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老板说,“他在我的登记簿上是出门旅游的商人,然而实际上不是。他是个疯狂的发明家,会炼金,会施妖术……就是算不得商人。”
我坐在壁炉旁边。炉火很旺。户外正副着暴风雪。远处不对传来笑中带哭的声音。
“商人都很吝啬,”老板思索着往下说,“可是,摩西先生不吝啬一点也不。我问他:‘能不能打听一下,是谁建议您惠顾小店的?’他没有回答,从皮夹里构出一张100美金的钞票,用打火机点燃了,再用纸币来点烟,他朝我的脸上喷口烟说:‘先生,我阿里贝尔特·摩西!摩西②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建议。摩西可以到处为家。’您对他的这种言行有什么看法?”
【② 摩西是犹太教、基督教圣经故事中犹太人古代领袖——译者。】
我开始思索。
“我过去认识一个伪造货币的人,在别人向他借钱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大方。”
“那您就失算了,”他有点幸灾乐祸,“摩西先生的钞票可都是真的。”
“这么说,他是个发了疯的百万富翁?”
“是百万富翁不假,但是,他到底是什么人呢?”老板说,“说是出门旅游……可是又从来没在我们的河谷溜达过。别人来我这里都是为了滑雪或者爬坡。我这地方全是死胡同。从这里上哪儿去都走不通。”
“好吧!”我说,“您这里是死胡同。然而有名气的巴恩斯托克先生到这个死胡同来干什么?”
“噢!说到巴恩斯托克先生,那又是一回事。他每年都要来我这里,差不多有30年了,年年都来。他对我的清凉饮料很着迷。不过,我发现,摩西先生一瓶也没有要过。”
我立即举杯美美地尝了一口饮料。
“他是发明家,”老板断定,“不是发明家就是巫师。”
“您相信巫师,斯涅瓦尔?”
“亚力克,如果您觉得方便,就叫我亚力克吧?”
“那么,您也叫我彼得好了。”我说。
“问我是不是相信巫师?”他说,“凡是我能感觉到的,我都相信,彼得。我相信巫师,相信上帝,相信魔鬼,相信幽灵……还相信飞碟……既然人的大脑能想象出这一切,就说明它们正躲在某个地方,不然,人的大脑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
“您是哲学家,亚力克。”
“对,彼得,我是哲学家。我是诗人,哲学家兼机械师。您见过我的永动机吧?”
“没有。它们真的能动?”
“时而动,时而不动……卡依莎!”他突然叫起来,让我吓了一跳,“再给探长先生拿杯热葡萄酒来!”
大狗进来了,朝我们嗅嗅,狐疑地瞧瞧炉火,跑到墙边躺下。
“莱丽,”老板说,“我有时真羡慕这条狗,夜里它在走廊上见到和听到的太多太多。如果它会说话,准能告诉我们不少事情。”
卞依莎腼腆地走进来。她送给我一杯葡萄酒,笑吟吟走了。
“甚至巴恩斯托克先生昨天都忍不住从后面捏了莱丽一把。更不用说我们的物理学家了……”
“我看,我们的物理学家首先注意的是摩西夫人。”我不同意他的话。
“摩西夫人……”老板沉思起来,“您知道,彼得,我有足够的根据认为:她根本不是一位夫人,更不会是摩西夫人”
我没有反驳。这确实需要考虑……
“可能,您已经发现她比卡依莎还笨得多。所以……”他压低了声音,“我认为摩西经常打她。”
我感到震惊。
“怎么?经常打她?”
“我想是用鞭子。摩西有条长鞭子。我一见到摩西,马上就会产生疑问:摩西先生为什么要有鞭子?您能回答这个问题吗?”
“啊!您该明白,亚力克……”
“我不坚持我的看法,我什么也不坚持。是您先谈起摩西先生的,我本来就不想谈这个怪人。我淡的是我们的物理学家。”
“行,我们就谈这位物理学家吧!”
“他到我们这里,不是第三次,也不是第四次,但每来一次身分都要比原来的高上一级。”
“等等,请具体地说一下他是什么人。”
“当然是西蒙纳先生。莫非您过去没听过他的名字?”
“没有。这么说他也是假造证件的了?”
老板带着责怪的神情望着我。
“您应当知道我们国家有哪些科学精英。”他很严肃。
“您这么认真?”
“当然。”
“这个讨厌的家伙是我国的科学精英?”
“不错,”老板点点头,“我理解您……当然……看一个人的举止风度是首要的,而其余的就无关紧要……您当然是对比西蒙纳先生在休息的时候,总让人想到他的一切都不合乎人情,但他在工作时一切就同所有的人毫无区别了。”
“哦!是这样……”我说。和那条鞭子相比,这点倒是容易叫人理解一些。
“我认为,您不会相信这个。”他说,“不过我必须告诉您……”
他不再吭声了,我意识到有人来了。我转过身来睁大了眼睛:原来这是巴恩斯托克先生亡兄的孩子——那位年轻人。
年轻人似乎什么也未听到,自顾自跑到莱丽的身边蹲下,用手抚摸狗头。
“这场暴风雷真鬼……”年轻人抱怨。
“布柳恩,”我说,“孩子,能不能把墨镜暂时摘下来?”
“为什么?”
“我想看看您的脸。”
“这毫无必要。请给我一支烟。”
唉,这肯定是一个姑娘,一个非常可爱的姑娘。自然也是孤独的姑娘。在这样的年龄孤独是很可悲的。我把一小包香烟丢给她,给她点火,我想说点什么,但又无从说起。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害怕,”她说,“有一个人敲了我的房门。”
“嗯,这可能是您叔叔。”我说。
“不是,叔叔睡了。他张着嘴躺在地板上,书放在旁边。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已经死了……”
“来杯白兰地怎样,布柳恩?”老板哑声说。
“不要,”姑娘耸耸肩膀,“你们还要在这坐很长时间吧?”
“见鬼,亚力克,”我说,‘您还是不是老板?就不能叫卡依莎陪这位可怜的姑娘过夜?”
“这主意不坏,”姑娘开始有了生气。突然,她用脚踏了烟头,低声说,“汽车,你们听见了?”
老板站起来套上背心就往门口跑。我也跟了上去。
外面是漫天风雷。台阶的前面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灯旁边有人晃着膀子争吵。
“得20个银币!少一个子也不行!妈的,您也不看看这是一段什么样的路!”一个大嗓门说。
“花20个银币我会连你跟这破车一道买了!”尖嗓门回答。
老板跑下了台阶。
“诸位,”老板压低声音,
“非20个银币不可!我还得往回赶路……”
“15个银币,多一个也不行!您这是敲诈!把车号给我看看,我要记下来!”
“你小气,我看透了!你能为丢5个小钱去上吊!”
我觉得很冷,又回到了壁炉旁边。姑娘和狗都不在了。我拿杯子到小吃部去。
我走到前厅停了下来——前厅的门开了,一个满身是雪、手拿皮箱的高个子走了进来。他朝我笑笑,愉快地说:“我叫奥拉弗·恩德拉福斯。简单地叫我奥拉弗就行了。”
我也介绍了自己。门又开了,老板拎着两个旅行包进来,他后面跟着一个矮个子。
“这是敲诈?”矮个子不满地说,“15个银币就嫌多的了。为什么要给20个?妈的,我要到警察局告他!”
“诸位,这不值得计较……请走这边,向左……诸位!”老板说。
矮个子还在没完没了地唠叨,奥拉弗骂了他一句小气鬼,就用目光搜寻四周,像要找什么人似的。
“这是什么人?”我低声问老板。
“不知道。他们合雇了一辆出租汽车,但不是同伙。”
老板不出声了。面前没有任何异常现象。只有通向走廊的门帘轻轻地摆动,从这条走廊可走到壁炉间和摩西的房间。摆动大概是穿堂风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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