金发脑袋上!
人群愈发疯狂,叫嚣着催促穆塞夫。
托尔古特靠近了。
突然,赫勒借着抓在穆塞夫身上的手劲,一个腾跃,平飞起来!
他的双脚踢中托尔古特的胸口!
这两脚痛击的声音响彻吵囊的屋子。
托尔古特像一发出膛的炮弹向后飞击。他带倒了3个人!
他们砰然撞到在墙上!
对面墙上的镜子也应声震落在地!
穆塞夫试图利用赫勒失去重心的瞬间击倒赫勒。他抽出一只胳膊去打赫勒的脸。
我看不清事情的经过。但赫勒的双手突然收紧。
穆塞夫像受伤的狗一样尖嚷起来。
赫勒除了手动作之外并没有做别的举动。
那土耳其大汉却像一座破屋一样颓然倒塌,又像破砖烂瓦一般跌落在地板上!
人群鸦雀无声!
他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们变得怒气冲冲。
赫勒站在房子中央。托尔古特半死不活地蜷在远远的墙角,鲜血从他的双肩滴下来。他旁边的3个土耳其人正从椅子堆里挣扎着爬起身。穆塞夫瘫软在赫勒脚边哼哼唧唧。
赫勒用双手理正领口。“好啦,”他用轻松的口吻问道。“谁付给我500里拉?”
要知道,贫穷的土耳其人格外看重钱财。赫勒倘若识相,就该赶紧溜走完事。可他这方面没有受过训练。换了我,早就拨腿跑了。
镇上的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然后有一个人用英语说:“这赌打得不公平。你这外国佬占了那两个可怜孩子的便宜!”
“是的,”一个土耳其老人说,“你在剥削他们!”
”对,对,对,”酒店老板壮起胆子说,“你得赔偿我的损失。你先动手的!”
赫勒扫他们一眼。“你们是说,不想付这正当挣来的赌钱?”
人们自恃人多势众,开始逼向赫勒。一个长得凶巴巴的人离赫勒最近。
“你能叫他们付钱吗?”赫勒问那人。
人群逼得更近了。有人拿起托尔古特的铁棍。
“啊,好吧。”赫勒说。他趁人群未及合围,伸手从地上抓起穆塞夫,转身用力一抛,把穆塞夫直接抛向酒吧老板!
穆塞夫撞在柜台上。杯啊,瓶啊,桶啊,全蹦到了空中。柜台朝酒吧老板倒去。
屋里所有的人都低头躲避!
一切恢复安静之后,赫勒说:“你们好像从没听说过名誉二字。”他悲悯地摇摇头,“而我真地想尝尝你们的啤酒。”
他走出门去。
人群慢慢请醒过来。他们跟在他身后涌向门口,朝他掷酒瓶,嘲骂他,还般着嘘声。
赫勒只管朝前走。
我发现他一瘸一拐。
我暗暗得意。他被彻底打垮。他挣钱的美梦也泡汤喽。
啊,真是天翻地覆。他成了丧家犬,而我是豪杰。
我哼着小曲上床睡觉;而赫勒正步履艰难地走着几英里的归途,灰心丧气,孤苦零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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