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军士万德?”两名宪兵下士从门口走进来。他们戴着黑色的贝蕾帽,肩章上印着白色的“宪兵”字样,手套白得耀眼。
完了。完了,完了,全完了。我在一个鸦片馆里被当场抓获,不够饮酒年龄而酗酒。我那张假身份证还留在印第安山口,装在奥德的私人物品信封里。同一个醉醺醺的女人寻欢作乐肯定是非法行为,主要罪名肯定是这个。
两个宪兵目瞪口呆地盯着克蕾茜,第一个家伙开口说道:“专业军士,你要回去报到。”
我摇摇头,“我在休假。”
一号宪兵挥了挥手中的一张老式纸制文件,板着脸说:“休假已经取消了。”
克蕾茜拉过一条床单盖住身体,噘起嘴巴。
“去哪儿报到?”
“最近的部队驻地,在卡纳维拉尔角。”
“什么时候?”
“现在。”
“好吧。给我几分钟时间。”我朝克蕾茜扬扬头。
“现在就走,专业军士!”那宪兵抬起手,拇指钩住他的腰带。他挎着一把手枪。
我伸开双臂,摊开手掌,“老兄!我在营房里同五十个长着毛屁股的列兵一起睡了三个月了!十分钟——”
“你就是和牦牛睡在一块儿部队也不在乎。快走!”他上前一步。
战时离队等于开小差,部队可以不必理会《权利法案》之类的鸡毛蒜皮,直接把一名小兵草草枪决。再说,我近来也没有为自己博得足够的好感。我又看了一眼他的手枪,长叹一声,整好下身的衣服,拉上拉链。
克蕾茜懊恼地呻吟一声,侧转身面对着墙。
我站起身,“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一号宪兵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指了指天空,“狗牌。”
我点点头。入伍的时候,每个士兵都要在胸骨上植入一块身份识别芯片。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当你进坟墓时便于登记,所以必须把它植入有可能在炮火下保全的最大一块肉里。这块芯片可以被全球定位系统的卫星探测到,就像跟踪每个人的汽车或是自行车一样。《宪法第三十八修正案》禁止用卫星跟踪自然人,但它是一条民权法规,步兵不在其保护之内。我想,他们之所以把这块芯片叫做“狗牌”,是因为军队曾经实验过把它植入犬科动物的体内。我还听说过另一种解释,不过愚蠢透顶。
我又看了一眼克蕾茜。她向我送来一个飞吻,让我的心一阵发疼。得了,疼痛算得了什么。
两名宪兵把我夹在中间,走下大理石楼梯,三双咔嗒作响的军靴激荡起一串串回音。我们穿过格罗德家空无一人的大厅,来到宪兵们那辆政府配发的丑陋的长田汽车跟前。
车门开着,麦茨格坐在后座上。他的头仰在靠背上,闭着眼睛。一号宪兵伸出一只手按下我的头,把我塞到车里,坐在麦茨格身边。
“怎么你也在这儿?为什么?”我问道。
麦茨格朝我转过脸,睁开一只眼睛,“每次他们发现有飞行物接近,就会把我召回去,进入警戒状态。可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也要找你。”
“我想是因为不到法定年龄饮酒。”这话刚一出口,我就觉得自己蠢透了。
麦茨格闭上那只睁开的眼睛,“休息一会儿吧。不管是什么,很快就会知道了。”
我的少年时代也很快就要结束了。
这辆电池驱动的轿车顺着麦茨格从卡纳维拉尔角驶来的原路返回,不过车速比我们来时慢了许多。香槟让我感觉麻木,脑子里纠缠着各种问题,让我不禁昏昏欲睡。
恍惚之间,我想到了沃尔特,妈妈,还有一艘即将启程前往木星的飞船,那上面没有我。
我忽然明白自己身上出现了多么大的变化。我刚错过了一个绝妙的女人,而且她还没穿内衣,但我几乎没感到有多后悔。
若是换作几个月前,就连错过一场烂电影也会让我懊恼好几个小时。
我希望此刻在我身旁打鼾的是克蕾茜,而不是麦茨格,但不知为什么,我真正盼望的是能在那艘飞向木星的飞船上得到一个铺位。
汽车缓缓驶进卡纳维拉尔角基地的大门,泛光灯的亮光让我清醒过来。有人说昂贵的酒没有后劲,喝过之后不会头疼,这完全是假话,就像我们吃过的“即食便餐”,简直是弥天大谎,宿醉的感觉让我呻吟起来。
宪兵将车停在一片杂草丛生、地面满是裂缝的停机坪上,对面是一座上世纪的老式建筑。这座建筑没有窗户,泛光灯照亮了它的大门,其余部分延伸进一片黑暗之中。
麦茨格跳下车,我跟在后面。
宪兵砰的一声关上车门,那辆长田轿车嗡嗡地开走了。刚才的关门声让我一惊,随后,我打量着这座建筑物,“这是什么地方?”
麦茨格领着我走进去,来到一个房间。房间里摆满一排排老式仪表控制台,控制台旁坐着几排穿着衬衣的人。远处的墙上覆盖着一幅巨大的屏幕,屏幕上的图象正在闪动着亮光。那些人头戴耳机,都在对着麦克风低声说着什么。简直像一部历史题材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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