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回报

 



  德嘉·索丽丝离开了这个房间!意识到这一点,我才想起曾经在萨棱苏丝·奥尔王座的帏幕后出现的那张黑脸——那时我正为被个房间里上演的一幕所吸引,对这张偷窥的脸只是一瞥而过。

  为什么看到那张邪恶的脸我还没有提高警惕?为什么新出现的事情就能让我忘掉了那个威胁?唉,不管怎样,仅仅悔恨是无法化解已经发生的灾难的。

  德嘉·索丽丝再次落入了苏利德这个魔王的魔爪。我的努力再次成为泡影。我现在明白了为何马太·商脸上充满明显的怒意,以及费朵脸上残酷的笑容——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马太·商这个圣索恩人的大牧首来到这个房间,希望能阻止萨棱苏丝·奥尔对大牧首的背叛——因为大牧首自己对德嘉·索丽丝垂涎已久——结果却发现苏利德在其眼皮底下偷走了他的战利品。

  费朵的高兴是因为她知道发生的这一切对我意味着残酷的最后一击,当然她对氦族公主的忌恨也得到了发泄。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去看看帏幕后面——也就是我看到苏利德的地方。我猛地扯掉了那张价值连城的帏幕,在我面前出现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毫无疑问,这就是苏利德逃跑的路的入口。但是比起这个来,更引起我注意的是走道里几步远的地面上一个小小的珠宝饰品。

  我抓起这个小玩意,这是氦族公主德嘉·索丽丝落下的。我把它放到唇间,疯狂地冲进环行的道路。这条路微微向下倾斜,通往宫中较低的走廊。

  走了没多远,我进入了索兰的房间。这个家伙的尸体还在原地,看上去我上次离开后没有人来过这儿,但是我知道至少有两个人来过——黑祭司苏利德和德嘉·索丽丝。

  我停下脚步,不知道该选择这个房间众多出口的哪一个才是正途。我努力回想我听到的苏利德对索兰说的话。

  渐渐地,像迷雾中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芒,我回想起了苏利德说的话:“沿着一条走廊走,一直经过三个右拐的岔口,进入第四个往右的岔路,直接走到三条走廊相交的地方,在这儿再次往右走,此时要紧紧贴着左边的墙以防掉进陷阱。在这条走廊的尽头我碰到一个螺旋跑道,现在我必须往下走而不是往上。这条路到头后我只要沿着一条无分岔的走廊一直走就可以了。”

  我还想起了他说这些话时所指的出口。

  我毫不迟疑地走上了这条陌生的道路,一路上我也不带任何戒备之心——虽然我知道路上可能隐藏着严重的危险。

  开始的一段路程是夜一样的黑,但大多数地方还是光线充足的。需要紧靠左壁的那段路程是最黑的——在我发现已经来到危险地段的时候,差点掉进了深渊。这段路我只能在不到一步宽的栈道上前进,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肯定第一步就掉进那个可怕的深渊了。

  最后我还是顺利走完了这段路。剩下的路上有了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得清路了。

  最后,当我走完了最后一条走廊,我眼前忽然出现一片阳光耀眼的冰天雪地。

  穿着适于卡达布拉城温室般的气候的衣服,忽然走进北极的寒冷天气里,这决不是让人愉快的事。更要命的是,像我这样几乎全裸着根本无法在这样的严寒里坚持很久,很可能还没有赶上苏利德和德嘉·索丽丝我就已经冻死了。

  现在阻拦我的是大自然,这个敌人具有一切敢于挑战他的狡猾的人所具有的能力和计谋。这真是个不幸啊。我踱进温暖的隧道尽头,比任何时候都要绝望。

  我决不会放弃继续追踪的决心——即使我会在达到目标前死去,如果需要的话我还是会继续下去。但是如果有更保险的途径,就值得停下来找到它。这样我在回到德嘉索丽丝身边时能有足够的体力为她战斗。

  我刚回到隧道里,就被绊了一下——好像是一截皮衣,固定在靠墙的地板上面。在黑暗中我看不到是什么固定了它,但是摸了一会后我发现它是被卡在一扇关闭的门下。

  我推开门,走进了一个小房间。房间的墙上有许多衣钩,挂着一套套的服装——一个黄种人在户外需要的全套服饰。

  很显然,这是供出入城市的贵族用的更衣室。苏利德知道这个房间,曾在这儿为他和德嘉·索丽丝更换衣服,然后进入外面的北极严寒中。匆忙中他把几件衣服掉在了地上——其中的一件被掉在房间和隧道中间,从而指引我进入这个他肯定不希望我知道的地方。

  穿上必须的奥卢皮衣,套上笨重的毛皮靴——对一个要在荒凉的北极跨越冰冻的原野的人来说,这也是必不可少的装备——这一切只需要几秒钟。

  我再次走出隧道,去追寻苏利德和德嘉·索丽丝在新雪上留下的足迹。这不是很难的事——虽然要穿过难行的荒野,但是毕竟我不用为走那条路而疑虑,也不用担心黑暗和隐藏的危险。

  我穿过一个覆满雪的峡谷,走上丘陵的顶端,然后又进入另一个峡谷。走了四分之一英里后,我就进入了一个夹在石山之间的通道。

  从留下的足迹我可以猜出,德嘉·索丽丝前进的时候故意不停地拖延,而苏利德不得不拖着她走。在某些路段上只看到苏利德的脚印——在厚厚的雪地上特别的深,紧紧挨着,由此可以看出他不得不背着她走。我可以想像出德嘉·索丽丝一定在不停挣扎,让他每前进一步都很艰难。

  最后我翻过山侧翼的一个小坡,我看到的一幕让我忽然心跳加快,非常紧张——在这个山头和下一个山头之间的小盆地里站着四个人,他们身边的刺眼的雪地上停着一条显然刚从某地拖出来的飞船。

  这四个人正是德嘉·索丽丝、费朵、苏利德和马太商。

  此时两个男人正在激烈地争吵——索恩之父在威胁着什么,而黑祭司则一边嘲笑他,一边做自己的事。

  我小心地爬过去,想在被他们发现前走得足够近。最后我发现他们两个似乎达成了某种妥协——在费朵的协助下,他们一起把拼命反抗的德嘉·索丽丝拖上飞船的甲板。

  他们把她绑在甲板上,然后又都回到地面,做飞船起飞前的准备工作。费朵则进了甲板上的一个小船舱里。

  我走到离他们四分之一英里的时候,马太·商看见了我。他抓住苏利德的肩膀,把他转向朝我的方向,同时指给他看——在这个方向上我是很明显的。我意识到我被发现了,便抛开一切保密的念头,疯狂地向飞船冲去。

  那两个家伙开始加速他们的工作——启动螺旋推进器。很显然那个推进器曾经为了修理而拆下,现在刚刚重新装上。

  当我刚走完一半的距离,他们已经完成了工作。两个人都向舷梯飞奔过去。

  苏利德第一个冲到了舷梯上。他像只猴子一样敏捷地爬到甲板上,按下了控制浮力舱的开关。飞船缓缓升起,却没有良好状态下应有的速度。

  我看到他们从我的控制之下飞走,此时我离他们还有几百码距离。

  在卡达布拉城后有一支巨大的飞船舰队——就是今天早些时候我拯救的氦族和普塔斯的舰队。但是等我找到他们,只怕苏利德已经调好了速度,远走高飞了。

  我跑过去,看到马太·商正沿着摇摆晃动的舷梯向上爬,他头顶露出苏利德邪恶的脸。

  飞船尾部垂着的一根曳尾绳给了我新的希望——如果在它升得离我头太远之前我能抓住它,或许还有机会通过这点微薄的帮助爬上甲板。

  这条飞船显然出了什么重大故障,这从其缺乏浮力就可以看出。而且苏利德两次转动启动杆后,飞船仍然停在空气中不动,只是北方传来的一阵微风让它飘了一点距离。

  现在马太·商已经靠近了船舷上缘,他爪子一样的长手抓住了金属围栏。

  苏利德向他的同谋者倾下身子。

  忽然这个黑家伙伸出的手中出现一把闪闪发光的匕首,向索恩之父发白的脸直刺下去。那个圣索恩人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疯狂地抓住了刺过来的匕首。

  现在我已经快靠近那根曳尾绳了。飞船仍然在缓慢地上升,同时飘得离我远了。就在我离绳子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我在冰面上绊了一下,撞到一块岩石上。现在那根绳子的末端已经离开了地面。

  撞在石头上的一下让我暂时失去了知觉,同时我最亲爱的人在那个黑魔的控制下离我越来越远——但是这段时间可能不超过几秒钟,因为当我醒来的时候,苏利德和马太·商还在舷梯顶端搏斗,而飞船也不过向南方移动了一百码。但是那个绳子现在已经离地面足有三十英尺了。

  我快要被我的不幸逼疯了——就在成功唾手可得的时候,我居然绊倒了!我疯狂地跑过这段距离,跑到摇摆的绳子下面,然后用我的地球肌肉向极限挑战。

  像一只大猫一样,我猛地跳向那根细绳——仅存的能让我靠近将失去的爱人的通道。

  我的手抓住了绳子末端一尺的地方。虽然抓得很紧,我还是感到绳子在我手中滑走。我努力举起另一只手,试图抓住更高的地方,但这样导致的位置变动让我更快地滑向绳子末端。

  我感到这个诱惑我的绳子慢慢地离我而去,马上我已经得到的一切又将失去——这时我的手指碰到了绳子末端的一个结,不再下滑了。

  我发出感激的祈祷,向甲板爬上去。现在我看不到苏利德和马太·商了,但是能听到打斗的声音,因此知道他们还在搏斗——那个索恩人是为了生命,而那个黑人则是为了除掉一个人的重量而节省一点点浮力。

  如果在我到达甲板之前马太·商死了,我到达甲板的希望就真正很渺茫了,因为这时苏利德只要砍断绳子就将永远摆脱我——现在飞船正飞过一个深坑的上空,如果苏利德能靠近绳子,我就将跌入这个深坑的大口,变成一堆乱肉酱。

  最后我的手已经靠到了船尾了——就在此时我下面传来一阵恐怖的叫声,我浑身冰冷,不由恐慌地向下看去。我看到一个尖叫的扭曲的东西飞速地落向下面那个可怕的深坑。

  ——这就是马太·商,索恩之父正走完人生最后的路程。

  我的头升过甲板,看到苏利德手里拿着匕首向我冲过来。他此时正在船舱前端的对面,而我在试图爬上船尾,我们之间只有几步之遥。在那个愤怒的黑家伙冲过来之前,我无论如何也爬不上甲板的。

  我的末日到了。我知道这一点。但是我一点也不怀疑那张邪恶的脸上胜利者的丑陋笑容决不会征服我。我看到苏利德身后的德嘉·索丽丝,她恐慌地睁大双眼,拼命想挣脱镣铐。她将目睹我糟糕地死去,这使得我悲惨的命运显得加倍残酷。

  我停止了越过船舷上缘的努力,而是用左手紧紧抓住绳子,同时右手拔出匕首。

  我至少要像我活着那样死去——战斗着。
  当苏利德经过船舱门口,一个新角色加入了这幕正在马太·商失灵的飞船甲板上上演的悲剧。

  这是费朵。

  她面色通红,头发凌乱,眼睛里还留着刚哭过的痕迹——这个骄傲的女神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向我这边的甲板冲过来。她的手里拿着一把又长又细的匕首。

  我向我亲爱的公主投去最后一眼,向一个将死的男子汉那样微笑着。然后我转向费朵,等着最后一击。

  我从没见过这张面孔像此刻这般美丽。在这样可爱的面容下竟藏着一颗如此残酷无情的心,这真有点不可置信。但是今天在她不寻常的眼睛里露出我从未见过的东西一种陌生的温柔和一种受难的神情。

  苏利德现在冲到了她身边,挤过来想先攻击我。这时发生的事情看上去太突然了,让我没有明白真相之前就已经发生过了。

  费朵纤弱的左手击中了苏利德拿匕首的手腕,同时她的右手高高举起,握着闪闪发光的匕首。

  “这下为了马太·商!”她喊道,刀锋深深刺进了那个黑祭司的胸口。

  “这下为了你对德嘉·索丽丝犯下的罪行!”锋利的匕首再次刺进流血的伤口。

  “还有这下,这下,这下!”她尖叫着,“为了约翰·卡特,氦族的亲王!”

  伴随着每个词她的匕首都刺进那个恶棍邪恶的心脏。然后,随着报复性的一推,她把那个第一族的尸体扔下了甲板,跟随刚被他害死的那个人而去。

  我几乎被惊呆了,以致在目睹这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时竟没有爬向甲板。现在我又被费朵进一步的举动搞糊涂了——她伸出手,帮我爬上甲板。我站在她面前,如同石头一般。

  她的嘴角露出苍白的笑容——不是我所熟悉的女神残酷而傲慢的笑容。
  “你感到困惑,约翰·卡特,”她说,“是什么奇迹导致了我的变化?我告诉你,是爱——你的爱。”

  我皱起眉头,表示不赞成她的话。她抬起手,表示恳求。

  “等等,”她说,“这是一种不同于我的爱——是你的公主对你的爱教会了我真正的爱可能是什么样,它应该是什么样,还有我对你的自私和嫉妒的爱离真正的爱有多远。

  “现在我不一样了。现在我能像德嘉·索丽丝那样去爱,所以我惟一的幸福是知道你和她能破镜重圆,因为只有在她那里你才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我为我犯下的错而感到痛苦。我有太多的罪过要补救,就算我能永生,对赎罪来说还是太短暂了。

  “但是这里还有一条路。如果说费朵——圣索恩人大牧首的女儿——曾经犯了罪,她今天已经进行了部分的补救。为了让你不怀疑她的声明和对德嘉·索丽丝的爱的真诚,她将用惟一可行的办法证明自己的真诚——在为了另一个女人而救了你之后,费朵将把你留在她的怀抱。”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转身跳下甲板,跳进下面的深渊。

  我发出尖叫,冲过去想抓住她——尽管两年来我一直渴望看到她消失。但我太晚了。

  带着满眼泪花,我转过身,不想看下面那可怕的一幕。

  几分钟后我解开了德嘉·索丽丝的束缚,她的双臂拥住我的脖子,她动人的双唇靠近我的嘴唇。

  在得到回报的狂喜中,我忘掉了曾经目睹的种种惨剧和经历的种种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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